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极品设计师》全集[精校版] 作者:狐狸夕夕 精灵之谜 第一章 传奇之书 深圳正是夏季,无论是谁都会觉得炎热难当。不用说,如果不是有重要事情迫在眉睫,子安是绝对不愿意忍受这种苦楚的。这件事对于他心中的伟大计划而言,至关重要。 太阳和子安并不搭调,暴露在阳光里的他看起来状态很糟糕。长时间呆在显示器前的室内生活,使他的皮肤失去了青春的光彩。他苍白得像只吸血鬼,一晒到太阳光就烦躁不安。 “我希望这次不会又是白费力气,长星。”他说,声音柔和而清晰。 “特别是在开罗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带点温和的斥责。上次他们听了长星线人的情报千里迢迢跑到了埃及,结果却一无所获。 “不,主人,这次我有把握。阮竹是个聪明人,不会瞎捣乱。”子安身边那个叫长星的人回答说。 “嗯。”子安低声应了一声,他不大相信。 路过的人如果听到这个欧亚混血的大块头对男孩称“主人”,肯定会非常吃惊的。毕竟,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但是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关系,这两个人也绝非普通的游客。 他们坐在东开街一个路边咖啡馆外边,看着当地少年骑着电动自行车绕过广场。 阮竹迟到了,阳伞所提供的可怜兮兮的一小片荫凉根本没法让子安的心情好起来。但是沮丧只是他每天的习惯罢了。在闷闷不乐下面,还生存着一点希望的火花。这次旅行真的能有收获吗?他们会找到那本书吗?他对这次旅行,寄予了太多期望。 一个服务生匆匆忙忙跑到他们桌前。 “还需要茶吗?先生?”他一边问一边猛点头。 子安叹口气。“少给我演戏,坐下吧。” “但是,先生,我是个服务生。”服务生本能地转向长星,毕竟他才是大人。 子安轻轻敲了敲桌子,以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 “你穿着手工缝制的路夫鞋、丝制衬衫,戴着三只金制印章戒指。你的英语带些牛津腔,指甲光洁圆润,看得出来最近刚刚修剪过。你不是服务生,你是我们的接头人阮竹春。你之所以用这么可笑的伪装,是为了检查我们有没有带武器。” 阮竹的肩膀塌了下来。“确实如此。太神奇了!” “光凭一个破围裙是扮不了服务生的。”子安嘲讽地说。 阮竹坐了下来,往一只小瓷杯里倒了些薄荷茶。 “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武器情况,”子安继续说,“我没带武器。但是这儿的长星,我的……唔……管家,在他的肩挂式枪套里有一支西格绍尔手枪,靴子里插着两把伯劳飞刀,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支德林加双管手枪,手表里有条能绞死人的细索,有三颗眩晕手榴弹藏在不同口袋里。还有别的吗,长星?” “短棍,先生。” “噢,对!他衬衫下面还塞着一只上好的老式滚球短棍呢。” 阮竹把杯子举到唇边,他的手直打颤。 “别害怕,阮竹先生,”子安微笑,“这些武器不会用在你身上的。” 但阮竹看起来并没得到安慰。 “不,”子安继续说,“根本用不着这些武器,长星就能以上百种毫不重样的方法送你上西天。虽然我肯定只要一种就够了。” 阮竹这下彻底被吓呆了。子安总是能在人们身上得到这种效果。一个苍白的少年,说话方式却充满权威,语句和用词完全是一副强势的大人模样。阮竹以前曾经听说过这个姓氏——国际上有谁没听过这个姓氏呢——但是他以为他会面对老子安,而不是这个男孩。虽然“男孩”这个词看起来对这位苍白的少年并不公道。还有这个巨人,长星。很显然,他能用他的巨掌像折根小树枝一样折断人的脖子。阮竹开始觉得就算给他再多钱,也不值得再和这两个奇怪的家伙多待一分钟了。 “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子安说着把一个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你回复了我们的网络广告。” 阮竹点点头,他开始急速地祈祷自己的信息是准确的。 “是的,先生……先生。您在找的东西……我知道它在哪儿。” “真的?我是否应该把你的话当真?你可能会把我引进圈套里。我的家族可不是没有仇家的。” 长星突然抬手一挥,一把抓住了主人耳边的一只蚊子。 “不,不,”阮竹连连说道,他伸手去拿皮夹,“在这儿,看。” 子安研究了下这张拍立得照片。他的心立刻狂跳起来。它看起来有戏,但是这个年头,用台电脑和扫描仪,可以伪造出任何东西。照片上有一只手从重重阴影中伸了出来。这是一只斑驳的绿色的手。 “嗯,”他低声说,“解释一下。” “这个女人,她是个治疗师,住在图朵街附近。她替人治病,以换取米酒。她成天都是醉醺醺的。” 子安点点头。这很有意思。酗酒。这点和他的一个研究发现相符。他站了起来,抚平他白色保罗衬衫上的皱痕。 “很好。带路,阮竹先生。” 阮竹暗自喘了口气,抹去了细长胡须上的汗珠。 “我只提供信息。我们约好这样的。我可不想有诅咒落到我头上来。” 长星老练地掐住了线人的后颈。 “我很抱歉,阮竹先生,但是您可以做选择的时机早就没有了。”子安以他那特有的语调说。 长星把不断抗议的越南人揪到了他们租来的一辆吉普车前,在街道平坦的长沙,或者当地人仍习惯称呼的西贡,本来没必要开这种车,但是子安就是喜欢干些与众不同的事儿。 拥挤的街道上,吉普车像一只笨拙的大乌龟般缓慢前进着。让人痛苦的缓慢速度,使得堆积在子安胸中的热望越来越折磨人,他再也压抑不住了!他们的苦苦寻觅终于要结束了吗?在经过六次错误讯息跨越三个大陆之后,这个酒鬼治疗师会是彩虹尽头的黄金吗?子安几乎要轻笑出声了。“彩虹尽头的黄金。”开玩笑,这样的事可不会天天发生。 电动自行车像鱼群中的鱼儿们一样分向了两边。人群看起来永无尽头。就连小巷里也塞满了人,到处是小贩和讨价还价的人。厨子们把鱼头丢进炒菜锅里,热油滋滋作响,小淘气鬼们在他们脚边挤来挤去,试图找到一些无人看守的值钱东西。其他人坐在荫凉处,在掌上游戏机上拼命磨他们的大拇指。 阮竹的汗已经浸透了卡其布上衣。这并不是因为空气的潮湿,这种湿度他早就习惯了,而是因为整个可恶的状况。他应该有点头脑,早该想到要找这种东西的准没有什么好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他能够脱身,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去回应可疑的网上征求广告,当然也再不和欧洲危险人物的儿子们打交道了。 吉普车只能开到这里了,小巷已经窄得再也无法通过。子安转头对阮竹说:“看起来我们必须步行了,阮竹先生。如果你高兴就只管逃跑,但是你就期待着肩胛骨中间的剧痛吧,致命的痛!” 阮竹偷偷瞥了眼长星。巨人的眼中是一片深蓝,深到了几近黑色。他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仁慈。“别担心,”阮竹小心地说,“我不会逃跑的。” 他们下了车。上千道怀疑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一直跟着他们走过热气蒸腾的小巷。一个倒霉的扒手想偷长星的钱包。男仆瞧都没向下瞧一眼,就折断了这人的手指。之后人们立刻为他们让出了一片宽敞的空间。 小巷越来越窄,渐渐变成了一条有车辙的弄堂。污水和排水管就直接散在泥地上。残疾人和乞丐蜷缩在稻草席上。这条弄堂的多数居民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施舍给他们,当然这三人例外。 “唔,”子安问道,“她在哪儿?” 阮竹伸出手指了指一个生锈的防火梯下面黑暗的三角空间。 “那儿。在那下面。她从不出来。就算要买米酒,她也会派人去买。现在,我能走了吗?” 子安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泥泞的弄堂,到了防火梯下的隐蔽处。他能分辨出阴暗中鬼鬼祟祟的动静。 “长星,把我的眼镜递给我好吗?” 长星从腰带中抽出一副夜视镜,交在了子安伸出的手掌上。调焦马达嗡嗡地响了起来,开始适应周围幽暗的光线。 子安将眼镜戴在了脸上。所有事物都变成绿荧荧的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目光转向蠢动中的黑影。有个东西蹲在一张酒椰叶席子上,在几乎并不存在的阳光下不安地移动着。子安仔细调好焦距,镜片中的景象更清晰了。那个人形非常矮小,异常地小,裹在一条脏兮兮的披肩里。一堆空酒瓶半埋在她周围的泥泞里。一只手臂从披肩里伸了出来,看起来它是绿色的,但是现在所有其他东西看起来也都是绿色的。 “夫人,”他说,“我有事找您。” 那人的头困倦地摇晃着。 “酒,”她说,“酒,英国人。”她的声音非常刺耳,仿佛指甲刮过黑板一样。 子安微笑了。语言的天分,厌恶光线。准确无误,准确无误。 “实际上,我是爱尔兰人。现在,可以聊聊我的事吗?” 治疗师狡猾地伸出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摇了摇,“先给酒,再谈事。” “长星?” 保镖把手伸进了一只口袋里,取出半品脱上好的爱尔兰威士忌。子安接过瓶子,有意戏弄地把它举在黑暗之外。他刚把夜视镜摘下来,那只鸡爪似的手就从黑暗中飞快伸出,抢走了威士忌。一只斑驳的绿手。确认无疑! 子安强咽下了胜利的大笑。 “给我们的朋友付清酬金,长星。全部付清。记住,阮竹先生,这件事仅限于我们双方知道。你不希望长星再来找你,是吧?” “不,不,大人。我会守口如瓶的。” “最好如此,不然长星会永久把它封起来。” 阮竹一接过酬金,就飞奔着跑出了小巷,他是如此欣慰自己居然还活着,以至于根本就没顾得上去点那捆美钞。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以往无论任何场合,他都是头脑清醒的。酬金共有两万美金,对于一次只有半小时的工作而言,这报酬真是丰厚。 子安转回身看向治疗师。 “现在,夫人,您手里有样我想要的东西。” 治疗师伸出舌头舔了嘴角的最后一滴酒液。 “唔,爱尔兰人。头疼、牙疼,我都治。” 子安又戴上了夜视镜,蹲到了老女人的高度。 “我非常健康,夫人,除了对尘螨有点轻微过敏,我想即使是您也对此无能为力。不!我想向您要的是您的书。” 治疗师僵住了,披肩下的眼睛忽然闪出光芒。 “书?”她谨慎地说,“我不知道什么书,我是个医生。你想要书,就去图书馆。” 子安极其耐心地叹了口气。“你不是医生,你是个精灵。不管你喜欢用哪国语言来描述自己,都是精灵。我想要你的书。” 好长一阵时间,那个生物一言不发,然后她抛开了头顶的披肩。在夜视镜的绿色视野中,她的脸庞像只万圣节的面具一样忽然出现在子安面前。精灵两只狭长的金色眼睛下面,是弯如钩状的长鼻子。她的耳朵尖尖的,皮肤因为酗酒已经融化成油灰一般。 “如果你知道那本书,人类,”她缓慢地说,努力地和威士忌的麻醉功效作战,“那么你就知道我手上的魔力。我打个响指就能杀了你!” 子安耸耸肩。“我不这么认为。看看你自己吧,你都快死了。米酒已经使你的感觉变得迟钝,你的魔力已经减弱到只能治治疣疮了,真可怜。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你,报酬是那本书。” “一个人类要我们的书能做什么?”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你只需要知道你的选择就好了。” 第二章 破译 精灵的尖耳朵颤动着。“选择?” “你拒绝给我们书,我们回家去,留下你烂在这条下水道里。” “好,”精灵答道,“我就选这个。” “啊不,别这么心急。如果我们离开时没拿到书,你不出一天就会死掉。” “一天!一天!”治疗师大笑起来,“我会比你们多活一个世纪!即使是被困在人类世界的精灵也能活上几个世纪。” “身体里有半品脱圣水的话,就不一样了。”子安说,他拍了拍现在已经空了的威士忌瓶子。 精灵脸色变得苍白,然后尖叫起来,一声可怕的尖声哀号! “圣水!你谋杀我,人类!” “没错,”子安承认,“现在它随时就要开始燃烧了。” 精灵试探性地戳戳自己肚子,然后问:“第二个选择呢?” “现在肯听我的话了?很好。选项二,你给我书,只需要三十分钟,然后我把你的魔力还给你。” 精灵的下巴掉了下来。“把魔力还给我?不可能。” “可能。我有两个小瓶,一瓶是从塔拉圆环下六十米的精灵井里取来的春之水,塔拉圆环也许是世上最神奇的地方。这个水可以中和圣水。” “另一瓶呢?” “另一瓶是一点儿人造魔法,一种专吃酒精的病毒,混和了成长试剂。它可以洗去你身体内的每一滴米酒,去除你对酒的依赖性,甚至能强化你衰弱的肝脏。喝下去有点不好受,但是一天之后你就可以自由飞翔了,就跟又回到一千岁时一样。” 精灵舔了舔她的嘴唇。能够重返精灵一族?真有诱惑力。 “我怎么知道应不应该信任你,人类?你已经对我玩过一次花招了。” “问得好。我们这样来交易吧,我先给你春之水以表诚意,然后,等我看一眼你的书后,你可以得到增强你体力的药剂。要么接受,要么拉倒。” 精灵思考着。痛楚已经蹿到了她的腰间。她伸出手来。 “我接受。” “我猜你也会接受的。长星!” 巨人男仆打开一只用粘扣带封好的软包,里面装着一支注射器和两只小瓶子。他把色泽清澈的那瓶液体装进注射器,并将它注射进精灵又湿又冷的胳膊。精灵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但是马上又松驰下来。 “好强的魔力!”她喘了口气。 “是很强,不过等我给你打了第二针,你自已的魔力就回来了,会比这个更强呢!现在,我要书。” 精灵把手伸进脏兮兮的长袍里,四处翻找,这段时间对子安来说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屏住了呼吸。书就要到手了,家族将重振雄风,一个新的帝国即将崛起,子安二世将成为帝国的皇帝。 精灵的手抽了出来,她的拳头紧握着。 “不管怎么说,它对你是没用的,书是用精灵语写的。” 子安点点头,他没有说话。 精灵张开骨节嶙峋的手指。她的手上放着一本金色的小册子,只有火柴盒那么大。 “在这儿,人类。你的时间是三十分钟,只有三十分钟。” 长星虔诚地接过这本小册子,然后打开一台数码相机,开始拍摄每张书页的照片,小册子中的那些纸薄如蝉翼。这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等到他拍完,整本书已经存进了相机的存储卡里。子安可不敢在信息处理方面冒风险。众所周知,机场安检机曾经把不少重要存储碟片上的信息洗得一干二净,所以他命令长星把文件传到了他的手机里,又用Email把文件发到了都柏林的庄园。不到三十分钟,囊括了“精灵之书”所有符号的文件就安安稳稳地存在了家族的网络服务器上。 子安把小册子还给了它的主人。 “与您合作,非常愉快。” 精灵突然跪了下来:“另一剂药呢,人类?” 子安微笑道:“哦,是的,帮你恢复魔法的那一针。我记得我答应过你。” “是的,你答应过我。” “很好。但是在我们打第二针前,我必须警告你,清洗的过程可并不愉快。你一点都不会喜欢的。” 精灵指指她周围的一堆脏东西:“你以为我喜欢这些吗?我希望能再飞起来!” 长星装上了第二瓶针剂,把这一针直接注射进了精灵的颈动脉。 精灵立即倒在了席子上,她的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我们该走了,”子安说,“一百年份的酒一下子离开她的身体,怎么着都不可能是好看的画面。” 长星家族已经侍奉家族几个世纪了。实际上有几位知名的语言学家认为,这就是“管家”这个名词的来源。关于这种不同寻常的关系,最早的纪录出现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维吉尔?长星与领主胡高?签下契约,成为他的仆人、保镖兼厨子。 长星家族的小孩子一长到十岁,就会被送到以色列的私人训练中心,在那里学习用于保护家族新生代的专门技艺。这些技艺包括一流的厨艺、枪法,各种武术、急救及信息技术。如果等到他们受训结束,却没有新一代的传人可保护的话,这些年轻人就会马上被人迫不及待地抢聘过去,成为各国皇室成员的保镖,一般是为摩纳哥或沙特阿拉伯皇室服务。 一旦一个长星被配给了一个,他将一直为他的主人服务。这是一个要求很严的工作,而且很寂寞,但是如果你能活到退休,报酬是非常丰厚的。而如果不幸没法活到那一天,你的家庭也将被赠与一份六位数的财产,此外还有每月的抚恤金。 这一代的长星守护小主人子安已经有十二年之久了,自从小主人诞生起,长星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们恪守着古老的礼仪,但是他们的关系远远超越主仆关系。子安是长星生命中最接近朋友的人;长星是子安生命中最接近父亲的人,尽管他只是个得听命令的仆从。 长星一直默不作声,直到他们登上了从曼谷飞往希思罗机场的飞机,他才开口问道: “子安?” 子安从他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来。他已经开始翻译精灵之书了。 “嗯?” “对于那个精灵。为什么我们不拿走那本书,然后丢下她任其死掉呢?” “那样的话,留下的尸体会是一个证据,长星。我们现在这样做,精灵族才不会起疑心。” “但是那个精灵呢?她知道一切。” “我想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给人类看过精灵之书的。不过为以防万一,我还是在她的第二针里面加了点遗忘剂。等她最后醒过来时,上周发生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长星赞赏地点点头。事事超前两步,就是小主人子安的风格。人们都说他和老主人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其实他们错了。小主人子安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像这样的奇才绝对是前无古人的。 疑虑消除之后,长星继续看他的《枪与军火》杂志,让他的主人专心破解“宇宙之谜”。 到现在你一定已经看出了子安?这小家伙为实现目标,到底肯做出怎样的努力。但是到底这个目标是什么呢?到底什么奇特的计划会涉及到勒索一个精灵酒鬼呢?答案就是:金子。 子安的寻金之旅开始于两年前,当时他刚刚迷上上网。他很快就发现了许多非常神秘的网站:外星人绑架、UFO目击,还有超自然现象等。但是最特别的要算精灵族的存在。 搜遍网上数百万兆的数据库,他发现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都有上百条资料提到精灵,每种文明都有其用来形容精灵族的术语。虽然这些术语不尽相同,但毫无疑问,它们所指的都属于同一个隐匿起来的种族。有几个故事提到:每个精灵都带着一本书。那本书据说就是他们的圣经,书中记载了他们的种族历史,还有他们在漫长的一生中必须遵从的戒律。当然,精灵之书是用精灵语写的,对于人类毫无用途。 子安认为以今天的科技,精灵之书是可以翻译出来的。只要掌握了书中的内容,就可以好好利用这群生物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子安的座右铭,因此他潜心研究关于精灵族的知识,搜集出了有关精灵特性的一个庞大数据库。但是这还不够。于是子安在网上登了个广告:爱尔兰商人愿意支付高额美金,只求和精灵见上一面。多数回复都是骗人的,但是长沙这趟没白跑。 子安也许是世上唯一能够充分利用他的最新收获的人。他仍然保有儿童的天真,相信魔法,同时又具有成人的坚定,决心要好好利用这种魔法。如果真有人能从精灵那里拿走点金子,帮他们减减负的话,那个人非子安?二世莫属。 当他们到达庄园时,天才刚刚破晓。子安很想把文件立即调到他的电脑里,但是他决定先去探望妈妈。 安琪莉娜?卧病在床。自从她丈夫失踪以后,她就病倒了。神经紧张,医生是这么说的。除了充分休息和安眠药,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她生病已经快一年了。 长星的妹妹茱丽叶正坐在楼梯口。她一直盯着墙,视线都快把墙给烧出个洞了,就连闪闪发亮的睫毛膏也无法让她的脸看上去更柔和一些。子安以前曾经看到过她这副样子,那次这个表情出现之后,茱丽叶把一个超级不要脸的匹萨小弟摔了个过肩摔。子安皱皱眉,过肩摔是个摔跤动作,一个少女迷上摔跤这玩意儿,真是不可思议。但是话说回来,毕竟她姓长星。 “出了什么事吗?茱丽叶?” 茱丽叶慌忙站了起来。“是我的错,子安。显然我让窗帘留了条缝,害得夫人睡不着。” “唔。”子安咕哝了一声,他慢慢走上橡木楼梯。 他很担心母亲的状况。如今她已经好久没看过阳光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奇迹般地复原,精神焕发地走出她的卧室,这就意味着子安超级自由生活的终结。我们的小主人公就得重新乖乖回到学校,再也不能干那些冒险的事业了。 他轻轻地敲了敲双层拱形门。 “妈妈,你醒了吗?” 砰!哗啦!——有个东西砸在门的另一边碎掉了,听起来是很值钱的玩意。 “我当然醒着!这么刺眼的光线,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愤怒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子安小心地走了进去。一张有着四根帷柱的古董床在黑暗中投下模糊的阴影,一束苍白的光线透过天鹅绒窗帘上的一条缝隙,刺进室内。安琪莉娜?蜷着身子坐在床上。她苍白的手指在昏暗中闪着微微的白光。 “子安,亲爱的,你去哪儿啦?” 子安叹口气。她认出了他,这是个好征兆。 “学校旅行,妈妈。我们去澳大利亚滑雪了。” “啊,滑雪,”安琪莉娜喃喃地说,“我是多么怀念滑雪啊。也许等你爸爸回来时,我们可以去滑雪。 第三章 古埃及文字 子安哽咽了,他很少这样。 “是的,等爸爸回来,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滑雪。” “亲爱的,你能把那可恶的窗帘拉起来吗?光线真是难受。” “当然,妈妈。” 子安摸索着走过房间,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板上那些放得乱七八糟的矮衣柜。最后他的手指终于抓住了天鹅绒窗帘。有一瞬间他真想把它们一下子全拉开,但是他叹了口气,还是把窗帘的缝隙拉上了。 “谢谢你,亲爱的。顺便提一下,我们一定得辞掉那个女佣。她啥都不会干。” 子安默不作声。茱丽叶已经为家族辛勤工作三年了,一直忠心耿耿。看来现在该利用一下妈妈的坏记性了。 “你说得对,妈妈。我也早想着哪天辞掉她。长星有个妹妹,我认为她很合适这个职位,我想我以前向你提过她的。茱丽叶?” 安琪莉娜皱了皱眉头。“茱丽叶?是的,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很好,无论是谁都比我们现在用的这个蠢女孩好。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马上就能。我这就让长星把她从门房那里带过来。” “你真是个好孩子,子安。现在让妈妈抱一下。” 子安将身体埋进了妈妈睡衣的幽暗褶皱里。她闻起来香香的,就像水里的花瓣一样。但是她的手臂既冰冷,又虚弱。 “啊,亲爱的,”她低声呢喃道,她的声音让子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沿着脖子直往下窜,“我夜里听到有东西,它们沿着枕头爬上来,钻进我的耳朵里。” 子安又一次感到喉头哽咽。 “也许我们应该打开窗帘,妈妈。” “不,”安琪莉娜呜咽起来,松开抱住儿子的手,“不,那样我就会看到它们了。” “妈妈,请……” 子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根本没用。安琪莉娜走开了。她爬上床,缩到了远远的角落里,扯起被子盖住了下巴。 “换新的女佣来。” 子安叹了口气,顺从地说:“好的,妈妈。” “让她带黄瓜片和水上来。” “好的,妈妈。” 忽然,安琪莉娜的眼中闪出精明的光芒,她狡黠地一笑,说:“还有,不许再叫我妈妈。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肯定不是我的小阿提。” 子安拼命眨眼挤掉眼中几滴不听话的泪水。“当然,对不起,妈……对不起。” “唔。不要再回来这里了,不然我就叫我丈夫好好收拾收拾你。他可是个大人物,你知道的。” “好的,夫人。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了。” “最好如此。”安琪莉娜突然身体僵硬了。“你听到它们了吗?” 子安摇摇头。“不,我什么都没听到……” “它们正朝我爬过来,到处都是它们!” 安琪莉娜猛地钻进被子下面。当子安走下大理石楼梯时,仍然能听到她惊恐的呜咽。 事实证明:精灵之书比子安预想的更难搞定。它看起来几乎是在主动地和他作对。无论他运行哪种程序,电脑上显示的都是一片空白。 子安把每一页都做了复印,把它们用大头钉钉在了自己书房的墙上。有时把东西印在纸上是很有帮助的。他发现,精灵的文字和他以前看过的所有文字都不一样,但是奇怪的是,有点眼熟。这种语言很明显是符号语言和字符语言的混合体,文字乱乱地散布在页面上,很难看出是按什么顺序排列的。 程序需要的是某种参考性的框架,某个可以构架这个语言体系的中心。子安拆开了所有字符,将它们与英语、汉语、希腊语、阿拉伯语和基里尔文,甚至还有欧甘文进行了对比,但都一无所获。 茱丽叶送来了三明治,受挫的子安十分沮丧,他让她立即离开,然后继续埋头研究这些符号。书中出现得最频繁的一个象形文字是一个小小的男子图形。他先假设这代表男人,但是根据对精灵解剖学的有限认识,他又猜想这也可能代表女人。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子安打开他的“超级翻译家”软件上的古代语言文件,选择了“埃及语”。 终于成功了!男子图形与图坦卡蒙陵墓内室象形文字中的“安努比斯神”这个词极其相似。这也符合他的另一个发现:人类所记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关于精灵的,故事里说精灵的文明早于人类自身文明。看来埃及人只不过是把一种既有的文字符号做了些改造,以满足他们的需要。 还有其他的相似之处。但是这些符号的相似程度不高,所以总是能逃出电脑布下的罗网。这个工作只好用人工来完成。子安不得不放大了每个精灵文字母,把它们印刷出来再和象形文字进行对比。 子安感觉到了自己胸腔内砰砰的心跳,他心中洋溢着成功的喜悦。几乎每个精灵的象形符号或字母都有相对应的埃及文。多数都是通用的,比如太阳或鸟。但是某些符号看起来格外神秘,需要经过一番推敲才能找到确切的意义。比如说,安努比斯这个图形,读做狗神,可是现在却并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子安把它进行了更改,读做精灵之王。 到了午夜,子安已经成功地把他的发现输入了苹果机。现在只需要按下“解码”键就可以了。可当他按下去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长串复杂而无意义的胡言乱语。 普通小孩可能早就放弃这项任务了,普通成人可能已经气得把拳头砸在键盘上了。但是子安可不是他们。这本书在考验着他,他不会允许它占上风的。 字母是正确的,他百分百地肯定,只是排列顺序出了错。揉去眼中的睡意,子安再次盯在了纸页上。纸页上每段话的四边都有实线包围着,这可能代表着段落或章节,但是看来它们不能按通常从左至右,从上至下的方式阅读。 子安试啊试,他试了阿拉伯语从右至左的阅读方式,还有中文的柱形阅读顺序,但是都不见成效。这时他注意到了各页的共通点——它们都有一个中心区域,其他的象形文字都排列在这个轴心区的四周。那么,这也许是一种以中心为起点的文字排列方式。但是从中心起朝哪里读?子安浏览了各页,想找到其他的共通点。几分钟后,他找到了。每页纸上,每个段落的角落里都有个小小的矛头。这可能是一个箭头吗?一种方向?走这边?那么阅读方式可能是从中间开始,跟着箭头指向,以螺旋方式阅读。 电脑程序无法处理这种情况,于是子安不得不临时想办法。他用一把美工刀和尺子,割开了书的第一页,把它按传统西方语言顺序——从左至右、按水平方向重新进行了排列。然后他又把这一页重新扫描,输入了修正过的埃及语翻译器。 电脑嗡嗡地响着,急速地旋转着,把所有的信息转变成二进制。有几次它停了下来,要求确认某个字符或符号。当机器学会这种新语言后,这种情况发生得越来越少了。最后电脑屏幕上闪出了六个字:完成文件转换。 手指因为疲惫和激动而颤抖着,子安按下了“打印”。一张纸从激光打印机里吐了出来。现在是英文字符了,虽然还是有错,需要做些细微的调整,但是它已经完全可以阅读了,最重要的是,完全理解得了。 子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几千年来第一个破译精灵语言的人,他打开了台灯,开始阅读那页纸。 精灵之书 我们的魔法和生活准则的指南 要一直带着我,好好地带着我。 我是你们的老师,教导你们草药和符咒的知识。 我是你们通往神秘力量的纽带。 如果忘记我,你们的魔力将减弱。 书里有一百条戒律, 它们将回答每个秘密。 治疗、诅咒、炼金术, 这些秘密将通过我,传给你。 但是,精灵啊,首先要牢记, 我拒绝爬行在泥里的东西。 如你出卖我的秘密, 厄运将永远跟随着你。 子安可以听到血液在耳边流动的声音。成功了!神秘的精灵一族从此将成为他脚下的蚂蚁,它们的每个秘密都将被现代科技破译,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他的面前。突然间疲惫感淹没了他,子安一下子倒在了沙发里。但是还有那么多没完成,还有四十三页要翻译。 他按下了对讲机,它连通着这所房子中的所有扬声器。“长星,找找茱丽叶,你们来书房。我需要你们拼些拼图。” 现在讲点的家族史吧。 实际上,家族是世界上有名的传奇家族。他们世世代代都不安分,总是做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事件。当积聚下充足的资金后,他们摇身一变,开始像上流社会的人物一般行为处事,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还真是不喜欢规矩做人,于是又立即掉头投入了惊险与刺激的怀抱。 让家族陷入危险境地的,是子安一世,也就是故事主角的父亲。苏联解体后,老子安决定投资大笔资金,用来建立通往广袤的俄国大陆的新运输路线。他推断新的消费群需要新的消费物资。可俄国的帮派势力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挤进他们市场的西方人,他们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这点颜色就是一枚偷来的“毒刺”导弹,它射向了正驶过摩尔曼斯克的“星辰号”。老子安当时正在船上,此外还有长星的叔叔和25万听可乐。这真是一场了不得的大爆炸。 家族并没有因此穷困潦倒,离那一步还差得远呢。但是他们不再是亿万富翁了。子安二世发誓要改变这一切,他要恢复家族财富,而且他要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实现他的誓言。 精灵之书一译完,子安就认真开始他的计划了。他已经知道最终目标是什么,现在他可以策划如何达成目标了。 目标当然是:金子,得到金子。看来精灵族几乎像人类一样喜欢贵金属。每个精灵都有自己的藏宝处,如果子安能想出办法来,过不了多久那个藏宝处就不再属于精灵了。等到他想出办法时,至少会让一个精灵口袋空空如也。 经过十八个小时香甜的睡眠和一顿清淡的欧式早餐后,子安爬上楼,到了父亲遗留给他的书房里。这是一个传统风格的宽敞房间,深色橡木材质的书架从地板直达天花板——子安已把书架上塞满了最新的电脑科技资料。书房各个不同的角落里,一系列联网的苹果电脑正在运转着。有个人正通过DAT放映机访问CNN网站,放映机把超大尺寸的时事图片投映到了后墙上。 长星已经到了,正在打开硬盘驱动器。 “把它们全关了,除了那本书的。我需要安静地处理这本书。” 男仆大吃一惊。他们监视CNN站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了,因为子安相信从CNN上会传来父亲获救的消息。关掉它,意味着他终于放弃了。 “全关了?” 子安注视了一会儿后墙。“是的,”他最后说,“全关了。” 长星冒昧地轻轻拍了下主人的肩膀,只拍了一下,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子安“咔咔”有声地扳响指关节,现在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策划一场惊天大案。 第四章 精灵 何莉正躺在床上生闷气。这并不奇怪,矮精灵们一向不因欢乐闻名。但是何莉今天的心情,即使就一个精灵而言,也是格外糟糕的。从严格的学术意义上来讲,她是个人形小妖精,而精灵是个通用术语。 也许来段对何莉的描述比来场关于精灵家谱的演讲更有意义。何莉?有着胡桃色的皮肤、赤褐色的短发、黄褐色的眼睛。她的鼻子弯如钩状,嘴唇丰满,圆嘟嘟得像个小天使一样,这点总让人以为丘比特是她的老祖先。她的妈妈是个欧洲小妖精,脾气火暴、身材苗条。何莉也有着纤细的体型和又长又尖的手指,可以灵活地挥舞电警棍。她的耳朵当然也是尖的。何莉身高正好一米,只比精灵的平均身高矮了一厘米,但是当大家身高都不怎么样时,就算只差一厘米也是天差地别。 司令官鲁特是何莉坏心情的根源。打从一开始,鲁特就成天找何莉的茬。侦察队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士官竟被安排到自己队上,司令官对这件事非常生气。侦察队是个众所周知的危险地方,阵亡率极高,鲁特可不认为这是个适合小妮子的地方。不过,他将来不得不习惯这点,因为何莉?可没有为了他或其他人辞职的打算。 虽然何莉死不承认,但是还有一个让她这么烦躁的原因,那就是仪式。她想做仪式有好几个月了,可是不知道为啥,老是没有时间。如果鲁特发现她现在魔法退步了,她一定会被调到交通大队去的。 何莉从床上爬了起来,蹒跚着走进沐浴间。住在靠近地心的地方有个好处——水总是热乎乎的。当然,这儿没有自然光,但是隐居总是要付出点小代价的。地底下是最后一处无人区了。经过一整天的辛苦工作后,撤去隐身术,跳进浴缸洗个泡泡浴,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无上的幸福啊! 何莉穿上了衣服,她把暗绿色的连身跳伞服拉链拉到下巴那儿,再绑好她的盾牌。LEP侦察队的制服如今相当时髦,不像以前部队必须穿的那种制服:带扣带的鞋子、灯笼裤!毫无疑问,矮精灵们在人类的民间传说中,就是这种荒诞可笑的形象。但是,这样也许比较好。如果泥土人知道“矮精灵”这个词实际上源于LEP侦察队,是地下警察的一个精英部门,人类也许会用力跺脚,好把他们给跺出来。还是最好别引起人类注意,让人类继续流传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吧。 月亮已经升上天空,没时间好好吃顿早餐了。何莉从冰箱里抓出杯剩余的荨麻饮料,一口气灌到了肚里。像平常一样,大路上已经喧闹起来了。空气精灵们活像瓶子里的石头一样,把街道堵得死死的。侏儒们也在添乱,他们的大屁股笨拙地摇来摇去,害得两条巷子交通堵塞。而每块潮湿的地面上都挤满了诅咒蟾蜍,像水手一样满嘴脏话。这种生物本来只是个笑话,后来居然泛滥成了瘟疫,那些魔法师也不去管管它们。 何莉奋力挤过人群到了警察局。在“马铃薯商场”外面已经发生了一场骚乱,LEP下士纽特正努力平息骚乱。祝他好运,这是场噩梦!至少何莉已经得到好运,可以在地面上工作了。 LEP警局门前挤满了抗议示威的人。地精和小矮人的地盘战又开打了,每天早上都有大群愤怒的父母们出现在警察局门口,要求释放他们无辜的孩子。何莉鼻子哼了一声。如果真有所谓无辜的地精的话,何莉?一定要去会会他。示威者们现在挤满了各个牢房,他们嘶吼着口号,彼此互相投掷着火球。 何莉挤进人堆里。“让让路,”她咕哝着,“警察执行公务!” 人们像苍蝇看到发臭的虫子一样朝她扑了过来。 “我的格兰波是无辜的!” “警察暴力!” “警官,你能把我孩子的毯子交给他吗?没了这个毯子他睡不着觉。” 何莉放下了面盔,选择无视所有的人。这身制服从前也许帮警察们赢得过一些尊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成了靶子。“对不起,警官,看起来我把治疣的罐子放错地儿了。”“抱歉打扰您,年轻的小妖精,我的猫爬到了钟乳石上。”或者,“可否打扰您一下,警官,您能帮忙告诉我怎么到青春之泉吗?”何莉颤抖了一下。这些人是观光客,似乎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但她有自己的麻烦事得应付。实际上,有样她现在还不知道的大麻烦正在等着她,她马上就会认识到这点了。 在警察局的大厅里,一个小矮人惯偷正忙活着扒那些排队预约的人的包,包括铐着他的那个警官的包。何莉给他屁股上来了记狠狠的电警棍。电流在扒手皮裤的臀部滋滋作响。 “你在干什么,毛奇?” 毛奇吓了一大跳,偷的东西从他袖子里掉了下来。 “何莉警官,”他呜咽着,脸上布满了歉意,“我管不住自己,这是我的天性。” “我知道这点,毛奇。我们的天性是把你丢进牢房里住上好几百年!” 她给铐着矮人的警官使了个眼色。 “你最好时刻保持警惕。” 那个精灵的脸刷地红了,跪到地上去捡他的钱包和徽章。 经过鲁特的办公室时,何莉忽然加快速度,她希望自已能成功到达自己的小房间,在被发现之前…… “何莉!进来!” 何莉叹口气。唉,又被他捉到了。 何莉摘下头盔放在胳膊下面,抚了抚制服上的皱褶,接着走进鲁特长官的办公室。 因为生气,鲁特的脸色发紫。他平常总是这种脸色,因为这点,他得了一个绰号叫“甜菜鲁特”。警察们打了个赌,赌鲁特的心脏还有多久会爆炸。赌术高手们押的是顶多半个世纪。 鲁特长官敲着他手腕上的表。“哟,”他问道,“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何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红了。她只迟到了一分钟,当值警官至少还有一打没报到,但是鲁特总是单挑她出来虐待。 “路被堵了,”她含糊地辩解,“有四条巷子全都走不通。” “别拿这些借口来侮辱我!”司令官咆哮如雷,“你知道市中心是什么样子!给我早起一会儿!” 确实是这样的,她知道黑文市是什么样子。何莉?是这个城里土生土长的精灵。自从人类开始尝试着挖矿,越来越多的精灵被迫离开浅层要塞,搬进了地底深层和安全的黑文市。都市变得拥挤不堪,生活质量都下降了。现在还出了个游说团,整天鼓吹着要求允许汽车驶入市中心的步行区,就好像这个挤满了乡下侏儒的地方还不够臭气熏天一样。 鲁特是正确的,她应该早点起床。但是她可不愿意这样干,除非其他人也都被命令早点起床。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鲁特说,“为什么我每天都在挑你的刺?为什么我不去骂其他懒人?” 何莉沉默着,但是她脸上写满了赞同的表情。 “我应该告诉你原因,是不是?” 何莉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因为你是个女孩。” 何莉感觉到自己的五指握成了拳头。她就知道! “但是并不是你所想象的原因,”鲁特继续说道,“你是侦察队里唯一的女性。你是个试验案例,一个信号灯。外面有无数的精灵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无数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但是也有许多对你的偏见。法律的未来掌握在你手中。此刻我不得不说这个担子有点沉重。” 何莉惊愕地眨眨眼。鲁特以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通常鲁特只是教训她“戴好头盔”,“站直了”诸如此类的废话。 “你必须表现出你最优秀的一面,何莉,而且你得比其他人都更优秀。”鲁特叹口气,坐进他的转椅里,“我不知道你能否做到,何莉,在汉堡事件之后。” 何莉畏缩了。汉堡事件整个是场灾难。她的一个犯人逃到了地面上,想向人类申请庇护。鲁特不得不使时间停止,他召来了缉捕小分队,做了四次记忆清洗,才挽回了局面。这个事件浪费了警察们大量的时间,全都是她的错。 司令官从他桌子上拿起一张表格,接着说:“没用的。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要派你去交通大队,启用佛兰德下士。” “佛兰德!”何莉爆炸了,“她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傻瓜!你不能让她做试验案例! 鲁特的脸一下子变成紫黑色了。 “我能,而且我要这么做。为什么我不能?你从来没有给我你最优秀的……不管你的日常表现,或者你最优秀的表现,都不够优秀。抱歉,何莉,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司令官又埋头看他的文件去了,会议结束了。何莉只能惊骇地站在那儿。她已经毁了那个机会了。在她职业生涯中最好的机会,她本来可以抓到它,但是她把它丢进了臭水沟里。因为这一次错,她的未来毁了。这是不公平的!一种异常的愤怒擒住了何莉,但是她强行把愤怒压了下去。没时间闹情绪了。 “鲁特长官,先生,我觉得我应该再得到一次机会。” 鲁特甚至没有把头从文件里抬起来,“为什么?” 何莉深吸了口气,“因为我的记录,先生。它本身就是证明,除了那次汉堡事件,十次成功地执行了侦察任务。没有一次记忆清洗,或者时间停止,除了……” “汉堡事件。”鲁特替她说完。 何莉孤注一掷:“如果我是个男人——你宝贵的精灵之一——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这场对话。” 鲁特抬头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你等我一下,何莉队长……” 他的话被桌上一台电话的来电铃声打断了,接着第二台电话响了,接着是第三台。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在他身后的墙上噼啪作响,显出了实景画面。 鲁特按下扬声键,让所有来电者一起开电话会议。 “喂?” “我们发现了个逃犯。” 鲁特点点头,“望远镜上有什么发现吗?” “望远镜”指的是附在美国通迅卫星上的隐蔽式追踪器。 “是的,”第二个来电者说,“测到欧洲有强烈的雷达信号,在意大利南部,没有隐身。” 鲁特发出一声诅咒。一个没有隐身的精灵可以被人类的肉眼看到。不过如果这个罪犯外表像人类的话,还不算太糟。 “类别是?” “坏消息,长官,”第三个来电者答道,“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歹徒是个洞穴巨魔。” 鲁特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在他值班时老是发生这种事?何莉可以理解他的挫败感。洞穴巨魔是生活在深邃地洞中的最卑劣的生物。它们在迷宫中徘徊,捕食所有倒霉地遇到它们的生物。它们渺小的大脑里根本容不下任何规则或约束。偶尔有的巨魔会摸进压力电梯的通风道里,通常压缩气流会把它们烧焦,但是有时会有人幸存下来,被气流喷到地面上。被疼痛弄疯,又无法承受地面上一丁点儿的光线,这些巨魔会不加区别地毁灭一切挡它路的东西。 鲁特飞快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振作起来。 “好,何莉队长。看来你的机会来了。你魔力充沛,随时可以上阵,是不是?” “是的,长官。”何莉撒了谎,她非常清楚:如果鲁特知道她没做仪式,一定会立即勒令她休职的。 “很好。那么登记一下,带件随身武器,朝目的地出发吧。” 何莉扫了眼显示屏,“望远镜”正在传送一个意大利设防城镇的高清晰照片。一个红点正快速越过乡村,朝着人类聚居点移动。 “进行全面侦察,递上来报告。不要尝试缉捕犯人,明白吗?” “是的,长官。” “我们上一季已经因为巨魔的袭击损失了六个人了。六个人,而且还是在地下,在我们熟悉的区域里。” “我明白,长官。” 鲁特怀疑地噘起嘴唇。 “你明白吗,何莉?你真的明白?” “我想我明白,长官。” “你曾经亲眼看过巨魔怎样对待血肉之躯吗?” “没有,长官,没有在近处看到过。” “很好,希望今天不会成为你的第一次。” “明白!” 鲁特瞪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何莉队长,每次你一开始附和我,我就非常不安。” 鲁特的不安是正确的。如果他知道这次简单的侦察任务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当时一定立即宣布退休。历史将在今夜被创造出来。这可不是“镭的发现”、“人类首次登月”之类的快乐的历史,而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和“兴登堡飞艇遇难”等类型的糟糕的历史。对于人类是糟糕的,对于精灵,也是糟糕的。对每个人而言,都是糟糕的。 第五章 魔法 何莉直接向地面通道走去,平常话很多的她现在坚定地紧闭着嘴巴。这是唯一的机会,她不允许任何事情分她的神。 像平常一样,这里排了长长一队申请度假签证的人,队伍一直延伸到“电梯广场”的角落里。何莉在等候的队列前挥舞着徽章,绕开了人群,但是有一个好斗的侏儒拒绝让路。 “凭什么你们LEP的人就能踩到别人头上啊?你们凭啥搞特殊?” 何莉深吸了口气,提醒自己随时随地要保持谦逊。“警察公务,先生。希望您能原谅我。” 侏儒抓了抓自己的大屁股,不相信地说:“我听说你们LEP的家伙们编造什么警察公务,只不过是为了上去看看月光,我听说是这样的。” 何莉努力挤出愉快的笑容,实际上她的嘴巴挤出来的不过是个皱巴巴的扭曲表情罢了。 “不管是谁告诉你的,他都是个傻瓜……先生,侦察队只有在绝对必要的时候才会冒险到地面上去。” 侏儒皱起眉头。很明显他是自己编造出这个谣言的,他怀疑何莉刚才就是称他为傻瓜。不过等他领悟到这点时,何莉已经匆匆穿过了两道门了。 弗利正在作战部里等她。弗利是个患有妄想狂的半人马,他认为人类的情报局正在监视他的运输与监视网络。为防人类读到他的思想,他成天戴着锡箔帽。 当何莉走进气动双层门时,弗利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看到你进来吗?” 何莉认真地想了想。 “FBI、CIA、NSA、DEA、MI6。哦,还有EIB。” 弗利蹙起眉头,“EIB?” “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人。”何莉假笑着说。 弗利从转椅中站了起来,马蹄的的地朝她走了过来。 “嘿,你真幽默,何莉。你总是这么幽默。我还以为汉堡事件或许消灭了你体内的一些自负因子呢。如果我是你,我会全神贯注在手头的工作上。” 何莉冷静下来。他说得对。 “OK,弗利,请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半人马指向一个巨大的等离子显示屏,上面正在播放来自欧洲卫星的实况画面。 “这个红点就是那个巨魔,它正朝着布林迪西市附近一个设防城镇马蒂那?费朗嘎移动。据我们所知,它摸错路闯进了E7通风口。这个通风口当时刚完成一次地面发射,正在冷却呢,所以这个巨魔现在还没被烧焦。” 何莉扮个鬼脸,真神奇,她想。 “我们很走运,我们的目标在路上已经遇到了一些食物。一两个小时前,它吃下了两头牛,这为我们争取到一点时间。” “两头牛?”何莉惊呼,“那家伙到底有多大?” 弗利整了整自己的锡箔帽,“雄性巨魔,完全成年,一百八十公斤重,獠牙活像野猪牙,真正的野猪。” 何莉咽了口唾沫。忽然间侦察工作看起来比缉捕工作可爱多了。 “好。你为我准备了什么?” 弗利小跑到了器械台前,他选了一只看起来很像矩形手表的东西。 “定位仪。你可以找到它,我们可以找到你。例行装备。” “视频呢?” 半人马把一个小小的圆柱体插入何莉头盔上的容纳槽里。 “实况播放,核电池,无时间限制,麦克风是声控的。” “很好,”何莉说,“鲁特说我这次任务应该携带一件武器,以防万一。” “早替你想到了,”弗利说,他从武器堆里挑出一支白金手枪,“微中子2000,最新款。就连黑社会也没有这种武器。它有三种设定模式,分别是烧焦、刚好熟、烧成灰。它用的也是核能源,是这样开枪的。这个宝贝的寿命比你还长一千年呢。” 何莉把轻飘飘的武器塞进了肩上的皮套里。 “我做好准备了……我想是这样的。” 弗利吃吃笑了起来,“我怀疑这点。面对巨魔,永远没人能做好充分准备。” “谢谢你,你使我信心大增。”何莉说。 “信心即是无知。”半人马忠告她,“如果你自负,那是因为你对某些事一无所知。” 何莉想要争辩,但是却没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心里隐约觉得弗利是正确的。 压力电梯是以地心喷出的空气柱为动力的。LEP技术人员在弗利的领导下,制造出了能在气流上行驶的钛质蛋形船。它们有独立发动机,但是对于要驶向地面的快艇而言,地心气流的潮汐性喷发是无与伦比的动力。 弗利领着何莉经过长长的一列直通地面的飞行港湾,向E7走去。一架飞船停在支架上,对于乘着岩浆流飞上地面这个活而言,它看起来真是够脆弱的。它的底面已经烧成了黑色,像被炮弹片轰过一样布满了凹痕。 半人马在护舷上满怀爱怜地拍了拍,对何莉说:“这个宝贝已经服役五十年了,是地面通道里最老旧的机型。” 何莉咽了口唾沫。地面通道已经让她十分紧张,更何况要乘坐的是台古董机。 “它什么时候退役?”何莉问。 弗利抓了抓肚子,回答说:“按现在的预算情况看,除非发生事故它才会退役。” 何莉转动门把,打开了沉重的舱门,橡胶密封垫发出嘶嘶声。飞船明显不是为了舒适而设计的,在一堆杂乱的电子仪器中间,只留有一点可怜的空间,放了一个带有安全束缚功能的座椅。 “那是什么?”何莉指了指座椅头部位置上的一片灰色污渍问道。 弗利不自在地来回踱步。 “唔……脑浆,我想是脑浆。上次发射时发生了压力泄漏事故,但是现在漏洞已经堵上了,而且那个警官也活下来了。IQ值有点下降,但是活下来了,他还能吃流质食物。” “噢,真令人满意。”何莉嘲讽地道,她艰难地穿过了电线森林。 弗利把安全带捆在她身上,仔细地检查安全带绑紧了没有。 “一切都准备好了?” 何莉点头。 弗利轻轻拍了下她头盔上的麦克风。“保持联系。”他说,然后走出飞船,关上了舱门。 不要思考,何莉对自己说。不要去想即将吞没这只小飞船的白热的岩浆流,不要去想你将以两倍音速的速度从地心飞向地面,这速度能把内脏给颠出来。当然也不要去想那个血腥的疯癫巨魔正准备用它的獠牙把你的肠子给挑出来。不,别去想这种事……因为已经太晚了。 弗利的声音在耳机里响了起来。“二十点差十分,”他说,“我们位于一处安全的航道,以防泥土人展开地下探测。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动向。有一次一只来自中东的油轮阻断了运输,那可真是一团糟。” 何莉调整了一下她头盔上的麦克风。 “集中精力,弗利,我的性命现在在你手上。” “唔……好的,对不起。我们打算使用铁轨把你送入E7主通风道,那儿有个巨大的急流,随时可能喷发,它可以使你飞起一百公里,接着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何莉点点头,双手握紧两只操纵杆。 “所有系统检测完毕,点火!” 飞船的发动机点燃时,只听嗖的一声,小飞船在航道内一阵激烈碰撞,震得何莉就跟摇铃里的珠子一样乱晃不已,害得她几乎都听不清弗利说的话了。 “你现在位于第二通风道。做好飞行准备,何莉。” 激烈的冲击中,何莉扯了个圆柱形橡胶塞进牙齿中间。如果吞下自己的舌头,就算有无线电台,又有什么用?她打开外置摄像机,屏幕上出现了影像。 E7的进口正迎面朝她缓缓扑来,空气在着陆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白热的火花在第二通风道内四处迸射。何莉听不到呼啸声,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剥皮蚀骨的风狂野地咆哮着,仿佛有一百万个巨魔在呼号。 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操纵杆。飞船一阵狂震,停在了通风道边缘。地面通道从地底延至天际,巨大无比,无边无际。我就好像一只蚂蚁要跳进排水管里啊。何莉无助地想。 “好,”弗利的声音响了起来,“管好你的早饭别吐出来,连过山车跟它相比都望尘莫及。” 何莉点点头。她无法开口说话,原因并不是口中的橡胶。不管怎样,半人马是能在飞船的摄像头上看到她的。 “莎哟娜拉,甜心。”弗利说,然后他按下了按钮。 飞船的固定器倾斜下来,把何莉丢进了深渊中。她的胃揪紧了,地球引力控制了一切,将她扯向地心中央。地震部门在这里放置了上百万个探测仪,他们对于预测岩浆喷发有的成功率。但是,毕竟总还有的失败率。 向下坠落的过程仿佛要永久持续下去。就在何莉快要绝望时,她感觉到了——那种永远忘不了的震动!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她这片小天地之外,整个世界天崩地裂。气流来了! “安定翼!”她说,她的话是从橡胶柱里迸出来的。 弗利也许回答了,但是她根本听不到。何莉甚至连自己的话也听不到,但是她确实看到飞船的安定翼出现在了显示屏上。 火焰像飓风一样捉住了她,飞船开始急速旋转,直到安定翼起了作用。半融化的岩石冲击着飞船的底部,使它摇摇晃晃地撞向深渊的岩壁。何莉操纵着操纵杆,稳住了飞船。 这个禁闭空间内的温度高得可怕,足以烧熟一个人类。但是精灵的肺是由更强的物质构成的。加速度像只无形的手,拉曳着何莉的身体,撕扯着她胳膊和脸上的肌肉。何莉眨掉流进眼里的咸咸的汗水,将精力集中在了屏幕上。火焰已经完全吞没了她的飞船,熊熊烈火铺天盖地。风力至少达到七级,周长不下500米。橘色斑驳的岩浆打着漩涡,在她周围嘶嘶作响,搜寻着这只金属体的弱点。 飞船呻吟着,埋怨着,五十年寿命的铆钉面临着要跳将出来的危险。何莉摇了摇头。她回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一脚踹到弗利毛茸茸的屁股上。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丢进侏儒臼齿中间的坚果果仁,注定是要完蛋的。 一块船板屈服在了巨大的压力下,像被一只巨大的拳头砸中一样,突然飞了进来。压力灯闪烁起来。何莉可以感觉到她的头受到了挤压,第一个迸出来的一定会是眼睛——会像熟透的浆果一样砰地炸开! 她查看了一下刻度盘。离她冲出火焰,乘上暖气流,还有二十多秒。这二十多秒活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何莉封紧了头盔,以保护她的眼睛,驾驶着飞船冲出了最后一大片如雨点般倾泻下来的岩石。 世界突然一片澄澈,飞船乘上了较为轻柔的热空气旋,向上空驶去。借着这股上升力,何莉按下推进器。她可没有时间浪费在顺风飘流上。 在她的上方,有一圈氖灯标出了码头的位置。何莉水平旋转飞船,将着陆点对准了那些灯。这项工作很精细,许多侦察队飞行员都出了差错,结果错过港口,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何莉可跟他们不一样,在这方面她是天才人选,她的成绩可是学院第一名。 她最后又推了一下推进器,沿岸滑行最后一百米。踩着脚下的方向舵,她稳稳地驾着飞船穿越那圈氖灯,飞进了着陆垫的固定器中。飞船的着陆器旋转着,停在了它们的凹槽内。安全着陆! 何莉拍拍自己的胸口,解开了安全带。密封门一打开,地面上清甜的空气就涌进了飞行舱。经过地面通道之旅后,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感觉了。她深深地呼吸着,将飞船内陈腐的空气从肺里清除了出去。精灵到底是怎么离开地面的?有时她希望祖先留下来,和人类斗争到底,但是人类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和每二十年才生一个孩子的精灵不同,人类生殖的速度活像啮齿类动物。数量甚至可以打败魔法。 虽然何莉很享受夜晚的空气,但她还是可以分辨出空气中污染物的气息。人类毁掉了他们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当然,他们现在不再住在泥里了。至少这个国家的人类不住在泥里了。他们住在又大又华丽的房屋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房间——睡觉的房间、吃饭的房间,甚至还有上茅厕的房间!在室内!何莉打个冷战。想象一下吧,在你自己的房子里上厕所!真是恶心!上厕所的唯一益处就是让物质返回大地,但是人类却用一瓶瓶蓝色化学药剂来处理那些……那些东西……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如果一百年前有人告诉她人类会把肥料里的肥份去掉,她一定会对他们说:在你们脑壳上钻几个透风孔吧! 第六章 保护 何莉将一套飞行翼从挂钩上解了下来。它们各有两个椭圆形机翼,带有笨重的马达。她呻吟了一声,“蜻蜓”,她恨这个型号。汽油机,而且比一只浸在泥里的猪还重(当然这么说有些粗鲁)。现在已经普遍使用蜂鸟Z7型号了,它几乎没有飞行噪声,带有卫星用太阳能电池,可以保证你完成两次环球飞行。但是,预算又削减了,唉。 何莉手腕上的定位仪开始哔哔响,她已经进入侦察区域了。何莉走出飞船,踏上了着陆地点。她正位于一处伪装过的土丘内,这个地方通常被称为“精灵堡垒”,精灵族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直到后来他们被赶到了更深的地下。这里并没有设置多少科技产品,只能看到几台外部监视器和自毁装置。 屏幕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空气门被巨魔闯入的地方有点微微歪斜,但是其他东西看起来都还可以使用。何莉绑上飞行翼,飞入外面的世界。 意大利的夜空清新怡人,弥漫着橄榄和葡萄的清香。蟋蟀们在杂草丛中吟唱着,夜蛾在星光中翩然起舞。何莉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冒险到地面上来,是值得的,太值得了。 说到冒险……她检查了定位仪。现在哔哔声更大了。巨魔几乎已经到达城墙下!她可以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再来欣赏大自然。现在是展开行动的时候了。 何莉准备启动飞行翼马达,她拉了拉肩上的启动绳。毫无反应。何莉生起了闷气,黑文市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都有一只“蜂鸟”,供他们去野外度假用,但是LEP却只有这种崭崭新的垃圾飞行翼。她又猛拉了一下绳子,然后又拉了一下。第三次努力奏效了,马达点着了火,一股烟雾喷进了夜空中。“差不多到点了。”她咕哝道,啪地一声打开了节流阀。飞行器鼓动双翼,形成了稳定的振翼频率后,好不容易才带着何莉?警官飞上了夜空。 即便没有定位仪,追踪巨魔也是很容易的。它一路留下的破坏痕迹,比用隧道开凿机开出来的隧道还宽。何莉飞得很低,她掠过薄雾和树木,紧紧追随着巨魔前进的痕迹。那个疯狂的家伙在一个葡萄园中间砍出条道路,又毁了一道石墙,一只受惊的看家狗正在篱笆下面汪汪狂吠。接着何莉飞过了那两只牛的所在地,这可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我们就不详述了,只说一点:除了牛角和牛蹄外,还真没剩下啥东西。 哔哔声越来越大了,这意味着目标越来越近。她可以看到下面的城镇,它坐落在一个低矮的小山顶上,被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垛墙包围着,城内大部分人家的窗内仍然亮着灯。看来是时候运用一点小魔法了。 许多关于精灵身上魔法的传说都只不过是迷信而已,但是他们确实拥有一些魔力。其中就包括治疗、催眠和隐身术。隐身术其实是个错误叫法,精灵们实际上是在做高频率振动,他们在一个地点的停留时间极其短暂,以至于人眼无法看见。人类也许能注意到空气中有微微的闪光,如果他们密切注意空气情况的话——但他们很少这样。不过即便是看见了这道闪光,人类也总是将之归结为蒸发作用。泥土人总是这样,为一个简单的现象杜撰出复杂的解释。 何莉施展起隐身术,这次比平常吃力,她可以感觉到前额渗出了汗珠。我真的应该做仪式的,她想,越快越好。 地面上某些骚动打断了她的思考,某种无法和夜晚的声音融为一体的东西。何莉调整好背上设备的状态,向下飞去,以便作更近距离的观察。只是观察,她提醒自己,这就是你的工作。你是经过地面通道来确认目标位置的侦察官,而缉捕队的男孩们乘坐的可是既漂亮又舒适的飞船。 巨魔就在她正下方,正在猛烈撞击着城镇的外墙,城墙在他强有力的五指下坍塌下来,碎成了石块。何莉吸了口冷气,这家伙是个怪物!它像大象一样庞大,却比大象棘手十倍!但是这个怪兽不只棘手这么简单,他还受了惊。 “控制台,”何莉对着麦克风说,“逃犯位置确定,情况极度紧急。” 通信的另一端是鲁特本人。 “说明情况,队长。” 何莉将她的摄像头对准巨魔。 “逃犯正准备穿过城墙。马上就要进入城市。缉捕队还有多远?” “至少还要五分钟,我们还在飞船里。” 何莉咬了下嘴唇,鲁特在飞船里? “时间太长了,长官。整个城镇将在十秒钟内爆炸……我要进去了。” “不!何莉……何莉队长,你没有得到邀请,你知道法律规定。坚守你的岗位。” “但是,长官……” 鲁特打断了她:“不!没有但是!队长!回来,这是命令!” 何莉全身颤抖,汽油味弄得她大脑一片糊涂。她应该怎么做?正确的决定是什么?生命?或者命令? 这时巨魔穿越了城墙,一个孩子的声音撕破了夜空。 “救命!”孩子尖叫着。 求救,这是一个邀请,她一下子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长官。巨魔疯了,那边有个小孩。” 她可以想象得到鲁特此刻的脸色,当他对着麦克风咆哮时,一定气得脸发紫。 “我要扒掉你的警徽,何莉!将来一百年你就去修排水沟吧!” 但是他的咆哮没起任何作用。何莉已经切断了麦克风,飞扑向巨魔。 何莉队长以流线形的姿势俯冲进城墙破洞里。看来她好像到了一家餐馆里,这里坐满了人。巨魔暂时被灯光弄得什么都看不清,正在地板中央打滚。 顾客们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小孩的呼救声也逐渐减弱。他们大张着嘴,派对帽十分滑稽地竖在头上。侍者僵住了,装着意大利面的大盘子在他们手上直打战。胖乎乎的意大利婴孩用胖乎乎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开始总是这样:一群人吓得鸦雀无声,接着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一只酒瓶砸在了地板上,它打破了一瞬间的沉寂,餐厅里一下子混乱起来。何莉畏缩了,巨魔仇恨噪声的程度不亚于仇恨光线。 巨魔支起毛茸茸的硕大肩膀,可以伸缩的爪子亮了出来,威胁性地晃了晃——典型的食肉动物行为。怪兽就要发起攻击了。 何莉抽出了她的武器,咔嗒一声调到了第二种模式。她不能杀死这只巨魔,不管是何种情况,即使是要拯救人类也不能杀了它。但是她可以在缉捕队到来之前,先撂倒它。 瞄准巨魔脑壳底部的弱点,她让巨魔吃了一记足够长的浓缩离子射线。怪兽跌跌撞撞地摇晃了几步,它变得非常愤怒。 很好,何莉想,我已经隐身了,别人看不到我。在任何旁观者看来,只不过是稀薄的空气中划过一道蓝光而已。 巨魔绕着她打转,它沾满泥巴、纠结在一起的长发像蜡烛一样晃动着。 不要慌,它看不见我的。 巨魔举起一只桌子。 看不见,完全看不见。 它撤回一只毛茸茸的胳膊,桌子飞了起来。 桌子朝着她的头直冲了过来。 何莉移动了,但是已经太迟了,桌子砸中了她背上的设备,一下子击落了汽油罐。它飞过空中,可燃液体一路撒了下来。而可怜的何莉也被巨魔抓了个正着。 你可能知道——意大利餐馆里总是点满了蜡烛。汽油罐正好飞过一只精致的大烛台,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是可以要人命的焰火。大部分汽油都泼在了巨魔身上,何莉身上也溅上了汽油。 巨魔可以看见她,这点毫无疑问。它透过可恶的光线眯着眼盯着她,一边又痛又怕龇牙咧嘴。她的隐身术失灵了,她的魔法不见了。 何莉在巨魔的手中挣扎着,但是挣扎是没用的。这个怪物的手指头有香蕉那么大,但是一点也不像香蕉那么听话。它们正挤压着她胸腔中的空气,真是不费吹灰之力。针一般的尖爪撕扯着她质地坚硬的制服,仿佛随时都可能刺穿,然后何莉就完蛋了。 何莉无法思考。餐馆里乱成了一锅粥。巨魔挥舞着他的獠牙,森森臼齿正咬向她的头盔。何莉甚至可以透过过滤罩闻到它口中散发的恶臭,这时火焰沿着巨人的背烧了上来。 怪兽的绿色舌头刮过她的头盔,头盔下半拉一下子涂满了黏液。头盔!对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何莉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慢慢移到了头盔控制键上,隧道灯,强光! 她按下了灯光键,800瓦特的强光从她眼睛上方一对聚光灯里射了出来。 巨魔往后直立起来,口中爆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几十只玻璃杯、玻璃瓶齐齐被震碎。这一切对于这只可怜的怪兽而言,实在是无法承受:被吓昏了头、身上着了火,现在又弄瞎了眼。惊恐和疼痛一齐涌进它小小的大脑里,命令它停止运转。巨魔遵从了指令,以一种几乎可以算是滑稽的姿势僵硬地昏倒在地。何莉滚到了一边,避开了那对长如镰刀的獠牙。 餐厅内鸦雀无声,只听得到玻璃破碎的叮叮声、皮毛烧焦的噼啪声和喘气的声音。何莉颤抖着站了起来。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人类的眼睛。她百分百被人看见了。这些人类不会彬彬有礼太长时间的,这个种族从来不只这样,他们的最终结论肯定是实施围堵政策。 她举起了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是一个和平的姿势。 “对不起,各位。”她说,意大利语从她口中很流利地说了出来。 永远风度翩翩的意大利人喃喃地说没关系。 何莉把手慢慢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球来。她把它放在了地板中间。 “看。”她继续说意大利语。 餐馆的顾客们都听话地靠过来看那个小银球。银球在滴滴嗒嗒作响,滴答声越来越快,几乎跟倒数计时器似的。何莉转过了身,背朝小球。3、2、1…… 轰隆!一道闪电!众人失去了意识。这并不致命,只是他们醒来后要经受大约四十分钟的头疼。何莉叹了口气。安全了,至少暂时是安全了。她跑到门口,闩上了门。除非经过墙上的那个大洞,不然没人可以进出这里。接下来她拿起餐馆主人的灭火器,往冒烟的巨魔身上喷了一身灭火剂,希望冰冷的灭火剂不会使沉睡中的庞然大物苏醒过来。 何莉巡视了一下她制造出来的混乱。毫无疑问,这里一片狼藉,比汉堡事件还糟糕。鲁特会活活剥了她的皮!她倒宁愿哪天再面对巨魔呢。这次的事件肯定意味着她职业生涯的终结,但是突然间这看起来并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的肋骨在疼痛,又一阵头疼袭来,她眼前一片眩晕。也许休息一下,只休息片刻就好了,她就可以在缉捕队出现之前恢复精神了。 何莉甚至还没来得及找椅子,她的双腿就已经软了整个人倒在了棋盘状的漆布地板上。 一苏醒过来就看到鲁特长官涨鼓鼓的脸,对何莉来说无疑是场噩梦。当何莉缓缓张开双眼时,她可以发誓这一瞬间她看到了鲁特眼中的关切。但是它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司空见惯的怒气冲冲。 “何莉队长!”他咆哮如雷,根本不管她在头疼,“你老实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我……这件事……这儿……”她死活想不出来词儿。 “你违反了直接命令,我告诉过你不许行动!你知道没有得到邀请就进入人类建筑是不被允许的!” 何莉摇摇头,晃走了视野中的黑雾。 “我得到邀请了,一个孩子在呼救。” “你在狡辩,何莉。” “以前有过先例,长官。罗下士和州政府的案子。法官判决说那个受困女人的呼救可以被当作进入人类建筑的邀请。不管怎么说,现在你们都在这儿,这就意味着你们也接受了邀请。” “唔,”鲁特拿不准地说,“我猜你是幸运的,不然事情可能会更糟糕。” 何莉环顾四周。事情就算再糟也糟不到哪儿去了。整个餐馆变成了一堆垃圾,有四十个人昏迷不醒。技术人员正往那些失去意识的人的太阳穴上放记忆清洗电极。 “我们成功保护了这个地区,虽然有半个镇子的人都敲过这道门问怎么回事。” 第七章 绑架 “那个洞怎么样?” 鲁特假笑着:“你自己看看。” 何莉四下张望。缉捕队在一个幸免于难的电源插座里插了条全息图导线,往那个洞上投射了一面完好无损的墙。全息图做快速修补是很方便的,但是细看之下,就没什么用途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这块微微透明的补丁墙,就会发现实际上它跟旁边的墙壁一模一样。这样一来,一面墙上就可能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蛛网似的裂缝,或是同一幅伦布兰特作品的两份复制品。但是匹萨店内的人们不可能去检查墙壁,等到他们醒来时,墙就已经被心灵致动(注:心灵致动指的是用精神力量使物体产生物理变化或其他变化,比如隔空取物,是心灵学研究范畴之一。)部门修补好了,而且人们对这次超自然体验的全部记忆已经被消除了。 一个缉捕队的警官忽然从公共洗手间里冲了出来。 “长官!” “什么事?中士?” “这儿有个人类,长官。他没有被催眠,他走过来了,长官!马上就过来了,长官!” “隐身!”鲁特吼道,“所有人隐身!” 何莉努力隐身。她确实努力了,但是隐身术就是不听话。她的魔力消失了。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摇摇晃晃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的眼睛瞌睡得都要睁不开了。小孩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头指向何莉。 “嗨,精灵!”他说,然后爬到了父亲的膝盖上继续打盹去了。 鲁特闪了一下,返回不隐形的状态。他现在的愤怒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了。 “你的隐身术出了什么事,何莉?” 何莉咽了口唾沫。 “是因为压力,长官。”她指望着能蒙混过关。 鲁特一点都不信:“你在说谎,队长。你根本魔力不足,是不是?” 何莉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离你上次完成仪式有多久了?” 何莉咬着自己的嘴唇:“我得说……大概……有四年了,长官。” 鲁特的血管差点爆掉。 “四……四年?你能拖这么久真是奇迹!现在就去做仪式,今晚!魔力不恢复,就别想再回到地下!你现在会为你自己,还有你的同事们带来危险!” “是的,长官。” “从缉捕队拿一套‘蜂鸟’,飞到那个古老的国度去,今天晚上正好满月。” “是的,长官。” “别以为我已经忘了这一团乱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事!” “是的,长官。很好,长官。” 何莉转身准备离开,但是鲁特清了清嗓子,引起她的注意力。 “唔,何莉队长……” “是的,长官?” 鲁特的脸上褪去了紫颜色,现在他看起来几乎有点窘迫。 “救人的事做得很好。不然事情可能会很糟糕,非常糟糕。”面盔后面的何莉微笑起来,也许她不会被踢出侦察队了。 “谢谢你,长官。” 鲁特哼了一声,他的肤色又回复到了往常的红色。 “现在离开这儿,魔力没满到你的耳朵尖,就别回来!” 何莉叹口气。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感激啊? “是的,长官,马上就走。” 子安的主要难题是位置——如何查出矮精灵的位置?这是一群狡猾的精灵,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到底已经存在了多少个千年,却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连段录像都没有。就连“尼斯湖”骗局这样的事也没一桩。他们真的不是一群喜好交际的生物,而且他们还很聪明,没有一个人摸到过精灵的金子。但是,也没有一个人看过精灵之书。而一旦你掌握了钥匙,所有谜题都是如此简单。 子安把长星兄妹叫到了他的书房,他自己已经在一张小型讲台后面等着他们了。 “每个精灵都必须完成特定的仪式,以补充魔力。”子安对他们说。 长星和茱丽叶点头,好像这只是个普通的情况介绍。 子安翻开精灵之书的复印件,选择了其中一页,念道: “你的力量来自大地, 受此恩惠,应致谢意。 你应于满月时分,老橡树下,双泉交汇之处, 采下魔力的种子, 将其埋至远处, 将你的礼物归还于大地。” 子安合上了书,“你们看呢?” 长星和茱丽叶继续点头,他们看起来仍然满脸迷茫。 子安叹口气,解释说:“矮精灵受一定的仪式约束,非常特别的仪式,我得说。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追踪到矮精灵。” 茱丽叶举起一只手表示提问,虽然她本人比子安还要大四岁。 “唔?” “嗯,子安,问题是,”她犹犹豫豫地说,一边用手指头捻弄着一绺金发,她这个姿势在当地几个笨蛋眼中是极度迷人的,“关于矮精灵的说法。” 子安皱起了眉头,这是个不好的信号。“你的意见是?茱丽叶?” “唔,矮精灵。你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是不是?” 长星畏缩了一下。这实际上是他的错,他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告诉妹妹这桩任务的内容。 子安责难地皱眉瞪了他一眼。 “长星还没对你说起这件事?” “没有。他打算要说吗?”茱丽叶问。 “是的,他肯定打算要说的。也许他认为你会笑话他。”子安说着看了长星一眼。 长星坐立不安。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茱丽叶是活着的人里除了主人外唯一能嘲笑他的人,这真令人难堪。其他人最多只这么干过一次,仅仅一次。 子安清了清嗓子:“让我们先假设精灵的确存在,然后以此为前提继续往下讲,我可不想把话说得糊里糊涂。” 长星微微点点头,茱丽叶仍然满脸不信的样子。 “很好。我刚说过,精灵族为了更新魔力,必须完成一种特别的仪式。根据我的理解,他们一定得在某个河流拐弯处的某棵古老的橡树下捡到一棵种子,而且他们必须在满月之夜完成这个仪式。” 长星的眼中渐渐亮起了光芒,“那么我们必须……” “我已经用气象卫星做了交叉查询。不管你信不信,世界上没有多少古老的橡树存活了,如果你把古老的标准定为超过一百岁的话,考虑到河弯和满月的因素,在这个国家正好有一百二十九个需要调查的地点。” 长星咧开大嘴笑了。监视,现在主人说到他的强项了。 “我们要做许多准备,好迎接客人的到来。”子安说,他把一张打印出的A4纸递给了茱丽叶,“必须对地下室进行这些改造。你负责这个,茱丽叶,严格按照这张纸来做。” “是的,阿提。” 子安皱皱眉,但他皱眉的动作是很轻微的。出于某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当茱丽叶用他妈妈给他起的昵称叫他时,他并不特别介意。 长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子安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 “有问题吗?” “唔,子安,”长星说,“那个冬泉谷的精灵……” 子安点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绑架他?” “是的,主人。” “根据季伦的《精灵年鉴》——一本从失落的城市‘多春鱼’市发现的七世纪手稿,‘一旦精灵把灵魂献给泥土人’——泥土人指的就是我们人类——‘对于他们的主人姐妹而言,他们就等于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根本无法保证那只精灵值不值一盎司的金子。不,我的老朋友,我们需要新血。都清楚了吗?” 长星点点头。 “很好,现在,你需要为我们的月光之旅准备几样东西。” 长星扫了一眼清单,都是基本的野外设备,有几样倒是让人蛮吃惊的东西,但是并没有太过莫明其妙的,直到他看到…… “太阳镜?晚上?”长星惊讶地问。 每当子安微笑时,就像现在,人家都会以为有吸血鬼的尖牙从他的齿龈间冒出来。 “是的,长星,太阳镜,相信我。” 长星确实相信他的主人,百分百地相信。 何莉激活了制服中的保温线圈,飞升到了四千米高空。“蜂鸟”飞行翼的速度飙升到了顶点。电池显示器上显示的是四格红色条纹——穿越中欧,再飞过英格兰海峡,仍然绰绰有余。当然,飞行守则上说如果可能的话,要尽量在水面上飞行,但是何莉在路上时,从来都忍不住要去踢阿尔卑斯山顶的积雪玩。 就算天气再坏,这套制服也会把何莉保护得好好的,但是她仍然能感觉到寒意渗进了骨头里。从这个海拔看去,月亮显得格外大,月亮表面的月球坑清晰可辨。今夜它是个完美的球体,迷人的满月。出入境处的人肯定忙翻了,成千上万思念地面的精灵们无法抗拒月亮的吸引,急着要到地面上来。很大一部分精灵可能会达成心愿,也许他们会在狂欢时制造混乱。地幔里到处都是非法通道,要管住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莉沿着意大利海岸线一直飞到了摩纳哥,接着又飞越阿尔卑斯山,到了法国。她喜欢飞翔,所有的精灵都喜欢。根据精灵之书的记载,精灵们曾经拥有他们自己的翅膀,但是在进化过程中,他们被剥夺了这项魔力。所有精灵都失去了翅膀,除了小妖精。一种学说认为人类是会飞的恐龙——也许是翼龙——的后代。两者上半身的骨骼结构大多相似。这种理论的确解释了为什么每片肩胛骨上面会有个突起的小骨头。 何莉很想去巴黎的迪斯尼乐园玩。LEP在这儿派了好几个秘密间谍,他们大多数在白雪公主展馆工作。这是地球上少数几个精灵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之一。但是如果有游客拍到她的照片,又发到互联网上,鲁特一定会扒了她的警徽。何莉遗憾地叹口气,掠过了下面五彩缤纷的烟花丛林。 飞过英格兰海峡时,何莉降低了高度,她在白色浪尖上嬉戏跳跃着。她朝海豚大声叫喊,它们都升上水面,从水中跳起来,配合着她的步子跳跃着。她可以看到海豚身上的污染物,那些东西让它们的皮肤褪成白色,在它们的背上留下红红的伤口。虽然这时她脸上在微笑,她的心却碎了。总有一天泥土人要偿还这一切。 最后海岸线隐隐出现在了前方。那个古老的国度,爱尔兰,那是时间开始的地方,地球上最神秘的地方。一万年前,古老的精灵种族“达努”曾在此地与魔鬼“佛摩里恩”大战,在“达努”的魔法攻击下,那个大名鼎鼎的巨人修筑的堤道被砍成两半。宇宙最中心的石头——命运之石就矗立在这里,精灵王、还有后来人类的爱尔兰王,都曾在此加冕。不幸的是,这儿的泥土人也多数能感应到魔法,也就导致了这儿的精灵目击率远远高出地球上的其他地方。谢天谢地,其他地方的人都认为爱尔兰人是疯子,而爱尔兰人本身对这种说法也没做任何辩解。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每只精灵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拖着一罐金子。没错,LEP确实有赎金储备,因为对其警官而言,这是个高风险的工作,但是还没有一个人类拿走过一块金子。这并没有阻止爱尔兰人在彩虹周围偷偷摸摸,指望着能赢得这笔超自然的彩头。 第八章 精灵科技 但是不考虑这些的话,如果说世上真有一个种族对精灵族有吸引力的话,那就是爱尔兰人,也许是因为他们性情古怪,也许是因为他们喜欢寻欢作乐。另外有种理论说精灵族和人类有亲缘关系,如果这是真的,绿宝石岛(即爱尔兰岛)可能就是渊源之地。 何莉打开手腕上定位仪的地图,让它扫描魔法热点。最佳场所显然是命运之石附近的塔拉,但是在这样的夜晚,所有拥有回归地面通行证的传统主义的精灵,可能都正在那个圣地跳舞,所以最好还是忽略它。 排名第二的地点离这儿不远,就在东南海岸。从空中很容易就能到达,但是对于局限于陆地的人类而言,却是遥远又荒凉。何莉控制节流阀,降到了80米的高度。她掠过一个郁郁葱葱的常绿林,飞到了一块撒满月光的草地上空。一条银带般的河流将草地划为两半,在一条蜿蜒曲流的环抱中,安安静静地立着那棵庄严的老橡树。 何莉检查了定位仪上的生命活动状况。她断定两块草地之外的那头牛并不构成威胁,于是关闭引擎,滑翔到了那棵大橡树的脚下。 四个月的监视,即使是巴勒特,这个技艺高超的专业人士,也开始怕起这潮湿的长夜和蚊虫叮咬来了。谢天谢地,月亮不是每晚都圆。 回回都一样,他们默不作声地蹲在掩体里,长星反复检查他的设备,而子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望远镜。每当这种时候,待在这片禁闭空间里,耳朵都好像变聋了。长星很想吹吹口哨、聊聊天,不管做什么,只要打破这种不自然的寂静就好。但是子安处于绝对的全神贯注状态中,他不容许注意力被打扰,也不允许出现失误。这是在干活。 今晚他们在东南方,最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了把设备从吉普车那里搬到三个不同地点,长星被迫跑了三趟,分别经过了一道越过树篱的阶梯、一处沼泽和两块草地。他的靴子和裤子全毁了。现在他不得不坐在掩体内,地沟水浸透了他裤子上屁股那一部分。子安不知道用了什么妙法,居然身上一个脏泥点子都没有。 掩体的设计极为天才,有不少人表达了购买其生产权的兴趣——多数是军方代表——但是子安已经决定将专利卖给一个生产运动产品的跨国公司。这个掩体由弹性箔聚合物制成,采用了多轴玻璃纤维支架。这种箔材料与NASA所用的材料相同,可以将热量封存在掩体结构内,同时也可以防止伪装过的掩体外表过热。这就使任何对热度敏感的野兽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多轴结构意味着掩体可以像液体一样移动,无论它掉进哪个坑洞,都可以随之变形,将它填满。方便快捷的掩体、有利的位置,你只需要把这个用粘扣带封好的包放进一个洞里,然后拉一下细绳,就藏好了。 但是即使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也没办法改变空气。有某样东西在困扰着子安,从他深蓝色眼睛旁边早熟的纹路里,可以很容易地观察到这点。 经过几夜徒劳无功的监视后,长星积攒起足够的勇气,开口问道: “子安,”他踟躇地说,“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我知道你遇到了麻烦事。如果我能帮忙的话……” 子安开始那会儿没吭声。就在那一会儿,巴勒特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孩的脸,这个男孩也许是过去的那个子安。 “是我妈妈,长星,”他最后终于开了口,“我开始想,如果她将来永远……” 这时报警器亮起了红灯,有物体接近! 何莉把飞行翼挂在了一根低矮的树枝上,解开头盔好让耳朵接触到一些空气。小精灵的耳朵可得小心呵护——捂在头盔里几个小时的话,耳朵上的皮肤就开始剥落了。她摸了摸耳朵尖,皮肤并不干燥。这是因为她使用了保湿日霜,可不像某些男性LEP警官,当他们摘掉头盔时,我敢发誓那就跟老天开始下雪一个德性。 何莉稍微停了一会儿,欣赏着这里的景色。爱尔兰真是风光如画。即使是人类也没能破坏它的美丽。至少还没……再给他们一两百年,可能就不一样了。河流像一条银蛇一样蜿蜒地绕过她面前,流水击在石床上时,这条蛇咝咝有声。橡树在头顶呢喃着,它的枝叶在怡人的微风中沙沙作响。 现在,该开始工作了。任务一结束,她可以整夜浏览美景。她需要一颗种子。何莉朝地面弯下腰,从泥土的表面拂开干树叶和树枝。她的手握住了一颗光滑的橡果。这并不难办到,是不是?她心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它种到其他地方去,然后她的魔力马上就恢复了。 长星检查了便携式雷达,关掉了它的音量,以防这台设备暴露他们的位置。屏幕上红色指针一点点扫描着,其呆滞程度令人抓狂,然后……一道闪光!树旁发现一个直立的人形。成年人的话,身躯太小了;儿童的话,比例又不对。长星朝着子安竖起大拇指。可能是目标出现了。 子安点点头,戴上了反射式太阳镜。长星跟着也戴上了太阳镜,同时弹开了武器上的星光夜视镜镜头盖。这可不是普通的飞镖式来复枪,它是为一个肯尼亚的猎人特别制造的,有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射程和速射能力。那个猎人因偷猎象牙被判刑后,长星以极低的价钱从一个政府官员的手中买到了它。 他们老练地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夜幕中。前方的小东西从它肩上解下一个奇妙的装置,然后摘下一个全护式头盔,露出来的头绝非人类。长星把来复枪带在腕上绕了两圈,把枪托放在了肩上。他打开夜视镜,一个红点出现在那个生物的身体中心位置。子安点点头,男仆扣下了扳机。 几乎是万无一失,但是恰恰就在那一刻,那个小东西朝地面弯下了腰。 有东西从何莉头顶呼啸而过,在星光中闪耀了一下。何莉的工作经验足以使她认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她立即将自己娇小的身躯蜷成了球状,尽量减小可能受到攻击的部位。 她抽出手枪,朝着树后隐蔽处滚了过去。她的大脑匆忙地分析着可能性,是谁在朝她射击?为什么? 有样东西正等在树后,看起来大概是山的形状,但却能够灵活移动。 “漂亮的豌豆枪。”那个东西咧开嘴笑着,斗大的拳头擒住了何莉握枪的手。 何莉在自己的手指像脆弱的意大利面条一样折断前一刹那,成功地挣脱了对方的禁锢。 “我猜你不愿意考虑和平投降?”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何莉转过身去,胳膊肘抬起,摆出战斗的姿势。 “不,”男孩夸张地叹口气,“我猜你不愿意。” 何莉脸上摆出最勇敢的表情。 “原地别动,人类,你不知道你在和谁打交道。” 男孩笑了起来,“精灵,我相信你才是唯一搞不清楚事实的人。” 精灵?他知道她是个精灵。 “人类,我有魔法!能把你和你的大猩猩变成猪粪!” 男孩又走近一步。“勇敢的言辞,女士,但却是谎言。按你的话来说,如果你有魔法,毫无疑问,你现在早就已经用上了。不,我猜你太长时间没有做仪式了,现在你来这儿是为了补充魔力。” 何莉目瞪口呆。站在她面前的人类随随便便就说出了神圣的秘密。这太糟糕了!这是场大灾难!这可能意味着世世代代和平局面的终结。如果人类知道了精灵文化,两个种族爆发战争是迟早的事。她必须做一些事,但是她身上只剩一件武器了。 催眠术是最低级的魔法,只需要一丁点魔力就可以施出来。甚至有一些人类也有这方面的才华。即便是魔力最弱的精灵也能对任何人类实施彻底的催眠。 何莉从脑海深处召唤出了最后一滴魔力。 “人类,”她吟诵道,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你的意志属于我。” 子安微笑起来,反射式太阳镜后面的他安然无恙。“我怀疑这点,”他说,然后忽然点点头。 何莉感觉到飞镖刺穿了制服坚硬的布料,箭毒和司可林制成的镇静剂进入了她的肩膀。世界立即化作一串串五颜六色的泡泡,虽然何莉勉强挣扎着,但是她的脑海中只残留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就是:他们怎么知道的?当她完全失去意识时,这个念头围着她直打转。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怎么…… 当中空的皮下注射针刺入精灵身体时,子安看到了她眼中的疼。一刹那间他动摇了。一个女性,他没有料到这点。一个女性,像茱丽叶,或妈妈。但这一刹那很快就过去了,他又变回了他自己。 “射得好。”他说,弯下腰研究他们的俘虏。确实是个女孩,长得还很漂亮,虽然耳朵蛮尖的。 “主人?” “嗯?” 长星正指着这个生物的头盔。它半埋在一堆落叶里,精灵把它掉在了那儿。一种嗡嗡的声音正从头盔里传出来。 子安拎着皮带捡起了这个奇妙的装置,寻找着声源。 “啊,在这儿呢。”他把摄像机从它的槽里拔了出来,小心地让镜头朝向远离他的方向。“精灵科技,非常惊人。”他喃喃说道,从电池槽里取出了电池,摄像机马上就没音儿了。“核动力源,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们可千万小心别低估我们的对手。” 长星点点头,把他们的俘虏装进了一只大行李袋。又多了样东西要拖过两块草地、一片沼泽和一道越过树篱的阶梯了。 第九章 失踪 鲁特长官在抽一支味儿特别重的蘑菇雪茄。几个缉捕队成员几乎要昏倒在飞船里了。跟它相比,即使是上了镣铐的巨魔发出的恶臭都还好闻些。当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他们的老板比流浪汉身上有毒的疖子更难对付。 与他们相反,弗利很乐于和他的上司作对。“少在这儿抽你那臭死人的廉价雪茄!长官!”他咆哮道,这时大家正在返回作战部的途中,“电脑可不喜欢抽烟!” 鲁特皱起眉头,弗利肯定是在瞎编。但是司令官并不打算在执行警戒任务中途遭遇电脑爆炸的危险,于是他把雪茄放进一只正好经过的小妖精的咖啡杯里,弄熄了它。 “现在,弗利,这个所谓的警戒是什么?它这次最好是真的!” 这个半人马老是遇到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紧张兮兮的。曾经有一次因为他的人类卫星垮掉了,他就用上了二级防御准备状态(译注:防御准备状态,共五级,一级为最高)。 “它肯定是真的,”弗利保证说,“或者我们应该说是糟糕的?非常糟糕。” 鲁特觉得他肚子里的溃疡开始像火山一样冒泡泡了。 “有多糟糕?” 弗利指向了“欧洲卫星”上的爱尔兰:“我们和何莉队长失去了联系。” “为什么我居然不吃惊?”鲁特呻吟道,他把脸埋进了手心里。 “我们看着她一路飞上了阿尔卑斯山。” “阿尔卑斯?她从陆地上走了?” 弗利点点头。“违反规定,我知道。不过每个人都会这样做。” 司令官勉强表示赞同。谁能经受住这般美景的诱惑?他当新兵时,就曾经因为这样的违规被记了过。 “好,继续往下讲。什么时候我们和她失去联系的?” 弗利在屏幕上打开一个虚拟终端窗口。 “这是何莉的头盔传来的画面。现在我们正在巴黎迪斯尼的上空……” 半人马指了指远远的前方。 “现在是海豚,等等,等等。爱尔兰海岸线。现在还没有麻烦。看,她的定位仪出现在了照片里。何莉队长正在扫描魔法热点。56号地点变红了,于是她朝那里飞去。” “为什么不是塔拉?” 弗利用鼻子哼了一声。“塔拉?月圆之夜,北半球的所有精灵嬉皮士都会围着生命之石跳舞。那儿有太多的隐身术,整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在水下一样。” “很好,”鲁特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哼道,“你继续往下说。” “好吧,耳朵别伸那么长,都能打结了!”弗利快进了几分钟录影带。“现在,这有一点有趣的……平稳漂亮的着陆,把飞行翼挂起来。何莉摘下了头盔。” “违反规定,”鲁特插话说,“LEP成员永远都不能摘……” “LEP成员在地面时永远不能摘去头盔,除非头盔出了毛病。”弗利替他说完,然后说:“是的,长官,我们全都知道手册是怎么说的。但是你是要告诉我,经过几个小时的空中飞行后,你从来没有偷偷呼吸过一口新鲜空气吗?” “这倒不是,”鲁特承认,“你是谁啊?她的仙女教母?还是别的什么?说重点!” 弗利用手捂着脸得意地笑。提升鲁特的血压是工作的福利之一。其他人没有一个敢这么做。这是因为其他人都可以被替换掉,但是弗利不能。是他创建了这个系统,如果任何其他人想对系统做什么手脚,一个隐藏的病毒就会发作,这些人的尖耳朵边就会听到计算机爆炸的声音。 “重点,我们来说重点。看,何莉忽然丢下了头盔。落地时镜头一定朝下,因为画面消失了。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能接收到声音,我会把声音调出来。” 弗利增大了声音讯号,过滤掉了背景噪声。 “音质不够好,麦克风是内置在摄像机里的,所以它也头朝下栽进土里了。” “漂亮的豌豆枪。”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绝对是人类。声音很遥远,这通常意味着这人很高大。 鲁特抬了抬一边的眉毛:“豌豆枪?” “枪的俚语。” “噢。”然后他突然明白了那句简单话语的重要性,“她拔出了武器!” “继续等着听下去。事情变糟了。” “我猜你不愿意考虑和平投降?”第二个陌生的声音说。单是听到这个声音,就让司令官打了个寒战。“不,”声音继续说,“我猜你不愿意。” “这很糟糕,”鲁特说,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感觉像是有预谋的。这两个暴徒正等着她。这怎么可能?” 何莉的声音这时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很明显带有威胁意味。司令官叹气,至少她还活着。但是当双方互相恐吓时,第二个人类展示了罕见的对精灵族的熟悉程度,这个消息更糟糕。 “他知道仪式!” “就要到最糟糕的事了。” 鲁特的下巴掉了下来。“最糟糕的事?” 何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她说的是催眠咒语。 “现在她搞定他们了。”鲁特哈哈笑道。 但是明显并没有搞定。不但催眠术没效果,而且听上去那两个神秘的人还觉得它挺滑稽。 “何莉那里传来的信息全部就这些了,”弗利说,“一个人类对摄像机做了点手脚,因此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了。” 鲁特揉揉双眉间的皱痕,说:“证据并不多。没有视频,甚至连名字也没。我们还不能百分百地肯定我们遇到了状况。” “你要证据?”弗利问道,他倒回了录影带。“我会给你证据。” 他打开能看到的录像部分。 “现在来看这个,我准备慢速播放。每秒钟一个画面。” 鲁特靠近了屏幕,近到足以看清每个像素。 “何莉队长到达着陆点,她摘下头盔,弯腰,大概要捡橡果,然后……看那儿!” 弗利猛地按下了停止键,完全冻结了画面。“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了吗?” 司令官觉得他的胃溃疡在翻天覆地,都快承受不住了。画面右上方角落里出现了一样东西。第一眼看上去,它好像是束光线,但是光从哪里来?或者是从哪里反射的光? “你能放大图像吗?” “没问题。” 弗利点到了相关区域,将它放大了四倍。那个光线扩展开来,占据了全部屏幕。 “噢,不!”鲁特倒抽口冷气。 在他们面前的屏幕上,一动不动地悬浮着一只皮下注射飞镖。毫无疑问,何莉?队长在行动中失踪了。她很可能已经死了,但是也有极小的可能是被敌对势力俘虏了。 “我们应该还有定位仪吧?” “是的。信号很强。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向北移动。” 鲁特沉默了一会儿,脑海里整理着战略部署。 “进入完全警戒状态,把缉捕队叫起床,让他们回这儿来,并给他们准备张地面照片。我需要全部作战人员和两个技术人员,还有你,弗利。我们这次也许不得不让时间停止。” “收到,长官。你需要侦察队介入此事吗?” 鲁特点点头:“当然。” “我会叫来维恩警官,他是我们中的佼佼者。” “噢,不,”鲁特说,“对这样的工作,我们需要最好的人手,这个人就是我。我要重新出山。” 弗利惊呆了,他连一句伶俐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要……” “是的,弗利。别表现得这么惊讶。我成功执行的侦察任务比历史上任何其他警官都多。而且我的基本训练是在爱尔兰进行的,这要追溯到高帽和橡木手杖的时代了。” “是的,但是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你已经不是年轻小伙子了,就别提当年勇了。” 鲁特威严地笑着:“别担心,弗利。我的魔力仍然很强,而且我会带一把大手枪来弥补我的年龄劣势。现在准备好飞行器,我要在下次地火喷发时出发。” 弗利没再继续说俏皮话,而是沉默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当司令官眼中闪起那种坚定的光芒时,你最好还是老实地闭上你的嘴。但是弗利之所以默默服从命令,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认识到何莉可能真的遇到了麻烦。半人马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弗利很担心他可能会失去这个朋友。 子安对精灵科技的进步有过预料,但是面对眼前这个精灵装置,看着表盘上那些星罗棋布的精巧硬件,再夸张的想象力都望尘莫及——这真是个宝贝啊! “真是大开眼界,”他喃喃说道,“就算我们现在立即放弃这个任务,也能靠它的专利发大财。” 子安用一只手提式扫描仪扫描了昏迷不醒的精灵的腕带。然后他把上面的精灵语言输入了他的Powerbook翻译器。 “这是一种定位仪。毫无疑问,这个矮精灵的同伴们现在正在跟踪我们。” 长星咽了口唾沫。“现在?主人?” “看起来是这样的。或者至少他们在跟踪这个定位仪。” 子安突然闭上了嘴巴,他的眼前恍惚了一下,这时他灵机一动,脑中一下子跳出了一个主意。 “长星?” 男仆心跳加速。他清楚这种语调——又有新的谋略诞生了。 “是的,子安?” “那个日本捕鲸船,被港口官员扣留的那个。它还停泊在港口吗?” 长星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子安食指套着定位仪的腕带,一圈圈地晃悠着。 “很好。我们去那儿。我想是时候让我们的小朋友们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和谁打交道了。” 第十章 转移注意力 鲁特行云流水般地以惊人的速度批准了自己的复出——这对于LEP高层而言,是极不寻常的。通常要花上好几个月,得经过好几次累死人的沉闷会议,向侦察小组提交的申请才能被批准。幸运的是,鲁特身为司令官,还有那么一点影响力。 重新穿回野战服的感觉真不错,鲁特说服自己相信跳伞服穿到腰部那里时,并不比过去感觉更紧。他自圆其说:那个鼓囊囊的地方是由他们塞进这些东西里的新设备形成的。就个人而言,鲁特没时间管这些小配件了。司令官感兴趣的唯一东西是他背上的翅膀,还有绑在臀部的多相水冷三管火弹枪——世界上最有威力的手枪。当然,枪是旧枪,但是它已经陪伴鲁特经历了多次枪林弹雨,它使他感觉自己又像个野战兵了。 离何莉所在地点最近的地面通道是E1:塔拉。对于执行秘密任务而言,这算不上是理想的地点,但是离月亮下山只有两个小时了,没有时间在地面上长途跋涉。要在日出前搞定这场乱子,速度是最关键的。他为他的队伍征用了E1飞船,把一个明显已经排了两年队的旅行团一脚踢到了一边。 “重要任务,”鲁特对着旅行团代表咆哮着,“还有,我要取消所有不必要的飞行任务,直到眼前这个危机过去。” “那会是什么时候啊?”愤怒的侏儒尖叫道,她挥舞着一个笔记本,好像准备写投诉。 鲁特吐出口中的雪茄头,用鞋跟把它踩个粉碎。他的行为所象征的意义十分明显。 “通道会重开的,夫人,等我高兴的时候。”司令官低吼着,“还有,如果你和你的荧光服再不让路,我就扯下你的营业执照,把你以阻碍LEP官员执行任务的罪名丢进牢房里去。” 旅行团代表畏缩了,偷偷摸摸退回到了队伍中,她祈祷自己制服的粉红色不会显得太惹眼。 弗利正等在飞船旁边。虽然现在是这么严肃的时刻,当他看到鲁特裹在跳伞服里的肚子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马嘶,尽管鲁特的肚子只是微微有点颤动。 “你确定吗,长官?通常我们一个飞行器只允许搭载一位乘客。” “你什么意思?”鲁特怒吼道,“只有我一个……” 然后他发现了弗利瞄向他腹部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哦,哈哈,非常有趣,继续往下说,弗利,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知道。” 但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空洞的威胁罢了。弗利不但从零开始创建了他们的通讯网络,而且还是地火预报领域的开拓者。没有他的话,人类科技早就轻而易举地赶上精灵科技的水平了。 鲁特坐进了飞船内。可不能让长官用半个世纪那么旧的小飞艇。面前这个宝贝是刚下生产线的新产品,通体银光闪闪,装备有最新式的锯齿状安定翼,可以自动解读岩浆流状态。当然,这是弗利的新发明。一个世纪以来,他的飞船设计风格倾向于未来主义——充斥着氖和橡胶。但是最近他开始感性地回溯过往,用上了胡桃木制的仪表盘和皮革装饰品。鲁特觉得这种旧式装璜风格特别舒心。 他的手指握住了操纵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久没驾驶这些快艇了。弗利注意到了他的不安。 “别担心,头儿,”他的话语里没有平常的讥讽,“就跟骑在独角兽上面一样。你从未忘记如何驾驶。” 鲁特咕哝了一声,他不大自信。“出发吧,”他嘀咕道,“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弗利用力拉上了门,直到空吸式密封圈和舱门合在了一起,“咝”的一声后,舱门被密闭起来了。透过石英窗,鲁特的脸染上了一层绿色,他看起来不那么惊慌了,不但不慌,而且十分镇定。 子安正在对精灵的定位仪进行小小的现场调查。要想在不破坏这些机械装置的前提下对它做些改造,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技术绝对不相容。想象一下用一只大锤做心脏切开手术的情形吧。 第一个难题是如何打开这个该死的东西。定位仪上那些小小的螺丝头对平头起子和菲利普螺丝起子都表示了藐视。就连子安那一大套内六角扳手也无法在小小的沟槽内找到立足之处。往未来主义的方向动脑筋,子安告诉自己。想想高科技。 几分钟的沉思后,他忽然有了主意。磁力螺钉。明显是这样的。但是如何在这个定位仪的背面创建一个旋转磁场?这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家用磁铁,手工转动螺丝钉。 子安从工具箱小匣子里找出了小磁铁,把它的两极放置在了小螺丝钉上。负极使螺丝钉轻微摇动了一下。这就够用了,子安用针头大的钳子找到了支撑点,很快他就拆开了定位仪的仪表板。 里面的电路系统极其微小,根本看不到焊料的痕迹。它们一定使用了另外一种粘合材料。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也许他能解开这台装置的原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临场发挥。他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疏忽大意。如果精灵某些方面像人类,他们就只看得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子安将定位仪的正面举到了驾驶室灯光下。它是半透明的,微微有点偏光,但是已经足够好用了。他把一堆微微发亮的细小电线轻轻推到了一边,在余出来的空间内安了一只钮扣式针孔摄像机。他用一点儿硅胶固定住了豌豆大小的发报机。工艺粗糙,但却很有用,希望如此。 没有合适的工具,磁力螺钉不肯乖乖地回到它们原来的沟槽里去,于是子安被迫也把它们粘了起来。真是够杂乱的,但是这样应该可以混得过去吧,假如没人太过仔细地检查定位仪的话。如果被仔细检查了呢?唔,那他也只是会丢掉一开始他本来就没抱期望的优势罢了。 当他们进入城区后,长星关掉了远光灯。“就要到码头了,子安,”他转过头来说,“附近肯定有海关人员的。” 子安点点头。这话有道理。港口是非法活动猖獗的动脉地区。这个国家有超过50%的走私品都是在这段只有半英里长的区域内登陆的。 “你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长星。我只需要两分钟。” 男仆沉思着点点头。 “像平常一样吗?” “为什么不?尽兴地玩吧……或者我得说,希望不会太麻烦你。” 子安眨眨眼。这是最近他开的第二个玩笑了。第一个玩笑说得够大声的。最好小心,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码头工人们正在卷香烟卷。他们的手指足有铅棒那么粗,干这活儿可真不容易,但是他们很成功地卷好了。即使有几根黄色烟丝掉在粗糙的石板上,那又有什么关系?有一堆烟草袋可用呢,它们就放在一个硬纸箱里,这是一个不想往自己的货物价钱上添加政府税的小鬼进贡上来的。 长星漫步溜达到了这群人跟前,他的眼睛低低地压在值班风帽的帽沿下面。 “夜里真冷。”他对这群聚在一堆的人说。 没有人答理他。警察可以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出现。 大块头的陌生人锲而不舍地继续搭讪:“这种冷死人的夜里,就算是干活也比站着没事干强啊。” 一个有点傻不拉叽的工人禁不住点头表示同意。他的一个同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肋骨。 “但是,”新来的人继续说,“我猜你们这些女孩子一辈子没干过一天的正经活。” 仍然没有人回答,但是这次是因为码头工人们的下巴惊得全都掉了下来。 “是的,你们这伙人看起来真可怜,非常可怜,”长星继续愉快地说,“啊,我不怀疑,遇见饥馑时,你们可以像男人一样死去,但是以今天的标准,你们不过是一堆破衣烂衫的没用货色罢了。” “啊哈!”一个码头工人说,这是他在吃惊之余唯一能说出来的词了。 长星抬起一边的眉毛,鄙夷地说:“啊哈?笨得要命,口齿不清。这两个词和你真是绝配啊,你妈一定很骄傲。” 这个陌生人的行为已经越出了雷池。他提到了男人们的妈妈。现在谁也挡不住他挨一顿揍了,就算他明显是个傻子,那也不行,虽然这个傻子掌握了一手好词汇。 男人们踩熄了他们的香烟,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六个对一个,你不得不为他们哀悼。不过长星这会儿还没说完呢。 “在我们开始干架前,女士们,我们先说好,别拿指甲抓人,别吐口水,也别回家找妈妈告状。” 是可忍,孰不可忍!男人们不约而同一齐怒吼着扑了上来。如果他们在开始干架前稍微注意一下对手,他们可能会发现对方转移了身体重心,将重心下沉了,他们也能看到那人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手掌尺寸和形状有如铁铲。但是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到长星身上——他们正忙着观察自己的同伴呢,忙着确认他们在进攻时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 所谓“转移注意力”这件事呢,必须得有趣才行,得夸张,得粗鲁。这根本不是长星的风格。他宁愿从五百米远处用飞镖式来复枪干掉这些先生们,如果没有来复枪而必须进行近身搏斗的话,一系列用拇指戳刺对手颈底神经簇的动作,才是长星会选择的行事风格——就像说悄悄话一般悄无声息。但是这样是达不到这场表演的目的的。 于是长星一反他所受训练的原则,像只魔鬼一样尖叫着,用的是最粗俗的打架动作。它们也许确实粗俗,但是不能因此就说它们没有用。一个少林和尚可能会预料到某些最夸张的动作,但是面前这些对手可是从没受过训练。说句公道话,他们甚至还有点醉醺醺的。 长星一记回旋拳,撂倒了第一个对手。接下来另两个人的头被他咚的撞在一起,这姿势真够卡通风格的。第四个人是长星永远的耻辱,居然用了记旋踢才解决他。但是最为卖弄的技巧留给了最后两个人。男仆就地一滚,揪着他们防雨工作服的领口,把他们掷进了都柏林港。好大的水花!满地鬼哭狼嚎!非常理想。 两只照明灯从一只货物集装箱的阴影处照了过来,一辆政府轿车一记急刹车停在了码头。一如预料,有支海关小分队正在监视这里。长星咧开嘴狰狞地笑着,他很满意,接着他闪进了角落里。等到政府官员挥舞着他们的警徽开始问话时,长星早没影了。他们根本审问不出什么。“像房子那么大”可算不上是差强人意的描述,根据这点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等长星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子安已经完成工作回来了。 “做得好,老伙计,”他说,“虽然我敢肯定你的武术教练一定正在坟墓里辗转难安。旋踢?你怎么会用这个?” 长星默不作声,驾驶着吉普车离开了码头。当他们经过立交桥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所制造的混乱。政府的人正从被污染的水中拖出一个湿淋淋的码头工人。 子安需要他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以达到某种目的。但是长星知道他没资格询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雇主并不和任何人分享他的计划,除非他觉得时机成熟时。如果子安?觉得时机成熟了,那么通常时机确实已经成熟了。 第十一章 十分认真 鲁特摇摇晃晃地从飞船里走了出来。他记得在他的那个时代里飞船不是这样子的。虽然说实话,以前的飞船也许非常糟糕。在那个橡木手杖的年代里,飞船里没有华丽的聚合物安全带,没有自动推进器,当然也没有外置摄像机。驾驶者只能依赖直觉和少许魔法。在某些方面,鲁特更喜欢那样飞行。科学正在夺去每样东西的魔力。 他沿着隧道跌跌撞撞到达了终点站。作为最受欢迎的目的地,塔拉有个设施完善的旅客休息室。每周单从黑文市就有六艘飞船到达此地。当然,不是乘着地火来的。掏了钱的游客们可不喜欢被颠得翻肠倒肚,除非他们是要去迪斯尼非法远足。 精灵要塞挤满了满月一夜游的游客们,纷纷在抱怨飞船为何突然中断了飞行。一个小精灵躲在售票桌后面,他陷入了愤怒的戈兰林的包围圈。 “你们不应该诅咒我,”小精灵尖叫道,“你们要找的精灵就在那儿!” 她伸出一根颤抖的绿色手指指向正走近的司令官。戈兰林们转向鲁特,当看到鲁特屁股上挂着的三管火弹枪时,他们又齐齐转过了身。 鲁特从桌子后面抢过了扩音器,一把扯到了电线够得着的最大限度。 “现在听我说,”他咆哮道,沙哑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终点站内,“我是LEP司令官鲁特。我们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严重状况,我希望所有公民积极配合。首先,我请你们所有人停止喧哗,好让我能集中注意力!” 鲁特暂停了一下,以确定这些人尊重他的愿望。他们确实听了话。 “其次,我希望你们每个人,包括那些嚎啕大哭的婴儿们,坐到椅子上去,直到我离开这儿为止。然后你们可以回来这儿抓耳挠腮,大吃大喝,干你们平民百姓该干的事去。” 过去没有一个人敢于指控鲁特犯了“政治正确性”错误,将来也不可能有人这么做。 “现在我需要管这儿的人来,不管是谁,现在!” 鲁特把扩音器掷在了桌上,嗡的一声,尖锐的声音在房里每个人的耳边炸响。不到一秒钟,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精灵和地精的混血儿就跑到了他的胳膊肘边,不停地鞠着躬。 “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吗?长官?” 鲁特点点头,将一只粗粗的雪茄塞进了嘴里。 “我需要你打开一条直通这个地方的隧道,我不想被海关或移民局的人烦。等我手下到达后,就把所有人全运到地下去。”〖八零电子书:www.wndzs.com〗 航天港主管咽了口唾沫:“所有人?” “是的,包括终点站工作人员。把你们能带的所有东西都带走。全部撤退。”他停了一下,然后盯着主管紫红色的眼睛说:“这不是演习。” “您的意思是……” “是的,”鲁特说,一边继续走下进口坡道,“人类已经做出公然敌对行为。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精灵和地精的混血儿一路目送隐在雪茄烟雾里的鲁特,直到他走得没了影。公然敌对行为?这可能意味着战争。他用力按下了手机上他的会计师的号码。 “巴克?是的,我是尼姆巴斯。我需要你出售我手头所有的航空港股票。是的,所有!我有预感它的价格即将出现大跳水。” 何莉?队长感觉好像有一只吸血蚂蟥正在从她的耳朵眼里往外吸她的脑浆。她努力思考可能是什么害她如此头疼,但是现在她的记忆还没有发挥作用。呼吸和干躺着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试图拼出一个词,一个短而有用的词。救命,她决定用这个词。她虚弱地吸了口气,张开了嘴。 “由……明……”不听话的嘴唇拼出来的却是这两个字。根本没用。就算让个酩酊大醉的侏儒来听,他也听不懂。 发生了什么事?她仰面平躺,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连根小手指都动不了。谁对她干了什么?何莉集中精力,努力在令人眩晕的疼痛中寻找着自己的意识。 巨魔?是它吗?是巨魔在那个餐馆里打伤了她?这可以解释一切,但是不,她好像记得某些关于那个古老国度的事,还有仪式,还有某样东西钻进了她的脚脖子。 “嗨?” 有个声音响起。不是她的声音,也不是小妖精的声音。 “你醒啦?” 一种欧洲语言。拉丁语?不,英语。她在英格兰吗? “我还以为飞镖杀了你呢。外星人的内脏和我们不一样,我在电视上看到的。” 莫名其妙。外星人?内脏?这个生物到底在说什么? “你体格看起来真好,就像穆察克?玛丽亚,她是个墨西哥侏儒摔跤手。” 何莉发出呻吟。她的语言天分一定坏掉了。她得看看到底在和何种疯狂的生物打交道。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头的前方,何莉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她几乎立刻又闭上了眼。天哪!好像有一只金发白肤的巨形苍蝇正瞪着她! “别害怕,”苍蝇说,“只是太阳镜而已。” 何莉这次两只眼睛都睁开了。那个生物正轻轻点着一只银色的眼睛。不,不是眼睛,是眼镜,一副反射式眼镜。就跟另外两个人带的眼镜一样……一刹那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像号码锁咔搭一声对上号一样,往事如潮水般涌入了记忆的缺口里。她在做仪式时,被两个人类绑架了。那两个人类对精灵族的事非常熟悉。 何莉又一次努力开口说:“我……我在哪儿?” 那个人类开心地格格笑起来,欢快地拍着两只手。何莉注意到了她的指甲,长长的指甲上涂了指甲油。 “你能说英语啊。哪种口音啊?听起来各种口音都带了点。” 何莉皱皱眉头。这个女孩的声音像只螺丝锥,又加重了她的头疼。她抬起了胳膊。定位仪不见了! “我的东西到哪儿去了?” 女孩摇着她的手指,就像人们会对一个淘气小孩做的动作一样。 “子安不得不把你的小枪拿走,还有所有其他玩具。不然你会弄伤你自己的。” “子安?” “子安?。这全是他的主意。所有事通常都是他的主意。” 何莉蹙起眉头。子安?。莫名其妙地,单是这个名字就让她打个寒战。这是个坏兆头。精灵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我的同伴会来找我的,”她的声音是从干燥的双唇间挤出来的,相当刺耳,“你们简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女孩皱起眉头说:“你完全正确,我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想恐吓我是没用的。” 何莉皱眉。和这个人类玩心眼明显没有意义。催眠术是她唯一的希望,但是它不能穿透能产生反射的表面。这些该死的人类是怎么知道这点的?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以后再追究。现在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个愚蠢的女孩摘掉她的反射式太阳镜。 “你是个漂亮的人类。”她说,声音浸透了甜蜜的谄媚。 “哦,谢谢你……你叫?” “何莉。” “哦,谢谢你,何莉。我有次曾经上过本地报纸呢。我赢了一个比赛,1990年的甜菜小姐大赛。” “我知道这个。天生的美人,我敢打赌你的眼睛非常迷人。” “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茱丽叶点点头,“眼睫毛就像钟表发条一样。” 何莉长叹一口气。“如果我能看到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 茱丽叶的手指握住了太阳镜的镜脚,然后她犹豫了。 “也许我不能这样做。”她说。 “为什么不能?只看一秒。” “我不知道。子安告诉过我永远不要把眼镜摘下来。” “他永远不会知道的。”何莉说。 茱丽叶指了指墙上架设的一台摄像机。 “噢,他会发现的。子安可以发现所有事。”她倾身靠近精灵,“有时候我觉得他也能看穿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何莉皱眉。又被这个叫子安的生物给打败了。 “来吧,只一秒,这能有什么害处?”何莉又说。 茱丽叶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我猜没害处。当然,除非你打算用催眠术抓住我。你觉得我有多傻?” “我还有个主意,”何莉说,她的语气十分严肃,“我可以站起来,把你打倒,再摘掉那副愚蠢的眼镜。” 茱丽叶开心地笑起来,好像这是她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好主意,精灵女孩。” “我十分认真,人类。” “唔,如果你确实认真的话,”茱丽叶叹息着,伸出一根娇嫩的手指擦掉了眼镜后面笑出来的眼泪,“两个原因。第一,子安说当你在人类的住处时,你就必须做我们希望你做的事。我希望你呆在那张床上。” 何莉闭上了眼睛。又是对的。这群人是从哪儿搞到他们的信息的? “第二,”茱丽叶再次微笑起来,但是这次她贝齿上的微笑多少带了点兄长的色彩。“第二,因为我接受过和长星相同的训练,我会用我的打桩术为保卫某人而誓死战斗。” 我们走着瞧吧,人类,何莉心想。但是何莉警官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而且那个小物件还扎在她的脚踝那儿。她想她知道那玩意儿可能是什么,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由它开始,可以展开一个行动。 鲁特长官把何莉定位仪的频率输入了他的面盔屏幕。到达都柏林花费的时间比他料想的长。现代化的飞行翼设备比他过去所习惯的复杂多了,而且他还疏忽大意没上复习课。飞到正确的高度时,他几乎可以把面盔上发亮的地图和下面的都柏林街道重合起来。几乎…… “弗利!你这个夸夸其谈的半人马!”他对着话筒咆哮。 “有问题吗?老板?”微弱的回答传了过来。 “问题?你敢再说一遍这个词试试。上次你更新都柏林档案是什么时间?” 鲁特耳中可以听到吮吸东西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弗利正在吃午饭。 “对不起,长官。等我吃完这根胡萝卜。嗯……都柏林,我看看。75……1875……” “我猜就是这样!这个地方完全大变样了。人类甚至已经改变了海岸线的形状。” 弗利沉默了片刻。鲁特可以想象得到他正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半人马可不喜欢别人对他说:他的系统哪一部分过时了。 “好,”最后他说,“我打算这样。我们在‘电视鸟’号卫星上有个望远镜,可以看到爱尔兰。” “我知道。”鲁特咕哝道,这句话压根是在撒谎。 “我打算把上一周的扫描数据直接用电邮发到你的面盔上。幸运的是,所有新式头盔里都有张视频卡。” “真幸运。” “棘手的是,得把你的飞行模式和视频图像协调起来……。” 鲁特听够了。“多久?弗利?” “唔……两分钟,大概会有点小误差。” “什么样的误差?” “大约十年,如果我的计算结果不准确的话。” “那就最好别出错!我会继续在空中盘旋,直到你出结果。” 124秒后,鲁特那张黑白图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彩日光成像图。当鲁特移动时,它也跟着移动,同时何莉的定位仪信号点也随之移动。 第十二章 等着瞧吧 “令人惊叹。”鲁特说。 “你说什么,长官?” “我说令人惊叹!”鲁特大吼道,“没必要这么骄傲吧!” 司令官听到了满屋子人的笑声,他意识到弗利把他的话连到了扬声器上。每个人都听到他称赞半人马的工作了。应该至少一个月不跟他说话的!但是这也值了。现在他接收到的影像是最新资料。如果何莉警官被关在一个建筑内,电脑瞬间就会传送过来建筑的3D蓝图。这玩意儿十分简单。除了…… “弗利,信号不在岸上。出了什么事?” “小艇或者大船,长官,我猜的。” 鲁特诅咒自己没想到这一点。他们一定正在情报室里咯咯傻笑。当然是船。鲁特向下降了几百米,直到那只船的外形透过云雾隐隐迫近。依外形来看,是艘捕鲸船。几个世纪以来,科技也许已经大变样,但是这种用于屠杀世上最大哺乳动物的大鱼叉,还无人能出其右。 “何莉队长就在这里某个地方,弗利,就在甲板下面。你能给我什么资料?” “什么也没,长官,这不是个永久不动的固定物。等我们查询到它的注册情况,就太晚了。” “热成像怎么样?” “不行,长官。船体肯定至少有五十年历史,含铅量很高。我们甚至不能穿透第一层。我只怕你得靠自个了。” 鲁特摇摇头。“要知道我们一年往你的部门投入几十亿的资金呢。等我回来时,记得提醒我削减你的预算。” “是的,长官。”这声回答很郁闷。弗利可不喜欢关于预算的笑话。 “让缉捕小分队进入全面警戒状态。我可能马上会需要他们。” “我会的,长官。” “最好如此。通话完毕。” 鲁特这下得全靠自己了。说句实话,这是他喜欢的行动方式。没有科技,没有自负的半人马在他耳边嘶鸣。只有一个精灵,只有他的智慧,也许还有一点魔法。 鲁特侧转他的聚合物飞行翼,掠过雾堤下方。没必要小心翼翼,他已经启用了隐身术,人类的眼睛看不见他。即使是在对秘密行动极其敏感的雷达上,他也不过是一丝很难察觉的扭曲光线。司令官朝着船舷上缘俯冲过去。这是艘丑恶的船。淌满了鲜血的甲板上徘徊着死亡和痛楚的气息。许多高贵的生命曾经死在这里,死掉,然后被肢解,做成几条肥皂,或者一些燃料油。鲁特摇摇头,人类是如此野蛮。 何莉的信号现在闪得格外的急。她就在附近,非常的近,半径200米内某个地方,何莉队长很有可能仍然活着。但是没有船的设计图,鲁特只好独立对轮船内部进行搜查。 鲁特轻轻降落在甲板上,甲板铁皮表面上涂满了干肥皂和鲸脂的混和物,他的靴子稍微粘上了一点。轮船看起来好像被遗弃了,跳板上没有岗哨,舰桥上没有水手长,哪儿都没有灯光。虽然如此,仍然不能放松警惕。鲁特曾经有过一次痛苦的经历,使他知道人类会从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跳出来。有一次,他正在帮缉捕队的哥们清理遗留在一条隧道壁上的某只飞船残骸时,他们被一群勘探队的人发现了。当时的场景是多么混乱啊!大规模的歇斯底里、高速的追踪、集体记忆清洗。方圆整整九码。鲁特抖了一下,像那样的夜晚会使一个精灵终生难忘。 司令官使自己保持完全隐身,他把飞行翼装进它们的护套里,在甲板上步行前进。并没有其他生命出现在他的屏幕上,而且,正如弗利所说,船体含铅量极高,就连涂料也含铅!整个船就是个飘浮的生态公害。问题是甲板下面可能潜伏着一整支突击队,而他头盔上的摄像机永远也无法看到他们。多好的安全设施啊!就连荷莉的信号也比平常微弱了,虽然它用来发送脉冲信号的是一只微型核电池。鲁特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保持镇静,他嘲笑自己,你已经隐身了,现在没有一个活人能看得见你。 鲁特拉开第一道舱口盖,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司令官用力嗅了嗅,人类用鲸脂润滑了铰链。他们的堕落还有没有止境啊? 陡峭的走道一直通向黏稠的黑暗中,于是鲁特啪地打开了他的红外线滤镜。很好,有时候科技也能带来些便利,但是他才不会把他的感想告诉弗利呢。前方是一大堆管子和烤肉架组成的迷宫,它们立即被非自然的红光照亮了。几分钟后,鲁特开始后悔把半人马的科技想得那么好了。红外线滤镜打乱了他对深度的感知,他的头重重撞到了两只突出的管子上。 仍然没有生命迹象——人类或精灵。倒是有许多东西在活动,多数是啮齿类动物。当你身高只有一米时,一只大耗子足以对你构成真正的威胁,当然也因为耗子是少数几种能看穿精灵隐身术的物种之一。鲁特取出他的火弹枪,将它设到了三级,这个级别被衣帽间的那些小精灵们称为“三成熟”。他让一只耗子屁股冒着烟跑得没了影,这是杀鸡吓猴。并不致命,不过足以教训它别再慌里慌张地朝着精灵张望。 鲁特继续往前走。这个地方很适合设埋伏。他的背部对着唯一的出口,毫无设防。这对侦察人员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如果他自己的手下玩这种噱头,他一定早把他们的徽章给扒下来了。但是危急关头,就需要英明的冒险,这就是指挥的精粹所在。 他没理会走道两边的几个门,一直跟踪着信号往前走。现在还有十米。一个铁制舱口盖封闭了通道,何莉队长,或者她的尸体,正躺在门的另一边。 鲁特用肩膀去撞那扇门,它一下子就打开了。坏消息。如果一个活人被俘虏,舱口盖应该是锁着的。司令官把火弹枪的威力级别开到了五级,穿过那道门继续向前走。他的武器发出微微的嗡声,现在枪膛里能量充足,一发火弹足以蒸发一只公象。 没有何莉的迹象,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的迹象。他正位于一个冷冻舱内。闪闪发亮的冰柱从一堆管道上面垂了下来。鲁特呼出来的气体在他面前形成一团冰雾。这般景象在人类看来会是怎样呢?一团冰雾凭空冒了出来。 “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们有位访客。” 鲁特单膝跪倒,将手枪对准了声音来源。 “是来救你失踪的警官的,毫无疑问。” 司令官眨掉了滴入眼中的一滴汗珠。汗?在这样的温度下? “唔,我只怕你来错地方了。” 这个声音很细小。人造声音,经过放大的。鲁特检查他的定位仪,查找着生命迹象,但是一无所获。何莉根本就不在这个舱室里,而他正被人以某种方式监视着。这里哪个地方有台摄像机吗?难道藏在头顶的一堆铅管里?它可以看穿精灵隐身术? “你在哪儿?出来!” 人类吃吃笑了起来。笑声在宽敞的舱室内很不自然地回荡着。 “噢,不,还不行,我的精灵朋友,不过也快了。相信我,等我出来时,你会恨不得永远别遇见我的。” 鲁特追踪着声音。得让这个人类继续说下去。 “你想干什么?” “唔,我想干什么?不久你也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舱室中间有个低低的板条箱,上面放了个公文箱,箱子是开着的。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儿来?” 鲁特用手枪捅开了箱子,没有任何异常。 “我引你来这儿,是为了做个证明。” 司令官俯身看向那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有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泡沫包装袋,袋子里有一个扁扁的真空包裹和一个三波段甚高频无线电发射机。顶上放着何莉的定位仪。鲁特呻吟了一声。何莉不可能自愿放弃她的装备,没有一个LEP警官会自愿放弃。 “证明什么?你这个疯狂的怪物!” 冰冷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证明我对实现自己的目标,有着何等坚定的意志。” 鲁特这时本该担心自身的安危,但是他正忙着担心何莉。 “如果你弄伤了我手下一根汗毛……” “你手下?唔,你是管理层啊。真是荣幸之至。这样更好,更有利于我证明自己的论点。” 鲁特脑中响起警铃。 “你的论点?” “我的论点是,小精灵,我是不能小瞧的人。现在,不知你是否愿意看看那个包裹。” 司令官立即照做了。那东西的形状普通到极点,扁平状,像一块石灰板,或者……噢,不! 密封包装下面,有一只红灯在闪烁。 “飞吧,小精灵,”那个声音说,“告诉你的朋友们,子安二世向他们问好。” 红灯旁边,绿色的符号开始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鲁特在上学时,曾经在人类学课程上学过这种符号。它们是……数字。正在倒行,是倒数计时器! “D’Arvit!”鲁特发出咆哮。 他转身逃上走廊,子安?讥讽的声音沿着金属通道追了过来。 “3,”人类说,“2……” “D’Arvit!”鲁特重复道。 走廊现在看起来比来的时候长多了。一束星光仿佛银色楔子,从敞开的门外射了进来。鲁特开启了飞行翼。这可得玩特技飞行了,“蜂鸟”的双翼宽度只比轮船走廊窄了那么一点点。 “1。” 电动飞行翼擦到了一个突出的管道,一时火花四溅。鲁特一记侧手翻,站直了身体,用音速向上飞去。 “0……”那个声音说。 轰隆!真空包装内,一个雷管闪起了火花,点燃了一公斤纯净的塞姆汀塑胶炸药。白热的反应在十亿分之一秒内吞噬了周围的氧气,沿着阻力最小的通道汹涌而去,当然,这条通道就是LEP司令官鲁特身后那条。 鲁特放下面盔,将节流阀开到最大。现在离门还有几米远,剩下的只是谁先到达的问题了——是精灵,或者是火球? 鲁特成功了!他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可以感觉到爆炸冲击到了他的身体,害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火焰捉住了他的跳伞服,沿着他的腿一路舔了上去。鲁特继续向前飞去,一头冲扎进了冰冷的海水中。然后他骂骂咧咧地浮出了水面。 在他的上方,捕鲸船已经被有毒的熊熊大火完全吞噬。 “长官,”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这是弗利的声音。他又回到信号接收范围内了。 “长官,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鲁特飞出了大海的怀抱。 “我的情况,弗利,极度愤怒!打开你的电脑,我想知道一切关于子安?的事,在我返回基地前,我要了解全部情况!” “是的长官,马上就好。” 这回俏皮话没上场,就连弗利都认识到现在不是说俏皮话的时候。 鲁特在300米的高空盘旋着。在他的下方,熊熊燃烧中的捕鲸船吸引了许多急救船只,它们像飞蛾扑火一样朝捕鲸船驶去。他弹掉了胳膊肘上烧焦的线头。“总有一天会跟这个子安?算账的,”他发誓说,“等着瞧吧!” 第13章 金子 子安向后靠回书房的皮转椅上,双手交错,食指抵着下颌,微笑着。非常完美,这个小爆炸应该会消除那些精灵轻蔑的态度,而且世界上也少了一艘捕鲸船。子安?并不喜欢捕鲸船,要制造油脂副产品,明明有不那么引人反感的方法。 藏在定位仪里的针孔摄像机表现很出色。通过它的高分辨率图像,他发现了精灵的呼吸所结成的冰晶,就是它泄露了精灵的行踪。 子安看了下地下室的监控摄像机。他的俘虏现在正坐在小床上,头埋在手心里。子安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精灵看起来会这么像……人类。迄今为止,他们只是猎物,要猎捕的动物而已。但是现在,看到一个这样的精灵,处于如此明显的不安中,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子安把电脑调到睡眠状态,朝大门走去。是时候和他们的客人稍微谈谈了。他的手指刚触到黄铜把手,门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打开了。茱丽叶出现在门口,急急忙忙跑上来的她双颊泛起一片红晕。 “子安,”她气喘吁吁,“你妈妈,她……” 子安登时觉得有一只铅球沉进了他的胃里。 “嗯?” “唔,她说,子安……子安,她说你的……” “茱丽叶,看在老天份上,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茱丽叶双手捂住了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几秒钟后她张开了指甲涂得亮晶晶的手指,从指头缝里说: “是你的父亲,主人,老子安,夫人说他回来了!” 子安的心脏霎时间停止了跳动。父亲?回来了?这可能吗?当然他过去始终相信父亲还活着,但是最近,自从他开始策划这桩精灵计划后,好像父亲就被他转移到了注意力的大后方。子安觉得内疚感在翻搅着他的胃。他放弃了,他放弃了自己的父亲。 “你看见他了吗?茱丽叶?你亲眼看见了吗?” 女孩摇摇头。 “没有,子安,主人。我只听到了声音,就在卧室里。但是她不让我进门,无论如何都不让,就连送杯热饮料都不行。” 子安思考着。他们是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回来的。他父亲可能偷偷避过了茱丽叶,这是有可能的。只是可能而已。他瞄了一眼他的手表,和格林威治时间一致,因为经常根据最新无线电讯号进行校准。早上三点。时间在钟表的滴滴答答声中慢慢流逝,他的整个计划就全靠精灵们在日出前展开下一次行动了。 子安惊了一下,他又重蹈覆辙了,把家庭推到了一边。他怎么能这样呢?应该优先考虑妈妈的事,而不是什么赚钱计划。 茱丽叶仍然站在门口,大大的蓝眼睛注视着他。她在等他作出决定,就像他往常那样作出决定。但是这一次,他苍白的脸上却零乱地写着犹豫不决。 “好吧,”最后他喃喃着说,“我得立即上楼去。” 子安掠过女孩,两步并作一步跑上楼梯。两段楼梯的上方就是他母亲的房间,是一处由阁楼改造成的空间。 站在门口,子安犹豫了。如果他父亲真的奇迹般地生还,他该说什么?他该怎么做?为此抖成一团,真是荒谬可笑啊!想也是不可能的事。他轻轻敲了敲门。 “妈妈?” 没有回答,但是他想他听到了咯咯笑声,于是他的思绪立即飞回到了过去。起初这个房间是父母的休息室。他们会坐在躺椅上,一坐几个小时,像学校里的顽童一样窃笑不已,他们会喂喂鸽子,或者眺望一艘艘船只驶过都柏林海峡。老子安失踪后,安琪莉娜越来越依恋这个地方,最后干脆拒绝离开这里。 “妈妈?你没事吧?” 似被什么东西蒙住的沉闷的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好像阴谋一样的私语。 “妈妈,我进去了。” “等一下,提米,住手,你这个野兽。我们有客人了。” 提米?子安的心脏狂跳起来,如同有只小鼓在胸膛内敲打着。提米,他父亲的昵称。提米和阿提,是安琪莉娜生命中的两个男人。子安不能再等了,他冲进了双层门。 他的第一印象是灯光。妈妈把灯打开了。这无疑是个好兆头。子安知道妈妈会在哪儿,他完全知道该往哪儿看。但是他没勇气看,如果,如果…… “唔,我们能帮你吗?” 子安转过了头,他的目光仍然低垂着。“是我。”他轻声说。 妈妈笑了,笑声十分欢快。“我知道是你,爸爸。你就不能放你的儿子一夜假吗?毕竟现在我们还在度蜜月呢。” 子安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疯癫又更严重了。爸爸?安琪莉娜把子安看作了他的爷爷,十年前就已经去逝了的爷爷。他慢慢地抬起了目光。 妈妈正坐在躺椅上,身上穿着华丽的结婚礼服,脸上化了拙劣的妆。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她的旁边是假造出来的父亲,“他”穿着十四年前父亲在基督城大教堂结婚那天穿的礼服。衣服里面塞着棉纸,衣服上面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枕头套,枕头套上印满了口红印。这幕场景几乎是滑稽的。子安强忍下了一声呜咽,他的希望就像夏日彩虹一样消逝了。 “你说什么,爸爸?”安琪莉娜问,她的声音十分低,她一边问一边让枕头点着头,就像一个口技演员在操纵她的木偶,“放你儿子一夜假?嗯?” 子安点点头。他还能做别的什么呢? “就今晚吧,明天也放假,玩得开心点。” 安琪莉娜的脸上洋溢着坦率的喜悦。她从躺椅里跳了起来,拥抱了她根本没认出来的儿子。 “谢谢你,爸爸,谢谢你。” 子安回以拥抱,虽然这种行为感觉像在欺骗她。 “不用谢,妈——安琪莉娜。现在我必须离开了,要去照顾生意了。” 他的妈妈坐回了她伪造出来的丈夫旁边。 “是的,爸爸。你走吧,不用担心,我们会玩得开心的。” 子安离开了。他没有回头。他有事儿要忙,要去勒索精灵,他没时间浪费在妈妈的幻想世界里。 何莉队长正把头埋在手中,准确地说,埋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正摸索着伸进靴子里,摄像机看不到这边。实际上她的头脑十分清醒,但是让敌人认为她仍然动弹不得,对她并没有什么坏处。也许他们会低估她,那么这就会成为他们犯的最后一个错误。 何莉的手指握住了那个扎在她脚踝那儿的东西。根据它的轮廓,她立即知道了藏在那儿的是什么东西。那个橡果!它肯定是在橡树下的那场骚动中滑进她的靴子里的。她现在只需要一小捧土,然后她的魔力就恢复了! 何莉偷偷环视这间牢房。看起来是新砌上的混凝土,连一条缝隙,或一块容易剥落的墙角都没有,根本没地儿埋她的秘密武器。何莉试探性地站了起来,试试她的双腿能不能站稳。并不太糟糕,虽然膝盖处有点打颤,但是其他方面都没问题。她走到墙边,把面颊和双手都贴在了光滑的墙面上。混凝土确实是新的,最近才刚砌好的。显而易见,她的牢房是特别为她准备的。 “找什么呢?”一个声音说。冰冷、无情的声音。 何莉转过身来。人类男孩正站在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他的眼睛藏在反射式眼镜后面。他进来时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太令人吃惊了。 “请坐。” 何莉并不想坐。她只想用她的胳膊肘把这傲慢的小子撞得生活不能自理,然后扒了他那张卑劣的人皮。子安可以读出她眼中的想法,他被逗乐了。 “在想什么呢?何莉队长?” 何莉龇了龇牙,权当这是回答。 “我们双方都很清楚这儿的规则,队长。这是我的房子,你必须遵从我的意愿。这是你们的法律规定的,不是我们规定的。显然我的意愿并不包括使我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也不包括你企图离开这所房子。” 何莉大受打击。 “你怎么知道我的……” “你的名字?你的军衔?”子安微笑着,虽然他的笑里面没有什么开心的成分,“如果你戴着名签……” 何莉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制服上的银色标签。 “但是它是用……” “是用精灵语写的。我知道。碰巧我通晓这门语言,我手下每个人都懂。” 何莉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重大发现。 “,”她激动地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像你这样把两个不同的世界牵扯在一起,只会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灾难!” 子安耸耸肩:“我对我们所有人不感兴趣,我关心的只是我自己。相信我,我会安然无恙的。现在,请坐下。” 何莉坐了下来,淡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小魔鬼。 “那么你的伟大计划是什么,?让我猜猜:统治全世界?” “没那么夸张,”子安咯咯笑了起来,“只是财富罢了。” “小偷!”何莉吐了口唾沫,“原来你是个小偷!” 恼怒之色闪电般掠过子安的脸庞,但是很快就被他常挂在脸上的讥讽笑容取而代之了。 “是的,我是小偷,如果你高兴这么叫的话。虽然不仅仅是小偷那么简单,我可是世界上第一个跨种族的小偷。” 何莉队长嗤之以鼻,“第一个跨种族的小偷!人类已经偷我们偷了一千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住在地底下?” “确实如此。但是我会成为第一个成功拿走精灵金子的人。” “金子?金子?白痴人类。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关于金罐子的胡说八道吧?根本不是真的,你知道的。” 何莉笑得前仰后合。 第14章 包围 子安耐心地审视着自己的指甲,等着她笑完。当笑声终于平静下来后,他摇了摇食指。 “你笑得对,何莉队长。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相信了那些彩虹下藏着金罐子的胡话,但是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了,现在我知道赎金的事了。” 何莉努力控制自己的脸色别失控。 “什么赎金?” “噢,队长,这么容易被人识破的伪装,就别跟我玩了。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我告诉你的?”何莉结结巴巴地说,“荒谬!” “看看你的胳膊。” 何莉卷起了右边的袖子。有一个小棉垫轻扣在静脉上。 “我们用了硫喷妥钠,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吐真药’。你全都招供啦。” 何莉知道这是真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你疯了!” 子安宽容地点点头:“若我胜,我就是天才;若我败,我就是疯子。历史书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当然,根本没有什么吐真药,只是用灭过菌的针头在何莉胳膊上扎了一下而已,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子安不愿意去冒“饭票”智力受损的风险,但是他也不愿意让人知道“精灵之书”是他的消息来源。最好让人质以为她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种族,这样可以打击她的士气,使她更容易受他的心理游戏摆布。尽管如此,他的诡计也弄得他自己心烦意乱,它的残忍是无可辩驳的。为了得到黄金,他准备做到何种程度?他不知道,也许时候到了他就会知道。 何莉一时间意志消沉,她被事件的最新发展挫败了。她说了,她泄露了神圣的秘密。就算成功逃走,她也会被流放到北极圈下面的某个冻死人的隧道里。 “这还没完,,”她最后说,“我们拥有你不可能知道的力量,要把它们全描述出来得花上好几天。” 令人光火的男孩又笑了起来:“你认为你已经在这儿有多久了?” 何莉皱起眉头,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了。“几个小时?” 子安摇摇头。“三天,”他在撒谎,“我们已经给你打点滴打了六十多个小时了……直到你说出了我们所有想知道的事。” 话一出口,子安立即就生出了罪恶感。这些心理游戏在何莉身上收到了明显的功效,把她彻底给击垮了。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三天?你还不如杀了我呢!这种……” 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罪恶感一刹那间使子安心中产生了动摇。这个精灵觉得自己是这么邪恶,她甚至找不到词来形容。 何莉重新振作起来。 “那好,大人,”她轻蔑地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如果你已经如此了解我,那么你肯定知道他们发现我时,会发生什么事。” 子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噢,是的,我知道。实际上,我正在期待着这个时刻的来临。” 这次轮到何莉大笑了。 “哦,真的啊?告诉我,男孩,你见过巨魔吗?” 生平第一次,这个人的自信裂了一条小缝隙。 “不,从来没遇见过巨魔。” 何莉笑得更开心了。 “你会遇见的,。你会的。那时我希望我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LEP在塔拉有一个地面作战部的指挥部。 “喂!”鲁特叫道,拍走一个正在往他前额上涂烧伤药膏的地精护士。“扔了它。魔法很快就会治好我的。” “喂什么?”弗利回答。 “今天少给我绕舌头了,弗利,因为今天可不是叫唤‘哦,小马的科技让我印象深刻’的日子!跟我说那个人类的事你都调查出来什么?” 弗利皱皱眉头,稳了稳他头上的锡箔帽。他拍了拍一个超薄笔记本电脑的顶盖。 “我闯进了国际刑警组织。这并不太困难,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还不如摆出张‘欢迎光临’的门垫呢……” 鲁特用手指敲了敲会议桌:“说重点。” “好。,一百万兆的档案。如果换算成纸张的话,等于半个图书馆。” 司令官吹了声口哨。“这家伙一定很忙。” “家族,”弗利纠正道,“家族世世代代一直在和正义作对。他们为了攫取财富,简直可以不择手段,上世纪大部分活动是公司行为。” “那么我们发现他的位置了?” “这是轻而易举的。庄园,位于都柏林郊区的两百英亩地产,离我们现在所在地只有二十公里。” 鲁特咬咬下嘴唇。 “只有二十公里?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日出前办完这件事。” “是的。日出以后事情就失去控制了,我们得在这之前搞定这一团乱。” 司令官点点头。这是多年来他们第一次打破常规,精灵们已经好几个世纪没有在自然光下活动了。就连过去住在地面上时,他们也基本上是夜行动物。太阳会像漂白照片一样稀释他们的魔法。如果发起进攻前,他们不得不再等一天,谁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整个事件甚至可能会被搬上媒体,到明天晚上时,何莉队长的面容可能就会登上全球各家出版物的封面了。鲁特打了个冷战。这将意味着所有一切的终结,除非人类学会如何和其他种族共处。如果历史曾经教过他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人类根本不会和任何人和平相处,甚至他们自己的同类。 “好,各位,准备战斗!进入V飞行模式,在庄园范围内建立结界。” 缉捕队队员们齐声称是,金属武器登时一片铿锵作响。 “弗利,集合技术人员,跟我们一起上飞船,还有带上碟形卫星天线。我们要封锁整个庄园,给我们自己创造点喘气的时间。”→蜗卝牛卝电子卝书← “我有件事要说,长官。”弗利思索着说。 “哦?”鲁特不耐心地说。 “为什么这个人类告诉我们他是谁?他一定知道我们能找到他。” 鲁特耸耸肩,“也许他没自以为的那么聪明。” “不,我不这么认为。我想根本不是这回事,我觉得他事事先我们一步,这次也不例外。” “我现在没时间作推理,弗利。早晨越来越近了。” “还有一件事,长官。” “它重要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哦?” 弗利敲了一下他笔记本电脑上的一个键,翻到了子安最重要的数据部分。 “这起案件的策划者,这个精密计划背后的人……” “哦?他怎么样?” 弗利抬起头来,他金色眼睛里闪耀着几乎可以算是钦佩的光芒。 “唔,他只有十二岁。即使对人类而言,也很年轻。” 鲁特嗤之以鼻,把一块新电池插进了他的三管火弹枪内。 “电视看多了!你还以为他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呢!” “是莫里亚提教授。”弗利纠正道。 “不管是歇洛克还是莫里亚提,把他们头骨上的皮肉烧焦了看起来都一个样!” 丢下这句优雅的机敏反驳作道别语,鲁特跟着他的小分队冲进了夜空。 缉捕队采用了大雁的V型编阵,鲁特打头。他们跟随着用电子邮件发送到他们头盔上的视频讯号,向东南方飞去。弗利甚至用一个红点把庄园标了出来。“傻瓜都能看得懂。”他对着话筒嘀咕,声音刚好大到能让司令官听到。 庄园的中心地区是一座翻新过的中世纪晚期及现代早期的城堡,由胡高?建于十五世纪。 家族历年来一直坚守着庄园,庄园历经战火、国内###、数次税务审查而屹立不倒。子安并不打算成为失掉它的那个人。 庄园被五米高的雉堞状石墙环绕着,仍然保留着原来的警戒塔和人行道。缉捕队准确地降落在边界内,然后立即开始扫描可能存在的敌人。 “相隔二十米,”鲁特命令说,“彻底搜查这个地区,每六十秒报到一次。明白吗?” 缉捕队员们点头。当然明白,他们可都是专业人员。 缉捕队队长库金中尉爬上了一座警戒塔。 “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吗?鲁特?” 他和鲁特在学校时是同学,又在同一个隧道里接受培训,库金是能直呼鲁特名字的少数精灵之一,这样的精灵或许只有五个。 “我知道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应该炸掉整个地方。” “真是让人吃惊!” “最干净利落的方法。只需一瓶蓝色洗液,而且我们的损失是最低的。” 蓝色洗液是他们的行话,指的是破坏性生物炸弹,部队很少使用它。生物炸弹的聪明之处在于它只毁灭活组织,而不会改变环境。 “你说的最低损失恰巧是我的一个警员。” “噢,是的,”库金说,“一个女性侦察队警员,那个试验案例。唔,我想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这个战术性方案的正确性。” 鲁特的脸上浮现出了那种熟悉的紫色。 “你现在最好给我滚,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把那瓶蓝色洗液直接倒到你称之为脑子的烂泥坑里!” 库金泰然自若:“侮辱我并不能改变事实,鲁特。你知道精灵之书上是怎么说的。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让地下世界向人类妥协。你只需要做时间停止,在……” 中尉没有说完,他并不需要说完。 “我知道书上是怎么说的,”鲁特喝道,“我只希望你对它别这么狂热。如果我不是早就认识你,我还当你身体里流着人类的血呢。” “没必要为此大呼小叫,”库金面露不悦,“我只是在执行我的任务。” “有道理,”司令官让步了,“对不起。” 要听到鲁特道歉可不是常事,但是当时他的话确实是太侮辱人了。 长星正看着监视器。 “有动静吗?”子安问。 长星吓了一跳,他根本没听到小主人走进来。 “不,没动静,有一两次我觉得我看到了一道闪光,但是结果什么都没有。” “没有什么是没什么的,”子安语意含混地说,“使用新的摄像机。” 长星点点头。就在上个月,主人从网上买了台电影摄像机。每秒两千帧,由工业光魔公司最新研发,用于专业自然摄像、拍摄蜂鸟翅膀等。它处理图像的速度比人眼快。子安把它安装在了大门上的一个小天使后面。 长星开启了手柄。 “看哪儿?” “试试林荫道。我有种感觉,客人就在路上。” 男仆用他粗大的手指操纵着牙签大小的操纵杆。数码监视屏上跳出了实况画面。 “什么都没,”长星说,“一片死寂。” 子安指着控制台。 “定格画面。” 第15章 滤镜 长星几乎要询问为什么会有这个命令。但只是几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按下了手柄。屏幕上的樱桃树冻结了,樱花悬停在了空中。最重要的是,十来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林荫道上。 “什么!”长星大叫,“他们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他们隐形了,”子安解释说,“高速振动,速度太快,人眼无法跟踪……” “但是对摄像机就没辙了,”长星点点头。子安主人总是超前两步。“如果我随身带着摄像机就好了。” “是啊,但是我们还有个好东西……” 子安小心翼翼地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副耳机。这是何莉头盔的剩余部分。显而易见,要把长星的头塞进原来的头盔里,就跟要把土豆塞进顶针里一样。只有面罩和控制按钮是完好无缺的。安全帽带子成了应急装备,好让男仆的硕大脑袋能套进头盔。 “这个东西装有几个滤镜,显然其中一个是反隐身的。让我们来试试它吧。” 子安把这个装置安在了长星双耳上。 “显然,依你的视觉广度,会出现盲点,但是不会过度妨碍你。现在打开摄像机。” 长星再次开启了摄像机,这时子安一个挨一个地放下滤镜。 “现在?” “不行。” “现在……” “所有东西都变红了,是紫外线滤镜。没看见精灵。” “现在呢?” “不行,我想它是偏振片。” “最后一个。” 长星微笑了。仿佛鲨鱼发现了光着尼股的人。 “看到他们了!” 长星眼中的世界仍然是原原本本的样子,只是多出了正在林荫道上搜索的LEP缉捕队。 “唔,”子安说,“我猜是频闪观测器变体,非常高的频率。” “我清楚了。” “心里清楚还是眼里清楚啊?”他的主人微笑着。 “完全清楚了。” 子安晃晃自己的头,开太多玩笑了。再这么下去,接下来他就该穿上小丑鞋,在大厅里横着翻跟斗了。 “很好,长星。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看来我们的入侵者到了庭院里了……” 长星站了起来,不需要进一步的指示了。他系紧安全帽带,直接朝门口走去。 “噢,还有,长星……” “哦?子安?” “如果可能的话,吓唬吓唬他们就好了,别真弄死他们。” 长星点点头。如果可能的话。 LEP缉捕一队是最优秀、最光荣的部队。每个小精灵都梦想着长大后有一天能穿上缉捕队突击小队的纯黑跳伞服。他们是精英,“特拉伯”就是他们的中间名。对于科尔普队长而言,“特拉伯”本来就是他的名字。在他刚被学院录取时的成人礼上,他还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特拉伯?科尔普带领他的小队搜查着林荫道。像平常一样,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立志成为第一个参于战斗的人,并且他热烈地渴望着有战斗爆发。 “报到。”他对着蛇一样弯弯曲曲从头盔里伸出来的麦克风说。 “一号没有发现。” “什么都没发现,队长。” “完全没发现,特拉伯。” 科尔普队长吃了一惊。 “我们是在战场上,下士!你得遵守规定!” “但是妈咪说过的!” “我不管妈咪说了什么,下士!军衔就是军衔!你得称呼我科尔普队长。” “是的长官,队长,”下士闷闷不乐地说。“但是别想再让我帮你熨衣服了。” 特拉伯对准了弟弟的频道,关闭了其他队员的频道。 “闭嘴!不许再提妈咪,听到没?还有熨衣服!你能参加这次行动全是因为我的要求!现在开始表现得专业点,不然给我滚回结界去!” “好,特拉哥哥。” “特拉伯!”科尔普队长咆哮道,“是特拉伯!不是特拉哥哥!也不是特拉!特拉伯!明白吗?” “好,特拉伯。妈妈说得对,你还真是孩子气。” 非常不专业地诅咒着,科尔普队长把他的耳机转回到了公开频道。他正好及时听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 “啊咳!” “那是什么?”他问。 “什么?” “我不知道。” “什么也没有,队长。” 但是特拉伯曾经在队长晋级考试中做过专业“声音识别”的测试,他百分百肯定那声“啊咳”是因为某人气管被砍了一下才发出来的。很可能他弟弟已经走进了灌木丛中。 “格拉伯?你没事吧?” “你得称呼我格拉伯?科尔普下士。” 特拉伯气得一脚踢断一棵雏菊。 “报到。挨个报数。” “一号,我很好。” “二号,没事。” “三号,烦得很,但是好好地活着。” “五号正在接近西侧。” 特拉伯愣住了。“等等,四号?你还在吧,四号?你在哪里?” “……”除了随机噪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好。四号出了故障。也许是设备失灵。我们还是不能心存侥幸。在大门口重新集队。” 缉捕队一支队一起匍匐前进,他们发出的声音比蜘蛛的声音还小。科尔普很快数了数人头,十一个,少了一个。四号也许正在玫瑰花丛那里徘徊,奇怪着为什么没人跟他通话。 然后特拉伯注意到了两件事:第一,门边一处灌木丛里露出了一双黑靴子;第二,有个巨人般的人类正站在门口。这个人臂弯里抱着一只看起来很危险的枪。 “噤声!”科尔普低声说,十一张全盔面罩立即拉了下来,封住了小分队所有成员呼吸和通信的声音。 “现在,所有人不要惊慌。我想我可以推测出事件的基本经过。四号潜伏在门外,那个人类打开了门,四号脑袋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跌进了灌木丛里。没问题,我们的隐身术完好无损,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所以请大家不要紧张。格拉柏……对不起,科尔普下士,检查一下四号是否还活着。其他人隐蔽起来,保持安静。” 小分队小心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修剪好的草地边上。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类实在是太惊人了,毫无疑问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身形这么巨大的人类。 “D’Arvit!”二号倒抽一口冷气。 “无线电保持安静,除非有紧急情况。”特拉伯下命令说,“诅咒可不是什么紧急情况。”但是私心里,他其实觉得“于我心有戚戚焉”。他很高兴这次用了隐身术,那个男人看起来好像一只巨掌能捏碎半打精灵。 格拉伯回到了原位。“四号情况稳定,我猜他脑震荡了,但是除此之外,一切还好。他的隐身术没了,所以我把他塞到了灌木丛里。” “做得好,下士,想得周到。” 他们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找到四号的靴子。 那个男人移动了,沉重的身躯慢悠悠地走下过道。他也许向左或向右瞥了眼,他的风帽盖住了眼睛,所以很难判断出来他的视线走向。这个人类居然在这样晴和的夜里戴风帽,还真是古怪。 “打开保险栓。”特拉伯下命令。 他可以想象得到他的手下的眼珠子正在骨碌碌地转,就好像他们在过去半小时内根本没有打开保险栓一样。尽管如此,你还是得按精灵之书里的规矩办,以防万一将来被告上法庭。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缉捕队可以先攻击,而且永远不用回答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可不行了。现在总是有那么些个空想主义的社会改良家喋喋不休地讲公民权利。他们甚至为人类说话,你能相信吗? 那个巨人停了下来,正好停在了小分队中间。如果他能看得到他们的话,这个地方还真是极佳的战略位置。他们的火力实际上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开火的话,缉捕队自身伤亡倒会更惨重。 幸运的是,整个小分队是隐形的,除了四号,现在他正安全地被藏在一丛杜鹃花下面。 “换用电警棍,打开它们。”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谨慎点总不会有害的。 当LEP警官们开始更换武器,双手摸向手枪皮套时,那个人类开口说话了。 “晚上好,先生们。”他一边说,一边撸下了风帽。 真是有趣,特拉伯心想,看起来几乎就像……这时他看到了临时改造的护目镜。 “隐蔽!”他大叫起来,“注意隐蔽!” 但是太晚了,除了奋起出击,没有其他选择,而这根本不算是一种选择。 长星可以从栏杆那里把他们所有人全干掉,用那把特制的来复枪,一枪一个。但这就与计划背道而弛了。他得给对方留个深刻印象,发出个讯号。与世上任何警察力量打交道的标准程序,都是先呈上炮灰,再开始谈判。不想也知道,他们会抵抗的,但是长星乐于顺水推舟。 他从信箱孔里偷看出去,啊,多么幸福的巧合啊,有双戴着护目镜的眼睛正巧也从那儿朝他看过来。太好运了,不能错过! “该上床睡觉了。”长星说,他用壮硕的肩膀猛地撞开了门。精灵飞出了好几米,然后摔进了灌木丛里。茱丽叶一定会气晕的,她喜欢杜鹃花。干掉一个了,还有几个目标。 第16章 惹火 长星拉上野战外套的尖顶风帽,走进了门廊。他们都在那里,像支战斗队伍一样铺开阵形。如果不是他们每人腰带上都挂支看起来很专业的武器的话,这一幕几乎是滑稽的。 手指不经意地滑下扳机护弓,长星大跨步走到他们中间。两点钟方向的大个子精灵正在发号施令。其他人的头都转向这个精灵的方向,可以从这点判断出来他就是头儿。 那个头头儿下了个命令,小分队换用了近距离武器。这很有道理,使用火器的话,他们只会把自己人轰成碎片。行动时间到了。 “晚上好,先生们,”长星禁不住开口说,有精灵们这一瞬间的呆若木鸡就值了。接着他的枪举了起来,开了枪。 特拉伯队长是第一个牺牲品,一只带钛帽的飞镖刺穿了他的制服领子。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那架势仿佛空气不是空气,倒变成了水一样。另两个队员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也倒在了地上。 一定很痛苦吧,长星不带感情地想,一下子失去保持了几个世纪的优势。 此刻缉捕一队的其他人已经打开了电警棍并举了起来。但是他们犯了个错误,犹犹豫豫地等待上司指令,但指令不会出现了。这给了长星一个对他们发起进攻的机会,他正需要再占次便宜呢。 即便如此,有那么一瞬间,男仆犹豫了。这些生物这么小,就像小孩子一样。而这时格拉伯一记电警棍重重击在了他的胳膊肘上,顿时一千伏的电流在长星的胸口蔓延开来。对这些小人儿们的所有同情登时烟消云散。 长星一把抓住了惹火了他的电警棍,把这个武器和挂在武器上的精灵像流星锤一样挥舞起来。当格拉柏被松开时,他尖叫起来,惯性一直把他甩到三个同伴中间。 长星继续挥舞着电警棍,让另外两个精灵的胸口吃了记惩罚性的戳刺。第三个精灵爬到了他的背上,不停地用电警棍刺他。长星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有样东西被压碎了,刺痛立即停止了。 突然有只枪管抵住了他下巴。一个缉捕队员板上了扳机。 “不许动,人类,”一个捂在头盔后面的低沉声音说,这把枪看起来不可小瞧,手枪通身都流动着液体冷却剂,汩汩直响,“给我一个理由。” 长星转转眼珠。不同的种族,相同的陈词滥调。他一巴掌扇飞了那个精灵。在这个小精灵看来,一定就好像天正朝着他的头顶塌了下来。 “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长星爬了起来。四周东倒西歪躺满了精灵,有的被吓呆了,有的失去了知觉。肯定是吓得够呛,至于死没死,还说不定。任务完成。 但是有一个小家伙在装死。你可以从他直打颤的两只小膝盖看出这点来。长星揪着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单用食指和大拇指很容易就扣住他的脖子了。 “名字?” “格,格拉……哦,我是科尔普下士。” “很好,下士,你去告诉你的上司,下次我再看见有军队进入这里,我会用狙击炮把他们全干掉,不再是飞镖了,是能穿透铁甲的子弹。 “是的,长官。狙击炮。明白了,看起来很公平。” “很好,但是准许你把你们的伤员搬走。” “您太宽宏大量了。” “不过要是给我看到任何一棵苜蓿上有武器的闪光,我就引爆埋在院子里的地雷。” 格拉伯吞了口唾沫,面盔后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苜蓿上没有武器,明白。” 长星把精灵放了下来,用他巨大的手指替精灵拂了拂上衣。 “现在,最后一件事,听好了?” 精灵拼命地点头。 “我需要一个谈判代表。一个能作决定的人,可不要那些没官阶的人,一接到命令就只得跑回基地去请命。明白吗?” “好,我肯定这样很好。不幸的是我就是那种没官阶的人。所以,你看,我不能真的保证这样很好……” 长星真的很想一脚把这个小精灵踢回他的军营去。 “很好。我理解。给我……闭嘴!” 格拉伯差点就要表示同意,不过他紧紧闭上了嘴巴,不住点头。 “很好。现在,在你离开前,把所有的武器和头盔收集一下,堆在这里。” 格拉伯深吸了口气。啊,他也可以像个英雄一样地离开了。 “我不能这么做。” “哦?真的?为什么不能?” 格拉伯用力抬头挺胸:“LEP警员永远不能放弃他的武器。” 长星点点头:“非常合理,我只是觉得我该问一下而已。那你走吧。” 格拉柏几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运,他连忙朝控制塔跑了回去。他是这里最后一个站立着的精灵。特拉伯正在石子地上打呼噜,但是他,格拉柏?科尔普却制服了人类怪物。等着吧,妈咪会听说这桩子事的。 何莉坐在床边,手指抓住床的金属底座。她慢慢地把它举了起来,双臂所承受的重力大到几乎要把她的胳膊肘给扯断。她举了一秒,然后松开手,铁架子猛地撞进了混凝土中。一阵尘土飞扬,地板碎片飞到了她的膝盖那儿,非常好。 “很好。”她咕哝道。 何莉看了眼摄像机。毫无疑问,他们正在监视着她。没时间可浪费了。她弯曲手指,重复上一个动作,一遍又一遍,直到铁制底座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一道道的勒痕。每次撞击都会在新砌的地板上撞出更多碎片。 几分钟后,牢房门砰地被打开了,茱丽叶进了屋。 “你在干什么?”她气喘吁吁,“想把整个房子给震翻吗?” “我饿了!”何莉叫道,“而且我受够了对着那个愚蠢的摄像机挥手示意了!你们都不给你们的犯人们食物吃吗?我要吃的!” 茱丽叶的手指握成了拳头。子安曾经警告过她要有礼貌,但是礼貌总有个限度。 “那也不需要把你的小家具……或者不管是什么,弄得扭成麻花样吧!你们精灵吃什么?” “你有海豚吗?”何莉讥刺地问。 茱丽叶耸耸肩:“没,我没有,你这个野兽!” “那就水果吧,或者蔬菜,要确定它们是清洗干净的。我可不想我的血里掺进去你们的任何化学毒品!” “哈哈,你真有趣。别担心,我们的所有农产品都是天然的。”茱丽叶往门口走时又停了下来,“你别忘了规则,别指望着从房子里逃出去,也没必要破坏家具。惹火了我,就让你尝上一记锁颈摔!” 茱丽叶的脚步声一消失,何莉就开始继续把床往混凝土里夯。跟精灵结约的话,指令必须眼对眼地下达,而且指令必须非常明确。只是说没必要做某件事,并不算是明确地禁止一个精灵不许这么干。还有另外一件事,何莉并不打算逃出这所房子。但这并不等于她不想逃出这个牢房。 子安在监控台上另加了一台监视器,这台与安琪莉娜?的阁楼房间里的一台摄影机相连。他花了一点时间查看了母亲的状况。有时他对自己往她房间里安摄像机的行为很不安,看起来好像间谍一样。但是这是为了她好,她可能会伤害自己,这种危险始终存在。吃了茱丽叶留在她盘子里的安眠药后,现在她正安静地睡着。这是他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长星走进了控制室。他一只手里抓着一大把精灵武器,另一只抚摸着他的脖子。 “狡猾的小家伙们。” 子安从监控台前抬起头来。 “遇到麻烦了吗?” “没大麻烦,虽然那些小棍子戳得人挺疼的。我们的犯人怎么样啦?” “很好。茱丽叶给她找东西吃去了。我只怕何莉队长有点发疯。” 屏幕上,何莉正抓着她的小床往混凝土里撞。 “可以理解,”男仆说,“想象一下她有多灰心吧。看起来她不大像是要挖条隧道逃跑。” 子安微笑:“不可能。整个城堡是建在石灰岩床上的。就连侏儒也不可能挖条隧道逃出这里的,当然也不可能钻进这里。” 这回他错了,大错特错。这一时刻对子安?而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LEP对于这样的紧急事件有一套应对程序。这套程序无疑并没考虑到缉捕队会被一个单枪匹马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情况。尽管如此,这也只是促使下一个战略部署更快出马,特别是眼看着最浅的一抹橘色悄悄潜入天空的时候。 “我们可以动手了吗?”鲁特朝着麦克风大声吼,好像这个麦克风不是对声音极度敏感的那一型似的。 可以动手,弗利心想,他正忙着在一个警戒塔上安装最后一个碟形卫星天线。这些军用玩意,还有军事用语,“可以动手”,“准备战斗”,我可不知道行不行。真是感觉心神不宁。 他大声说:“没必要大声嚷嚷,长官。这些耳机可以捕捉到马达加斯加一只蜘蛛搔痒痒的声音。” “马达加斯加真的有一只蜘蛛在搔痒痒吗?” “唔……我不知道。他们不能真的……” “好,停止顾左右而言它,弗利,回答我问题!” 半人马皱起眉头,司令官这么咬文嚼字。他把碟形卫星天线的调制解调器导线插进了他的笔记本电脑里。 “好。我们……可以动手了。” “时间也到了。很好,打开开关。” 短短一会儿时间,弗利第三次磨起了他的马牙。“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他真是典型的天才难遇知音。“打开开关”!说得难听点,鲁特的脑容量根本无法欣赏他在这里做的一切。 停止时间可不是按下开关键这么简单的事,它包含一系列精密的程序,执行这些程序必须极度精确,不然时间停止的区域就会化为灰烬和辐射流。 数千年来,精灵们确实一直在做时间停止,但是今天,如果一个地区落后时间两个小时,有了卫星通讯和互联网的人类可能就会察觉到。过去确实有那么一段时期,如果你能让整个国家时间停止,人类只会单纯地认为神灵发怒了。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人类有了测量一切的工具,所以如果要进行时间停止,最好做好微调,保持极高的精确度。 在以前,五个小精灵魔术师围着目标组成一个五角星形,在它的上方铺开魔法盾牌,就可以在被施了魔法的场地内进行短暂的时间停止。 如果魔术师不上厕所的话,魔法还是挺好的。许多次围攻会失败,就单因为一个小精灵喝高了。魔法师累得也很快,他们的胳膊一会儿就酸了。哪天状况好的话,倒是可以实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停止,但是首先,这么麻烦,根本就不值得。 将整套程序机械化是弗利的主意。他让魔法师把魔力输入锂电池,然后建造了碟形卫星天线接收网,将目标区域包围起来。听起来很简单?哦,根本不是这回事。但是这套程序绝对有好处。首先不会再出现能量波动。电池并不喜欢彼此眩耀。你可以精确计算出需要多少节电池,而且围攻时间可以延长至八小时之久。 庄园还真是做时间停止的最佳场所——它与世隔绝,有其明确的边界。它甚至还有高高的塔楼,可以安放碟形卫星天线,上帝啊!几乎就像子安?自己很想要时间停止似的……弗利按在按钮上的手指犹豫了。这可能吗?毕竟那个人类少年在整个事件中,步步棋高一着。 “长官?” “我们已经动手了吗?” “还没,有点问题……” 鲁特的咆哮声几乎炸裂了弗利耳机的扬声器。 “不,弗利!什么问题都没有!别再说你的聪明主意了,非常感谢你。何莉队长的生命危在旦夕,所以在我爬上塔楼前给我按下按钮,用你的脸去按!” “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弗利嘀咕着,他按下了按钮。 库金中尉看了看他的手表。 “你有八个小时。” “我知道我有多长时间,”鲁特咆哮,“别老跟着我,你没自己的活要干吗?” “事实上,既然你提醒了我,我还真有一个生物炸弹要安装呢。” 鲁特暴怒:“别惹火我,中尉!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念叨,只会让我注意力涣散!你就肆意妄为吧!不过你可得做好上法庭陈辩的准备,如果这件事出错,一堆人都会掉脑袋!” “确实如此,”库金小声嘀咕,“但是我可不会和这些人同一下场。” 鲁特看了看天空。一片微微发亮的碧蓝天空已经覆盖了庄园。很好,他们现在已被时间忘却。墙外的生活继续在以夸张的步调前行,但如果有人能以某种方式通过垛墙和高大的院门进入这个庄园的话,他会发现这里已经荒芜,所有的居民都被困在了过去。 在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庄园上空将一直闪烁着黎明的晨光。过了这段时间,鲁特就无法保证何莉的安全了。如果情况严重,库金很有可能会得到允许把整个地方用生物炸弹给炸了。鲁特以前见过那种“蓝色洗液”。没有一个活的生物能逃脱劫难,就连耗子都不能。 鲁特在北塔的塔基处找到了弗利。半人马在这堵一米厚的墙边停了一只飞船。工作区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电线和脉冲光纤。 “弗利?你在这儿吗?” 半人马戴着箔帽的脑袋从一个开膛破肚的硬盘驱动器里面冒了出来。 “我在这儿,长官。我猜你来这儿是为了用我的脸按下按扭。” 鲁特差点笑了:“别告诉我你想要我道歉,弗利。我已经把今天的道歉配额用完了,用在了一个终生好友身上。” “库金?原谅我,司令官,但是我可不愿意把该给我的道歉浪费在中尉身上。当他往你背后捅一刀时,他可不会给你任何道歉。” “你错怪他了。库金是个好警官。当然,他是有点刻薄,但是只要需要,他会做出正确决定的。” “也许对他自己而言是正确的。我可不认为何莉在他的优先名单上。” 第17章 只要我还活着 鲁特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还有另一件事。我有点怀疑那个年轻的子安?希望我们停止时间。毕竟我们的所有其他行动全都没跑出他的手掌心。” 鲁特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知道时间停止这种事呢?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推理时间,弗利。我只有不到八个小时的时间用来理清这场乱子了。你这次能提供什么给我?” 弗利嗒嗒跑到固定在墙上的一个设备架上。 “不是重型武器,这是肯定的。在缉捕一队的遭遇之后,就不能用重型武器了。也没有头盔,那个人类怪兽看起来在收集头盔。不,为了表示真诚,我们打算让你不带任何武器、也不佩任何盔甲进入封地。 鲁特鼻子哼了一声:“你是从哪本手册上学到这点的?” “这是标准操作程序。培养信任有利于促进交流。” “噢,别再引经据典了,给我样射击用的东西。” “如您所愿,”弗利叹口气,从架子上选了个看起来蛮像一根手指的东西。 “这是什么?” “它是一根手指,它看起来像什么?” “一根手指。”鲁特表示赞同。 “是的,但是并非普通的手指。”弗利往四周匆匆扫视,以确保没人旁观,“指尖里有个加压飞镖,只有一个。你用大拇指轻击这个关节,就会有人昏睡过去。” “为什么以前我没见过这个?” “这是秘密武器……” “还有?”鲁特怀疑地问。 “唔,曾经发生过几次事故……” “告诉我,弗利。” “我们的用户总是忘了他们正戴着它。” “意思是说他们射到了自己。” 弗利悲哀地点点头:“我们最优秀的一个精灵当时正在挖鼻孔,结果有三天时间性命垂危。” 鲁特把这个“记忆型乳胶”武器套在了食指上,它立即变幻出和宿主手指一致的形状和颜色。 “别担心,弗利,我可不是大傻瓜。还有别的东西吗?” 弗利从设备架上取下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箱子夹层的东西。 “你不是认真的吧!它能干什么?” “什么也不能干,”半人马承认说,“但是它在派对上能制造不少笑料。” 鲁特吃吃笑了起来,他居然被逗乐两次,这对他而言是重大失误。 “好吧,别再开玩笑了。你打算在我身上安装窃听装置吗?” “当然。一个虹膜摄像机。什么颜色?”他看进司令官眼睛里,“唔,土黄色。”他从架子上选了一个小瓶子,从一只液体胶囊里取出一副电子隐形眼镜。弗利用拇指和食指分开鲁特的眼睑,把虹膜摄像机放了进去。“你的眼睛可能会有点疼,不要揉眼睛,不然它会跑到你的眼球后面,那样我们可只能看你的脑瓜子了,上帝知道,那儿可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鲁特眨眨眼,努力克制不去揉流泪的眼睛。 “就这些吗?” 弗利点点头:“我们就只敢冒险用这些了。” 司令官不大情愿地同意了。没了三管火弹枪在臀部晃荡,他感觉轻飘飘的。 “好,我想这只了不起的飞镖手指一定得管用。说真的,弗利,如果它轰了我的脸,你就会坐上下一艘飞往天堂的飞船。” 半人马窃笑连连:“上厕所时要小心。” 鲁特没有笑。世上有些事你没法开玩笑。 子安的表停了,就好像格林威治已经不存在了。子安沉思着,或许我们是已经失踪的人。他查看了CNN,CNN已经冻结了。一张康锐思的照片正在屏幕上轻微抖动着。子安情不自禁地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们出手了,就像精灵之书里说的那样。LEP停止了时间。一切进展与计划相符。 是检验他的一个推测的时候了。子安转身走向监控台,打开了70公分主监视屏上那台监视着妈妈的摄像机。安琪莉娜?已经不在躺椅上了。子安移动摄像机,查看房间,房间是空的。他妈妈离开了,消失了。他的微笑扩大了。很好,不出他所料。 子安把注意力转回到何莉?上面。她又在破坏那张床了。偶尔她会站起来,用空拳头直接捶打墙壁。也许这不只是因为挫折失意。她的疯狂里面是否可能藏着某种计谋?他用一根细细的手指敲了敲监视屏。 “你打算干什么?队长?你的小计划是什么?” 这时他被林荫道上的动静转移了注意力。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游戏终于开始了。” 一个身形正沿着林荫道走来。很小,但是很有威严。也没有用隐身术。完美的演技。 子安按下对讲机键。 “长星?我们有客人了。我会把他领进来,你回来这里,看好这些监控摄像机。” 长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声音很小。 “好,子安。我这就来。” 子安扣好身上由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夹克,停在镜子前整了整领带。谈判的技巧是握住所有的好牌,即便你没拿到好牌,也要装出一副拿到的样子。 子安换上一副最邪恶的面容。邪恶,他告诉自己,邪恶但是高智慧。还有坚定,别忘了要表现得坚定。他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手很稳,深呼吸,不要去想你可能错误判断了形势,可能会被射杀。一、二、三……他打开了房门。 “晚上好!”他说,举手投足间一派和和气气如同春风扑面的主人风范,但同时他仍是个不祥、邪恶、高智商而且意志坚定的人。 鲁特站在门口,双手向上摊着,全世界通用的姿势,表示“看,我没携带杀伤性武器”。 “你是?” “子安?,为您服务。您是?” “LEP司令官鲁特。很好,我们知道彼此的名字了,那么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当然。” 鲁特决定让他的武器碰碰运气。“那么你出来,走到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子安的脸板了起来:“你就没从以往的教训里学到什么吗?那艘船,还有你的突出队员?难道非得我杀人才行?”【WWW.WNdzs.COm】 “不,”鲁特慌忙说,“我只是——” “你只是想把我引到外面,然后就可以捉住我,用来交换人质。鲁特司令官,你的把戏省省吧,或者派个有头脑的人过来。” 鲁特感觉到血一下子涌上了双颊。 “现在你听我说,你这个年轻的……” 子安微笑起来,再次摆出掌控全局的架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谈判技巧,司令官大人,我们还没开始坐下谈判呢,你就失去了自制力。” 鲁特做了几次深呼吸。 “好,不管你说什么都好。你想在哪儿谈?” “当然在里面。我允许你进入,但是请记住,何莉队长的性命握在你的手中。请小心点。” 鲁特跟着家的主人走进了拱顶走廊。历代的们从古代绘像上瞪着他看。他们穿过一个褪色的橡木大门,走进了一个长长的会议室。一张圆桌边已经设好了两个座席,配有便笺簿、烟灰缸和水杯。 看到烟灰缸,鲁特相当高兴,立即从他的衣服里掏出只抽了半截的雪茄。 “也许你还不算彻头彻尾的野蛮人。”他嘀咕道,一边吐出一大团绿悠悠的烟雾。司令官无视那个水杯,而是从他的随身小酒瓶里为自己倒出了一杯紫色的酒。他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嗝,然后坐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子安翻着他的笔记,架势像是在读报纸,“现在在我看来,情况是这样的。我有办法把生存于地下的你们曝光出来,你们却没有能力阻止我。所以,基本上,我的全部要求,就是希望你们支付一点小小的赎金。” 鲁特吐出一点蘑菇烟草:“你认为你可以把所有这些信息放在互联网上?” “唔,不是立刻就放,现在还在时间停止状态中呢。” 鲁特呛了满肺的烟,这可是他们的秘密王牌啊!他低声咕哝道:“好,如果你知道时间停止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你已经完全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你实际上无能为力。” 子安在便笺簿上草草写下一张字条。“让我们省省时间吧。我烦了你笨手笨脚的虚张声势了。遇到绑架事件时,LEP要先派一支一流的缉捕队夺回失踪人员。你已经这样做了。啊,我不小心笑了,真抱歉。一流队伍?的确。一支佩着水枪的童子军小队就能打败他们。” 鲁特生着闷气,把怒气发泄在了雪茄烟蒂上。 “下一个法定步骤是谈判。最后,八小时的时间限制快要用完时,如果还没达成解决方案,就在时间场内引爆生物炸弹。” “你看起来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大人。我认为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没错。” 鲁特把吸剩的雪茄屁股按在了水晶烟灰缸里。 “那么让我们回正题吧,你都有什么要求?” “一个要求,只有一个。” 子安推了下他的笔记本,笔记本滑过了光滑的桌面。鲁特读了上面写的字。 “‘一吨二十四开的金子,只接受无标记的小块金锭。’哦,你不可能是认真的。”鲁特说。 “但我是认真的。”子安坚定地回答。 鲁特把身体从椅子里往前挪了挪,说:“你不知道吗?你的优势根本是保不住的。要么你交还何莉队长,要么我们被迫杀了你。根本没有中间选项。我们不和人类谈判,真的。我来这儿只是为了向你说明这一事实。” 子安露出他的吸血鬼式的微笑。“哦,但是你会和我谈判的,司令官大人。” “唔?真的吗?是什么让你如此特殊?” “我是特殊的,因为我知道如何逃出时间场。” “不可能,”鲁特鼻子哼了一声,“不可能办到的。” “噢,它是能实现的。相信我,我还没出过错呢。” 鲁特撕掉了第一页纸,把它折一折装进了口袋。 “我必须得思考一下。” “慢慢来,不用急。我们有八个小时呢……对不起,是七个半小时,然后我们大家就全都玩完了。” 鲁特好一会儿一言不发,用指甲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他深吸了口气想说话,却又改了主意,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 “我们保持联系。别担心,我会自己出门的。” 子安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好吧。但是请记住一点,只要我还活着,我不允许你们精灵族进入这里。” 第18章 小偷 鲁特怒气冲冲走出门厅,经过那些油画绘像时他狠狠瞪了回去。最好现在离开,然后分析一下这个新信息。这个家的小男孩真的是个狡猾的对手。但是他在犯一个基本的错误——想当然地以为鲁特会按规矩玩。但是朱利叶斯?鲁特可不是靠着死守规矩当上司令官的。是时候来点异端行为了。 专家们正在重新检视鲁特的虹膜摄像机拍到的录像带。 “你看那儿,”行为学家库缪勒斯教授说,“他那儿抽搐了一下,他在撒谎。” “胡说八道,”来自美国地下的心理学家阿尔根医生生气地说,“他那儿痒痒,就这样。他痒痒,所以他抓了抓痒。这个动作根本没什么不好的含意。” 库缪勒斯转向弗利。 “听听他说的什么。我怎么能和这种庸医共事呢?” “巫医!”阿尔根反击。 弗利举起了他毛茸茸的手掌。 “先生们,我们需要一致的意见,一个具体的人物概评。” “没用,”阿尔根说,“这种条件下我无法工作。” 库缪勒斯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如果他无法工作,我也无法工作。” 鲁特大步流星走进飞船的双层门。他脸上标志性的紫色变得比平常更深了。 “那个人类在玩弄我们,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现在,我们的专家对这段录像有何解释?” 弗利稍微往边上让了让,给司令官让出条道去看那些所谓的专家们。 “很明显他们无法在这种条件下工作。” 鲁特的眼眯成了一条缝,锐利地盯着他的猎物们。“抱歉,能再重复一遍吗?” “那个医生是个弱智。”库缪勒斯说,他不了解司令官的脾气。 “我——我是弱智?”阿尔根结结巴巴地说,他同样不了解司令官的脾气,“那你呢?你这个洞穴精灵?把你荒谬可笑的解释安在最无辜的姿势上? “无辜?这个男孩精得要死,他明显在撒谎,多么典型。” 鲁特握起拳头,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桌面立即裂开一条蛛网般的缝。 “安静!” 飞船内立即鸦雀无声。 “现在,你们两个专家收了丰厚的佣金来做人物概评,对不对?” 那两个人点点头,生怕说话会违反“安静”这条规定。 “这个工作很可能关系你们的小命,所以我需要你们全神贯注,明白吗?” 那两个人更加殷勤地点头。 鲁特从泪汪汪的眼睛里取出摄像机。 “快进,弗利,快进到头。” 录像带忽快忽慢地向前快进着。屏幕上鲁特跟着那个人类走进了会议室。 “那儿,停在那儿。你能把他的脸放大吗?” “我能把他的脸放大吗?”弗利鼻子嗤了一声,“一个矮人能从蜘蛛脚下偷走它的网子吗?” “是的。”鲁特答道。 “实际上这是个修辞问题。” “我不需要上语法课,弗利,你只要把他的脸放大就好,好吗?” 弗利磨了磨他不怎么整齐的牙。 “好的,老板,马上就好。” 半人马的手指闪电般地敲了几下键盘。子安的脸马上占满了整个等离子屏幕。 “我建议你们听一下,”鲁特说,他捏着两个专家的肩膀,“这是你们事业生涯中的关键时刻。” “我是特殊的,”屏幕上的嘴巴说,“因为我知道如何逃出时间场。” “现在告诉我,”鲁特问,“他在撒谎吗?” “再放一遍,”库缪勒斯说,“给我看他的双眼。” 阿尔根点点头:“对,只要双眼。” 弗利又多敲了几个键,子安的深蓝色眼睛放大到了屏幕的最大尺寸。 “我是特殊的,”人类的声音再次隆隆响起,“因为我知道如何逃出时间场。” “好,他在撒谎吗?” 库缪勒斯和阿尔根彼此对看一眼,所有的敌对形迹全都消失了。 “不。”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他说的是实话。”行为学家又加了一句。 “或者,”心理学家阐明,“至少他认为他在说实话。” 鲁特用洗液擦洗着他的双眼。 “这也是我的想法。当我直视那个人类的脸时,我觉得他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疯子。” 子安冷静的双眼从屏幕上盯着他们。 “那么他是哪种?”弗利问,“天才,还是疯子?” 鲁特从枪架上抓起他的三管火弹枪。 “有什么区别?”他迅速大声回答,一边把他可靠的武器系在了臀部,“给我接通一条通往E1的外线。看样子这个姓的人知道我们所有的规则,那么是时候打破一点规则了。” 现在该是异世界一位新角色上场的时候了。唔,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新角色。我们以前已经遇见过他了,就在LEP排队登记的人群中。那个被押解的惯偷毛奇?迪古斯,偷窃成性的小矮人。即便是按子安?的标准来看,他也算是个可疑人物。唉,让这人出场,就好像我们这篇报告里面不道德的人还不够泛滥成灾似的。 毛奇出生在一个典型的小矮人家庭,小矮人们居住在洞穴里,毛奇在很小的时候就暗下决心:采矿并不适合他,他要把他的才华运用在其他用途,也就是说,挖条地道钻入别人家中,一般是钻进人类的房子里。当然,这意味着将丧失自己的魔法。居所是神圣的。如果你打破这条规则,你就准备好自食其果吧。不过毛奇并不在乎。他对魔法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在下面的矿山里,魔法根本从来没有过用武之地。 有好几百年的时间,他一直走着好运,而且他还在地面上建起了一个赢利丰厚的纪念品公司。直到有一天他想把大力神杯卖给一个LEP密探,他的好日子结束了。从此以后,他的运势急转直下,至今为止被逮捕的次数超过了二十次。在总共有三百年的时间内,他一直忙活着进进出出监狱的大门。 毛奇对于挖隧道有着令人惊异的好胃口,我所说的“好胃口”指的只是这个词的字面上的意思。为了那些不熟悉小矮人挖隧道技艺的人,我会尽量努力把这点解释得明明白白。像某些爬行动物一样,男性小矮人可以张开上下颚,一秒钟内就能咽下几公斤的土。土会被超高效的新陈代谢所消化,任何有用的矿物都会被挑选出来,然后……在另一端被排出来。真是有趣。 现在毛奇被关在LEP总局的一间石头牢房里,他虚弱得很。至少,他努力想给人留下一种印象:这个矮人虚弱又安静。实际上,他铁头靴里的脚趾头正在发着抖。 此时地精和小矮人的地盘战正进入白热化阶段,某个聪明的LEP精灵却把他丢进了一间关着群亢奋的地精的牢房里。也许这是疏忽大意,但更像是对他排队登记时扒了拘押他的警官的钱包这种行为的一点报复。 “那么,小矮人,”地精的头儿,一个脸上生了疣子,浑身布满刺青的家伙冷笑道,“为什么你不啃出条路逃出这里?” 毛奇敲了敲墙。“这是实心石墙。” 地精大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它可没你们小矮人的头骨硬。” 他的亲信们哄笑起来。于是毛奇也跟着笑了,他觉得这样做比较明智。但是他错了。 “你在嘲笑我?小矮人?” 毛奇马上止住笑。 “跟着你笑的,”他纠正道,“我是跟着你笑的。那个头骨的笑话真有趣。” 地精走上前来,直到他黏糊糊的鼻孔离毛奇的鼻孔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你在对我纡屈尊降贵吗?小矮人?” 毛奇吞口口水,心里算计着。如果他现在张开大嘴,也许可以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吞下这个头目。但是,地精是矮人消化系统的杀手,他们骨头太多了。 地精用魔法召来一个火球,火球在他手中燃烧着,“我在问你问题呢,丑矮子。” 毛奇可以感觉到一下子身上每个汗腺都进入超常运作状态。小矮人不喜欢火,他们甚至想都不愿意想到火这个词。和其他的精灵种族不同,小矮人并不想到地面上生活,那离太阳太近了。这对于某些热衷于“泥土人占领区解放事业”的人来说,真是讽刺啊。 “没必要这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表示友好。” “友好?”疣子脸轻蔑地说,“你们这种人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懦弱、阴险这两个词,就是用来形容你们这种人的。” 毛奇圆滑地连连点头:“众所周知,我们是有那么一点背信弃义。” “一点背信弃义!一点背信弃义!我弟弟弗利姆中了一群伪装成粪堆的小矮人的埋伏!他现在还在做断骨牵引呢!” 毛奇同情地点头。“那个粪堆的老把戏,非常可耻,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和同族人来往的原因之一。” 疣子脸的手指快速转动着火球:“世上有两种人是我真正鄙视的。” 毛奇有种感觉: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种是讨厌的小矮人。” 不出所料。 “另一种是背叛自己种族的叛徒。就我听知,你刚好同时属于这两类。” 毛奇虚弱地微笑着:“我真有幸。” “幸运和这事没关系。是命运让你落入我的掌心。” 如果是其他时候,毛奇可能会指出来幸运和命运基本上是一回事,但是今天可不行。 “你喜欢火吗?小矮人?” 毛奇拼命摇头。 疣子脸咧开嘴阴笑着。 “真可惜,因为我现在随时准备把这团火球丢进你的嗓子眼里。” 小矮人艰难地吞了口干唾沫。多么典型的小矮人们的手足情啊!小矮人们恨什么?火。唯一能召唤火球的种族是什么?地精。那么小矮人们在和谁打仗?不用大脑都可以想出来! 毛奇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小心点啊,我们可能都会被烧着的。” “不是我们,”疣子脸龇着牙笑,把火球抛到两只细长鼻孔上吸了进去,“我们根本不怕火。” 毛奇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在后巷里看过这一幕无数次了。一群地精堵住一个离群的小矮人,困住他使他动弹不得后,领头的地精会把两道火焰直接喷到小矮人的脸上。 疣子脸的鼻孔颤动了一下,他准备喷出被吸入的火球了。毛奇畏缩了一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地精们犯了个基本错误,他们忘了扭住他的胳膊了。 地精用口深呼吸,然后闭起了嘴巴,这是为喷出火流准备更多压力。他把头向后仰,鼻子对准了小矮人了,发射!毛奇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用大拇指堵住了疣子脸的两只鼻孔。非常恶心,是的,但是比变成小矮人烤肉好上一千倍。 第19章 毛奇 火球无路可走。遇到毛奇大拇指后它反弹回来,又弹回了地精的脑袋里。泪道畅通无阻,于是火焰被压缩成了高压火流,就在地精双眼下喷发了出来。一阵火海席卷了整个囚室。 毛奇撤回大拇指,迅速擦拭一下后,把两只大拇指塞进了嘴巴里,唾液中的天然止痛成分开始治疗他烧伤的手指。当然如果他还有魔力,他只需要念念咒语烧伤的手指就能好起来。但是这就是你为选择犯罪道路所付出的代价。 疣子脸的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好。烟正从他头上每个孔窍里冒出来。地精也许确实不怕火,但是游离的火球已经完全冲刷了他身体内每根管道。他像根海草一样摇晃着,然后脸朝下颓然倒在地上。有某个东西被压碎了,也许是地精的大鼻子。 其他匪徒的反应对毛奇不怎么有利。 “看看他对老板干了什么!” “这个讨厌的丑矮子!” “让我们烤了他!” 毛奇向后退得更远了。他曾经希望他们的头头儿挂掉后,剩下的地精会慌了手脚。明显美梦落空。毛奇别无他法,只得奋起抵抗,虽然这绝非他的天性。 他大张双颚,向前跳去,一口咬住了最前面一只地精的脑袋。 “喂!你们退后!”他不顾嘴里碍事的脑袋嗡嗡喝道,“退后!不然你们的朋友就完蛋了!” 其他人僵住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当然,他们全都清楚小矮人的臼齿能对地精的头做出什么事,那可不是个好看的画面。 每个地精手中都跳出来一只火球。 “我警告你!” “你不可能把我们全吞下去,丑矮子!” 毛奇强忍住咬下去的冲动。这是小矮人最强烈的欲望,千百年来挖隧道的过程中诞生的深植在基因里的记忆。地精正在微弱地挣扎这个事实影响不了他。他现在已经山穷水尽,那帮暴徒正一步步逼近,而他嘴巴里填得满满的,根本无能为力。情况危急,该嘎吱咬下去了。 忽然牢房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好像整个中队的LEP警官都涌进了这片狭小的空间。毛奇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枪筒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把犯人吐出来。”一个声音命令道。 毛奇非常高兴地听从了命令。浑身上下沾满了黏液的地精倒在地板上大呕特呕。 “地精们,把火球熄了。” 火球一个接一个熄灭了。 “这不是我的错,”毛奇哭诉道,他指着那个正在痉挛的疣子脸,“是他炸了他自己。” 那个警官把枪装进了皮套里,抽出了一副手铐。 “我不关心你们怎么自相残杀,”他说,一边扭转毛奇双手,咔嗒一声扣上了手铐。“如果让我来管这事,我会把你们所有人全都丢进一间大屋子,一星期后再回来清理你们。但是鲁特司令官需要你尽快到地面上去。” “尽快?” “就是现在,越快越好。” 毛奇知道鲁特。司令官曾经送他吃过好几次牢饭。如果是鲁特想见他,可能不是为了喝杯小酒或者看场电影。 “现在?但是现在是白天,我会被烧死的。” 那个LEP警官笑了起来。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是白天,伙计。你要去的地方什么都不是。” 鲁特正在时间场入口等待小矮人。入口也是弗利的另一个发明。精灵们可以在不影响场内已经变化的时间流的前提下,进入或离开时间场。这就意味着:即便带毛奇来到地面上花了将近六个小时,他被射入时间场的时候,只是鲁特下达派人找他来的通知之后几分钟而已。 这是毛奇第一次进入时间场。他站在场内看向这个微微发光的圆环之外,生命在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行进着,汽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云朵匆忙在天上跑着,好像后面有十级大风在驱赶着它。 “毛奇,你这个小坏蛋,”鲁特咆哮道,“你现在可以把那套衣服脱掉了。这个时间场是过滤了紫外线的,我听说大概是这样。” 小矮人在E1时被发了一件防护服。虽然小矮人的皮肤很厚,他们却对阳光极度敏感,在太阳下不超过三分钟就会被灼伤。毛奇脱去了紧身衣。 “很高兴见到你,鲁特。” “你应该称呼我司令官。” “现在是司令官了,我听说了,不是书记员搞错了吧?” 鲁特的钢牙把雪茄咬成了碎末。 “我没时间听你在这儿大放厥词,犯人。我的靴子这会儿没踹上你屁股的唯一原因是我有个工作要你做。” 毛奇皱起眉头:“犯人?我有名字的,你知道的,鲁特。” 鲁特蹲到了小矮人的高度。“我不知道你活在什么样的幻想世界里,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你就是个犯人,我的工作是让你的生活能多不开心就多不开心。所以如果你因为我曾经在法庭上提供过十五次不利于你的证词,就期望着我能对你彬彬有礼,你还是别做梦了!” 毛奇揉了揉手腕上手铐磨出的红色伤痕。 “好,司令官。没必要气成这样,我又不是谋杀犯,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小犯人罢了。” “我听说你在下面牢房里几乎引起暴、动。” “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攻击我的。” 鲁特往嘴里塞了支新雪茄。 “好,不管怎么都行。现在你只需要跟着我,别偷任何东西。” “是的长官,司令官大人。”毛奇回答,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他并不需要偷其他的东西,实际上趁司令官弯下腰时,他已经顺手摸走了鲁特的时间场通行卡。 他们穿过缉捕队结界走到了林荫道上。 “你看见那个庄园了吗?” “哪个庄园?” 鲁特骂道:“我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犯人,时间停止的时限几乎快过一半了。再过几个小时,我的一个优秀警员就会被蓝色洗液抹杀掉!” 毛奇耸耸肩。“跟我无关。我只是个犯人,记住啊。还有顺便说一声,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我的回答是不。” “我还没问你呢。” “太明显了,我是个入室行窃的,那是个房子。你不能进去,因为这样你会失去魔力,但是我的魔力早就没了。根据这些情况综合推断一下,就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了。” 鲁特吐出了雪茄。“你就没一点公民自豪感吗?现在我们所有精灵的生活方式都悬于一线了。” “不是我的生活方式。精灵监狱,人类监狱,对我来说都一样。” 司令官思考了一下。 “好,你这个滑头!给你的刑期减去五十年。” “我要特赦。”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毛奇!” “要么接受,要么拉倒。” “减刑七十五年,防卫措施最少的监狱。要么接受,要么拉倒。” 毛奇装出思考的样子。这个条件纯粹是在玩形式主义,明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打逃跑的主意。 “单人牢房?” “是的,是的,单人牢房。现在,你愿意接受吗?” “很好,鲁特。我肯接受纯粹是看你面子。” 弗利正在翻找合适的虹膜摄像机。 “我想是淡褐色,或者也许是茶色。你有双漂亮得不得了的眼睛,毛奇先生。” “谢谢你,弗利。我妈妈总是说它们是我长相中最迷人的地方。” 鲁特在飞船地板上来回踱步。 “你们两个有没有认识到我们现在马上就到最后期限了啊?别管颜色配不配了,只要给他一个摄像机就好。” 弗利用镊子从溶液里取出一副眼镜。 “这不单纯是为了美观,司令官。颜色越相配,来自真眼的干扰就越少。” “随便你,快点弄好。” 弗利握住毛奇的下巴,让他别动。 “好了。我们会一路跟踪你的。” 弗利往毛奇耳朵里的浓密毛发中缠了一只细小的圆柱体。 “声音传输线现在也好了。万一有需要,你可以求助。” 小矮人冷冷地微笑,“原谅我没有信心倍增。我觉得我独自行动时,总是干得更出色。” “如果你把十七次定罪说成出色的话。”鲁特嗤笑道。 “哦,我们还有时间开玩笑,是不是?” 鲁特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是正确的,我们没时间了。走吧。” 他拖着毛奇穿过草地边缘,走到了一丛樱桃树下。 “我需要你挖条地道进入那里,找出为什么这个姓的人知道我们这么多秘密的原因。也许那儿会有些监视装置,不管是什么,毁掉它。如果可能的话,找到何莉警官,看看你能为她做什么。如果她已经死了,至少弄清了这个事实,我们就可以放手使用生物炸弹了。” 毛奇眯眼打量着这里的地貌,忽然说:“我不喜欢它。” “你不喜欢什么?” “这块地的位置。我嗅到了石灰岩的味道。实心石头地基。也许根本没法进去。” 弗利一路小跑奔过来:“我已经做过扫描了。原来的建筑基本是建在石头上的,但是后来新扩展的一些建筑建在了泥土上。南翼的酒窖看起来有一个木门。对于你这样的嘴巴而言,它应该不成问题。” 毛奇决定把这话当作对事实的陈述,而非是一种侮辱。他掀开了隧道工装裤上盖着屁股的那块布。“好,往后站。” 鲁特和周围的LEP警官立即跑开寻找掩体,但是弗利从来没亲眼见过小矮人挖地道,他决定留下来瞄一眼。 “祝你好运,毛奇。” 小矮人张开了双颚。 “谢谢你,”他含糊地说,弯下腰来准备开工。 半人马四处张望。 “他们都去哪儿——” 第20章 有挑战性的事 他根本没说完这句话,因为有一块刚被吞下去、又刚被消化过的泥团重重砸在他的脸上。等到他擦干净眼睛,毛奇已经消失在一个震动着的洞口里。弗利听到樱桃树那儿发出一阵狂笑,震得连树都摇晃起来。 毛奇跟着一条土脉穿过了石头中的一处火山褶皱。泥土软硬适中,没有太多散乱的石头。这儿还有许多昆虫。这是保护健康牙齿的根本,牙齿是小矮人最重要的特征,相对象时第一件事就是看牙齿。毛奇向下挖到了石灰岩处,他的肚子几乎擦到岩石了。地道越深,地表下陷的机会越小。现在这种年头,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特别是当人类有了运动传感器和地雷。人类不遗余力地保护他们的贵重财产。他们总有好理由,你知道的。 毛奇感觉左边传来震动。是野兔。小矮人用他的体内罗盘确定了它的位置,知道当地野生动物的出没地点总是会有用的。他绕过兔子窝,沿着西北向的路线跟着庄园地基向前挖去。 酒窖的位置很容易确定。几百年来,残酒渗透地板,酒气注入下面的土地。这种酒口味纯正,一点也不烈。加了少量水果,但是酒味并没被冲淡。这绝对是底层架子上的节日酒。毛奇打个饱嗝,这片土真是好土。 小矮人把他镰刀般的双颚举向上方,穿透了地板。他钻出了锯齿状的洞口,把最后一堆消化过的泥土从裤子里抖了出去。 现在他位于一间黑得深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对于小矮人的视觉来说,这真是太完美了。他的声呐把他引到了地板上一个没遮没盖的空地。再往左一米,他就会冒进一只巨大的意大利红酒酒桶里了。 毛奇合上了双颚,敲了敲墙壁。他把一只海螺状的耳朵贴在了红砖墙上。有那么片刻,他一动不动地听着房子的振动。有许多低频的嗡嗡声,某处有个发电机,大量的电流流过电线。 还听到了脚步声,正在向上走,也许是在二楼,离这儿很近。还有撞击的声音,金属撞在混凝土上。它又响起来了,有人正在建造什么东西,也许是想敲下来什么东西。 有个东西飞快掠过他的脚部。毛奇本能地捏扁了它。是只蜘蛛,只是只蜘蛛。 “对不起,小朋友,”他对这团灰色肉泥说,“我有点紧张过头了。” 当然,楼梯是木制的。从木头的气味判断,足足超过一百年历史了。楼梯旧得就好像你只要看它们一眼,它们就会嘎吱嘎吱响。不过这总比会陷害夜盗的压力垫强。毛奇沿着楼梯边一步一步爬了上去,右手楼梯因为有墙壁的支撑,比较不容易发出嘎吱声。 说来容易做来难。小矮人的脚是为挖掘工作而生的,可不是为了跳精妙复杂的芭蕾舞,也不是为了稳稳当当地走木制楼梯。它发出了两声细小的嘎吱声,但是人类的耳朵或仪器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门是锁着的,这是自然。但是对于一个盗窃成癖的小矮人来说,这根本连种挑战都算不上。 毛奇伸手摸到自己的胡须,拔掉了一根粗的胡子。小矮人的毛发和人类的毛发有天差地别。毛奇的胡子和头发实际上是帮他导航、避开地下危险物的天线。一旦脱离毛孔,毛发会迅速变硬。毛奇在它完全变硬前的几秒钟内弄弯了胡子梢。完美的开锁器。 轻轻一捅,锁就开了。只有两片制栓,糟糕的安全措施。人类总是这样,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地底下攻击他们。毛奇走了进去,这是一条铺着镶木地板的走廊。整个地方散发着一股子铜臭味。他可以在这里捞上一笔,只要他有时间。 楣梁正下方安装了几台摄像机。安装得很讲究,就藏在天然的隐蔽暗处,但是依然虎视眈眈。毛奇站了片刻,推测着监视系统的盲点。走廊上有三台摄像机,每90秒扫视一次。根本没法通过。 “你可以求助。”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弗利?”毛奇的眼睛看向最近的一台摄像机。“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它吗?”他压低声音说。 小矮人听到了一阵熟练操作键盘的声音,突然他的右眼像摄像机镜头一样变换了焦距。 “真好用!”毛奇深吸了口气,“我也要弄一个这玩意儿。” 鲁特的声音在微型扬声器中响了起来:“没机会的,犯人。这是政府财产,不管怎么说,你在监狱里要这玩意儿有啥用呢?给你牢房里的墙拍特写?” “你真是个可人儿!鲁特!你怎么啦?因为我做了你做不了的事,所以你嫉妒我吗?” 鲁特的臭骂声被弗利的声音淹没了。 “好,我找到方法了。很简单的摄像机装置,甚至不是数码的。我会通过碟形卫星天线给每台摄像机循环播放过去十分钟的影像,它将为你赢得几分钟时间。” 毛奇不舒服地拖着脚步。“这要花多长时间?我在这儿多少会暴露在自然光下面,你知道的。” “已经开始了,”弗利回答说,“走吧。”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这是基础电子学,我自打上幼儿园起就一直在给人类监视系统捣乱。你只能相信我。” 我宁愿相信人类不会把别的物种赶尽杀绝,也不愿意相信一个LEP顾问,毛奇心想。但是他大声回答:“好,我走了。通话完毕。” 他蹑手蹑脚走过大厅。就连他的手都在空中飘啊飘的,好像这样可以让他变轻似的。无论半人马做了什么手脚,它一定已经发挥作用了,因为并没有激动的人类挥舞着简陋的火药枪跑下楼来。 楼梯,啊,楼梯。毛奇对楼梯特别感兴趣。它们就像预先做好的箭头,最好的东西通常会放在楼梯尽头。多好的楼梯啊!褪色的橡木上装饰有复杂的雕刻图案,要么和十八世纪有关,要么和肮脏的财富有关。毛奇的手指抚摸着一处华丽的扶手,这儿的楼梯也许和那两样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没时间瞎耗了。楼梯不会长时间无人通行的,特别是在遭遇围攻期间。谁能弄清有多少渴血的士兵等在每扇门后呢?他们一定渴望着堆积成山的战利品里能多出一颗精灵的头颅。 毛奇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不敢掉以任何轻心,即便是一声实木地板的嘎吱声。他一直靠着楼梯边走,避开地毯上的镶嵌图案。小矮人从他第八次失手落网的经历中,认识到了在某些古老的长绒地毯下面藏个压力垫是多么容易的事。由卝蜗卝牛卝电子卝书卝整卝理 他安全地走完楼梯,到达了楼梯平台,太好了,脑袋还安在肩膀上。但是现在有另一个难题正在酝酿当中。小矮人的消化能力由于速度奇快,就产生某种爆炸性的副作用。庄园松软的泥土中空满了空气,有许多空气混在泥土和矿物里进入了毛奇的消化道里。现在这些气体想喷出来。 小矮人的礼仪规定气体应该被排放在隧道里,但是毛奇没时间考虑礼貌问题。现在他很后悔在酒窖时没有花一点时间排出这些气体。小矮人肚里气体的问题是它不往上升,而是往下沉。想象一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正在消化满嘴泥土时忽然打嗝的空难性后果。整个系统翻天覆地了,这可不是个好看的画面。因此小矮人的解剖学保证了所有气体都从下面排放,实际上也有助于排出不需要的泥土。当然,这件事有个更简单的解释方法,但是那个版本只能出现在成人书里。 毛奇双臂抱住肚子,最好快些离开这里。在这样的楼梯平台上排气的话,可能会把窗子炸毁的。他拖着脚沿着走廊向前走,跳过了第一道经过的门廊。 摄像机更多了,实际上有一大堆。毛奇研究了一下镜头的扫视范围。有四台可以扫视全屋,但是另外三台是固定的。 “弗利?你在吗?”小矮人低声说。 “不在!”标准的讥讽性的回答,“我有其他的事要做,没时间操心文明崩溃的问题。” “是的,谢谢你。别让我的性命安危打扰你寻欢作乐。” “我会努力的。” “我有个深具挑战性的事要跟你说。” 弗利立即被吸引了,“真的?说下去。” 毛奇把目光对准了隐在凹处的摄像机,它半隐藏在漩涡形的楣梁内。“我需要知道这三台摄像机对准哪儿,精确的方位。” 弗利笑了起来:“这根本不算挑战。这些老旧的摄像装置发射出微弱的离子束。裸眼是看不见它们的,但是对你的虹膜摄像机就不管用了。” 毛奇眼中的设备闪烁了一下,发出电孤光。 “哇!” “对不起,小电流。” “你应该先警告我。” “我事后会给你个大大的吻的。我想小矮人们都是很强壮的。” “我们是很强壮,等我回去后,我会向你展示一下我们有多强壮!” 鲁特的声音打断了装腔作势的毛奇:“你没法给任何人展示什么,犯人,也许只有你牢房里的抽水马桶例外。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毛奇用他那只离子感测眼又看了看房间。所有摄像机都在发射微弱的离子束,那景象如同夕阳最后的余晖。这些光线汇聚在老子安?的一幅肖像上。 “别是在这幅画后面吧?哦,拜托。” 第21章 保险库 毛奇把他的耳朵贴在了肖像玻璃上。不是电的,也没有警报器。为了进一步确定,他嗅了嗅像框边缘。不是塑料也不是铜,是木头、铁和玻璃。漆里面含有一些铅。他用指甲抠起像框并向上拉。画像平稳地移动了,原来像框的一边是个枢轴,画像移开后,露出了后面的一个保险箱。 “这是个保险箱。”弗利说。 “我知道,你这个白痴。我正努力集中精神!如果你想帮忙,告诉我密码。” “没问题。哦,顺便说一声,马上就要再来一次小小的电击。宝贝,吮吮大拇指安慰一下自己吧。” “弗利,我要……嗷!” “好了,现在X光打开了。” 毛奇眯着眼睛看向保险箱。真是不可思议,他可以看进东西里面。像一幅幽暗的浮雕一样,其中制栓和挂钩特别突出。他吹吹他的精灵手指,开始转动密码盘。没过几秒,保险箱就打开了。 “噢。”他失望地叹气。 “是什么?” “什么也没,只有人类的钞票。没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别管它了,”鲁特命令道,“试试另一个房间,走吧。” 毛奇点点头。另一个房间,在他的时间用完之前。但是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这个家伙那么聪明,为什么他会把保险箱放在一副肖像后面呢?这也太陈词滥调了,和那家伙以往的表现背道而驰。不,哪儿有点不对头,他们肯定被愚弄了。 毛奇关上保险箱,把肖像画推回了原位。它转动起来相当平滑,几乎没有重量。没有重量……他又拉开了肖像,然后又推了回去。 “犯人,你在干什么?” “闭嘴!鲁特!我的意思是,安静一下,司令官。” 毛奇眯着眼看向画框的轮廓。比普通画框有点厚,只厚一点点。如果也把盒子外框考虑进去的话,有五厘米厚。他用指甲抠进厚厚的暗盒背衬,把它抠了下来,露出来的是…… “另一只保险箱。” 一只小一些的保险箱。很明显,是特别定制的。 “弗利,我看不进它里面。” “衬了层铅。你得靠自己了,亲爱的小偷,发挥你的专长吧!” “你总是这么没用……”毛奇嘀咕道,把他的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铁皮上。 他试着转了转密码盘。运转灵活,咔嗒声被铅消音了,他必须全神贯注。保险箱上方非常薄,所以顶多有三个制栓。 毛奇屏住呼吸,转动密码锁,每次只转一个轮齿。对于普通人的耳朵而言,即使声音被放大,咔嗒声听起来也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对毛奇而言,每个轮齿都有其与众不同的特征,棘齿被绊住时,声音听起来几乎震耳欲聋。 “一。”他吐出一口气。 “快点,犯人,你的时间快没了。” “你干扰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做司令官的了,鲁特。” “犯人,我要……” 但是他是白费口舌了。毛奇已经摘掉了他的耳机,把它塞进了口袋里。现在他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活儿上了。 “二。” 外面有响动,就在大厅里,有人正走过来,身材大概有大象那么大吧,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那个把缉捕队打得落花流水的巨人。 毛奇眨掉了滴进眼里的一滴汗珠。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轮齿继续咔嗒咔嗒响起来,一毫米一毫米的向前进。没有棘齿被绊住。地板听起来好像正在轻微跳动,虽然这可能只是他的幻觉。 咔嗒、咔嗒,快点吧,他的手指被汗水弄得打滑了,连密码盘都握不住了。毛奇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头。 “现在,宝贝,快点吧,告诉我密码。” 咔嗒、铮! “好!” 毛奇转动把手,什么都没发生,还有一层障碍。他的指尖在铁皮表面摩挲着,这儿,这儿有一小块不平整的地方。是个微形锁眼。对于平常的锁具而言,它太小了。这时候该玩点他在监狱里学会的小把戏了。但是要快点,他的胃像灶上的炖菜一样直冒泡泡,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毛奇选了根结实的胡须,把它轻轻插进了小孔中。胡子尖从锁孔里一冒出来,他立即拔掉了胡子根,胡子立刻变僵硬了,保留了锁眼内部的形状。 毛奇屏住呼吸,转动开锁器,锁开了,容易得就像让地精撒谎一样,它打开了。干得漂亮!单是这样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牢狱生活都值得了。 偷窃成性的小矮人推开保险箱小门。漂亮的工艺,几乎等于一座精灵铸造厂的价值了。像晶片一样轻,里面是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是…… “啊,上帝在上!”毛奇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事情到了急要关头。毛奇的肠子震动起来,它们决定把过多的气体排放出去。毛奇知道这种征兆:双腿软绵绵,肚子咕噜咕噜一阵阵绞痛,屁股直打颤。在他仅剩的几秒里,他从保险箱里抓出了那样东西,弯下了腰,抱紧膝盖以稳住身体。 被禁锢的气流已经积压成了小型龙卷风,它再也不肯被关起来了。它冲了出来,威力十分强大,轰然掀开毛奇腰间盖着屁股的那块布,砰地撞上了偷偷潜到毛奇身后的那个身材壮硕的男人。 子安紧紧盯着屏幕。对绑架者而言,这种时间通常是事情出问题的时候——行动的第三个阶段。已经成功走到这一步的绑架者通常会放松下来,点支香烟,和他们的人质说说闲话。不过下一秒,他们的脸就会紧贴地面,被一堆枪管指着他们的后脑勺。但子安?例外。他从不犯任何错误。 毫无疑问精灵们正在复查他们首次谈判的录影带,寻找着有助于他们发现突破口的蛛丝马迹。唔,确实都给他们了。他们只需要认真观察。线索埋得非常深,深到看起来只是个意外。 鲁特司令官会用上其他诡计。他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这点毫无疑问。他不会欣然接受被小孩子打败的事实的,得小心他。 一想到鲁特,子安抖了一下。他决定再检查一遍情况。他开始查看监视屏。 茱丽叶仍然在厨房里,正在水池边忙活,在洗蔬菜。 何莉队长坐在她的床铺上一动不动,她不再撞那张床了。也许他错怪了她,也许根本没有什么阴谋。 长星站在何莉牢房外的岗位上。奇特,他现在应该在巡逻的。子安抓过一只无线对讲机。 “长星?” “收到,基地。正在接听。” “你不是应该在巡逻吗?” 那头停顿了一下。“我是在巡逻,子安。现在巡到楼梯主平台了,马上就到保险库了。我正在向你挥手。” 子安扫视了一眼楼梯平台那儿的摄像机。没有人影,无论哪个角度都一样,绝对没有正在挥手的男仆。他开始研究监视屏,屏住呼吸数数……发现了!每隔十秒钟,屏幕会出现一次轻微的跳动,所有屏幕都这样。 “回放!”他大叫着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们在给我们循环回放录像带!” 这时他听到扬声器里传来长星快速跑动起来的脚步声。 “保险库!” 子安的胃翻天覆地起来,他几乎要吐了。他被愚弄了!他!子安,被愚弄了,虽然他知道这个时辰总会到来。不可思议啊,是傲慢导致了这一切,自我蒙蔽的傲慢,弄到整个计划可能就此全盘崩溃。 他把无线对讲机调到了茱丽叶的波段。出于安全考虑,他已经把房子里的内部通话系统关掉了。 “茱丽叶?” “收到。” “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厨房里,正用擦菜板呢。” “别管它了,茱丽叶,去检查一下囚犯。” “但是,子安,胡萝卜条会糊掉的!” “别管它了,茱丽叶!”子安大声喝道,“丢下手头一切活,去检查囚犯!” 茱丽叶顺从地丢下了一切,包括无线对讲机。她会生气好几天的。没关系,没时间担心一个少女受伤的自尊心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 子安关掉了电脑化监视系统的主开关。清除回放的唯一机会是彻底重新启动。屏幕上闪出了雪花,真是令人难耐,不一会儿显示屏跳了一下,然后稳定了下来。图像和他数秒钟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保险库里现在多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显然它发现了秘密隔间,不但如此,它还成功打开了消声密码锁,太令人惊异了。但是长星已经在监视它,他正悄悄走到那个生物的背后,现在小偷随时可能会在地毯上摔个狗啃泥。 子安把注意力转向了何莉。小精灵又在砸床了,砰的用力丢下床,然后再次重复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就好像她能…… 子安忽然灵光一闪,念头快得仿佛水炮忽然喷发。如果何莉用某种方法偷偷把一只橡果带到了这里,那么只要一平方厘米的土就够用了。如果茱丽叶打开那扇门…… “茱丽叶!”他对着无线对讲机大声喊,“茱丽叶!别进去!” 但是没有用,女孩的无线对讲机正躺在厨房地板上嗡嗡响,子安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长星的妹妹朝牢房大步流星走过去,嘴里不住念叨着胡萝卜。 “保险库!”长星大声叫道,加快了脚步。他的本能反应是想要火力全开冲进屋子一通扫射,但是所受的训练让他冷静下来。精灵的武器肯定比他的好,谁知道现在有多少只枪管正对准门外呢?不,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谨慎才是勇敢最重要的一个元素。 他把手掌放在了木门上,感觉是否有震动。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么就是没有武器了。长星握住门把手,轻轻地扭动把手。他的另一只手从肩挂式枪套中抽出一只西格绍尔手枪。没时间去取飞镖式来复枪了,现在只能射杀对手了。 第22章 复制品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长星早有预料,因为是他亲手为房子里的每个铰链上了润滑油。他面前出现的是……哇,说实话,长星不大能确定到底它是什么。如果他不是早就知道有精灵族,第一眼看过去时,他可以发誓那个东西就像只巨大的正在抖动的…… 然后那个东西爆发了,它喷出数量惊人的地道废气,直直冲向了不幸的男仆!那感觉就好像被一百只大锤同时击中,长星的身体被轰上了空中,接着撞在了墙上。 当他落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一刹那,他祈祷主人子安此刻还没有弄好摄像机,没有看到这一幕。 何莉越来越没力气,那个床架有她身体的两倍重,床的边缘在她掌心磨出可怕的伤痕。但是她现在不能停手,她已经离成功这么近了,怎么能停手? 她又把床柱夯进了混凝土里,顿时尘土飞扬,灰色尘雾在她腿边盘旋。每一秒钟,都可能会识破她的计划,然后她就得再遭一次皮下注射的罪,但是直到现在…… 她紧咬钢牙,忍住疼痛,把床架举到了膝盖的高度。然后她看见了,灰色混凝土中露出了一道狭长的黄色泥土。这是真的吗? 何莉队长忘记了疼痛,她丢下床,双膝跪倒在地。混凝土中真的有一小块泥土。何莉从她的靴子里匆忙摸索出橡果,紧紧地握在了鲜血淋淋的手中。 “我将你归还于大地,”她轻声念道,小拳头慢慢放进狭小的空间内,“我有权索要回礼。” 第一次心跳响起,没有任何反应。也许要等到第二次心跳时。接着何莉感觉到了魔力仿佛巨人防护电网上的电流一样,一下子蹿上了她的胳膊。冲击力使她在房间旋转起来。这一刹那间,世界旋转出万花筒似的颜色,当世界停止旋转时,何莉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垂头丧气的小精灵了。 “很好,子安?,”她龇着牙微笑着,一边注视着魔法的蓝色火花治愈她的伤口,“让我们看看,我怎么样让你答应我离开这个地方。” “丢下手头一切活,”茱丽叶怒气冲冲,“丢下手头一切活,去检查囚犯。”她把一绺金色长发熟练地甩到肩膀上,自语道:“他一定认为我是他的女仆,或者别的什么。” 她用手掌啪啪啪地用力拍牢房的门。 “我要进去了,精灵女孩,所以如果你在做什么难为情的事,请停下来。” 茱丽叶一边用力把密码输入键盘一边说:“不,我没给你带来蔬菜,也没有洗好的水果,但是这不是我的错,子安坚持我应该下来……” 茱丽叶打住了唠叨,因为根本没有人在听她讲话,原来她正对着一间空屋子念叨。她呆了一下,等着大脑传过来一个解释。但是什么解释也没得出来。最后大脑给出的通知是:再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她试探性地往混凝土筑成的小房间里踏了一步,什么都没发生。暗影里只有些微微的闪光,就像薄雾一样。也许是这个愚蠢的眼镜的缘故,在地下室里戴着反射式太阳镜,你能指望看见什么呢?这种眼镜早过时了,根本没有人怀念它们。 茱丽叶心虚地看了眼监视屏。只是迅速地瞥一眼,能有什么害处?她突然抬起眼镜架,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扫视整个房间。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那人仿佛是从空气中走出来的,是何莉,她正在微笑。 “哦,是你啊,你是怎么——” 精灵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你不摘下那副眼镜呢,茱丽叶?它们真的不适合你。” 她是正确的,茱丽叶心想。多么可爱的声音啊!就像唱诗班在唱歌一样,你怎么能和这么可爱的声音争辩呢? “好啊,摘下这副史前眼镜。顺便说一声,你的声音真酷,哆来咪法嗦啦嘻。” 何莉决定不去尝试破译茱丽叶的话,在这个女孩已经完全由何莉意志控制的情况下,要弄清她说了什么,太难了。 “现在,一个简单的问题。” “没问题。”多妙的回答啊! “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个人?” 茱丽叶想了想,一个,一个,还有一个。 “三个,”最后她说,“我,长星,当然还有子安。夫人也在这儿,但是她拜拜了,嗯,她拜拜了。” 茱丽叶咯咯笑了起来,她说了个笑话,非常漂亮的笑话。 何莉深吸一口气,想让她澄清一下,不过她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事实最终证明她在这一点上犯了大错。 “还有其他人在这儿吗?像我这样的人?” 茱丽叶咬咬嘴唇。“有个小小的男人,穿着跟你一样的制服,但是他可不漂亮,一点也不。他大喊大叫的,抽着一支臭死人的雪茄。长得真难看,脸红得像西红柿一样。” 何莉几乎要笑起来了。鲁特亲自来了,毫无疑问,谈判进行得很糟糕。 “没别人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再见到那个男人,告诉他把红肉给摘下来,他就等着得冠心病吧。” 何莉强忍住了笑意。茱丽叶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在中了催眠术后,脑子反倒更有条理的人类。 “好,我会告诉他的。现在,茱丽叶,我希望你呆在我的房间里,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别出来。” 茱丽叶皱了皱眉头,“这个房间?太无聊了,没电视也没别的,我能上去待在休息室里吗?” “不,你必须待在这儿,至少他们刚在墙上装了个电视,像电影院那么大,滚动播出,一天24小时。” 茱丽叶高兴得快晕倒了。她马上跑进了牢房,对着想象出来的电视画面兴奋得连连喘气。 何莉摇摇头。很好,她想,至少我们中还有一个是开心的。 毛奇摇了摇屁股,好把所有的土块都拉出来。如果他妈妈现在能看到他把泥喷到“泥土人”身上……真是讽刺啊,或者诸如此类的词。毛奇上学时语法从来没得过高分,语法,还有诗歌。他永远看不出它们有什么用。在下面的矿井里,只有两句话有点价值:“看,金子!”还有“塌方了!所有人撤退!”话里根本没有任何隐义或韵律。 小矮人系上了他屁股后面的布,这块布已经被他下面发射出来的飓风给掀开了。是逃跑的时候了。悄无声息地逃跑的全部希望都被吹跑了。 毛奇取回他的耳机,把它牢牢地固定在了耳朵上。唔,谁知道呢,有时LEP也许是有用的。 “……等我捉住你,犯人,你就祈祷一辈子待在矿井里吧……” 毛奇叹口气,唉,真是的,一点新意都没。 手里紧紧抓住保险箱里的财宝,小矮人折了回去。他相当吃惊地看到有个人类倒在扶手边。毛奇并不稀奇他的循环物把那个大象般的“泥土人”轰飞好几米远。众所周知,小矮人的气体能导致阿尔卑斯山雪崩。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那个男人在他放出气体后,居然能离他这么近。 “你是好样的,”毛奇说,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那个失去意识的保镖晃了晃,“但是没有人在被毛奇?迪古斯轰飞后还能站着。” 那个人类动了动,颤动的眼睑下现出了眼白。 鲁特的声音在小矮人耳边响了起来:“走吧,毛奇?迪古斯,在那个人类站起来修理你之前,快走。他曾经干掉了一整支缉捕队,你知道的。” 毛奇吞了口唾沫,逞威风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全飞了。 “一整支缉捕队?也许我该回地下去……为了这个任务好。” 毛奇慌忙绕过正在呻吟的保镖,一次两个台阶大步跑下了楼。当你刚把肠子里不输于飓风的气体喷得满走廊都是时,就没必要再关心咯吱响的楼梯了。 快跑到地窖门前时,一个人影闪到了他面前。毛奇认出来这人就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作品走私案”中逮捕他的警官。 “何莉队长。” “毛奇,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小矮人耸耸肩:“鲁特有个见不得人的活要人干,总得有人来干。” “我知道了,”何莉点点头,“你已经失去了魔力。聪明的主意。你发现了什么?” 毛奇给何莉展示了他的发现:“这是他保险箱里的东西。” “精灵之书的复制品!”何莉倒抽一口冷气,“难怪我们处处被动,我们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毛奇打开了地窖门:“我们走吧?” “我不能走,我被人眼对眼地下了命令,不能离开这所房子。” “你们的魔法类型和你们的仪式。你们不知道摆脱这些让人晕头转向的仪式会有多自由。” 一连串尖锐的声音从上面的楼梯平台传了下来,听起来就好像巨魔在水晶商场里翻腾一样。 “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道德问题。现在我提议我们藏起来。” 毛奇点点头:“我同意。貌似这个家伙干掉了整支缉捕小队。” 何莉呆了一下,现在她正处于半隐身状态。 “整支缉捕小队?唔,全副武装,我想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隐身,最后消失的是她嘴巴越裂越大的笑容。 毛奇很想在附近逛逛。世上没有多少事能比亲眼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缉捕队警官们去找一群毫无准备的人类寻开心更有趣。等到何莉队长搞定了这个姓的人,他会求她离开这个庄园。 刚才提到的姓的人正在监控室里观察着这一切。无可否认,事情的发展很糟糕,根本是糟糕透顶。但是绝非无可救药,希望仍然存在。 子安整理了一下过去几分钟里一连串事件的头绪。庄园的安全系统被破坏。保险库被某种精灵肠气轰得一片狼藉。长星昏迷不醒,也许被同一种奇怪的气体给麻痹了。他的人质逃出了牢房,她的魔力恢复了。有个穿着不带臀部的皮套裤的难看生物正在地基下面挖地洞。而且精灵族找到了精灵之书的一份副本,这是几份副本其中之一,有一份副本保存在瑞士银行的一个保险库里。 第23章 巨魔 子安的手指将一绺凌乱的黑发梳了上去。他必须进一步深入思考,才能找出事件中隐藏的有利形势。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按长星教他的方法寻找他的“气”。 几分钟的沉思后,他认识到这些因素对双方的总体作战计划影响很小。何莉队长仍然被困在庄园内,而时间停止的期限正在一点点消逝。不久LEP就会无计可施,只能引爆他们的生物炸弹,到那时子安将施展出他的杀手锏。当然,整个事情取决于鲁特司令官。如果鲁特真如他看起来那么容易被惹火的话,很可能全盘计划会就此崩溃。子安热烈地期望精灵队伍中有人能拥有挖出他在谈判过程中制造的“失误”的智商。 毛奇解开了盖着屁股的那块布,该吃点土了,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下到矿井里去。小矮人挖的地道会自己封起来,因此如果你想要沿原路返回,就得重挖一条新的地道。一些小矮人会完全沿原路折回,吃下以前自己消化过的变得较为松软的泥土。毛奇则喜欢重挖一条新的地道。出于某种原因,他并不喜欢把同样的泥土吃到肚里两次。 小矮人张开上下颚,像鱼雷一样对准地板上的洞。当矿物的气味进入鼻孔,他的心脏立即平静下来。安全,他安全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在地下抓到小矮人,就连斯盖林岩虫也不行。当然,如果他成功钻到地下的话…… 十根强有力的手指抓住了毛奇的脚踝。今天小矮人的运气真不好,先是疣子脸,现在又是这个杀气腾腾的人类。有些人永远不懂得接受教训,人类总是这样。 “放开我,”他含糊地说,张开的两颚没用地拍打着。 “你没机会了,”那人回答说,“你离开这所房子的唯一方法是躺在装尸袋里。” 毛奇可以感觉到自己正被往后拉。这个人类十分强壮,世上没多少生物能扯得动手里抓着东西的小矮人。他在土里胡乱摸索着,往他洞穴一般的嘴巴里满把满把地猛塞浸透了酒液的泥土。他只有一个机会。 “出来,你这个小地精,给我出来!” 地精?他叫我地精!如果毛奇不是正忙活着吃土好朝敌人喷气的话,他一定会义愤填膺的。 人类停止说话。也许他已经注意到那块遮着毛奇屁股的布,也许注意到了毛奇的屁股。无疑他想起保险库里发生的事了。 “噢……” 所有人都会猜测“噢”后面跟着要说的是什么,但是我敢打赌绝对不会是什么“我的达令”。当时长星根本来不及把话骂完,他在那一刻聪明地松开了手。实际上这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因为就在这时毛奇展开了泥土攻势。 一团压实的泥土像炮弹一样朝着不到一秒前长星脑袋的位置直飞过来。如果长星的脑袋仍然在那儿,这股力道绝对会让它和肩膀分家。对于一个才华出众的保镖而言,这是个不光彩的死法。幸好潮湿的飞弹险险地擦过了长星的耳朵。但是它的力量足以像溜冰鞋一样使长星旋转起来,于是短短几分钟内,长星第二次摔了个屁股开花。 等他的视野清晰时,小矮人已经消失在了烂泥翻滚的大漩涡里。长星决定不去追他。死在地下这件事,在他一生要做的诸事清单中排名可不高。但是将来有一天你会落到我手里的,他狰狞地想。确实是有这一天,但是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毛奇钻到了地底下。他沿着肥沃的泥土钻了好几米,这才意识到后面没人跟踪。等泥土的气息使他的心跳频率平静下来后,他决定趁此时机展开他的逃跑计划。 小矮人改变了路线,朝着早先他注意到的野兔巢穴钻了过去。幸运的是,半人马没有在庄园地界进行地震测试,不然他的诡计可能会被识破的。他只能指望他们有比囚犯失踪更值得关心的重要事儿了。骗过鲁特应该没问题,但是那个半人马可是个机灵家伙。 毛奇体内的罗盘为他指对了路,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到了野兔在它们的地洞里走动时发出的轻微震动。要想成功制造出有效的错觉,从现在开始,算准时间是至关重要的。他放慢了挖掘速度,手轻轻地插进松软的泥土中,直到手指弄破了地道的墙壁。做小动作时毛奇小心地看向了另一边,因为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会显示在LEP总部的显示屏上。 手掌像肚皮朝上的蜘蛛一样放在隧道地面上,毛奇等待着。他没等多长时间,几秒钟后他就感觉到了一只野兔走近时有节奏的震动。这只动物的后腿拂过陷阱的一瞬间,他有力的手指紧紧掐住了它的脖子。可怜的动物根本没有机会逃生。 对不起,朋友,小矮人想。如果有别的办法的话……毛奇把野兔的尸体扯过了洞口,然后合上自己的上下颚,开始放声尖叫:“塌方了!塌方了!救命!救命!” 现在是玩点诡计的时候了。他用一只手搅动周围的泥土,使泥土如雨一般纷纷落在了他的头上。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把虹膜摄像机从左眼里取了出来,把它安到了野兔的眼睛里。这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塌方时的混乱,要看出狸猫已经换掉了太子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鲁特!请救救我!” “毛奇!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情况怎么样?” 你的情况怎么样?小矮人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即使是在这种危急时刻,司令官也无法抛弃他矫揉造作的军事用语啊。 “我……啊!……”小矮人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尖叫声渐渐变小,转成了人临死前喉咙里痛苦的咯咯声。 也许有点过于戏剧性,但是毛奇永远无法抵抗戏剧的诱惑。最后遗憾地看了一眼垂死的野兔,他张开了上下颚,向东南方行去。自由在向他招手! 鲁特探过身去,朝着麦克风大吼:“毛奇!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情况怎么样?” 弗利疯狂地敲键盘。 “我们失去了声频,动作也没了。” “毛奇,对我说话,该死的!” “我正在扫描他的生命器官……啊!” “怎么?怎么了?” “他的心跳疯掉了!疯狂得像只兔子……” “兔子?” “不,等等,他……” “什么?”司令官倒抽口冷气,非常害怕听到他已经知道的那个答案。 弗利靠回椅子里。“心跳停了。他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你确定吗?” “显示屏可不会撒谎。虹膜摄像机可以读出所有生命器官的情况。一点声音都没了,他死了。” 鲁特无法相信。毛奇?迪古斯,生命中一直存在的人,死了?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完成了任务,你知道的,弗利,他不仅发现了精灵之书的副本,还确认了何莉还活着。” 一瞬间弗利的浓眉皱了起来:“只是……” “什么?”鲁特问道,他生了疑心。 “唔,有那么一小会儿,就在他死前,他的心率听起来快得反常。” “也许是设备故障。” 半人马并不相信:“我怀疑这点。我的监视器没有故障。” “会不会有什么其他解释?你还能看到视频图像,是不是?” “是的,通过死人的眼睛,这点毫无疑问。大脑中没有一星点电力了,摄像机在靠自身的电池工作。” “唔,是这样啊。没其他解释。” 弗利点点头。“看起来是这样的,除非……不,这太异想天开了。” 弗利张开嘴,想说出他惊人的推测,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飞船的舱门被打开了。 “我们抓到他了!”一个声音得意洋洋地说。 “对!”第二个声音说,“犯了个错!” 鲁特把椅子转了过来。是阿尔根和库缪勒斯,那两个所谓的行为分析专家。 “哟,终于决定赚你们的佣金了,是不是啊?” 但是教授们没那么容易被吓倒,现在兴奋雀跃的两个人已经团结了起来。库缪勒斯甚至大胆地把鲁特的讥讽置之不理。这就格外吸引了司令官的注意力,他站了起来。 阿尔根擦过弗利身边,把一片激光影碟插进了控制台播放器里。子安?的脸显现出来,是鲁特的虹膜摄像机所拍摄的内容。 “我们保持联系。”录像带里司令官的声音说,“别担心,我会自己出门的。” 当他从椅子里站起的一瞬间,的脸消失了。鲁特抬起他的视线时,正是说出下一句冷漠话语的时候。 “好吧。但是请记住一点,只要我还活着,我不允许你们精灵族进入这里。” 阿尔根得意洋洋地按下了暂停键:“就是这儿!你看!” 鲁特脸上的苍白全都褪去了。 “这儿?这儿什么?我看什么?” 库缪勒斯啧了一声,就像面对的是一个迟钝的小孩。“一个错误,回想一下。”他继续卖着关子,但司令官已经闪电般揪住了他的山羊胡。 “现在,”鲁特说,他的声音故作镇定,“我们时间紧迫,你快解释给我听,别装腔作势,也别附加任何评论。” “那个人类说他不允许我们在他还活着时进入。”库缪勒斯招供说。 “所以?” 阿尔根继续阐述:“所以,如果我们在他还活着时不能进去……” 鲁特喘口大气:“那么我们可以在他死后进去。” 库缪勒斯和阿尔根眉开眼笑。“确实如此。”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第24章 洞穴 鲁特摸了摸下巴。 “我不知道,我们在法律上可能站不住脚。” “一点也不,”库缪勒斯争辩说,“这是基本语法。这个人类明确地说明了只要他活着,进入庄园就是不被允许的。这等同于死后的邀请。” 司令官不大确信。“最多这不过是个隐晦的邀请。” “不,”弗利打断他的话,“他们是正确的。这是个强有力的陈述。只要一死,庄园的大门就敞开了。他亲口说的。” “也许。” “也许个鬼!”弗利发了飙,“上帝啊,鲁特,你还需要多少别的证据?我们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口,你没注意到吗。” 鲁特缓慢地点头:“第一,你是正确的。第二,我正打算采纳它。第三,干得好,你们两个。还有第四,如果你再叫我鲁特,弗利,你就等着靠啃你自己的马蹄子过活吧!现在,给我接通参议院。我需要申请黄金。” “马上就好,长官,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弗利裂开嘴笑着,他是为何莉着想,才忽略那个啃马蹄的威胁的。 “那么我们送进去金子,”鲁特喃喃自语,“他们放出何莉,我们对整个地方使用蓝色洗液,然后再轻松地闲逛进去拿回赎金。太简单了。” “简单却绝妙,”阿尔根热情地说,“对我们的职业生涯而言,这真是妙笔生花啊,你说呢?库缪勒斯医生?” 无数美妙的机会在库缪勒斯的脑子里团团转:巡回演讲、出书。哇,单是电影版权就能大赚一笔! “让那些自吹自擂的社会学家哑口无言吧!看他们再叽咕那些‘贫困会滋生反、社会行为’的陈词滥调、胡说八道!这个姓的人物一辈子可从来没饿过肚子。” “饥饿的种类不只一种……”阿尔根说。 “非常正确,对成功的饥渴,对权势的饥渴,对……” 鲁特喝道:“滚出去!在我掐死你们之前,给我滚出去!要是我在哪天下午的脱口秀节目里听到这种话,我就知道它的源头了。” 顾问们小心翼翼地连忙离开,他们决心一离开鲁特的听力范围,就马上给他们的经纪人打电话。 “我不知道参议院是否会支持这个方案,”两个专家离开后,鲁特坦白地说,“这可是一大笔金子。” 弗利从控制台前抬起头来:“有多少?” 司令官将一张纸片推过了控制台。“这么多。” “确实是一大笔金子。”弗利吹了声口哨,“一吨,无标记的小块金锭,只接受二十四开的金子。哇,起码这个重量是个漂亮的整数。” “你真会安慰人。我一定会向参议院提到这点的。电话接通了吗?” 半人马喉咙里哼了一声,表示否定。真是太无礼了,对着上司这么哼哼。鲁特现在没精神教训他,但是他心里暗暗发誓:等这事办完了,要扣掉弗利几十年的薪水!他疲惫地揉了揉双眼。时差开始发挥威力了。虽然意志不允许他睡觉,但是因为时间停止以来他一直醒着,他的身体叫嚣着要休息。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敞开舱门,放进些新鲜空气。时间停止时的空气,就连分子都逃不出时间场了,更别提一个人类男孩。 时间场出口有人在忙活,许多人。一大群军队聚集在一个巨大的气垫笼周围。库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整队人马跟着他走了过来。鲁特走下飞船去迎接他们。 “这是什么?”他问道,语气一点都不开心,“马戏团?” 库金的脸色苍白,但是很坚定。 “不,鲁特,是马戏结束了。” 鲁特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这些人是小丑吗?” 弗利的头从门后伸了出来。 “抱歉,打断你们拿马戏团打比方了,但是那究竟是什么?” 库金深吸了几口气,壮了壮胆色:“我是跟你学的,鲁特。” “真的吗?” “是的。你选择派遣了个堕落分子,现在我也要这样做。” 鲁特笑得很危险:“没我的允许,你没权选择做任何事,中尉。” 库金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去过参议院了,鲁特。我已经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 司令官转向弗利:“这是真的吗?” “显然是。外线刚刚传来消息。现在是库金当头儿了。他把对方要赎金的事,还有你释放毛奇的事告诉了参议院。你知道要和金子说拜拜时,那些老家伙们会是怎样一副德性。” 鲁特双臂交叉叠放在胸前:“有人跟我说起过你,库金,他们说你会在我背后捅一刀。我还不相信他们,我真是个傻瓜。” “这事和我们两人无关,鲁特,它关系着整个任务的成败。笼子里装的是我们胜利的最大希望。” “那么笼子里装的是什么?不,别告诉我这是地底下现在唯一剩下的一个没有魔法的生物,是那个一个世纪以来我们成功活捉的第一个巨魔。” “没错。扫平对手的最佳武器。” 鲁特的脸明显在强忍怒气。 “我不敢相信你会打这种主意。” “面对它吧,鲁特,这和你的主意基本相同。” “不,根本不一样。毛奇?迪古斯是自己做出选择的,他知道其中的风险。” “毛奇死了?” 鲁特再次擦擦眼睛,“是的,看起来是这样的。发生了塌方。” “这正好证明我是正确的。巨魔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它是个没智商的动物!上帝啊!巨魔怎么听从命令?” 库金微笑了,忧惧之中新生出了一丝自信。 “什么命令?我们只需要指给它房子,然后走开就行了。我向你保证那些人类会跪下来求我们进去救他们的。” “我的警员怎么办?” “在何莉队长遇到任何危险之前,我们会早早地把巨魔五花大绑起来的。” “这点你能保证吗?你能吗?” 库金停顿了一下:“这是个机会,我愿意……参议院愿意尝试的机会。” “政治,”鲁特吐了口口水,“这对你来说全是政治,库金。是你通往参议员宝座之路上漂亮的铺路石。你让我恶心。”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着手进行这个计划了。参议院已经任命我为代理司令官,所以如果你无法把我们的私人恩怨放一边,就给我滚开。” 鲁特走到了一边。“别担心,司令官阁下。我可不想跟这场大屠杀扯上任何关系。荣誉全是你的。” 这时库金脸上摆出最真诚的表情:“鲁特,不管你怎么想,我打心眼里只是为了人民的利益着想。” “特别是某一个人的利益。”鲁特嗤之以鼻。 库金决定摆出高姿态。 “我没时间站在这里听这些。每和你说一秒钟的话,都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鲁特直视他的眼睛:“那么你总共浪费了六百年的时间,是不是,朋友?” 库金没回答。他能说什么呢?成就抱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友谊。 库金转向他的小队,这群他亲手选拔的精灵只对他一人效忠。“把笼子移到林荫道上去。等我下了命令才能行动。” 他擦身走过鲁特,眼睛就是不落在他的旧日好友身上。但弗利可不想一声不吭就放他离开。 “嗨,库金!”半人马招呼道。 代理司令官受不了这种腔调,特别是在上任第一天。 “看好你的嘴巴,弗利,没人是不可替代的。” 半人马吃吃笑了起来:“非常正确。政治就是这样,你得到了一个成功的机会。” 库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弗利继续说,“如果我有一个机会,仅仅只有这一个,能在那个参议院里谋得一个席位,我肯定不会把我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巨魔身上。” 忽然间库金刚生出的信心一下子全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煞白。他擦了擦前额,匆匆跟上即将离开的气垫笼。 “明天见,”弗利在他身后大声喊,“顺便帮我把垃圾倒了吧!” 鲁特笑了起来,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被弗利的俏皮话逗乐。 “干得好,弗利,”他开怀大笑,“正好戳到阴险小人的疼处,正中他的野心。” “多谢夸奖,鲁特。” 司令官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其消失的速度有甚于LEP小卖部里供不应求的油炸鼻涕虫。 “我警告过你别再叫我鲁特,弗利。现在再次接通外线。等库金的计划破产时,我需要他们准备好金子。去游说我在参议院里的所有支持者。我十分肯定楼普会支持我,还有卡哈特兹,也许还有芬雅。她总是对我特别感兴趣,我真是太有魅力了。” “你在开玩笑,毫无疑问。” “我从来不开玩笑。”鲁特板着脸说。 何莉有一大堆计策,比如以隐身状态四下巡视一下,找回些精灵武器,然后进行大范围的破坏,直到被迫释放她。如果碰巧会给带来价值几百万爱尔兰镑的财产损失,哇,更是好上加好。 何莉多年没有感觉如此良好了。她的眼睛因为魔力而晶莹闪亮,每寸皮肤下都有电火花在咝咝作响。她过去已经忘了魔力充足时的感觉了。 现在,何莉队长感觉她已经掌控了这场狩猎游戏。这正是她所接受的训练。一开始时人类确实处于上风,但是现在情势已经逆转了。现在她是猎人,他们才是猎物。 何莉一边爬着巨大的楼梯,一边提防着那个巨人男仆。她可不敢在那个人身上冒任何风险。如果他的手指捏住她的头盖骨,她就马上变成历史了,有没有戴头盔都一样,如果她能成功找到头盔的话。 巨大的房子像个陵墓一样——拱顶建筑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肖像画,画上每个人都有着的眼睛,目光多疑而冰冷。何莉决定一找回她的微中子2000,就烧光所有的画像。也许是在寻仇,但是这是完全正当的,想想子安?都让她受过什么罪吧。 第25章 棒棒糖 她轻巧地爬着台阶,沿着环形楼梯一直走到了上面的平台。走廊上最后一道门下面的门缝里透出一道狭长的白光。何莉把手掌贴在木头上,感觉木头传来的震动。确实有动静,有人在大声喊,还有脚步声,响雷一般轰隆隆正朝这边冲过来。 何莉往后一跳,身体紧紧贴在棉绒墙布上。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庞然大物撞开了门,沿着走廊疾驰而去,身后留下一阵狂风。 “茱丽叶!”他大声叫,直到他消失在楼梯下好久,他妹妹的名字还在空中绕梁不绝。 别担心,长星,何莉心想,她正在如痴如醉地欣赏《摔跤狂》这部影片呢。但是打开的门为她提供了一个进去的好机会。她在机械臂再次关上门之前闪了进去。 子安?正在等她,反隐形的滤镜嵌在他的太阳镜上。 “晚上好,何莉警官,”他开口说,自信心看起来完好无损,“虽然听起来有点陈词滥调,我正在等你。” 何莉没回答,甚至没有看囚禁她的元凶的眼睛。相反,她运用所受过的训练,开始扫视房间,视线飞快地掠过每样东西。 “当然,你仍然受昨晚誓言的束缚……” 但是何莉根本没在听,她突然朝固定在对面墙边的一个不锈钢工作台飞跑过去。 “所以,基本上,情况仍未改变。你仍然是我的人质。” “是,是,是。”何莉喃喃道,手指掠过一长排缴获而来的缉捕队武器。她选了一个带有反雷达涂料的头盔套到了自己头上,盖住了两只尖尖的耳朵。空气垫开始吸入空气,护住了她的头部。现在她安全了,有了反射式面盔的保护,再传达下来的任何其他命令将不起丝毫作用。她与外界的联系也立即恢复了。 “……循环频率,正在用循环频率播音。何莉,如果你能听到我,请回话。” 何莉认出了弗利的声音。在这种疯狂的情况下听到它,感觉是如此亲切。 “重复,请回话。库金要派一个……” “安静!”何莉朝仍在向她发号施令的子安嘘了一声,弗利平常声音总是油腔滑调的,此时的音调让她担忧起来。 “我再说一遍,他们要派出一个巨魔,想逼敌人释放你。” 何莉大吃一惊。现在是库金在掌权,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又插了话。 “这很不礼貌,你知道的,居然无视你的主人。” 何莉咆哮道:“说够了没?!” 她收回拳头,手指紧紧地握成一团。子安毫不退缩,为什么他要退缩?长星总是会在拳头落下前闪身而出的。但是这时某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楼的监视器上,一个巨大的人影正急急忙忙跑下楼梯。那是长星。 “对了,有钱小子,”何莉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说,“这次只有你一个人了。” 在子安的眼睛瞪大前,何莉的拳头带着千钧之力挥了出去,重重地击在了绑架她的人的鼻子上。 “该死的!”他说,摔了个屁股墩。 “哇!感觉太爽了!” 然后何莉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边嗡嗡响的讲话声上。 “……我们已经往外部摄像机上设置了回放,因此这个人类看不到任何林荫道上出现的东西。但是它已经在路上了,相信我。” “弗利,弗利,听我说。” “何莉?是你吗?” “就是我。弗利,根本没有回放,我可以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个狡猾的小……他一定重启了系统。” 林荫道上有一大群精灵在忙活着。库金在那儿,正在趾高气扬地指挥他的精灵小队。一片混乱的正中间是一个五米高的气垫笼,飘浮在空气垫上。笼子正好停放在庄园门口,技术人员正在往围墙上安装震荡密封装置。一旦密封装置轴环里的几个合金杠被激活,它们将同时引爆,其威力足以炸碎房门。尘烟落定时,巨魔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闯入庄园。 何莉看了下另一个监视屏。长星已经成功地把茱丽叶从牢房里拖了出来。他们已经上到地窖那一层,正通过大厅。正好位于火线上。 “D’Arvit!”她诅咒了一声,朝工作台走去。 子安用胳膊肘支起了身子,“你打我?”他难以置信地说。 何莉绑上一套“蜂鸟”飞行翼。 “对,。我还想痛揍你一顿呢。所以如果你知道好歹,就待在原地别动。” 生平第一次,子安没有给出机敏的回答。他张开了嘴,等待大脑像平常一样提供简洁有力的反驳,但是他什么都没等到。 何莉把那只微中子2000塞进了枪套。 “好,人类小孩,游戏时间结束了。是专业人员接手的时间了。如果你是个好孩子,我回来时会给你买支棒棒糖吃。” 何莉从走廊上古老的橡木梁柱底下飞了出去,她走了好一会儿后,子安才说:“我不喜欢棒棒糖。” 这个回答傻得可悲,子安马上就被自己吓住了。真是太可怜了:我不喜欢棒棒糖。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天才冒险家都不愿意使用“棒棒糖”这个词。他真的必须整理出一数据库的机智回答,好应付这种场合。 如果不是前门的爆炸把整个庄园的地基都震动了,子安很可能会这样呆呆地坐上好一会儿,他完全忘了眼前的状况。但这种爆炸足以惊醒任何人的白日梦。 一个精灵降落到代理司令官库金面前。 “轴环安装好了,长官。” 库金点点头:“你肯定它够紧吗,队长?我可不想巨人走错路。” “比地精的钱包还紧。一丝空气都无法进入密封装置里。比臭虫的……” “很好,队长。”库金在那个精灵做完生动的比喻前,匆忙地打断了他。 他们旁边的气垫笼正在激烈地摇晃着,几乎要从空气垫上掀了下去。 “我们最好快点引爆那些管子,司令官,如果我们不快点放它出来,我的男孩们下一周就得躺医院里……” “好,队长,很好,炸吧,看在上帝份上,炸吧!” 库金连忙跑到防爆屏后面,他在掌上电脑的液晶显示屏上潦草地写了段笔记。“备忘:提醒精灵们注意他们的用语。毕竟我现在是司令官了。” 刚才提到的满嘴脏话的队长转向驾驶气垫笼的司机:“炸了它,奇科斯,把门从该死的绞链上炸飞。” “是的长官。从该死的绞链上炸飞。知道了。” 库金缩了一下。明天得开个全体会议。等到他衣服领子贴上司令官的徽标时,这是第一件要办的事。面对映着三条橡果标志的面孔,就算是精灵也不敢随便骂骂咧咧的。 奇科斯戴上了他的榴霰弹护目镜,虽然驾驶室里有石英挡风玻璃,但是护目镜很酷,女孩子们都喜欢它,司机这么想着。他把自己幻想成了一个表情冷酷的勇士。精灵们都和他差不多,给精灵一双翅膀,他就会以为自己是神灵献给女人的礼物。但是奇科斯?佛比尔倒霉的泡妞经历要在另一个故事讲了。在本故事里,他只起一个作用,那就是戏剧性地按下引爆按钮。他确实按了,沉着镇定地按了下去。 二十四份受控炸药在它们的药室内爆炸,使二十四只合金杠以超过每小时一千英里的速度飞离它们的底座。受此冲击,每只合金杠将其接触区域及方圆十五厘米的区域碾为齑粉。像队长说的那样,成功地把门从它那该死的铰链上炸了下来。 等到尘埃落定,操作人员用绞盘把笼子内的隔离墙吊了起来,开始用他们的手掌拍击笼子侧面。 库金从防爆屏后面偷偷向外张望。 “都好了吗?队长?” “再他妈的等一秒就好,司令官。奇科斯?怎么样了?” 奇科斯查看驾驶室里的监视屏。 “它正在动,敲打声吓到它了。爪子伸出来了。我的天,这蠢货真是个庞然大物。要是那个侦察队的小宝贝撞上了它……我可不想做那个小姑娘。” 库金一瞬间被罪恶感刺痛了,但罪恶感立即就被他最喜欢的白日梦驱散了——他幻想着自己坐进了参议院的一张米色天鹅绒坐椅里。 笼子剧烈地颠簸着,几乎把奇科斯从他的座位上震下来。他像个骑在斗牛背上的牛仔一样牢牢地抓住了座位。 “哇!它在动!准备战斗,小子们!我感觉我们随时可能听到人喊救命!” 库金可不想费那力气准备战斗。他更喜欢把这种事丢给大兵们。代理司令官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可不能冒险参与这种不安全的事。为了全体人民的利益着想,他最好待在工作区外。 长星一步四个台阶跑下楼梯。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抛弃了危机之中的子安主人。但是茱丽叶是他的家人,他的小妹妹明显出了什么糟糕的状况。那个精灵对她说了什么,现在她正坐在牢房里咯咯傻笑。长星在想象着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形,感到惶恐不安。如果茱丽叶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他该如何自处。 他感觉一滴汗珠滑下他的光头。整个局势正朝着光怪陆离的方向飞奔。精灵、魔法,现在庄园里还有个逃跑的人质。指望他怎么控制局面呢?保护一个最低层的政客也得用上四个人,但是他却被指望着独自控制这种棘手的局面。 长星以最快的速度跑过走廊,冲进了刚才关着何莉队长的牢房。茱丽叶正摊手摊脚地躺在小床上,对着一面混凝土墙欣喜若狂。 “你在干什么?”他气喘吁吁地说,熟练地抽出了九毫米西格绍尔手枪。 他妹妹瞧都不瞧他一眼:“安静,你这只大猩猩。‘爱情机器’路易上场了。他也没怎么强嘛,我可以打败他。” 长星眨了眨眼。她在说胡话,显然被迷了心志。 “我们走吧。子安想让我们到楼上情报室去。” 茱丽叶伸出一根指甲修得漂漂亮亮的手指,指向墙壁。 “子安可以等会儿。这是州际冠军决赛。势均力敌啊!路易吃了霍格曼的宠物猪。” 男仆研究了一下墙壁,墙上空空如也。他没时间耗在这上面了。 “好,我们走吧。”他咆哮着说,抱起妹妹扛到了宽阔的肩膀上。 “不!你这个大坏蛋!”她反抗着,娇小的拳头捶打着哥哥的背,“现在不行!霍格曼!霍格曼曼曼!” 长星无视他的反抗,大步流星跑了起来。那个霍格曼究竟是谁?无疑是她的一个男朋友。将来他要更严密地监视打电话过来的人。 “长星?快接听。” 是子安,他在用手提对讲机。长星把他妹妹往上托了点,好让自已够着皮带上的对讲机。 “棒棒糖!”他的主人大声喊。 第26章 隧道 “再说一遍?我想你说的是……” “唔……我的意思是离开那儿。隐蔽!隐蔽!” 隐蔽?子安?居然说军事用语,听起来有点奇怪。就好像摸彩的幸运袋里摸出来个钻石戒指。 “隐蔽?” “是的,长星,隐蔽。我还以为使用最原始的说法,就可以最快速度地接通你的认知系统。明显我错了。” 的确是这样。长星环视大厅,寻找着能藏人的隐蔽角落。可选择的地点并不多。墙边立着一套中世纪盔甲,提供了唯一的藏身之处。男仆选了一个拿着长矛和钉头锤的十四世纪骑士,猫着腰钻进它背后的凹洞里。 茱丽叶敲敲骑士胸前的铠甲。 “你觉得你很威风吗?我用一只手就可以打倒你。” “安静。”长星嘘了一声。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某样东西正在接近主门,是个庞然大物。长星探出身去,偷偷用一只眼睛瞄向大厅…… 就在这时,大门被炸开了。但是“炸开”这个动词不足以形容出这个动作的声色。更确切地说,它碎成了无数微尘。长星以前曾经见识过类似场景,那次他被安排去炸毁哥伦比亚某毒品大王的庄园,就在他引爆前几秒,一场七级地震将庄园夷为平地。眼前的爆炸略微有些不同,它局限在更小范围内,非常专业。这是经典的反恐战术,用烟雾和声音使敌人目瞪口呆,然后趁目标不知所措时冲进去。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是好事。他可以肯定这点。事实证明他百分百猜对了。 烟尘缓慢地沉淀了下来,落在突尼斯地毯上,积成一层灰白。夫人见了的话会很生气的,如果她的脚肯踏出阁楼房间的门哪怕只一步。长星的直觉告诉他该移动了。采用之字型路线穿过一楼,向高处转移,压低身形以最小化目标。此时能见度很差,视野变清晰前正是最佳行动时机。随时可能会有一梭子子弹密如雨点般呼啸着射进门口,他最不想待的地方就是被困在底楼。 换个时间长星可能已经移动了。在他的大脑生出第二个念头前他可能已经跑上楼梯。但是今天不行,他的小妹妹正趴在他肩头滔滔不绝地说胡话,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使她暴露在致命的枪林弹雨中。以茱丽叶现在的精神状态,她可能会向精灵突击队挑战,要求来场自由式摔跤。虽然他妹妹话说得硬气,但是实际上她还只是个小孩,根本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所以长星蹲了下来,让茱丽叶背靠一套盔甲后面的挂毯,他检查了自己的保险栓。已经打开了,很好。来捉我吧,精灵小子们。 弥漫的尘烟中有样东西走了进来。长星立即清楚地意识到它绝非人类。男仆经历过无数次冒险,却在乍见它时,无法认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动物。他研究了那个生物的走路姿态,也许是个类人猿。它的上半身构造和猿类相同,但是其身形远远大于长星看过的任何灵长类动物。如果这是个类人猿,那么他的手枪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就算你往一只公猿头盖骨里射进五颗子弹,在它的大脑认识到它已死亡之前,仍然还有足够时间吃掉你。 但是这不是类人猿。类人猿没有夜视能力,而这个生物却有。闪闪发光的深红色瞳孔半隐藏在乱糟糟的额发下面。它还有獠牙,但是并不像大象的牙,獠牙弯曲,边缘呈锯齿状——开膛破肚的武器。长星的胃刺痛起来。他以前有过一次这种感觉,那是到瑞士学院的第一天。这种感觉叫恐惧。 那个生物走出了烟雾。长星倒抽一口冷气,那种感觉又来了,自瑞士学院后的第一次。他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对手。男仆立即认识到精灵们干了什么。他们派了一只原始杀手,一个对魔法或规则没有任何兴趣的生物,一个只会不分青红皂白杀死它所遇到的一切生物的东西。它是完美的食肉动物,从它撕肉裂骨的锋利牙齿,从硬结在它爪下的干血块,从它眼中溢出的刻骨仇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点。 巨魔摇摇晃晃向前走,在枝形吊灯的灯光下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黄色的利爪一路抓破大理石瓷砖,惹得火星四溅。它正在嗅气味,好奇地喷着鼻息,它的头高高地扬向一边。长星曾经见过这种姿势——那是饥饿的美国斯塔福德郡猎犬,它们的鼻子在俄国训练师们放他们去猎熊之前就是这个样子。 毛发蓬乱的头停住了,它的鼻子对准了长星的藏身之处。这绝非巧合。男仆从铠甲铁护手的指缝间偷偷看了出去。现在它该悄悄潜近了。食肉动物一旦嗅到猎物气味,就会无声地慢慢走近,然后就是闪电攻击。 但是明显这只巨魔没读过食肉动物的猎食手册,因为它根本懒得偷偷摸摸,而是直接采取了闪电攻击。巨魔的移动速度远远超出长星的想象,它跃过大厅,像对付商店里的人体模型一样,轻轻巧巧地将中世纪盔甲拂到了一边。 茱丽叶眨巴着眼睛。“哇噢!”她抽口冷气,“这是大脚鲍勃,1998年的加拿大冠军。我想你来自安第斯山脉,你是来找亲戚的吧?” 长星懒得纠正她,他的妹妹神智不清着呢。至少她可以死得快快活活的。脑子里思忖着这个恐怖的未来,长星拿枪的手举了起来。 他以西格绍尔手枪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按下扳机。两颗子弹射进巨人胸膛,三颗射进双眼之间,这是他的计划。瞄准胸膛的子弹成功命中目标,但是在长星射出另三发子弹前,巨魔动手了。它镰刀般的獠牙避开长星的防守,环住了他的躯干,如同剃刀裁米纸一样,轻轻松松割破了他的芳纶加强型上衣。 当锯齿状的獠牙刺透长星的胸膛时,长星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痛楚。他立即就明白了他所受的伤是致命的。他的呼吸困难起来,肺功能罢工了,鲜血如泉水一般染红了巨人的毛发——他的血。没有人在损失如此数量的血之后还能活下来。但是疼痛立即被古怪的愉悦感代替了。某种天然麻醉剂通过怪兽獠牙中的管道注入了他的体内,它的危险程度超过最致命的毒药。几分钟后长星不但会停止挣扎,还会哈哈大笑着走向他的坟墓。 男仆和体内的麻醉剂斗争着,一边在巨魔的手中激烈地挣扎。但是挣扎根本没有用,他的战斗几乎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巨魔哼哼了两声,把软绵绵的人类身体丢过头顶。长星魁梧的身体撞到了墙上,这种高速撞击是人类骨骼绝对不可能承受的。砖墙一直从地板裂到了天花板,长星的脊骨也是一样的下场。现在就算他不因失血过多而死,也会因瘫痪而死。 茱丽叶仍然处于被催眠的状态中。 “上啊,哥哥,离开帐篷。我们都知道你在骗人呢。” 巨魔停了下来,茱丽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激起了它一点好奇心。如果它的大脑能进行复杂的思考的话,它可能会怀疑这是个诡计。但是最终食欲占了上风。这个生物嗅到了肉的味道,新鲜柔嫩的肉。地上的肉和地下的不同,搀杂有地面的气息。人一旦尝到了野生动物的肉,通常都欲罢不能。巨魔用舌头舔了舔门牙,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 何莉将“蜂鸟”双翅折向身体,控制着飞行翼向下俯冲而去。她掠过栏杆,飞到年久褪色的玻璃圆屋顶下面的柱廊中。时间停止时的光线不自然地渗进玻璃屋顶,散作一束束深蓝色的光线。 光线,何莉心想。头盔的强光以前发挥过威力,这次没道理会派不上用场。要救那个男人的话,已经太迟了,他现在不过是一堆碎骨头。但是那个女人,在巨人把她撕碎之前,还有几秒的生机。 何莉穿过人工光线盘旋而下,一边寻找着头盔控制板上的声波按钮。声波通常用于狗类身上,但是眼前它也许可以让巨魔有一瞬间的分神,这点时间足够让她降落到一楼了。 巨魔正从下手方向朝茱丽叶袭去,这个动作通常是针对无防御能力的猎物的。它的利爪将从肋骨下方刺入,抓破猎物的心脏。这样可以保证肉食的损坏程度降到最小,没有了猎物死前最后一刻的挣扎,肉就不会变硬。 何莉打开了她的声波按钮……什么都没发生。不好!一般巨魔听到超高频音波,都会多少被激怒。但是这只怪兽连头都没动一下。有两种可能:一,头盔失灵了;二,这个巨魔聋得啥都听不见。不幸的是,何莉无法知道到底是哪种可能,因为精灵的耳朵也听不到这种声音。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何莉迫不得已只好采取她最不想采取的战术——正面交锋。所有一切只为了拯救一个“泥土人”的性命。她会被开除的,毫无疑问。 何莉拉了一下节流阀,从四挡直接换到了倒挡。这对排挡是很不好的,如果她真的能够不可思议地从这场无止境的噩梦中生还,她会因为这样驾驶飞行翼被狠狠地训斥一通的。换挡后,她在空中旋转着一路直下,靴跟对准了巨魔的脑袋。何莉看清巨人面孔时心里畏缩了一下,与同一个巨人搅和在一起两次,真是不可思议! 她的脚后跟踢中了怪兽的头顶。以当时的速度,这一脚踢到东西至少有一吨的力道。要不是制服的加强型罗纹保护了何莉,她的腿骨早碎了。虽然如此,她还是听到了膝盖“砰”的一声爆裂声。疼痛一路蔓延到前额,这也摧毁了她飞回高处的计划。何莉没有弹回安全高度,而是跌到了巨魔的背上,立即缠在了粗麻绳般的毛发中。 巨魔被惹恼了。某个东西不但打扰它用餐,现在居然还住到了它的毛发里,和鼻涕虫成了邻居。怪兽站直身体,一只爪子伸到自己背上,弯曲的指甲挠过何莉的头盔,在合金上留下平行的沟状抓痕。现在茱丽叶安全了,但是何莉取代了她的位置,面临着生命危险。 巨魔用力地抓了下来,不知怎么竟然抓住了有防摩擦涂层的头盔,何莉以为这个头盔本来是不可能被抓住的。何莉非常想骂人,如果这辈子骂不了,下辈子也一定要骂! 何莉队长发觉自己被拎了起来,她将要和老对手面对面了。何莉在疼痛和混乱之中挣扎着努力集中精神。她的腿像钟摆一样荡在空中,巨魔的呼吸一波又一波地喷到她的脸上,臭得要熏死人了。 她有个计划的,是不是?她飞下来这儿,肯定不是只为了蜷着身子等死。一定有个策略,她在学院里那么多年的学习,一定教过她某种应对措施。但是不管她曾有过什么样的计划,它现在已经飘出了她的触及范围之外,飘到了疼痛与震惊之间,遥不可及。 “灯,何莉……” 一个声音在脑中说。也许她在自言自语。灵魂出窍的体验啊,哈哈,她一定要记住把这件事告诉弗利……弗利? “打开灯,何莉,如果獠牙挥过来,没等使出魔法你就已经死了。” “弗利?是你吗?”何莉也许是大声说出这句话的,也许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她无法确定。 “隧道强光灯!队长!”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没那么亲切,“现在按下按钮!这是命令!” 啊!是鲁特!她又搞砸任务了。先是汉堡事件,然后是马蒂那?费朗嘎,现在又是这个。 “是的长官!”她咕哝道,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更专业。 “按下去!现在!何莉队长!” 何莉直直看进巨魔无情的眼睛里,然后按下了按钮。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如果灯亮起来的话,可能本来是会出现的。不幸的是,何莉匆忙中抓到的是阿特米斯?拆用过配件的一个头盔。因此没有声波,没有滤光镜,也没有隧道灯。卤素灯管仍然安在上面,但是子安进行研究时已经把电线弄松了。 第27章 结束战斗 “噢,天哪!”何莉倒抽口冷气。 “噢,天哪!”鲁特咆哮道,“这是什么意思?” “灯的接线坏了。”弗利解释道。 “啊……”鲁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还有什么别的可说呢? 何莉眯缝着眼睛看向巨魔。如果你不知道巨魔都是聋子的话,你一定会发誓这只怪兽正在狰狞地笑。它站在那里,胸脯上几个不同部位的伤口流着血,狰狞地笑着。何莉队长不喜欢被人笑。 “不许笑!”她说,用她唯一可用的武器——戴着头盔的头——撞向巨魔。 无可置疑的勇敢,但是其效果如同拿根羽毛想伐倒大树。幸运的是,毫无策略的胡乱攻击居然生出了副作用。有那么一瞬间,两股引线连接在了一起,为其中一个隧道灯提供了电流。四百瓦的白光照进巨魔血红的眼中,将剧痛闪电般传达到了大脑。 “嘿嘿!”何莉小声笑起来,下一秒巨魔就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一阵痉挛将何莉甩过了镶木地板,头前脚后直飞出去。 墙壁以惊人的速度迅速逼近。何莉乐观地想,这样撞墙上也许过好一会儿才会觉得疼。不,她悲观的一面又答道,只怕不会。她撞上了一副诺曼第故事挂毯,挂毯掉下来蒙在了她身上。疼痛立即袭来,如潮水般铺天盖地。 “唉呀,”弗利咕哝道,“我感觉到了,视觉系统损坏了,痛感传感器已经失灵。你的肺破裂了,队长。我们会和你失去联系一会儿。但是别担心,何莉,你的魔法已经可以使用了。” 何莉感觉到魔法的蓝光正蹿向各处伤口。感谢神灵赐予橡果。但是有点太晚了,疼痛已经超出她的忍耐限度。在晕倒前一刻,何莉挂毯下面的手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长星的手臂上,触到了长星暴露在外的皮肤。神奇的是,这个人类还没死,顽强的脉动仍然驱赶着血液流过他破碎的肢体。 治疗,何莉心想。于是魔法沿着她的指尖疾行出去。 巨魔左右为难——先吃哪个女人?选择,选择。做出选择不容易,因为它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嗡嗡叫地痛呢,肥嘟嘟的胸脯上还镶着一堆子弹。最后它选择了地面上的居民,人类的肉更柔嫩,精灵硬邦邦的肌肉嚼起来太费劲了。 怪兽蹲了下来,用一只黄色爪子抬起了女孩的下巴。颈动脉缓慢地博动着,沿着她的脖子向下延伸而去。心脏还是脖子?巨魔思考着。脖子,它更近些。于是它把爪子侧了起来,好让爪子的锯齿边可以划破柔嫩的人类皮肤。只需锐利一挥,女孩自身的心跳就将压迫血液喷出她的身体。 长星醒了过来,这本身是一大奇迹。他立即明白自己还活着,因为炙人的疼痛在身体内的每一寸地方肆虐着。这很糟糕,也许他已经生还,但是考虑到他的脖子经受了180度的扭伤,他永远也不能再去溜狗了,更别提救他的小妹妹。 男仆捻了下手指,钻心地疼,但是至少还能动弹。真是让人惊讶,他居然还有运动肌肉的机能,想想他的脊柱受了怎样的损伤!他的脚跟好像也好的,但是在他还不能亲眼看到它们的前提下,这可能是错觉。 他胸部的大出血看来已经停止了,现在头脑也可以清醒地思考了。总而言之,他的状况好得天理难容。以上帝之名,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星注意到了某样东西。一些蓝色火花正在他残破的躯干上跳跃着。他一定产生幻觉了,自欺欺人地逃避无可逃避的现实,在脑海中生造出快乐画面。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幻觉真够逼真的。 火花聚在受伤部位,沉进了皮肤内。长星战栗了一下,这不是幻觉,这儿正在发生某种奇异的事,如魔法般不可思议。 魔法?这个词触动了他刚重组好的大脑思路中某根神经。精灵魔法。某样东西正在为他疗伤。他转过头,椎骨摩擦产生的刺痛让他畏缩了一下。有一只手放在他的前臂上,火花从细小的精灵手指下流出来,本能地流向擦伤、骨折或裂口处。有许多伤口要处理,但是小火花们迅速而有效地治愈了各处伤口,就像一支神秘的河狸军队正在修复被暴风雨损坏的水坝。 长星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他的骨头正接合起来,血液从半凝固的伤疤处退了回来。当他的椎骨滑回原来的关节处时,他的头不由自主地转动着,当魔法重造出从他胸部伤口流失的三升血液时,他的力量像潮水一般涌了回来。 长星跳了起来——真的跳了起来!他完全恢复了,不,不只如此,他比以前更强壮了,强壮到可以再痛扁一次那个正蹲在他妹妹面前的怪兽。 他感到刚复苏的心脏像舷外马达一样开始加速。镇定!长星对自己说。激情是效率的大敌。但是无论镇定与否,局势已经是一片绝望。那只怪兽已经杀了他一次,这一回合他甚至连西格绍尔手枪都没了。撇开他自身的武技,最好有件武器,颇有些重量的武器。他的靴子踢到了某个金属物体,发出当啷一声响。长星瞄向巨魔造成的一地狼藉……太好了。 屏幕上除了雪花,什么都没。 “快点,”鲁特催促着,“快点!” 弗利用胳膊肘把上司推到一边。 “如果你不坚持把所有电路板都挡起来的话。” 鲁特不情愿地慢吞吞走到一边。在他看来是电路板出了故障,没能提供及时到位的服务。半人马的头消失在了一块罩板后面。 “看见什么了吗?” “没,只有干扰信号。” 鲁特拍了拍屏幕。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因为:第一,这个动作根本没帮助,连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第二,等离子屏幕在长期使用后变得非常热。 “D’Arvit!” “别碰那屏幕,顺便说声。” “啊哈哈,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开玩笑,是不是?“ “不,一点时间也没。看见什么了吗?” 雪花变成了可识别的形状。 “好,停,我们有信号了。” “我激活了辅助摄像机。我只怕这台摄像机太老旧了,但是我们只能这样。” 鲁特没说话。他正在看屏幕,这一定是在放电影,它不可能是真的。 “情况怎么样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鲁特想要回答,但是在他的军人词汇表中,根本找不到一个夸张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司令官努力地说:“是……那个人类……我从来没有……噢,算了,弗利。你自己来看吧。” 何莉透过挂毯的一条缝隙看到了整个事件。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是绝不可能相信的。实际上,直到她后来准备写报告时,又看了一遍录像带,才肯定整桩事不是濒死前的幻觉。这段录像带后来成为一个传奇,起初它在“业余家庭影片”电视展上传播开来,最后它成了LEP学院近身战课程的教学材料。 那个人类,长星正在往身上穿一套中世纪骑士盔甲。真是不可思议,他看起来明显是想跟巨魔硬碰硬。何莉想要警告他,她努力想发出些声音,但是魔法还没有修复她损坏的肺呢。 长星合上了面盔,举起一支看起来很危险的钉头锤。 “现在,”他在面盔护栅后咕哝道,“我要让你知道敢碰我妹妹一根指头会有什么下场。” 人类手中的钉头锤快速旋转着击了出去,就仿佛它是啦啦队队长手里的指挥棒,钉头锤重重击在巨魔两片肩胛骨之间。这样的重击虽然并不致命,但却成功地把巨魔的注意力从垂涎的猎物上转移了过来。 长星跳上巨人腰部,用力抽出了武器。巨人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松开了握住猎物的手。然后长星向后跃去,落地时换成了防卫的姿势。 巨魔转向长星,十只魔爪一齐伸了出来,滴滴毒液在两只獠牙上闪烁着亮光。游戏时间结束了。但是这次巨魔并没有发出闪电般的攻击,怪兽累了,它受伤了。最后一个攻击者赢得了它的尊敬,就像尊敬与它同种族的其他男性一样。巨魔认识到:它的领地被侵占了,要解决这种性质的争端只有一个方法,和巨人们解决每次争端的方法相同…… 书包网电子书分享网站 第八章洞穴巨魔(12) “我必须警告你,”长星板着脸说,“我身上有武器,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使用致命武器的!” 如果能做到的话,何莉一定会发出呻吟。开玩笑!这个人类想跟巨魔来段男子气概的对答!然后何莉队长认识到她错了。话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用的语气,沉着冷静、颇具抚慰人心的功效,就像教练员面对着一只受惊的独角兽。 “离开那个女孩。现在放松下来。” 巨魔鼓起双颊,咆哮起来。恐吓战术,它在试探。长星毫不畏缩。 “好,好,你真的很吓人。现在回去,走出门口,我不想把你砍成碎片。” 巨魔喷着鼻息,被对方的反应弄得很生气。通常它的咆哮可以让面对它的生物统统夹着尾巴逃走。 “一次跨出一步,很好,慢慢走,放轻松,大家伙。” 你几乎可以从巨魔眼中看出它一瞬间的动摇,也许这个人类…… 就在这时长星出手了,他跳到了獠牙下方,挥舞起他的中世纪武器,给了巨魔一记毁灭性的上切。巨魔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爪子胡乱挥动着。但是已经太晚了:长星已经离开了它的攻击范围,迅速跑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巨魔笨重的身躯追赶着长星,一边从糜烂的牙床里吐出被砍断的牙齿。长星弯下腰,在打磨得十分光亮的地板上像滑冰一样滑行着,自如地转着弯。他猫了下腰,然后脚尖旋转,迎面对上追他的敌人。 “猜猜我发现了什么?”他说,举起了他的西格绍尔手枪。 这次不射胸了,长星把自动弹夹里余下的子弹射入巨魔的双眼之间,留下了直径十厘米的洞口。不幸的是,在数千年的打架过程中,巨魔总是互相用头撞击,所以在眉头部位进化出极厚的骨头。因此长星这记堪作教学典范的完美射击,并没有穿透巨人的头盖骨,虽然子弹是特氟隆弹头。 但是十颗“毁灭者”子弹是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都无法忽视的,巨魔也不例外。子弹在它的头盖骨上留下无情的伤痕,立即造成了脑震荡。怪兽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门。电光石火间,长星追了上去,钉头锤的长钉击中了巨魔一只毛茸茸的脚。 巨魔的大脑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又是血,又是脚瘸,它昏头转向。正常人可能会生出一丝对它的同情,但是长星不会。他看到过太多被受伤的野兽弄伤的人了。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刻,根本没有时间去同情敌手,而是应该给对手来个致命一击,结束战斗。 第28章 委托人 当那个人类小心瞄准那只遭殃的生物,发出一连串能致人残废的攻击时,何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先是挑出了巨魔的脚腱,使巨魔跪了下来,然后他丢下钉头锤,仅仅用那双戴着铁护手的拳头出击,但这也许比钉头锤更致命。倒霉的巨魔可怜兮兮地反击,拳头一度成功擦过长星,但是它们无法击穿古代盔甲。于此同时长星像个外科医生一样劳碌着。他假设巨魔的身体构造和人类的相同,一拳接着一拳砸在哑巴生物身上,使它没几秒钟就蜷成了一堆毛山。巨魔不停地瑟瑟发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但是男仆还没完,他脱掉了溅满鲜血的铁护手,又抓起了手枪。 “让我看看你下巴下面有多少根骨头吧!” “不!”何莉吃力地喘着气叫道,这是她身体中刚复苏的第一次呼吸,“不要!” 长星无视她,枪管抵在了巨魔的下巴下面。 “不要这样……你欠我个人情。” 长星停住了。茱丽叶还活着,这是事实。虽然她头脑不清,但是却还活着。他的大拇指拨弄着手枪击槌,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他扣下扳机。但是,茱丽叶活着。 “你欠我个人情,人类。” 长星叹口气,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很好,队长,就放这个怪兽一马,将来哪天再和它交手。它运气真好,碰巧我心情不错。” 何莉发出了点声音,这个声音介于呜咽和欢笑两者之间。 “现在让我们把长毛朋友丢一边去。” 长星把不省人事的巨魔滚到一台盔甲手推车上,把它拖到了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大门口。他用力一抛,把那家伙丢到了时间停止的夜空中。 “别回来了!”他大声吼道。 “大开眼界!”鲁特叹道。 “绝对的!”弗利表示赞同。 子安试着扭了扭门把手,但是手被灼伤了。门被封起来了,那个精灵一定用她的武器把门锁给毁了。真是狡猾。方程式中就此少了个变量,话说回来,如果换了是他,他肯定也会这么做。 子安不打算用力撞开这道门,那是浪费时间。门是加固钢材制成的,而他只有十二岁。就算你不是天才也能领悟到这点,更别提他是天才了。于是,家的继承人选择了走到监视器前面,继续跟踪事件的进展。 他立即明白了LEP打算干什么——派出一只巨魔逼他们求救,然后把求救解读做一种邀请,接下来就会有整整一个旅的地精突击队员攻占整个庄园。真聪明,出乎意料之外。这是他第二次低估了对手。无论如何,将来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随着楼下的精彩戏码在监视器上上演,子安的心情从恐惧一路跳转到了骄傲。长星做到了,他打败了巨魔,他的嘴里连一句救命的哀恳都没吐出来。看着监视器,子安也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由衷地感激长星家族提供的服务。 子安打开了三波段无线电通讯设备,用循环频率开始播音。 “鲁特司令官,我猜你正在监听所有的频道……” 有那么一小会儿,麦克风里传出来的只有白噪音,但是不久子安听到了一只麦克风按钮按下时尖锐的咯嚓声。 “我听到你了,人类。我能为你做什么?” “是司令官阁下吗?” 麦克风的黑纱网里透出来一个奇怪的响声,听起来好像一声马嘶。 “不,我不是司令官。我是弗利,半人马弗利。你是那个卑鄙的人类绑架犯吗?” 子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被侮辱了。 “先生……啊,弗利先生,很明显你没好好读你的心理学课本。激怒手里握有人质的人,是不聪明的。我可能会情绪不稳的。” “可能会情绪不稳?根本没有这种可能。当然有没有都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你就只是一团放射分子云了。” 子安哈哈笑了起来:“这点您恰恰错了,我的四脚兽朋友,等到生物炸弹被引爆时,我早就离开这个时间停止区域了。” 这回轮到弗利哈哈笑了:“你在虚张声势,人类,如果有能够逃离时间场的办法,我早就发现了。我想你在说……” 感谢上帝,这时鲁特抢到了麦克风。 “?我是鲁特司令官。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再通知你一下,司令官,虽然你背叛诺言,但是我仍然愿意谈判。” “那个巨魔和我无关,”鲁特声明说,“它完全违背我的意愿。” “事实是这事你们已经干了,而且是LEP干的。不管我们之间有过怎样的信任,现在都已化为泡影。所以我要下最后通牒了,三十分钟内,你们送进来金子,否则我拒绝释放何莉队长。而且我在离开时间场时不会带上她,丢下她让生物炸弹把她分解成分子。” “别傻了,人类,你在自欺欺人。人类科技落后我们几百万年!根本没有办法逃离时间场。” 子安倾身靠近麦克风,露出邪恶的微笑。 “只有一条路可以检验我是否在自欺欺人,鲁特。你愿意用你的直觉赌上何莉队长的性命吗? 鲁特愣了一会儿,听着电子干扰音的嘶嘶声,他越来越举棋难定。当他终于给出答复时,他的答案里掺杂着浓重的挫败感。 “不,”他叹口气,“我不愿意。你会得到你的金子,,整整一吨二十四开的金子。” 子安得意地笑了起来。演技真好,鲁特司令官。 “三十分钟,司令官大人。如果你的表停了,就数秒吧。我会等你们,但是不会等太久。” 子安切断了对话,又坐回转椅中。看来鱼已经上钩了。无疑LEP的心理分析专家们已经发现了他“无意中发出”的邀请。精灵们愿意付款,是因为他们认为只要他一死,金子就又是他们的了。他们认为他会被生物炸弹蒸发掉,当然,他才不会呢,理论上是这样的。 长星往门框里射了三发子弹。门本身是钢制的,如果朝门射的话,“毁灭者”子弹会被弹出,直接对准他飞回来。但是门框的材质是当初用于建造庄园的多孔石。它像粉笔一样轻而易举就碎掉了。这是一个安全漏洞,等这件事一完,一定得想办法矫正。 子安主人坐在监控平台前,正安静地等待他的到来。 “干得好,长星。” “谢谢你,子安。刚才有一会儿我们遇到了麻烦,如果不是何莉队长……” 子安点点头:“是的,我看到了。治疗术,精灵魔法的一种。我好奇她为什么这样做。” “我也好奇,”长星轻轻地说,“我们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 子安锐利的眼光朝他刺去:“要忠于你的信仰,老朋友,我们的目标马上就要达到了。” 长星点点头,他甚至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虽然咧开的嘴巴确实露出了一堆白花花的牙齿,但这笑容却毫无欣慰可言。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何莉队长将回到她的族群当中去,我们将得到足够的资金,可以用于重新启动某些更高雅的事业。” “我知道,只是……” 子安并不需要问什么。他完全了解长星的感受。那个精灵救了他们兄妹两人的性命,但是他仍然坚持用她索要赎金。对于一个像长星这么诚实的人来说,这几乎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谈判已经结束了。不管以何种方式,她都会返回她的族群。何莉队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向你保证。” “茱丽叶呢?” “嗯?” “我妹妹会有危险吗?” “不,没有危险。” “精灵们打算给我们金子,然后就这样走掉?” 子安轻轻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当然不是这样。他们打算等何莉队长一离开,就用生物炸弹炸了庄园。” 长星深吸口气,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他犹豫了。明显这不是计划的全部。主人会在他需要知道时告诉他的。于是他不再向雇主提问题了,而是说出句简单的宣言。 “我相信你,子安。” “是的,”男孩回答,“我知道。”信任的重量蚀刻进了他的眉头。 库金正在做政客们最擅长的事:企图推卸责任。 “你的警员帮了人类,”他脱口而出,尽可能地表现得义愤填膺,“整个行动的进展完全与计划相同,直到你的女警员攻击了我们的委托人。” “委托人?”弗利大笑起来,“现在巨魔成了委托人。” “是的,它是委托人。那个人类彻底毁了它。如果不是你们部门无能,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如果是平常的话,鲁特这时早就打爆他的头了,但是他知道库金正在抓救命稻草,他绝望地想要挽救他的职业生涯。所以司令官只是付之以微笑。 “嗨,弗利?” “是的,司令官?” “我们录到巨魔攻击的光盘了吗?” 半人马戏剧性地高叹:“没,长官,巨魔来之前我们的光盘刚好用光了。” “多遗憾啊!” “太可惜了!” “对于代理司令官库金大人的听证会而言,这些光盘肯定是无价之宝。” 到现在库金的冷静全盘崩溃了。他近乎绝望地大喊:“把那些光盘给我!鲁特!我知道它们在这儿!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妨碍公务!” “你是这里唯一一个妨碍公务的人,库金,居然想利用这件事往上爬。” 库金现在脸上的颜色足以和鲁特的脸色相媲美。整个局势已经脱出了他的控制,他知道这点。就连奇科斯?佛比尔和其他的精灵都从他们的队长身后悄悄溜掉了。 “这里仍然由我主管,鲁特,所以交出那些光盘,不然我要拘留你!” “哦?真的吗?你和谁的军队来拘留我啊?” 第29章 精灵的金子 有那么一秒钟,库金的脸上闪过曾经的自负,但是当他注意到支持他的警员数量已显著减少时,自负一瞬间全蒸发了。 “对,”弗利窃笑道,“你不再是代理司令官了。地下打来电话,参议院要和你约会呢,我可不认为他们是要给你加个席位。” 弗利的嘲笑将库金逼到了绝望边缘。 “给我光盘!”他咆哮如雷,把弗利按在了临时充当作战指挥中心的飞船上。 鲁特很想让他们厮打一会儿,但是现在不是寻开心的时候。 “淘气,淘气,”他用食指指着库金说,“除了我,别人都不许揍弗利。” 弗利脸上大惊失色:“小心那根手指,你还戴着……” 鲁特的大拇指无意中拂过他的指关节,打开了一个小气阀。气阀里释放出的气体将一只含有镇静剂的飞镖推出乳胶指尖,笔直射入库金的脖子。马上就要被撸掉乌纱帽的代理司令官身体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弗利揉着自己的脖子。“好枪法,司令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完全是意外,我把这个假手指的事全忘光了。我相信以前肯定有过先例。” “噢,绝对的。不幸的是库金要昏迷几个小时了,等到他醒过来,狂欢都已经结束了。” “太可惜了!”鲁特飞快地偷笑了一下,接着该说正事了。“金子运到了吗?” “是的,金子刚送来。” “很好,”他对库金温驯的手下大声说,“把它装到气垫车上,然后送进去。出任何问题的话,我就让你们把自己的翅膀吞下去!明白了吗?” 并没有一个人回答,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点毫无疑问。 “很好,现在跳上车。” 鲁特消失在飞船内,弗利马蹄的的跟了过去。然后司令官关紧了门。 “武器装备好了吗?” 半人马打开主控制台上几只看起来十分重要的开关。 “现在好了。” “我想要它尽快发射,”鲁特透过激光防护折射玻璃看向窗外,“我们现在只有十几分钟了。我看到太阳光射进来了。” 弗利专心致志地操作着键盘:“魔法在消逝,十五分钟后,我们将暴露在地上世界正午时分的阳光下,微中子流会受到破坏。” “我明白了。”鲁特说,基本这又是在撒谎,“好吧,我不明白。但是我明白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给你十分钟时间接何莉队长离开那儿,超过时间的话我们就成全人类的活靶子了。” 弗利打开了另一台摄像机。这台连接着气垫车。他试验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划过触控板。气垫船立即向前冲去,差点要了奇科斯?佛比尔的小命。 “驾驶技术真好,”鲁特嘀咕道,“它能爬楼梯吗?” 弗利埋头于电脑,头连抬都不抬一下。 “间隙自动补偿器,一点五米轴环,没问题。” 鲁特愤怒的目光像刀子般射向弗利:“你是存心惹我,是不是?” 弗利耸了耸肩膀:“可能是吧。” “好,很好,算你运气好,我其他手指没装指枪。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是的长官。” “很好。现在我们出发,带何莉队长回家。” 何莉在柱廊下盘旋。碧蓝色光线上已经染上了一条条细碎的橘色光斑。使时间停止的魔正在消逝。离鲁特使用蓝色洗液荡平整个庄园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这时弗利的声音在她耳机里响了起来。 “何莉队长,金子已经在路上了,作好离开准备。” “我们不和绑匪谈条件,”何莉大吃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弗利满不在乎地说,“简单交换而已。金子进来,你出去。然后我们使用炸弹,蓝光一闪,一声大爆炸,他们就全玩完了。” “知道生物炸弹的事吗?”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他声称他能逃出时间场。” “这不可能。” “对。” “但是他们都会被杀死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弗利反驳道,何莉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耸了耸肩,“敢惹精灵族,就是这个下场。” 何莉的心碎了。那个无疑是地下文明的一大威胁,就算他死了,也没有人会为他掉眼泪。但是那个女孩,茱丽叶,她是无辜的,她应该得到一个生存机会。 何莉降到了两米的高度,正好是长星的脑袋高度。那些人类正聚在过去曾经是走廊的一片废墟上。他们之间有点不和,LEP警官可以感觉得到。 何莉满脸责难地瞪着子安:“你告诉他们了吗?” 子安反瞪了回去:“告诉他们什么?” “是啊,精灵,告诉我们什么?”茱丽叶挑衅地重复着,她对自己被催眠的事还是有点发恼。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子安从来装傻装不了多久。“是的,何莉队长,我知道。生物炸弹,你的关怀真感人,如果它能包括我的话就好了。不过,你不用心烦,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按计划!”何莉抽了口冷气,指向周围的一片废墟,“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还有长星差点被杀——都是计划吗?” “不,”子安承认说,“巨魔的事稍微有点偏差,但是和整体计划不相干。” 何莉勉强忍住想再揍这个脸色苍白的人类一拳的欲望,转向了长星。 “理智些,为上帝着想,你们不可能逃出时间场的,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长星的面容如同石刻。 “如果子安说他能做到,那他就能做到。” “但是你妹妹呢?你不会愿意把你妹妹的性命赌在对一个恶棍的忠诚上吧?!” “子安不是恶棍,小姐,他是个天才。现在请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正在监视主门。” 何莉嗡地一声飞到了六米高处。 “你疯了,你们所有人都疯了!五分钟后你们就变成粉末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子安叹口气:“你已经得到答案了,队长。现在请安静,行动进展到了精细阶段。” “行动?这是绑架!你就没种承认吗?” 子安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长星,我们还有皮下镇静剂吗?” 巨人男仆点点头,但是没说话。如果这一刻他被命令给精灵注射镇静剂,他不能肯定他是否愿意,或者能否办到。幸运的是,子安的注意力转向了林荫道上的动静。 “啊哈,看起来LEP认输了。长星你去监督金子的移交,但是要保持警惕,我们的精灵朋友诡计多端。” “这话留着说你自己吧!”弗利嘀咕道。 长星匆忙赶到了已经完全被炸毁的门口,他检查了弹药,抓紧了他的九毫米西格绍尔手枪。能有一些军事任务使他摆脱两难局面,他几乎满怀感激。在这样的形势下,他所受的训练占了上风,不能感情用事。 空气中仍然盘旋着浓浓的烟尘,长星眯着眼透过烟尘看向外面的林荫道。眼睛上装配的精灵滤镜显示外面并没有温热的生物体接近。但是看起来有一只巨大的运输车正朝前门开过来。它飘浮在微微发亮的空气形成的气垫上。子安主人肯定了解这个机器的物理性质,长星关心的只是自己是否会弄坏它。 运输车撞到了第一层阶梯。 “还说有自动补偿器呢!”鲁特冷哼了一声。 “是,是,是,”弗利答道,“我还正在研制。” “是赎金!”长星大声叫道。 子安努力压抑胸中燃起的兴奋,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查查看有没有陷阱。” 长星小心地走到门廊上,他的脚下散落着一堆残垣断瓦。 “没有敌人,看起来那个车是自推进式的。” 那台车忽然翻倒在阶梯上。 “我不知道是谁在开这玩意,但是他真应该先上几堂培训课。” 长星朝地面弯下腰,检查了运输车的底部。 “看不见什么爆炸装置。”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个扫描仪,拉出了它的伸缩天线。 “也没有窃听器。没发现任何东西。但是这是什么?” “哇噢!”弗利说。 “是摄像机。”长星伸出手,揪住电线把超广角鱼眼镜头扯了出来。 “晚安,先生们。” 虽然车上载着重物,反应却还是相当灵敏,被长星轻轻一碰,它就沿着门槛滑了上来,开进了大厅里。它停在大厅里轻轻地嗡嗡叫,好像在等着卸货。 虽然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子安却几乎不敢捉住它。很难相信在经过这么多日子,他的大胆计划居然结出了硕果,而且硕果就近在咫尺。当然这最后的几分钟是最关键的,也是最危险的。 “打开!”子安最后说,他对自己语音的颤抖感到吃惊。 这是难以抗拒的一刻。茱丽叶试探性地走近,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连何莉也把节流阀调低一挡,降落下来,直到她的脚刷到了大理石地面。长星拉开车上的黑色防水布,把它们全部掀开,露出了货物。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子安想象着某处响起了《1812序曲》。金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排排金锭垛在一起,光华璀璨。仿佛它有气息、有体温,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危险。无数人愿意为这些黄金所携带的难以想象的财富去抛头颅,撒热血,或去杀人放火。 何莉被迷住了。矿物对精灵们有强烈的吸引力,他们同属于大地。但是金子是他们的最爱。它的光泽,它的诱惑。 “他们付了赎金,”她抽口冷气,“我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子安喃喃着说,“长星,金子是真的吗?” 长星从金山上拿起一块金锭。他将一把飞刀的刀尖刺入金锭,削出一小片金子来。 “确实是真金,”他说,将刮下来的碎片举到灯光下,“至少这块绝对是真金。” “好,非常好,开始卸货吧,然后我们就把何莉队长用这台车子送回去。” 听到自己的名字,何莉对金子的狂热被驱散了。 “子安,放弃吧!从来没有人类能成功留住精灵的金子,他们已经努力了几个世纪了。 第30章 密码 LEP会使出一切手段保护他们的财产。” 子安摇摇头,他被逗乐了。 “我告诉过你……” 何莉抓住了他的肩膀:“你不可能逃出去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男孩冷冷地地回应了她的凝视。 “我能逃出去,何莉。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再说我不能。” 于是她照做了。何莉?队长凝视着绑匪的墨蓝色眼睛,她在他的眼中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就在这一刻,她相信了他的话。 “还有时间,”她绝望地说,“一定会出事的,我有魔法。” 男孩的眉头略微皱了起来,闪过了一丝恼意。 “我不想让你失望,队长,但是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子安停了一下,他的视线一瞬间往楼上瞟去,看向改造过的阁楼。也许吧,他心里想。我真的需要这些金子吗?他的良心不是正在刺痛他,正在从他的胜利中抽走那份甜蜜感吗?他摇摇头摇醒自己,坚持你的计划,坚持你的计划,不要感情用事。 子安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还好吗?” “是的,长星,继续卸货,让茱丽叶帮你,我需要和何莉队长谈一谈。” “你肯定没有问题吗?” 子安叹口气,“不,老朋友,我不敢肯定。但是现在太晚了。” 长星点点头,继续干活去了。茱丽叶像只小猎犬一样在他后面闲闲地遛达着。 “队长,现在我们谈谈你的魔法吧。” “魔法怎么了?”何莉的眼中布满了怀疑。 “如果我想买一个愿望,我应该怎么做?” 何莉的视线瞥向运金车。“唔,那得看情况。你想买什么?” 鲁特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越来越多的黄色光带射入蓝色天幕。只剩几分钟了,几分钟。灌入肺中的刺鼻的雪茄毒素对他的偏头疼一点帮助都没有。 “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员都已经撤退了吗?” “除非他们在你上次问我这句话之后,又偷偷溜回来。” “不是现在,弗利,相信我,现在不是时候。何莉队长那儿有消息了吗?” “没。巨魔那事后,我们失去了视频信号。我猜电池裂开了。我们最好让她尽快摘下头盔,不然辐射会灼伤她的大脑。如果这个工作结束后,她的大脑真的被烧毁了,真是太遗憾了。” 弗利回到控制台前。一个红灯开始柔和地闪烁起来。 “等等,动作传感器有动静了。我们探测到大门口有动静。” 鲁特走到屏幕前:“你能把它放大吗?” “没问题。”弗利输入座标,把图像放大到了百分之四百。 鲁特坐在了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我真的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当然,”弗利吃吃笑了起来,“这比那套盔甲还来劲。” 何莉走了出来,带着金子一起走出来。 不到半秒钟,缉捕队团团围住了何莉。 “让我们带你离开危险区域,队长。”一个精灵恳求说,抓住了何莉的胳膊肘。 另一个精灵拿了台辐射传感器扫描她的头盔。 “我们在头盔里发现能源泄漏,队长,我们需要立即往你的头上喷东西。” 何莉张开嘴想反抗,嘴巴里立即被喷了满嘴的抗辐射泡沫。 “就不能等等吗?”何莉气急败坏地说。 “对不起,队长,时间就是生命。司令官想在我们引爆之前听取任务报告。” 何莉一阵风似地被推到了移动作战部,她的脚几乎就没挨地儿。周围的缉捕队清洁人员忙活着检查地面,清理一切包围的痕迹。技术人员拆除了时间场的碟形卫星天线,正准备拔下插头。普通工作人员驾驶着气垫车朝时间场入口开去。时间迫在眉睫,在生物炸弹引爆前,所有一切必须被移到安全距离之外。 鲁特正在台阶上等她。 “何莉,”他脱口而出,“我要说的是,队长,你成功了。” “是的长官,谢谢你,长官。” “还有那些金子,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唔,不是全部的金子,司令官,我想只有一半。” 鲁特点点头:“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拿回余下的一半。” 何莉擦去了额头上的抗辐射泡沫。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长官。犯了另一个错误。他从来没有命令过我不许再进入这个房子,鉴于是他先把我带进那里,这个邀请仍然有效。我可以再进去,把所有住户的记忆清洗掉。我们可以把金子藏在墙里,等明天晚上再做一次时间停止……” “不,队长。” “但是,长官……” 鲁特的脸又紧绷起来。 “不,队长。参议院不打算为任何人类绑架犯拖延时间。这种事不能再发生。我有我的规则,相信我,它们绝对不可能更改的。” 何莉尾随着鲁特走进了移动作战部。 “但是那个女孩,长官,她是无辜的!” “战争伤亡。怪只怪她站错边。现在我们对她无能为力。” 何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战争伤亡?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一条人命啊!” 鲁特迅速转过身来,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已经尽力了,何莉,”他说,“没人可以做得比你更好。你甚至带回了大部分赎金。你患了人类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同情起绑架你的人来了。别担心,这种症状会过去的。但是庄园的那些人,他们知道我们的,现在什么都救不了他们了。” 弗利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并不一定,技术上还是有可能的。欢迎回来!顺便说一句。” 何莉连花一秒钟回应他的问候都来不及。 “你说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弗利!”鲁特和何莉异口同声地大声喊。 “唔,精灵之书上说,‘不管遭遇魔法还是精灵符咒,若泥土人能够收集到黄金,则金子应由他保管,直到他陷入永恒的长眠。’所以如果他活下来,他就赢了。就这么简单。就连参议院也无法违背精灵之书。” 鲁特摸摸下巴:“我应该担心吗?” 弗利不怎么开心地笑着:“不,那些家伙等于已经死了。” “等于这个词不够好。” “这是命令吗?” “是的,士兵。” “我可不是士兵。”弗利说,他按下了按钮。 长星大为吃惊。 “你把金子还回去了?” 子安点点头:“大概一半,我们还有储备金。以今天的市场价,大约值一千五百万美金。” 长星平常并不多问,但是这次他不得不问。“为什么?子安?你能告诉我吗?” “我想可以的,”男孩微笑道,“我觉得我们欠队长一些东西。这是为了报答她的帮助。” “就这样吗?” 子安点点头。没必要说起那个愿望,说出来只会被看作是软弱。 “嗯。”长星说,实际上他比他的外表聪明得多。 “现在,我们该庆祝一下了,”子安表现得很热情,灵巧地转变话题,“来些香槟吧,我想。” 在长星紧盯的目光把他拆解之前,男孩大步流星朝厨房走去。 等到其他人跟过来时,子安已经往三只玻璃杯中倒满了“唐培里侬”顶级香槟酒。 “我还未成年,我知道,但是我肯定妈妈不会介意的,只喝这一次。” 长星觉出了某件事正在酝酿中。但是他接过了递给他的高脚水晶杯。 茱丽叶看着她的哥哥。 “这酒没问题吧?” “我想是这样的,”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爱你,是不是,妹妹?” 茱丽叶皱起眉头——这个表情看在当地一些傻瓜眼中,是非常惹人怜爱的。她往兄长的肩膀上打了一拳。 “对于一个保镖来说,你太多愁善感了!” 长星看进主人的眼睛。 “你希望我们喝下它,是不是?子安?” 子安坚定地和他的目光相对:“是的,长星,我希望。” 长星一言不发,饮干了手中的酒杯,茱丽叶跟着也喝干了酒。男仆立即尝出了镇静剂的味道,虽然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切断子安?的脖子,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没必要让茱丽叶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到痛苦。 子安看着他的朋友们倒在了地板上。他并不忍心欺骗他们,但是如果他们知道了计划,他们的焦虑将中和镇静剂的作用。他盯着在自己杯中回旋的泡沫,是迈出计划中最大胆的一步的时候了。一丝犹豫也没有,他喝下了掺有镇静剂的香槟酒。 子安安静地等待着药性控制他的身体。他并不需要等太长时间,因为每剂药量都是根据人体体重计算出来的。当他的大脑开始昏眩时,他忽然想到也许他永远不会再醒过来。现在才拿不准,有点晚了,他斥责自己,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炸弹已经发射了,”弗利说,身体从控制台上向后靠去,“现在它已经不在我的掌控范围了。” 他们目送炸弹穿过偏震玻璃窗。这真的是一样出色的装置。它的主要武器是光,辐射尘将集中在一个精确的半径范围内。炸弹核心部分所使用的放射性元素是“索林素2”,这种元素的半衰期只有十四秒。这就意味着弗利可以把生物炸弹精确地调整为只清洗庄园,而不会多伤及一草一木,而且爆炸后不到一分钟,建筑物上的所有辐射都将消失。如果有一些索林素光线没有成功对准目标,它们也将会被限制在时间场内。谋杀就变得更容易了。 “导弹的飞行轨道是预先设定好的,”弗利解释说,虽然没一个人注意他在说什么,“它会飞进大厅里,然后爆炸。外壳和点火装置都是塑料合金制成的,它们会彻底分解。一切干净利落。” 第31章 王牌 鲁特和何莉注视着炸弹划过的弧形。如同事先预料,它飞过早被毁坏的大门,没有从中世纪的古体堡墙上碰掉哪怕一丁点的石屑。何莉把注意力转向了导弹头上的摄像机。有那么一瞬间,她瞟到了她不久前被囚禁时曾经走过的宏伟走廊。走廊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看到。也许,她想,只是也许。她看向弗利,和弗利指尖上的科技。然后她认识到那些人类确实已经等于死掉了。 生物炸弹爆炸了。一个包含着液化光的蓝球爆裂开来,然后四下蔓延,它发出的致命光线填满了庄园的每个角落。花儿凋谢了,昆虫枯萎了,鱼儿死在了它们的鱼缸里。没有一寸土地能够幸免于难。子安?和他的同伙们不可能逃出去。这是不可能的。 何莉叹口气,转头不再看威力已经开始逐渐减弱的蓝色洗液。空怀惊天抱负,子安最终却不过是一介凡人,难逃一死。不知为何,她为他的死感到莫名的哀伤。 鲁特这个人更注重实效:“好,穿上制服,完全隔离服。” “那里百分百安全,”弗利说,“你上学时就没听过课吗?” 司令官嗤之以鼻:“我相信科学的程度就跟我相信你的程度一样,弗利。当某些科学家们向我们信誓旦旦,辐射已经完全消散时,它总是还徘徊在附近呢。不穿上隔离服,谁都不许跨出这里的门。你不算数,弗利。这个命令只适用于两脚动物。总之我需要你看着监视器,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弗利好奇地想,但是他没有发表言论。就先省点力气,等将来好说“我早跟你说过了”。 鲁特转向何莉。 “准备好了吗?队长?” 再回到里面,去确认三具尸体,这个主意何莉并不感兴趣。但是她知道这是她的责任。她是唯一一个拥有城堡内部第一手信息的人。 “是的长官,就好了。” 何莉从装备架上选了一套隔离服,把它套在了自己的跳伞服外面。根据所受的训练,她在套上硫化风帽前检查了计量表。压力哪怕只小一点点,可能就意味着一个裂口,从长远观点来看,其结果可能是致命的。 鲁特在结界处整顿好准备进入庄园的队伍。缉捕一队余下的战士们急着要进入庄园,个个跃跃欲试。 “你肯定那个大个子已经死了?” “是的,科尔普队长。他已经死了,不管他怎么死的,反正已经死了。” 特拉伯不大敢相信:“他可是个卑鄙的人类,我想他有自己的魔法。” 格拉伯下士哈哈笑了起来,然后立即吃了记猛烈的耳光。他喃喃念叨着要告诉妈咪,一边迅速戴上头盔。 鲁特的脸又涨红了:“出发!你们的任务是确认金块位置,取回金子。要小心饵雷。活着时我不信任他,现在就算他死了,我也绝对不信任他。” “饵雷”这个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想到会有一颗昵称“跳跳雷”的人员杀伤性地雷在头顶爆炸,队中所有人漫不经心的游戏心态立即烟消云散。没有人能像人类一样制造出如此残忍的武器。 身为侦察队下级警官,何莉担任了尖兵的职责。虽然庄园里应该已经没有任何敌人,她还是发现自己握枪的手自动游移到了“微中子2000”上面。 庄园里静得诡异,只有最后几道“索林素”火焰的嘶嘶声缓和了这种寂静。徘徊在这片无声的寂静之中的,还有死神。庄园现在是死神的天下,何莉可以嗅得出来。在那些中世纪古墙后面,躺着几百万只昆虫的尸体,地板下面已经成了正在变冷的蜘蛛和耗子的坟墓。 他们试探性地接近大门口。何莉用一部X光线扫描仪扫描了这一区域,石板路底下,除了泥土和一窝死了的华盖蛛,什么都没有。 “没有路障,”她对着麦克风说,“我准备进去了。弗利,你在听吗?” “亲爱的,我一直在你左右,”半人马回答道,“除非你踩到个地雷,这种情况下我远在作战控制中心,就没法救你了。” “你测到任何热量了吗?” “蓝色洗液发威后,什么热量都没了。我们已经检查了整个地区的残余热能信号。绝大多数都是索林素的火焰。几天之内它是不会熄灭的。” “没有辐射,对吧?” “对。” 鲁特不信地哼了声,这声音传到耳机里听起来像是一只大象在打喷嚏。 “看起来我们不得不用老旧的方法搜查这所房子了。”他嘟囔着说。 “快点,”弗利建议说,“在庄园整个返回属于它的世界之前,我们最多还有五分钟。” 何莉踏上了过去曾是大门口的那个地方,枝形吊灯在炸弹爆炸的冲击下,轻轻地摇晃着,其他的一切完全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金子在楼下,在关我的那间牢房里。” 没人回答,如果说有回答的话,也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有人弄出一声呕吐声,正对着麦克风。何莉转过身去,她看到特拉伯弯着腰,捂着他的肚子。 “我觉得不舒服。”他呻吟着说。他的解释有点没必要,看看淋在他靴子上的一大堆呕吐物就知道了。 格拉柏下士深吸口气,可能想说一句带着“妈咪”这个词的话,但是喷出来的却是一堆胆汁。不幸的是格拉柏在觉得难受之前,甚至没有机会打开面盔。这个画面可不怎么好看。 “啊!”何莉叫了声,按下了下士头盔上的按钮,让面盔升了起来。呕吐物像海啸一般一下子冲到了格拉柏的隔离服上。 “噢,上帝啊!”鲁特喃喃说,他用胳膊肘推开那两主人向前冲去。他没走多远,只跨上门前台阶,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大吐特吐去了。 何莉把她头盔上的摄像机对准一堆生病的警官。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弗利?” “我正在查,等等。” 何莉可以听到电脑键盘狂暴的敲击声。 “好了。突然呕吐,空间性的反胃……噢,不!” “什么?”何莉问道。但是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也许她早就有了答案。 “是魔法,”弗利脱口而出,他在激烈状态下说出的话几乎无法解读,“他们不能进入房子,除非死去。这就像是一种极度过敏反应。这意味着,真不思议,这意味着……” “他们做到了,”何莉接下了他的话头,“他还活着,子安还活着。” “D’Arvit!”鲁特呻吟道,又往赤土色的瓷砖上吐了一堆胃液。 何莉独自进去了。她必须亲眼去看看。如果的尸体在里面,一定是和金子躺在一起的,这点她可以肯定。 明明是同样的家族肖像画注视着她,但是现在他们看起来与其说是严厉,不如说是在自鸣得意。何莉很想用“微中子2000”往它们上面射一梭子子弹,但是这会违反规则。如果说他们败在了子安?手中,那就是败了。没有上诉的空间。 她走下楼梯到了自己的囚室里。门在经受生物炸弹的冲击后,仍然在微微摇晃着。一团“索林素”火焰在房间内四处跳跃着,就像一道被困住的蓝色闪电。何莉走了进去,恐惧着可能看到,或可能看不到的东西。 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死人。只有金子,大约两百锭金子,堆在她的小床的床垫上。金子排列得非常整齐漂亮,极具军队风格。是长星的杰作,那个唯一敢于挑战巨魔,而且还战胜了它的人类。 “司令官?你在接听吗?” “是的,队长,几个尸体?” “根本没尸体,长官。我发现余下的赎金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 “别管它了,何莉。你知道规则的,我们准备离开了。” “但是,长官,一定有一个方法……” 弗利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但是什么方法都没有,队长,我正在以秒钟为单位做倒计时,马上就是白天了。如果我们不得不等到正午才离开,就算有胜算,我也不喜欢。” 何莉长叹一声。这话有道理。精灵们可以选择撤退时间,只要他们在时间场完全崩溃前离开就行。只是一想到他们被一个人类打败了,她就觉得屈辱,确切来说,竟然是被一个未成年人打败了。 她最后环视了一下牢房。巨大的仇恨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她想,迟早得和那人算这笔账。何莉将手枪插回枪套内。最好这个时间早点到。这次是赢家,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安于小成。他肯定会带着另一个赚钱计划回来的。等他一到,他就会发现何莉?正在等着他,手里拿着一把枪,脸上挂着微笑,等待着他的到来。 时间停止区域周边的土地很松软,千百年来从中世纪墙壁里渗出来的水已经差不多把地基变成了一片泥沼。所以毛奇选择在这里钻出地面。 松软的泥土不是毛奇选择这个地点的唯一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气味。一个优秀的隧道小矮人能够透过五百米的花岗岩石床嗅到金子的气味。毛奇?迪古斯有业内最好的鼻子。 气垫车飘浮在空中,实际上处于无人看管状态下。缉捕队里最优秀的两个队员正看守着收回的赎金,但是这时他们正忙着嘲笑生病的司令官。 “他都快吐不出来了,是不是?奇科斯?” 奇科斯点点头,模仿着鲁特呕吐的样子。 奇科斯?佛比尔的哑剧模仿秀为偷窃者提供了最好的掩护。毛奇在爬出地道之前,好好地清空了他的肠胃。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突然喷出气体让LEP知道他的存在。他不需要担心。这会儿就算他把一只湿臭的虫子扔到奇科斯?佛比尔的脸上,那个精灵也不会注意到他。 没过几秒钟,他已经把两打金锭运到了地道里。这是他干过的最轻松的活儿。毛奇在把最后两块金子拖到洞里时,好不容易才强忍住笑。鲁特把他拖到这件事里,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事情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现在像只鸟儿一样自由,又有了钱,而最好的是,他被认定已经死了。等到LEP认识到金子丢了时,毛奇?迪古斯已经离这里有半个大陆远了,如果他们真的能认识到金子丢了的话。 小矮人钻进了土里。要把他的财宝移走,需要来回好几次,但是这份时间值得耽搁。有了这份钱,他可以早点退休了。当然,他必须完全消失,但是他狡猾的脑子里已经构思出了一个计划。 他将在地面上生活一段时间,扮做一个厌恶光线的人类侏儒。也许可以买一个密不透光的公寓,在曼哈顿,或者蒙特卡洛。当然,一个打死不见太阳的侏儒看起来会有些古怪,但是话说回来,他将是一个超级有钱的侏儒。只要有利可图,人类会接受任何故事,不管它有多怪诞。有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钱的话,就更容易接受了。 子安可以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后面有一张脸,但是它模糊不清,很难辨认出是谁。也许是他父亲? 第32章 另外一个故事 “爸爸?”他嘴里叫出的这个词真够陌生的,好久不用,都生锈了。子安睁开了眼。 长星正俯下身子看着他。 “子安,你醒了。” “啊,长星,是你啊。” 子安站了起来,这个动作挺费力,他一阵天旋地转。他指望着近在手边的长星会伸手扶他一把,但是那只手没有伸出来。茱丽叶正躺在一张躺椅上,口水滴到了椅垫上。很明显药效还没完全消退。 “只是安眠药,长星,对人体无害的。” 男仆的眼睛里闪出危险的光芒:“解释一下。” 子安擦擦眼睛:“往后再说,长星,我觉得有点……” 长星挡住了他的路:“子安,我妹妹被下了药躺在那张椅子上,她差点没命,所以现在就给我个解释!” 子安认识到长星在下命令。他觉得被冒犯了,但是他又做出判断:也许长星是正确的。毕竟他做得太过分了。 “我没告诉你们安眠药的事,是因为你们会抵、制它的药效,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而按计划我们必须立即陷入睡眠。” “计划?” 子安坐进了一张舒舒服服的椅子里。 “时间场就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它是LEP的秘密王牌,多年以来所向无敌。它可以控制事故发生的范围,时间场和生物炸弹是很难攻克的组合。” “那我们为什么必须得被下药?” 子安微笑起来:“看看窗外,你没看到吗?他们走了,事情结束了。” 长星透过网眼窗帘向外看去。阳光灿烂纯净,看不出一丝蓝色。但是男仆无动于衷:“他们现在是走了,但等到今晚就会回来,我敢打包票。” “不,那就违反规则了。我们打败了他们,就是这样,游戏已经结束了。” 长星抬了抬眉毛:“安眠药,子安?” “看来没能转移你的注意力。” 长星的回答是不折不扣的沉默。 “安眠药,很好。我必须想一个办法逃离时间场。我通读了精灵之书,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解决办法,连个线索也没。就连精灵族本身也还没有研究出来这个方法。所以我回头去看它们的《旧约》,回溯到他们和我们人类一起生活的时代。你知道那些故事:矮精灵晚上做鞋,小精灵打扫房子。过去我们一起生活,混得相当亲密。精灵们用魔法帮助人类,换得了他们的精灵堡垒。当然,还有那个名人,圣诞老人。” 长星的眉毛高高挑起,挑得几乎要跳出前额了。 “圣诞老人?” 子安抬起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也是个爱怀疑的小孩。但是显然我们耳熟能详的圣诞老人的原型并非来自一个土耳其圣人,而是佛兰德精灵王朝第三代国王圣?克劳斯的影子。人们称他为上当的圣?克劳斯。” “这可不算是个好称号。” “我同意。克劳斯认为向王国里的泥土人慷慨地散发礼物,就可以满足他们的贪欲。他会每年召集一次所有伟大的巫师,让他们施展魔法做大范围的时间停止。然后派出大群精灵,趁人类睡觉时,把礼物派送出去。当然,这根本没用。人类的贪欲永远都不可能满足,特别是不会因为礼物而满足。” 长星皱起眉头:“如果那些人类……是我们……如果我们醒过来,会怎么样?” “哦,是的,非常好的问题。事情的关键。我们不会醒过来,这就是时间停止的本质。不管当时你的意识处于哪一种状态,你会一直停留在那里。你既无法醒来,也无法入睡。过去几个小时里,你一定注意到了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但是你的意识不让你睡。” 长星点点头。经过一番迂回曲折,事情总算越来越清楚了, “所以我的理论是:逃出时间场的唯一方法就是入睡。我们自己的意识会让我们逃出去。” “你单凭一个理论,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子安。” “不仅仅是理论,我们还有一个试验对象。” “谁?啊,安琪莉娜。” “是的,我妈妈。因为她吃了安眠药陷入了睡眠,她和正常的时间顺序一起移动了,没有受到时间场的影响。如果她没移走,我肯定就向LEP投降了,乖乖地任他们给我洗脑。” 长星鼻子哼了一声,他不相信。 “所以,因为我们无法自然入睡,我就给我们一人服了一剂妈妈的安眠药,就是这么简单。” “幸亏你时间掌握得好,不然再过一分钟……” “我同意,”男孩点点头,“最后事态是很紧急。为了唬住LEP,必须这么干。” 他停了下来,好让长星有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唔,我可以被原谅吗?” 长星叹口气。那边的躺椅上,茱丽叶正鼾声如雷,活像个喝醉酒的水手。他突然微笑起来。 “是的,子安。我原谅这一切。只是有一件事……” “嗯?” “别再这么干了。精灵太……像人类了。” “你说得对,”子安说,他眼角的皱纹加深了,“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们将来只干更高雅的活儿。至于是否也这么危险,我就不好保证了。” 长星点点头,这已经很接近他想要的答案了。 “现在,小主人,我们是否该查看一下你妈妈的情况?” 子安的脸色愈加苍白了,如果他的脸色还能更苍白的话。队长会食言吗?她肯定有权利食言。 “是的,我想我们得去看看妈妈。让茱丽叶继续休息吧,她确实应该多休息会儿。” 他把目光看向楼上。他能相信那个精灵吗?他对这点寄予了太多期望。毕竟,他不顾她的意愿囚禁了她。他无声地责骂着自己。舍掉几千万,就为了实现一个愿望。噢,你真容易上当。 这时阁楼的门打开了。 长星立即抽出了他的武器。 “子安,站我身后,有人入侵。” 男孩把他推到一边:“不,长星,我不这么认为。” 他的心脏嗵嗵狂跳,耳朵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液一下子涌到了指尖。这可能吗?这真的可能吗?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楼梯上。穿着睡袍,像鬼魂一样,她刚洗过淋浴,头发还湿淋淋的。 “阿提?”她叫道,“阿提?你在这儿吗?” 子安想要回答,他想跑上楼梯,伸出双臂。但是他动弹不得,他的大脑已经罢工。 安琪莉娜?走了下来,一只手轻轻地扶在楼梯扶手上。子安都忘了他妈妈是多么的优雅了。她赤裸的脚轻巧地走下铺着地毯的楼梯,很快就站在了他面前。 “早上好,亲爱的!”她欢快地说,就好像这只是寻常的一天。 “妈——妈妈!”子安结结巴巴地说。 “哦,让我抱一下。” 子安扑入母亲的怀抱。它是这么温暧,这么有力。她擦了香水。他觉得自己又变回过去的那个小男孩了。 “对不起,阿提。”她向他耳边低语。 “为什么说对不起?” “为了所有的一切,为了过去几个月里,我迷失了我自己。但是现在事情马上就要变样了,我不该再活在过去。” 子安感觉到脸颊淌下了一滴泪水。他无法确定这是谁的眼泪。 “还有,我还没送你礼物呢。” “礼物?”子安问道。 “当然,”妈妈欢快地说,抱起他转了一圈,“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今天是圣诞节,你这个傻孩子。圣诞节!送礼物是传统,是不是?” 是的,子安想。传统,圣?克劳斯。 “看看这个地方,单调得像个陵墓。长星?” 男仆连忙装起他的西格绍尔手枪。 “是的,夫人?” “打电话给布朗?托马斯,铂金专线号码。重开我的账户,告诉海琳娜我想要重新装修房子,圣诞装修,大工程。” “是的,夫人,大工程。” “哦,还有,叫醒茱丽叶。把我的东西都搬回主卧室。阁楼上太多灰了。” “是的,夫人,马上就办,夫人。” 安琪莉娜?挽住儿子的胳膊。 “现在,阿提,我想知道所有的事。首先,这儿发生了什么?” “重新装修,”子安说,“老门湿气太重了。” 安琪莉娜皱起眉头,完全不相信儿子的话。“我知道了,那么学习怎么样了?你决定好以后从事什么职业了吗?” 当子安嘴里回答着这些从前每天都会被提起的问题时,他的大脑里一片混乱。他又变成个普通小男孩了。他的生活就要完全变样了。他的计划必须得比平常更隐秘,这样才能逃过母亲的注意。但是这一切是值得的。 安琪莉娜?错了,她已经给儿子带来了一份圣诞礼物。 现在你已经看完了这个案件的档案,你一定已经认识到是多么危险的一个家伙。 人们总是会把子安浪漫化,在他身上赋予他并不具备的美好品质。他使用愿望治愈妈妈的事,并不完全标志着他爱妈妈。他这样做只是因为社会服务部门已经开始调查他的情况,如果再这样下去,找人监护他是迟早的问题。 他不说出精灵族的存在,只是为了能够继续长期剥削他们,在未来的几桩事件里,他确实这么做了。他唯一的错误就是让何莉队长活了下来。何莉后来成为LEP中关于子安?案件的首席专家,在与精灵族最可怕的敌人的数次战斗中,她都体现出了无可衡量的价值。这场战斗将在未来几十年里,一直持续下去。 讽刺的是,对双方而言最重大的胜利,竟然是他们在地精暴、动事件中被迫联手那次。但是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北极 第1章 家族 丈夫的失踪对安琪莉娜?法尔产生了极深的影响。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拒绝外出,她藏进自己的意识里,宁愿生活在旧日时光的幻梦中,也不肯面对现实生活。如果不是她的儿子——子安二世和矮精灵何莉?达成了协议,用他从精灵族警察那里偷来的一半赎金作交换,让母亲的神志清楚起来,她能不能康复还是一个问题。母亲完全康复后,小子安把精力集中在了寻找父亲上面。他将大量家族财富花在了俄罗斯远征搜索队、当地情报部门,还有网络搜索公司上。 小子安的聪明程度是法尔家族先人的两倍,但是母亲康复后,这位美丽纯洁的夫人让他越来越难以将自己那些天才计划付诸实施,而这些计划对于筹备寻找父亲的行动基金来说,是必需的。 安琪莉娜被仿佛走火入魔的儿子弄得心烦意乱,又担心着过去两年发生的事会在儿子的心理上产生不好的影响,于是她把十三岁的儿子交给了学校的心理辅导员,让他接受心理辅导。 我们不得不为他感到难过。我指的是那个心理辅导员…… 爱尔兰威克洛郡,圣巴特比男校 坐在沙发椅里的波医生往椅背上靠去,他的眼睛瞟向面前的男孩。 “法尔少爷,我们来聊聊,好吗?” 子安深深叹了口气,把垂到苍白宽额头前的黑发拨了回去。人们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他们根本无法剖析像他这样的头脑呢?他读过的心理学教材比这个心理咨询员读过的多得多。他甚至还以佛?罗伊?迪安?史利普博士的假名在《心理学周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 “当然,医生。让我们来聊聊你的椅子吧,维多利亚时代的吗?” 波深情地抚摩着皮制扶手,“是啊,你猜的没错。这是件传家宝,我祖母在苏富比拍卖公司的一次拍卖会上买到的。显然它以前属于王室,是女王的最爱。” 子安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说真的,医生,王宫里通常并不允许出现赝品。” 波的手一下子抓紧了老旧的皮革,“赝品?我可以向你打包票,法尔少爷,这是百分之百的真货!” 子安身子倾了过来,以便更仔细地审视这张椅子。“手法很高明,我承认。但是看这儿,”波的目光顺着少年的手指移了过去,“家具上的这些大头钉。看到钉头上的方格图案了吗?机器加工的,这种工艺最早出现在1920年。你的祖母被骗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椅子只是椅子,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是不是啊,医生?” 波恼怒地在纸上胡乱涂了些东西,掩盖着自己的沮丧。“是的,子安,你非常聪明,跟你的档案里说的一样。别玩小把戏了,现在让我们回头谈谈你的事如何?” 子安?法尔二世抚了抚裤子上的皱褶。 “就这点而言,有个问题挺麻烦的,医生。” “真的吗?是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我知道你要提的每个问题的答案,标准的教科书答案。” 波医生抓过他的便笺簿,潦草地写了整整一分钟。“我们确实有问题要解决,子安,但是问题不是这个。”他最后说。 子安几乎要微笑了。不用怀疑,医生想在他身上试试另一种完全可以被他预料得到的理论。今天他会有哪种心理障碍?也许是多重人格?或者,也许他是个病态的撒谎家? “问题是你对任何人都不够尊重,你不把他们当做同等的人。” 这句话让子安吃了一惊。这个医生比其他人聪明多了。“太荒谬了,我还是对几个人十分尊重的。”子安回答说。 波埋头于笔记本中,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真的吗?尊重谁?举个例子。” 子安想了想,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他的理论通常都是正确的。还有希腊数学家阿基米德。” “你生活中认识的人呢?” 子安费劲地想啊想,但是连一个人选都想不出来。 “怎么了?没例子可举了?” 子安耸耸肩,“看来你知道所有答案,波医生,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波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一个窗口,“太奇特了,每次我读到这个……” “我猜是我的自传?”子安说。 “是的,它给出了许多问题的解释。” “比如说?”子安问道,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波医生打印出来一页资料。 “首先,你的同伴巴特勒,他是个保镖,我理解这点,对于一个敏感的男孩来说,要把他算做合适的同伴,确实太牵强了。然后,你妈妈,以我的观点,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但她完全没办法控制你的行为。最后,是你父亲,根据这本自传,就连他在世时,也算不上是什么行为的榜样。” 这些评论刺痛了子安的心,但是子安可不打算让医生知道它的效果。“你的文件不够准确,医生,”他说,“我父亲还活着,也许他是失踪了,但是还活着呢。” 波又看了看那页资料,“真的吗?我怎么记得他几乎已经失踪两年了。噢,法院已经宣布他在法律上死亡了。” 子安回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虽然他的心脏正在怦怦狂跳:“我不在乎法院说什么,红十字会说什么。他还活着,我会找到他的。” 波又记下了一条笔记。 “但是就算你父亲将来回来,那又怎么样呢?”他问,“你会追随他的脚步吗?你要变成像他那样的罪犯吗?也许你已经是了?” “我父亲不是罪犯,”子安狂躁地说,“他想把我们所有的资产都转移到合法企业上,摩尔曼斯克的投资生意百分之百地光明正大。” “你在回避问题,子安。”波说。 但是子安已经受够了这一长串的问题,是玩点小把戏的时候了。“哎呀,医生,”他说,一副受惊的样子,“这是个敏感的讨论范畴。你知道,我可能害了抑郁症。” “我猜有可能吧,”波感觉事情有了突破,“这是事实吗?” 子安的脸埋进了双手中:“是我妈妈,医生。” “你妈妈怎么了?”波鼓励他说下去,并努力使话音中不透出兴奋劲儿。子安今年已经害巴特比男校的六位心理辅导员辞了职。说句老实话,波现在正处于收拾包袱走人的紧要关头。但是现在…… “我妈妈,她……” 坐在仿造的“维多利亚时代”赝品椅子上的波向前倾了倾身子:“你妈妈,嗯?” “她逼我忍受这种可笑的治疗,学校里所谓的心理辅导员比那些有学问的好心人强不了多少!” 波长叹了一口气,“很好,子安,随你便吧,但是如果你继续逃避问题,你永远也无法得到心理上的安宁。” 这时子安的手机震动起来,使他逃过了进一步的心理分析。这是条有密码保护的安全线路,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号码。男孩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翻开小小的通话器,“喂!” 巴特勒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子安,是我。” “听得出来。我这儿有事正忙着呢。” “我们得到条信息。” “嗯,从哪儿来的?” “我不太清楚。但是它跟法尔星辰号有关。” 子安的脊梁骨仿佛蹿一股电流,“你在哪儿?!” “大门口。” “好伙计,我这就到。” 波医生猛地摘下他的眼镜,“我们的谈话还没完呢,年轻人。虽然你不肯承认,但我们今天还是有了些进展。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就只好通知教导主任了。” 他的警告对子安一点用都没有,他早就溜了。一阵熟悉的小电流在子安皮肤上噼啪作响,有事情要发生了,他可以感觉得到。 地下世界,黑文市西岸 矮精灵的传统形象是一个身穿绿衣服的小妖精,当然,这是人类的印象。精灵们也有自己的老一套观念,他们总是把LEP①侦察队的人想象成好战的侏儒,或者大块头的精灵,都是从他们大学的曲棍球队里直接选拔出来的。 何莉?的长相跟这些描述一点都不相符。实际上如果由你来选LEP侦察队队员的话,她也许会是最后一个人选。如果你来猜她的职业,她那猫一样的姿态和强有力的肌肉,也许会让你觉得她是个体操运动员,或者是职业的洞穴探险家。但是近看的话,掠过她漂亮的面孔,注视她的眼睛,你会看到她那坚定的意志,如同炽热的火焰,仿佛能点燃十步之外的蜡烛;你还能看到她那在危险的都市环境中生存的才智,这一切使她成为了侦察队里最受敬重的警官之一。 当然,理论上说,何莉已经不再属于侦察队了。她曾经被子安?法尔绑架并用来索要赎金,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身为侦察队第一名女性警官的她,开始被人审查是否还适合这个职位。她之所以现在还没有窝在家里给花花草草浇水,唯一的原因是鲁特司令官威胁说:如果何莉被停职,他就也把自己的警徽交上去。虽然内部调查科不相信,鲁特却知道那次绑架事件不是何莉的错,而且正是何莉敏捷的思维能力才避免了人命案件的发生。 但是参议院的议员们对人类的性命丢没丢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关心精灵的金子丢没丢。他们认为,是何莉害他们花费了一大笔侦察队储备赎金。何莉恨不得飞到地面上,狠狠地去拧子安的脖子,直到他把金子还回来,但是这条道可走不通:精灵们的圣经《精灵之书》上说,只要一个人类成功地弄到精灵的金子,那些金子就得由他保管。 所以内部调查科没有没收何莉的警徽,而是坚持让何莉去做那些单调乏味的苦差事——在这种岗位上她可坏不了什么事。监视工作明显是个好的选择。何莉被外借给了海关部门,她被塞在一个密封舱内,天天对着岩壁,眺望着一个压力升降梯通道。真是个没出息的工作啊! 走私是让地下警察非常头疼的一个问题。麻烦的并非走私货物本身,那些东西通常都是无害的破烂货——名牌太阳镜、DVD、卡布奇诺咖啡机……。真正麻烦的是获取这些物品的方式。 巴克尔地精三合会垄断了走私市场,他们的地上旅行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有传闻说,地精们建造了自己的货运飞船,好让他们的旅程更经济合算。 问题是:地精是一种智商低下的生物。只要有一个地精忘了隐身,他的照片就可以通过卫星传播到全世界各大新闻站点。然后,这个星球上最后一处无人区——地下世界就会被曝光。这种事一旦发生,人类、污染、露天采矿、剥削,肯定都会接踵而来。 这就意味着侦察队里失宠的那些人要乖乖地、成年累月地去做监视工作,这也正是何莉现在被拴在一个废弃的小型地面通道入口处,天天盯着岩壁发呆的原因。 第2章 奇科斯 E37这个压力升降梯通向法国巴黎的商业中心。欧洲大都会是高危示警区,所以去这些地方的签证很难批下来,只有LEP执行公务时才能拿到签证。虽然几十年来没有一个平民进入过这个去往地面的通道,但是它仍然需要全天候的监视——这就意味着要有六名警官每八小时轮值一次。 何莉和奇科斯?佛比尔成了室友,他们在同一个监视舱内值班。奇科斯像大多数的小仙灵一样,认为自己是上帝送给女性的绿皮儿礼物,他千方百计想要引起何莉的注意,结果花在这方面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花在工作上的时间。 “你今晚看起来真漂亮,队长,”这是这一夜奇科斯的开场白,“你做了头发?” 何莉忙活着给屏幕调焦,心想我这个赤褐色平头能做什么发型呢? “集中精力,大兵,我们随时可能会与人交火。” “我才不信呢,队长。这个地方安静得像座坟墓。我爱死这样的任务啦,轻松简单,例行公事而已。” 何莉查看了下方的屏幕。佛比尔是正确的。曾经繁荣昌盛的郊区现如今变成了鬼域,地面通道关闭了,不再向公众开放,只有找食的巨魔偶尔才会经过他们的监视舱。大家都知道,如果巨魔开始把某个地区视为自己的地盘,这个地区其实已经荒芜了。 “这里只有你和我,队长,长夜依然漫漫。” “给我打住!佛比尔。把心放在工作上,或者二等兵这个军阶对你来说还不够低?” “遵命,何莉。对不起,我的意思是……遵命,长官。” 小仙灵个个都这副德行。给他们一对翅膀,就以为自己魅力无穷。 何莉咬着嘴唇。他们已经在这个监视哨位上浪费了太多的纳税人的金子了。高级官员也许可以轻松结束每天的工作,但是他们可不能这样。对于处境尴尬的警官来说,从事监视工作是避开公众目光最理想的方法。 虽然如此,何莉仍然下定决心要尽心竭力地做好这项工作。只要她干得好,内部调查科的法庭就不会再在她身上耗费力气。 何莉在等离子屏幕上调出他们的日常检查清单。监视舱气动设备的参数正常,空气充足,足够让他们的监视舱在空中悬停整整四周时间。 接下来要检查热成像仪。“奇科斯,我需要你出去飞一圈,检测一下热成像系统。” 佛比尔咧开嘴巴笑起来,小仙灵们喜欢飞翔。“收到,队长。”他边说边把一个测温器绑在胸前。 何莉打开了监视舱的一个出入孔,佛比尔嗖地飞了出去,迅速飞进了夜空中。他胸前的测温器发出红外线,洒向下方的夜空。何莉打开电脑上的测温器程序,显示屏上出现了模糊的图像,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灰暗度。一旦有任何生物,即便它待在一层坚实的石壁后面,都会暴露无遗。但是除了几只该诅咒的蟾蜍和一只蹒跚走过的巨魔的尾巴尖,屏幕上什么都没有。 佛比尔的声音在扬声器里响了起来:“嗨,队长,我能做更近距离的观察吗?” 对于手提式扫描仪来说,这是件麻烦事。离得越远,光线越弱。 “好,奇科斯,再做一次扫描,小心些。” “别担心,何莉。为了你,奇科斯会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何莉深吸口气,想丢给他一句威胁的回答,但是反驳的欲望熄灭,她欲言又止。屏幕上有东西在移动。 “奇科斯?你看到了吗?” “是的,队长,我看到了,但是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 何莉把屏幕上的一部分做了放大。有两个东西在二楼移动,它们是灰色的。 “奇科斯,坚守岗位,继续扫描。” 灰色?灰色的东西怎么可能移动呢?灰色是死物,没有温度,像坟墓一样冰冷。但是…… “提高警惕,佛比尔,我们可能遇到敌人了。” 何莉打开连通警察局的一个频道。LEP的科技天才弗利肯定正在作战部里播放他们的视频资料。“弗利,你在看吗?” “是的,何莉,”半人马回答说,“刚在主屏幕上调出你们的资料。” “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移动的灰影?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玩意儿。” “我也没看过。”接下来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只听得到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设备故障,这些灰影可能来自另一个系统的幻影,就像收音机的干扰信号。” “另一个可能呢?” “这点太荒谬了,我都不想说。” “噢,帮帮忙,弗利,说吧。” “唔,听起来肯定会很荒谬,有人可能成功地击败了我的监视系统。” 何莉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如果弗利承认了这个可能性,那它基本上就是真的了。她切断与半人马的谈话,把注意力转到了二等兵佛比尔身上。“奇科斯!离开那儿,飞回来!飞回来!” 小仙灵忙着耍帅,想给他美丽的队长留下好印象,以致根本没认识到情况的严肃性。“放轻松,何莉,我是小仙灵,没人能击中小仙灵的。” 正耍嘴皮子呢,一颗子弹从地面通道的一个窗口里射出来,在佛比尔的翅膀上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何莉把一支微中子2000塞进枪套,同时用头盔上的通信设备发布命令:“代码14,重复一下,代码14。精灵被击落,精灵被击落,我们受到攻击!位置E37,请派巫医来,请求支援!” 何莉抓住绳子从舱口顶降落到隧道的地面上。她俯身钻到一个雕像后面,这是第一任小精灵国王佛兰德的雕像。奇科斯正躺在路上的一处碎石堆上,状况看起来不大好。他的头盔有一侧被一处矮墙的残垣撞得凹陷进去,通信设备则完全坏掉了。 她需要尽快到他身边去,不然他就成死人了。小仙灵们的治疗能力很有限,他们可以用魔法驱走疣子,但是裂了个大洞的伤口就不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了。 “我正在接通你和司令官的对话,”弗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等一下。” 鲁特司令官沙哑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了过来。听起来他的心情并不好,不过这点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队长,我要你坚守岗位,直到援兵到达。” “不,长官。奇科斯中弹了,我必须到他身边去。” “何莉,科尔普队长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坚守你的岗位,重复一遍,坚守你的岗位。” 何莉在面罩后面咬牙切齿,心情极度挫败。只要走错一步,她就会被踢出LEP,现在又遇到这种事!要拯救奇科斯,她就必须违背上司的直接命令。 鲁特嗅出了她的踌躇心情。“何莉,听我说,不管他们对你们发射的是什么,它毕竟直接击穿了佛比尔的翅膀。你的LEP防弹背心质地也不怎么样,所以你得老实地待着等科尔普队长来。” 科尔普队长是LEP里最卖力的警官,因为在毕业典礼上选择了“特拉伯”做名字而闻名遐迩。但是何莉不打算依赖其他警官做垫背。 “对不起,长官,我不能只是干等。奇科斯翅膀中弹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射中小仙灵的翅膀和射中一只鸟儿的可不一样。翅膀是小仙灵最大的身体器官,里面有七根主动脉。那么大的洞可能已经摧毁了至少三根动脉。 鲁特司令官叹口气,这声音在麦克风上听起来好像是随机噪声。 “好吧,何莉,但是要特别小心。我可不希望今天损兵又折将。” 何莉从枪套里拔出了她的微中子2000,把射击模式调到了三级。她不打算在对方阻击手身上碰运气。假如他们是来自巴克尔三合会的地精,使用这种射击模式,第一枪就可以让他们至少昏迷八小时。 她鼓起勇气,从雕像后面冲了出去。一阵弹雨立即从建筑物中飞了出来! 何莉冲向倒下的同伴,子弹像超音速飞行的蜜蜂一样嗡嗡地飞过她的脑袋边。通常在这样的处境中,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去移动中弹的人,但是炮火如雨点般朝他们砸过来,没有别的选择了。何莉抓住二等兵的肩章,把他拖到了一个生锈了的飞船后面。 奇科斯已经在战场上躺了好一会儿了,他虚弱地微笑着说:“你来接我了,队长,我知道你会来的。” 何莉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透出焦虑,“我当然会来,奇科斯,我永远不会把别人抛下不管的。” “我知道你抵挡不住我的魅力,”他喘着气说,“我知道的。”然后他闭上了眼。他受了重伤,也许非常严重。 何莉把注意力集中在奇科斯的伤口上。治疗,她默想道,魔法仿佛变成千万根细针,立即从她体内涌出,爬过她的胳膊流向她的手指。何莉把手放在佛比尔的伤口上,带有魔法的蓝色火花从她的手指尖内灼着蹿进伤口,修补着被烧焦的组织,复制出流失的血液。小仙灵的呼吸平静了下来,双颊恢复了健康的绿色。 何莉吐了口气。奇科斯会好的,可惜他那只翅膀没法再飞翔了,但是他会活下来的。何莉把失去意识的小仙灵小心地侧身放好,不让受伤的那只翅膀承受任何压力。现在该给那些神秘的灰影一些颜色瞧瞧了。何莉把手枪的射击模式提升到四级,毫不迟疑地飞向了地面通道的入口。 在LEP学院,每当开学的头一天都会有一个胸部像雄性巨魔那么宽、浑身上下毛茸茸的侏儒,把每个学员堵到墙边,警告他们永远不要在战火中冲进不安全的建筑。他每天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直到这句格言牢牢刻进每个学员的大脑中。但是LEP侦察队的何莉?队长现在干的,正好就是这种事。 她炸开了集散站的双层门,朝着门里一只登记台后面的隐蔽处俯冲过去。三百多年前,这所建筑还是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所,许多旅客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申请去地面的签证。巴黎一度是非常热门的旅游胜地,但是人类毫不犹豫地也把这个欧洲大都会据为己有了。唯一让精灵们感觉安全的地方,就是巴黎的迪士尼乐园了,在那里没有人会注意身材矮小的生物,哪怕它们是绿皮肤的。 何莉打开了头盔上的红外探测器①,透过登记台的石英安全护板扫视整幢建筑。如果有物体移动,头盔上的电脑将自动给它加标上橘色光环。她向上看去,正好看到两个身影跑过观景廊,朝着飞船停泊点跑了过去。确实是地精没错,他们身后还拖着个气垫车,正用四足跑动着,以求达到更快的速度。他们身上穿着某种反射性的箔制衣服,连同帽子也是同种材质,显然这种衣服可以蒙骗红外探测器。非常聪明的手法,对于地精来说,聪明得过分了。 何莉和地精们隔着一个楼层,追着他们跑。她周围的墙上挂满了古老的广告牌,这些广告牌的托架都已经松动了。牌上写着:“双周夏季之旅,只需二十盎司金子,十岁以下儿童免费旅行。” 何莉跃过十字转门,跑过安全区和免税货亭。地精们现在正往下跑,他们的靴子和手套在停止运作的自动手扶电梯上不断地摆动着。一个地精匆忙中弄掉了帽子,就地精来说,他的块头大得有点过分,有一米多高呢。他的眼睛没有眼睑,转动起来看着挺吓人的,分叉的舌头可以朝上卷,好湿润自己的眼瞳。 第3章 ss级 队长一边跑一边扣下扳机,一梭子子弹飞了出去,其中有一颗射中了最近的一个地精的背部。何莉怨忿地哼了一声,打中的地方离神经中枢还远着呢,但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些箔制衣服有一个缺点,它们能传导微中子的电荷,电荷仿佛是风起之时池塘上掀起的阵阵涟漪,沿着衣料迅速扩展开来。地精朝上直直跳起,足足跳了两米高,然后跌了下来,人事不省地倒在了电动扶梯口。气垫车失去了控制,撞到了行李传送带上。几百只小圆柱体从一只碎了的板条箱里滚了出来。 第二个地精朝何莉射了十几颗子弹,但是没一发击中,一是由于他的胳膊正在瑟瑟发抖,另外也因为从臀下向后射击这种方法只有在电影里才行得通。何莉想用头盔上的摄像机拍张地精武器的照片,好让电脑作个对比,但是摄像机晃得太厉害了。 两人沿着水管一追一逃,一直跑到了飞船起飞的地方。当听到电源的嗡鸣声时,何莉大吃一惊,这里是应该没有任何使用电源的设备的。LEP工程部早就拆除了发电机,还有什么会在这儿使用电源? 她大概知道了答案:能产生这种声音的电源是供飞船的单轨铁路和发射控制台使用的。当她进入飞船仓库时,她的怀疑得到了确认。地精们造了艘飞船! 真是难以相信,地精的大脑里连点亮一只十瓦电灯泡的能量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会造一艘飞船呢?但是飞船明明白白就在这里,停在航空港里。对一个二手飞船销售商来说,这艘飞船真是最可怕的噩梦。看起来,它身上没一个零件的寿命不在十年以上,船体上布满焊点和铆钉,破得像一件百纳衣。 何莉强忍下了自己的惊讶,把心思放在了追捕逃犯上。地精停了一下,从货舱里抓出了一副飞行翼,何莉当时是能射一枪的,但是这太冒险了。如果飞船的核电池外面仅包了一层薄薄的铅皮作防护,她一点都不会吃惊。 地精利用这机会逃出了进口隧道。单轨铁路一直从被毁坏的岩石处延伸到巨大的飞船前面。地球上有许许多多个地面通道,它们像筛子眼儿一样布满地幔和地壳,这个地面通道只是其中一个。地球中心熔化的岩浆通过这些地面通道不定期地向地表喷发。如果这些压力不释放出来,地球早在千百万年之前就把自己给震成碎片了。LEP将这种自然能量利用起来,开通了通向地面的快运航线。侦察队在执行紧急公务时,会乘坐钛制蛋形船伴随着岩浆飞上地面。要想旅行得更舒适的话,精灵们可以乘坐飞船,避开地火,依赖热气流沿着地面通道飞向遍布世界各地的各个终点站。 何莉把脚步放慢下来,地精无路可逃,除非他们打算自己飞回地面通道,但是没有人会那么傻。任何东西沾到岩浆流,就会立即化为亚原子,顿时灰飞烟灭。 地面通道的入口阴森森地在头顶张着大嘴,它是那么巨大,洞壁四周全是被烧焦的石头。 何莉打开了头盔上的扩音器,“太远了!”她迎着从地心吹来的嘶吼呼啸的狂风,对地精大声地喊道:“放弃吧!没有科学的帮助,你们飞不进通道里去!” 在LEP术语表中,“科学”指的是科技信息。这里“科学”指的是对地火喷发时间的预报,它通常精确到十分之一秒。 地精举起了一只怪模怪样的来复枪,这次他小心地瞄准,撞针掉下来了,但是不管怎么开火,枪里连一颗子弹都没有了。 “这就是非核武器的毛病,你没弹药了。”何莉讥讽道,交火时开开小玩笑是个年月久远的老传统,尽管她的两只膝盖都快撑不住了。 地精把手中的来复枪朝着何莉的方向丢了过来,嗬!力气真大!一下子扔出有五米远。这个举动成功地分了何莉的神。那个三合会会员借此机会,启动了飞行翼——这些玩意都是老旧机型,用的是螺旋桨引擎,还有一只坏掉的消声器。机器的轰鸣声瞬间传遍了整个隧道。 除了飞行翼的声音外,这时又传来另一声呼啸,何莉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她曾经在地面通道中做过上千个小时的飞行,她知道:那是地火扑来时的怒吼。 何莉的脑子飞速转动着,地精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集散站接通了电源,那么所有的安全设施也应该已经启动,包括…… 队长立即转身就跑,但是防爆门已经开始关闭,地面通道里的一个红外报警器已经自动启动了防火栅。当地火经过时,两米厚的铁门会把进口隧道和集散站的其他部分隔绝开。他们被困在这里了,而这时一股岩浆流正气势汹汹地涌来。将要杀死他们的不会是岩浆——岩浆不会溅出来多少——而是极热的气浪,它会把他们烘烤得比秋天的落叶还要干燥。 地精站在隧道边上,对即将到来的地火完全无知无觉。何莉认识到这个亡命之徒很有可能会疯狂到飞进地面通道内。这根本不成问题,因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地精得意洋洋地挥挥手,一跃跳进了地面通道里,迅速向上飞起。但是他的速度不够快,七米长的沸腾的熔岩像等在一边的毒蛇,朝他猛扑了过去,将他完全吞进了腹内。 何莉没时间为他哀悼了,她有自己的麻烦事要面对。LEP连体装有导热线圈,可以散播过多的热量,但是要应付眼前的情形,是远远不够的。再过几秒,排山倒海的热浪将汹涌扑来,这里的温度会飞速提升,足以烤裂岩壁。 何莉朝上望去,隧道顶上还固定着一排古老的加强型冷却液罐。她把手枪开到最高档,冲着冷却液罐开火,没时间仔细思考了。 冷却液罐爆裂开来,喷出腐臭的气体,最后滴出来几滴冷却液。根本不够用!经过这几百年,它们一定是已经漏光了,地精们从来没想过要更换新的冷却液。但是还有一只罐子是完好无损的,那是一只黑色的长方形罐子,夹在那些绿色的LEP标准型号罐中间,显得很不协调。何莉站到这只罐子正下方,迅速向上开了枪。 三千加仑的冷却液淋到了她的头上,与此同时一股热浪从地面通道中滚滚涌来。同一时间既被烧、又被冻,真是一种古怪的感觉。何莉感觉肩膀上起了水泡,水泡却又立即被水压压平。她被迫双膝跪倒在地,她的肺急切地需要空气,但是她不敢呼吸,现在不能呼吸,她连抬起手打开头盔的气力都没有了。 时间漫漫,仿佛没有尽头,呼啸声突然停止了。何莉睁开眼睛,看到满坑满谷热气腾腾的。她打开面罩上的除雾器,双腿站了起来。大片大片的水从她身上耐摩擦材质的制服上滑落下来。她打开头盔密封装置,深深地呼吸了几口隧道内的空气。空气仍然是温热的,但是已经可以呼吸了。 这时她身后的防爆门打开了,特拉伯?科尔普队长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带着一支LEP快速反应部队。 “干得好,队长!” 何莉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被已蒸发而死的地精丢下的那件武器给吸引了。这是来复枪中的佼佼者,大概有半米长,枪管上面装有星光夜视镜。 何莉第一个念头是巴克尔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造出了自己的武器,但是现在她认识到事实的真相比这种情况更加危险。队长把那支枪从半熔化的石头堆里费劲地橇了出来。她曾经在《法律执行史》一书中看到过这种武器,这是一支老旧的软头激光枪。软头枪早在好多年前就被禁止使用了。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支枪使用的不是精灵能源,而是人类的AAA碱性电池。 “特拉伯,”何莉叫道,“看看这个。” “D’Arvit!”科尔普倒吸一口冷气,他立即打开头盔上的无线电,“给我优先接通鲁特司令官的频道,我们遇到了A级走私品。是的,A级。我需要整整一组的技术人员,也需要弗利来,我需要封闭整个地区……” 特拉伯继续滔滔不绝地发布命令,但是这些命令到了何莉耳中,全变成了遥远模糊的嗡嗡声。巴克尔正在和泥地人②做交易。人类和地精合伙,重新启用了受禁武器。武器既然已经到了这儿,那么离人类接踵而来,还能有多远呢? 援兵姗姗来迟。半个小时后,这里多了许多盏卤素探照灯,围着E37乱晃。这幕场景看起来蛮像好莱坞电影的首映式。 弗利跪在地上检查倒在电梯边人事不省的地精。这只半人马是人类至今还没能发现精灵族地下巢穴的主要原因。这个技术天才创造了一项又一项新发明,自地火预报一直到记忆清洗,每个发明都让他变得越来越趾高气扬,越来越烦人。但是有传言说,他爱慕一个侦察队的女警官。实际上,侦察队里只有一名女警官。 “干得好,何莉,”他一边说,一边揉着地精的反射性制服,“你刚才和一块烤肉干了一架。” “好吧,弗利,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吗?让我们忘了巴克尔愚弄了你的探测器?” 弗利试了试一个头盔。“不是巴克尔,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太愚蠢了,地精们的脑袋里面空空如也。这些东西是人类制造的。” 何莉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认出缝纫针法啦?” “不。”弗利回答说,并把头盔掷给了何莉。 何莉读了读商标:“德国制造。” “我猜这是套防火服。这种材料可以防止里面的热量传到外面,同时也能防止外面的热量传到里面。这不是小事,何莉。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两件名牌T恤,也不是一盒巧克力。而是有人类正和巴克尔合伙,进行性质恶劣的走私活动。” 弗利让到了一边,让技术人员去处理。技术人员会给这个昏迷的地精植入皮下睡眠器。这个睡眠器内含有一粒镇静剂微型胶囊和一只小雷管。一旦打上这个标签,只要LEP知道他卷入了非法交易,就可以用电脑将他撂倒。 “你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谁,是不是?”何莉说。 弗利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啊,让我猜猜。队长的死对头,子安?法尔少爷!” “喔,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随你选呗,这些年来精灵族和成千上万个泥地人打过交道。” “是这样吗?”何莉反驳道,“这些人里有几个人的记忆没被清洗掉呢?” 弗利装模作样地思考着,一边调整了一下他头上的锡箔帽。他戴这个帽子是怕人把他当目标,试图向他发射探测思维的信号,这个帽子可以把信号挡在外面。“三个。”最后他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 “三个,OK?” “没错。法尔和他的宠物大猩猩们。子安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记住我的话。” “你很开心遇到这个案件,是不是?你终于有机会报一箭之仇了,你还一直记着上次LEP和子安?法尔交手时发生的事,是不是?” “我记着呢,那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交手。” 弗利假笑起来:“我得提醒你一下,今年他十三岁了。” 何莉的手落到了电警棍上:“我才不在乎他多大了。只要用这个给他一棍,他就会睡得像个乖宝宝一样。” 弗利对着隧道入口点点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省些电量,你会需要它们的。” 何莉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司令官朱利叶斯?鲁特正大步流星走过安全区。他四下查看,越看脸涨得越红,难怪他得个绰号叫“甜菜鲁特”。 “长官,”何莉说,“你来看看这个。” 鲁特锐利的视线让她的嘴巴闭了起来。“你在想什么?”鲁特问。 “您说什么,长官?” “别给我看那个。我在作战部已经看到整件事情了,我看了你头盔里传来的录像资料。” “哦。” “哦可解释不了什么,队长!”鲁特那灰白的寸头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这本是一项监视工作。有好几支训练有素的后援部队等着你召唤,但是你没有,伟大的队长决定单枪匹马挑战巴克尔。” “我的一个手下受伤了,长官,我没有别的选择。” “佛比尔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何莉的视线第一次垂了下去:“我派他到这儿做热敏检测,长官,这是根据规定做的。”→蜗卝牛卝电子卝书← 鲁特点点头:“我和医生谈过了,佛比尔会好起来的,但是他往后再也不能飞了。当然,将来这事得上法庭。” “是的,长官,我明白。” “我肯定这只是例行程序。但是你知道参议院是什么德行。” 何莉太了解参议院了。她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同时应对两项调查的LEP警官。 “刚才我听到有人说A级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所有走私品都有个分级,A级代表危险的人类科技,比如说能源。 “这边走,长官。” 第4章 Zdrazdvuy, syn 何莉领着他们走到了维护区域的后面,那儿正是停放飞船的港湾,已经立起了一个限制随意进出的有机玻璃拱顶结构。她走过结了霜的飞船入口翻板门。“你看,问题很严重。” 鲁特研究着面前的证物。飞船的货舱里堆放着成箱的AAA电池。何莉选了其中一包。 “石墨电池,”她说,“常见的人类能源,做工粗糙、效率差,又污染环境。这儿有整整十二箱这种电池。谁知道隧道里还有多少电池呢?” 鲁特毫不在意:“我没有被吓得浑身发抖,真是对不起啊。几个地精想玩玩人类的电视游戏而已。怎么了?” 弗利这时发现了地精的软头激光枪。“啊,上帝啊!”他检查武器时发出一声惊叫。 “没错。”何莉肯定地说。 司令官很不高兴自己被他们晾到了一边。 “啊,上帝啊?你太夸张了吧。” “不,头儿,”半人马回答说,他一反常态地脸色阴沉,“这件事要命地糟糕。巴克尔把电池当做了软头激光枪的能源。每节电池只能打六发子弹,但是只要给每个地精一口袋电池,那就是许多发子弹了。” “软头激光枪?几十年前它们就已经被禁止使用了。不是已经全部回收了吗?” 弗利点点头:“大概是吧,我的部门监督着销毁了它们。我们倒不是没有事先考虑到这点,但是它们原来是由单节的太阳能电池供应能量的,这种电池只有不到十年的寿命。看来有人从回收仓库里偷出了几支软头激光枪。” “根据这些电池数量来看,软头激光枪的数量不止是几支。地精和软头激光枪做搭档,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软头激光枪的原理是在激光枪上安装一个限速器,它可以使激光的发射速度更慢,以达到有效穿透目标的目的。最初它的研发是为了用在采矿上,但是后来它们很快被某些贪婪的军火制造商利用了。 软头激光枪也就迅速地被宣布为违禁品,原因很明显:这些武器是造来杀人的,而不仅是使人失去反抗能力。人们不时会在黑帮成员手中发现一支软头激光枪,但这次看起来绝非小打小闹的黑市交易。看来某些人正在策划某种大规模的事件。 “你知道这件事麻烦在哪儿吗?”弗利问道。 “不知道,”鲁特故做镇定地说,“跟我说说麻烦在哪儿。” 弗利把枪转了个方向:“麻烦在于这件武器是怎么被改装成能使用人类电池的。这个手法太聪明了,地精是不可能自己做到这点的。” “但是为什么要改装软头激光枪?”司令官问,“为什么不使用旧的太阳能电池?” “那种太阳能电池太少了。它们的价值等同于同等重量的黄金。古董商们一向把它们用做古董小机械的能源。要想建造一座电池工厂,却不让我的感应器捕捉到它的放射物,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从人类手中偷这种电池可就容易多了。” 鲁特点燃了一只蘑菇雪茄,这是他的标志之一。“千万告诉我就只有这些,再没有别的玩意儿了。” 何莉的视线闪烁着移到了飞船库的后半部分。鲁特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他走过板条箱,到了飞船停泊港里那个拼凑起来的飞船面前。司令官爬进了飞船。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弗利!” 半人马抬起一只手沿着飞船的船体移动着,感叹道,“令人惊奇!不可思议啊,他们用废品拼出来一只飞船。我真惊讶这玩意能到地下来。” 司令官恶狠狠地咬着他的蘑菇雪茄,说:“弗利,等你夸完地精,能不能解释一下巴克尔是怎么弄到这玩意的?我本以为所有过期的飞船科技都已经被销毁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亲手销毁了几只飞船。这个右舷助推器过去一直是在E1里的,直到去年队长才刚炸了它。我记得我签过摧毁它的命令。” 鲁特的目光像刀子般向何莉飞去,把何莉吓得畏缩了一下。 “那么就是说除了软头激光枪,我们还有飞船零部件逃出了回收熔化炉。查一下这个飞船是怎么到这儿的,把它一块一块全拆开!给我把所有的电线都用激光检查一遍,查出所有指纹和DNA,把所有的产品序列号输进主机里去,看看有没有共同特征。” 弗利点头:“好主意,我会派人去做的。” “不,弗利,你亲自去办这件事,它需要优先处理。让你的阴谋论闲两天,给我找出是哪个精灵在卖这些破烂的。” “但是,朱利叶斯,”弗利反抗说,“这是普通士兵的工作。” 鲁特逼近了一步,“第一,别叫我朱利叶斯,老百姓!第二,我得承认这确实是应该让驴子干的重活。” 弗利注意到了司令官额边暴起的青筋。“有道理。”说着他从皮带上取下来一台手提电脑,“我这就去干。” “你干你的吧。现在,队长,那个巴克尔的犯人说了什么没有?” 何莉耸耸肩:“什么都没说,他还人事不省呢。等他醒过来,他会连着咳上一个月的。不管怎么说,你知道巴克尔是怎么运作的。士兵们完全不知情。这个家伙只是个普通大兵。可惜《精灵之书》里禁止在其他精灵身上使用催眠术。” “唔,”鲁特哼了一声,他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像猴屁股,“更可惜的是亚特兰蒂斯公约禁止使用吐真药。不然我就往这个罪犯身体里灌满吐真药,让他一五一十全招供。”司令官深吸了几口气,在自己的心脏砰地爆炸前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现在我们需要查出这些电池是从哪儿来的,地底下是否还有更多的电池。” 何莉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推测,长官。” 鲁特咕哝道:“你不会想说是子安?法尔吧,对不对?” “别的还能有谁呢?我知道他会回来的,我知道的。” “你知道规则,何莉。去年他打败了我们,游戏已经结束了,《精灵之书》上是这么说的。” “是的,长官,但是这是另一场游戏了。新的游戏,新的规则。如果是法尔在给巴克尔供应电池,我们得制止他。” 鲁特思考着。如果这事的幕后主使是法尔,事情可能会非常复杂。 “我可不想在法尔的地盘上审问他,但是我们又不能把他带到这儿来,地底下的压力会杀死他的。” 何莉并不赞同:“如果我们让他待在安全的环境里就不会出问题。地下城市和地面上是等压的,穿梭机里也一样嘛。” “好吧,出发吧,”司令官终于松了口,“把他带来,我们短暂地交流一下,把那个大个子也带来。” “巴特勒?” “是的,巴特勒。”鲁特停顿了一下。“但是要记住,我们是要做审查,何莉,仅此而已。我可不希望你利用这个机会公报私仇。” “不会的,长官。这是严肃的公务。” “你敢向我保证吗?” “是的,长官,我保证。” 鲁特用脚后跟碾碎了雪茄蒂,“今天我不希望再见到任何人受伤,子安?法尔也不行。” “明白。” “唔,”司令官又说,“除非万不得已。” 圣巴特比男校 自从子安?法尔一出生,巴特勒就一直在为这个男孩服务。他第一次为小主人做的工作就是在仁爱修女会的妇产科病房外站岗站了一整夜。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巴特勒既是年轻的法尔家族继承人的良师,又是他的保护者。至今为止,这两个人分开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一星期。巴特勒知道自己不应该给小主人添麻烦,保镖永远不应该在感情上依附于他的被保护者,这会影响他的判断力。但是巴特勒私下里总是忍不住把法尔家族的继承人看做自己的儿子,或者弟弟,虽然他还从来没有过儿子和弟弟。 巴特勒把宾利阿纳奇红章车停在了学校的林荫道上。如果说他与以往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自从期中考以来,这个欧亚混血儿男仆的肌肉变得更加发达了。子安进了寄宿学校后,他只好把大量时间消磨在健身中心里。说实话,巴特勒挺烦举重的,但是学校领导打死也不愿意在子安的房间里给他加张床位。而且自从园丁发现他在十七洞果领①旁的藏身处之后,他们干脆完全禁止他进入学校。 子安从学校大门口溜了出来,波医生的话还在他脑中嗡嗡响。 “有麻烦吗,少爷?”巴特勒注意到了主人的脸色不大好。 子安低头冲进了宾利车内,整个内饰部分全裹着上好的皮革,他从吧台上选了一瓶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麻烦,巴特勒,只是又被庸医滔滔不绝地唠叨了一番罢了。” 巴特勒声音平稳地问:“需要我和他谈谈吗?” “别管他了。法尔星辰号有什么消息?” “今天早上我们在庄园里收到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是个MPEG文件。” 子安皱了皱眉头,他的手机放映不了MPEG视频文件。 巴特勒从汽车仪表板下的置物柜中抽出了一个手提电脑,“我想你可能会急着要看文件,所以我把它下载到电脑上了。” 他从自己肩头把电脑递了过去。子安启动电脑,翻开了平滑的彩色显示屏。开始他以为是电池没电了,但不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一片茫茫雪原。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只有些许模糊的暗影显示出哪里是谷地,哪里是小丘。 不安的感觉在子安的心里发酵着。多么古怪啊,如此纯洁的画面,看起来却充满噩兆。 摄像机朝上摇摄,显出了一片泛着微光的灰暗天空,接着镜头对准了远方的一个黑色物体。摄像人员在雪地上朝前走着,扬声器里随之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那个黑色物体越来越清晰了,是一个人坐在……不,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子安手中玻璃杯里的冰块发出叮当的轻响,他的手正在颤抖。 那个男人身上的好衣服现在变得破破烂烂,脸上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印着许多伤疤,他好像少了一条腿,但是很难分辨出来到底是不是这样。子安此时的呼吸紧张起来,就像在跑马拉松一样。 那个男人的脖子上环绕着一个标语牌,标语牌是用纸板和细绳做成的。标牌上潦草地写着黑色字体“Zdrazdvuy,syn”,摄像机对着那条信息放大了几秒,然后一切转成一片空白。 “就这些了吗?” 巴特勒点点头,“只有那个人和标语牌,就这些了。” “Zdrazdvuy,syn。”子安喃喃念着,他的口音完美无瑕。自从父亲失踪后,他就一直在自学俄语。 “需要我为你翻译吗?”巴特勒问道,他本身也会说俄语。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他曾和一个间谍组织一起工作过五年,在此期间他学会了俄语。但是他的口音并不像小主人那样精确无误。 “不,我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子安回答说,“Zdrazdvuy,syn:嗨,儿子。” 巴特勒把宾利开到了双车道上。有几分钟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最后,巴特勒不得不开口问道: “你认为是他吗,子安?那个男人会是你父亲吗?” 子安把MPEG视频文件重放了一遍,把画面定格在了那个神秘男人的脸上。他手指触摸着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片五彩缤纷的失真图形。 “我觉得是,巴特勒。但是图像质量太差了,我没法肯定。” 巴特勒理解那种正在折磨着小主人的感情,法尔星辰号也让他失去了一个亲人。在那次灾难性的旅行中,他的舅舅梅杰一路伴随着子安的父亲。不幸的是,人们已经在切尔斯基的停尸房中找到了梅杰的尸体。 第5章 塔拉航空港 子安恢复了镇定,“我一定要把这事追查到底,巴特勒。”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当然。他们会索要赎金,这仅仅是个想要引起我注意的引子罢了。我需要把一部分精灵的金子兑换成现金。立即联系苏黎世的拉斯。” 巴特勒加快车速,驶入快车道。 “子安少爷,这种事我有些经验。” 子安没有插话。巴特勒在小主人出生之前的经历不能不说是多姿多彩的。 “绑架者的风格是消灭一切证据。然后他们通常会自相残杀,尽量避免别人和他瓜分赎金。” “你的看法是?” “我的看法,支付赎金是绝对无法保证你父亲的安全的,如果那个人的确是你父亲的话。绑架者很可能会在拿到钱后把我们全部杀掉。” 子安研究着显示屏:“你说得对。我得想出个计划。” 巴特勒吞了口唾沫。他想起了上次的计划,那个计划差点害死他们俩,差点让整个星球陷入跨种族大战。巴特勒这个人是不会轻易被吓倒的,但是子安?法尔眼中的光芒却让他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地面通道集散站E1,通向爱尔兰的塔拉 何莉?队长决定安排好往返双程的飞行,直接朝着地面进发。在搭乘上第一班开往塔拉集散站的飞船之前,她只稍微停下来补充了营养和能量。 塔拉的一个官员正在给她的旅程制造麻烦。警卫队长挺生气:队长为了优先搭乘一只小飞艇从E1飞往地面,不但要中断所有地面通道的运输,还要在返程时霸占一整只飞船。 “为什么你不再检查一遍你的系统?”何莉咬牙切齿地问道,“我敢肯定警官总部的授权令现在已经到了。” 好战的侏儒查询了他的手提电脑,“没有,警官,我什么命令也没收到。” “你看,这位先生……” “特瑞尔司令官。” “特瑞尔司令官,我正在执行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事关国家安全。我需要你在未来两小时内把候机厅里所有的人都清空。” 特瑞尔做出一副要崩溃的夸张模样:“未来两小时?你疯了吗?小妞!我这儿有三艘从亚特兰蒂斯出发的飞船正要入港呢。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因为某些LEP的秘密计划,停止飞行?现在正是高峰期,我不能让航空港停顿下来,办不到!绝对不行!” 何莉耸耸肩:“好吧,你就让你的旅客们观赏我要带到这里的两个人类吧。到时会发生骚乱的,我向你保证。” “两个人类?”警卫队长说,“在集散站内?你疯了吗?” 何莉的耐心和时间全被磨光了。“你看到这个了吗?”她质问道,指了指头盔上的警徽,“我是LEP,而且是一个队长。你这个当雇佣警察的侏儒绝不能阻挡我的命令。” 特瑞尔用力挺直腰杆,他大约有七十厘米高。“是的,我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疯狂的小妞队长。去年你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骚动,是不是?我交的税金居然被用来处理那段时间的一团乱事!” “你只要去问总局就好了,你这个耍官僚主义的白痴!” “你爱怎么称呼我都行,小妞。我们这儿有自己的规定,没有上面的确认,我什么都不能变动,特别是不能给某些只会用枪解决事情、态度大有问题的小妞办事!” “那么马上打电话给警察局!” 特瑞尔鼻子里哼了一声:“地火正要涌上来,很难打通。也许我干完正事后会再试试的。至于你嘛,就去候机厅里找个座儿歇歇吧!” 何莉的手朝电警棍移了过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什么?”侏儒不满地嘀咕着。 “你在阻挠LEP执行公务。” “我什么都没阻挠……” “还有,我有权用我认为必需的武力扫除障碍。” “别威胁我,小妞。” 何莉抽出了电警棍,熟练地晃悠着,“我可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给你讲警务程序。如果你继续阻挠我,我会扫除眼前的障碍,这个障碍指的就是你!我会再找一个肯听命令的人来给我办事。” 特瑞尔不相信:“你不敢的。” 何莉呲着白牙笑道:“我是疯狂的小妞队长,记得吗?” 侏儒思考了一下。这个警官不可能用电警棍打他的,但是话说回来,谁能摸得准女性矮精灵的脾气呢? “好吧,”他说,用电脑打印出了一张纸,“这是二十四小时通行证。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回来,等你回来我会拘捕你的。到那时就轮到我威胁你了。” 何莉一把抢过了那张纸:“随你便。记住,等我回来时,一定要把候机厅清空。” 爱尔兰,从圣巴特比男校到法尔庄园的路上 子安正在引巴特勒说出他的点子。当他构思计划时,他经常会使用这个方法。毕竟,如果说有谁是擅长秘密行动的专家的话,那个人正是他的保镖。 “我们无法追踪MPEG文件的来源?” “是的,子安。我试过了。他们在电子邮件里装了个病毒。我只来得及把影片下载到磁盘里,然后原件就坏掉了。” “MPEG文件本身呢?我们能从星星的位置查出地理方位吗?” 巴特勒微笑了,子安少爷开始像个士兵一样思考了。 “没可能的。我给我一个NASA里的朋友发了一份,他连放进电脑里都懒得放,清晰度不够。” 子安沉默了一下。 “如果我们去俄罗斯的话,能有多快?” 巴特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那得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看我们要怎么去,是合法,还是非法。” “哪种方式更快?” 巴特勒大笑起来,要从他那儿听到笑声可不是常事。“通常非法途径更快。不过不管是非法还是合法,都会比较慢。我们不能乘飞机,这是肯定的。黑手党在每个飞机跑道上都安插有爪牙。” “肯定这事是黑手党干的吗?” 巴特勒从后视镜里瞟过来一眼,“我只怕是这样的。所有绑架案都要通过黑手党,就算是普通罪犯绑架了你父亲,只要被黑手党发现了,他就不得不把你父亲交给黑手党。” 子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我们只能走海路了,至少得花一周时间。我们确实需要一些运输方面的助力,让黑手党预料不及的助力。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没问题。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可以扮作当地人,不会引起什么怀疑的。我有护照和签证。” “Da。我们扮作什么身份好呢?” “史蒂凡?拜西克和他叔叔康斯坦丁怎么样?” “很好,国际象棋天才和他的同伴。”在以前的搜索行动里,他们曾经多次使用这两个身份作掩护。有一次一个边防检查站官员对他们的故事表示怀疑——他本人是个国际象棋大师,直到子安在六步之内便赢了他,他才心服口服。从此之后,这种棋艺被誉为“拜西克”战术。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子安问。 “马上就可以离开。法尔太太和茱丽叶这周正好在尼斯,这就给了我们八天时间。我们可以给学校发封邮件,编造些借口。” “我敢打包票,能摆脱我一段时间,圣巴特比男校肯定会乐翻了天。” “我们可以从法尔庄园直达机场。利尔喷气机正随时待命,至少可以飞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然后从那儿搭船走。出发前我必须先回庄园拿点东西。” 子安可以准确无误地猜想出他的男仆要拿的是什么东西。锋利的匕首,还有炸药包。 “好吧,越快越好。我们得在那些家伙察觉我们的用意之前,把他们揪出来。到了路上我们可以监控电子邮件。” 巴特勒驶上了通往法尔庄园的大路。 “你知道的,子安,”他一边说一边瞟向后视镜,“我们是要跟俄罗斯黑手党对阵。过去我曾经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他们从不和人谈判,事情会变得很血腥。如果我们和这些歹徒对抗,会有人受伤的,而受伤的人极可能是我们。” 子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注视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大胆而杰出的计划,一个以前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计划。对于上战场,子安并没有过度的焦虑。他的头脑永远不会让他失望的。 塔拉航空港 位于塔拉的精灵航空港的运营让人印象深刻。一万平方米的集散站就隐藏在麦克格兰尼农场中央一处很大的小丘下方。 几个世纪以来,麦克格兰尼家族一直对精灵堡垒的边界区域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也正因为这样,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享受着非同一般的好运气。疾病会在一夜之间神秘地被治愈;他们会发掘出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宝,其频繁程度令人惊叹;疯牛病看来完全躲开了他们家的牛群。 解决了签证问题后,何莉走向安全门,匆匆穿上全息迷彩服。她为这次旅行弄到了一套“科比双翼”设备。这套设备用的是卫星定位太阳能电池,采用新型飞行翼设计方案。它有两套飞行方案,或者说是两套飞行翼:一套可以用来滑翔,另一套较小的翼用于机动飞行。何莉对试用这套双翼设备真快想死了,但是从科比实验室弄出来的设备只有少量几套。弗利不愿意出借它们,因为设计这套设备的不是他。职业嫉妒!何莉趁他不在实验室的时候从架子上弄到一套。 她飞升到地面以上十五米的高度,任由地面上未经过滤的空气吹进她的肺里。虽然空气中充满污染物,但是仍比反复利用的地下隧道中的空气来得清甜。她痛快地享受了一会儿,然后把心神转到了手头的任务上:如何绑架子安?法尔呢? 肯定不能从他家——法尔庄园绑架他。不经允许进入他人住处的话,在法律上她很难站得住脚。即使从理论上讲,去年法尔绑架了她——等同于邀请她进入法尔庄园。但是没有几个律师会在辩护时应用到这个案例。毕竟法尔庄园实际上是个堡垒,而且已经撵走了一整支LEP缉捕队,难道她的运气就要比别人好?! 还有另一个问题:子安可能正在等她,如果他确实在和巴克尔做交易,就极有可能在等她。何莉并不喜欢主动跳进陷阱。她曾经被囚禁在法尔庄园里,不用猜,现在那间囚室的布置肯定还是老样子。 第6章 写信 何莉打开了电脑导航程序,在面罩上调出了法尔庄园的地图。一道深红色的光线出现在房子的3D图旁边,这座建筑已经被LEP标为高危示警区了。何莉哼了一声,现在她正眼盯着视频报警显示屏——为了防止万一哪个侦察队警官没听说过子安?法尔,因此他们设立了视频报警系统。 莉莉?佛兰德下士的面孔出现在显示屏上。他们当然会选莉莉来办这件事,这是LEP里最迷人的一张脸,性别歧视仍然在警察局里大行其道。有传言说佛兰德在LEP中的成绩之所以忽然飙升,是因为她是精灵王的后裔。 “您刚才选择了法尔庄园,”佛兰德说,一边眨着大眼睛,“这是高危示警区,未经许可严禁进入,也不允许飞过法尔庄园的上空。子安?法尔被视为精灵族的一大威胁。” 法尔的照片出现在佛兰德的面孔旁边,这是一张经过数码放大的皱着眉头的脸。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接近他的同伙巴特勒。他通常都携带有武器,非常危险。” 巴特勒巨大的脑袋出现在了另两副面孔旁边。“携带武器”、“非常危险”,这两个词用来形容巴特勒,真是有点不公正。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打败巨魔的人类。 何莉把坐标传进了飞行翼的电脑中,让飞行翼转入自动驾驶状态,朝目标飞去。田野在她的下方飞速驶过。自从上次造访以来,泥地人的势力看来又大大增强了,几乎每一英亩土地上,都有十二处他们的住所,深深地扎根在泥土中;几乎每隔一英里,河边就有他们的一所工厂,将毒液无情地倾倒进河水里。 太阳最终沉下了地平线,何莉打开了面罩上的过滤装置。现在时间老人站在了她这边了。她有一整夜时间来完成她的计划。何莉发现她的耳朵很怀念弗利辛辣的话语。虽然半人马的评论总是很气人,但是事实证明它们通常都是正确的,而且不止一次帮她逃脱被惩罚的恶运。她想和弗利建立联系,但是地火仍然旺盛,根本收不到信号,只有一片静电的噪声。 法尔庄园隐约出现在远方,它气势雄浑地俯视着周围的风景。何莉用红外探测器扫描了整座庄园,除了昆虫和鼠类,什么都没有发现,根本没有人在家——这正合她意。她降落在一只形象特别恐怖的怪兽形水龙头上,老老实实地待着等主人回来。 爱尔兰都柏林,法尔庄园 法尔城堡最初由胡高?法尔建造于十五世纪,它高高地俯瞰着四周的乡村田野。这个城堡建筑的战略思想是从诺曼底人那里学来的: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有机会偷袭你。几个世纪以来,这座城堡经过多次重修和扩建,直到最后变成了一座庄园,但是重视安全防卫的观念一直保留着。庄园四周修筑了一米厚的围墙,装备了最尖端的保安系统。 巴特勒驶下大路,用遥控器打开庄园大门。他回头看了主人一眼,那是一张忧郁的面孔。有时候他会有种感觉:子安尽管有这么多联系人、线人和雇员,却仍是他见过的最孤单的男孩。 “我们可以带两支精灵手枪。”他说。 在去年被精灵围攻时,巴特勒曾经缴获了LEP缉捕队员的武器。 子安点点头:“好主意,但是要把核电池去掉,把手枪和几个旧游戏卡还有游戏书一起放进一只袋子里。如果我们被捕,可以装做它们只是玩具。” “是的,少爷,好主意。” 宾利红章车开上了车道,激活了地面上的安全灯。主屋里有几盏灯亮了起来,这些灯用的是随机交互式的调节开关。 巴特勒解开安全带,轻巧地走出宾利车。 “你需要什么吗,子安?” 子安点点头:“给我从厨房里拿些鱼子酱。你是不会相信圣巴特比喂我们吃的是什么恶心东西,亏他们一学期收一万块钱!” 巴特勒又微笑起来。一个少年要鱼子酱吃,他真不习惯这种事。 走过最近刚重修过的大门口时,巴特勒唇上的微笑消失了。一阵冷战划过他的心脏。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以往他妈妈常常说,这是有人走过他坟墓时的感觉。这是第六感,或者叫做直觉。某个地方潜伏着危险,它看不见摸不着,然而却存在着。 何莉观察到了一英里开外的车头灯,它射出的光线正划过天空。虽然她占据的是有利地形,光线却碍了事。当汽车的挡风玻璃驶入视野中时,由于玻璃上闪烁着一层光芒,玻璃后面的暗影更显得深邃难辨。法尔的车刚驶入眼帘,她的心跳就立即加速。 宾利车沿着林荫道一路驶来,轻轻拂开了路两边柳树和七叶树的枝条。何莉本能地俯下身去,虽然她完全隐身,人类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她,但是对子安?法尔的男仆,你可不敢打包票。去年子安拆了一个精灵头盔,用零件造了副眼镜,它让巴特勒观察到了整支LEP缉捕突击队,还把他们都打败了。虽然他现在不大可能还戴着那副眼镜,但是就像特拉伯?科尔普和他的手下们所学到的教训那样,小瞧子安或他的男仆,都是要吃大亏的。 何莉把微中子手枪调到了比推荐设置高一级的模式上——推荐设置只能击晕人。也许巴特勒的脑细胞会被烧坏几个,但是她可不会为这事烦心。 汽车开上了车道,嘎吱嘎吱压过砾石小路停了下来。巴特勒走出车子。何莉觉得她的牙根痒痒起来。以前她救过一次他的命,在他和巨魔进行殊死搏斗后治好了他的伤。但她可不能肯定,如果一切重来,她是否还会给他疗伤。 LEP侦察队队长何莉?屏住呼吸,让“双翼”缓速下降。她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掠过了几层楼,然后将武器对准了巴特勒的胸膛。现在就连被太阳刺瞎眼的小矮人来打这个靶子也不可能会失手。 那个人类并没有发现她,他不可能发现。但是不知为何他停下了脚步。他停了下来,嗅着空气,这个泥地人活像一只狗。不,不是狗,是狼,带着一只大手枪的狼!《八零电子书|txt80.com》 何莉将头盔上的摄像镜头对准了那只武器,把它的照片输入电脑数据库。不一会儿,一个高清晰手枪3D图旋转着显现在面罩的角落里。 “西格?绍尔手枪,”电子录制的弗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九毫米粗的大子弹,弹夹里有十三发子弹。如果其中一枚射中你,你的脑袋会被轰掉,就连魔法也救不了你。但是,如果你记得穿我最近刚申请专利的地上作战用微纤维连身衣的话,就会安然无恙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运动神经超级发达,可能根本就想不起来这回事。” 何莉皱起了眉头。一到弗利有理时,他就特别惹人烦。她确实是直接跳上了第一艘能用的飞船,根本没想起来换上地面作战服。 何莉的眼睛现在和巴特勒的眼睛位于同一水平线,她仍然悬浮在空中,离地面有一米远。她移开了面罩密封装置,气体释放时发出的咝咝声让她吓了一跳。 巴特勒听到了气体释放的声音,他举起西格?绍尔手枪对准了声音源头。 “精灵,”他说,“我知道你在这儿,马上现形,不然我就开枪了。” 这种情形完全出乎何莉的意料,她还以为自己占据了战略优势呢。此时她的面罩已经抬了起来,而男仆的手指正要扣动手枪上的微力扳机。她深吸一口气,撤掉了隐身术。 “嗨,巴特勒。”她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巴特勒打开西格?绍尔的保险,将手枪调到待发射状态:“嗨,队长。慢慢降落下来,别想用你……” “放下你的枪。”何莉忽然说,她的声音里糅进了催眠术。 巴特勒反抗着,枪口飘忽不定地摇晃着。 “放下枪,巴特勒。别逼我烧掉你的脑子。” 巴特勒的额头暴出一条条青筋。 真是罕见,何莉心想,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事。 “别跟我作对,泥地人,投降吧。” 巴特勒张开嘴想说话,他得警告子安。何莉加了道力,魔法如瀑布一般冲向男人的脑袋。 “我要你放下枪!” 一颗汗珠淌下保镖的脸颊。 “放下枪!” 巴特勒终于听从了命令,非常勉强地慢慢放下了枪。 何莉微笑起来:“好,泥地人。现在走回汽车那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男仆的双腿无视大脑里传来的信号,身不由己地遵从了何莉的命令。 何莉又施展起隐身术,她要好好欣赏接下来的好戏。 子安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写电子邮件,信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吉尼校长, 因为您的心理辅导员居然敢粗鲁地审问我的小子安,我要带他离开学校,到瑞士的加斯帕山医院接受真正专业的治疗。我正在考虑采取法律行动。别联系我,因为那样只会让我更生气,我一生气就会联系我的律师! 此致 敬礼 安琪莉娜?法尔 子安发走信息后,偷偷笑了一会儿。要是能看到吉尼校长阅读这封电子邮件时的表情,该有多好啊!不幸的是,他在校长办公室里安装的纽扣摄像机传出的影像,只有在一英里的半径范围内才能接收得到。 巴特勒打开了驾驶舱的门,坐进了驾驶舱里。 子安把手机塞进了皮套里。“队长,我猜是你吧?为什么不停止隐身,切换到能让人看见你的状态?” 何莉现出了身形。她的手中握着一支闪着寒光的手枪,用脚指头也能猜得到枪口正指向哪儿。 “说真的,何莉,有必要举着这玩意儿吗?” 何莉冷哼一声:“哟,让我想想。绑架、身体伤害、勒索、谋杀阴谋,我得说它是有必要的。” “拜托,队长,”子安微笑着说,“我年纪又小,又自私,不管你信不信,对那次的事到底应不应该,我确实也是心存疑虑的。” “疑虑还没大到让你归还我们的金子吧!” “确实还没。”子安承认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子安双手交错,食指抵着下颌,“线索有好几个:第一,巴特勒没有像平常一样检查车下面是否有炸弹;第二,他没有拿他要拿的东西就回来了;第三,车门开了好几秒钟,任何一个优秀的保安人员都不会这么做的;还有第四,当你走进汽车时,我观察到了一阵薄雾。看,要分辨出你在这儿,多么容易。” 何莉对他怒目而视:“你还真是个观察力敏锐的小孩啊!” “多谢夸奖。队长,现在你是否可以好心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装得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子安想了一下:“真有趣。我猜你们出了件事,显然你们认为我得对这件事负责。”他微微抬了下一边的眉毛,说:“有人类在和精灵族打交道。” “你的表演真是感人哪,”何莉说,“如果我们双方都不知道你就是幕后主使,就更感人了。如果我们无法从你这里听到实话,我敢肯定你电脑里的文件会说实话的。” 子安合起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队长,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好感可言,但是我现在没时间管你们的事。我需要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先解决我自己的事。” “不可能,法尔。地下有人等着问你话呢。” 子安耸耸肩:“我猜不管我想先做什么事,我都别想指望你们为我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就是这样!” “那么好吧,”子安叹口气,“我猜我没有别的选择。” 何莉微笑着:“说得对,法尔,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子安的腔调是温顺的,但是他的大脑正在忙碌着构思一个又一个的点子。也许和精灵合作不是个坏主意,毕竟他们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为什么不?”何莉转向巴特勒,“朝南开,走偏僻的小路。” “我猜是要去塔拉。我总是很好奇通往E1的入口到底在哪儿。”子安说。 “继续好奇吧,小子,”何莉咕哝道,“现在都给我去睡觉。这场绑架真是累死我了。” 第7章 法尔 地下世界,黑文市警察局,第四拘留室 子安是在LEP的审问室里醒过来的。这间屋子跟世界上任何一个警察局的访谈室没什么两样,一模一样不舒适的家具,一模一样老一套的例行公事。 鲁特刚好这会儿跳进了屋子,“OK,法尔,开始谈话吧。” 子安花了一分钟时间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何莉和鲁特坐在桌子对面,桌面是塑料的,相当低矮。一只大功率的电灯泡正直直地照在他的脸上。 “哦,司令官。就这些吗?我还以为有更多的审讯设施呢。” “哦,是有更多审讯设施。不过不是为你这样的罪犯准备的。”鲁特说。 子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铐在了椅子上。 “你仍然对去年的事耿耿于怀,是不是?毕竟是我赢了。根据你们自己圣经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的。” 鲁特身体朝前倾,直到他手中的雪茄头离子安的鼻子只有几厘米远。“这是完全不同的案子,泥人小子。所以别给我装做无辜。”他说。 子安泰然自若:“你是谁?好警察还是坏警察?” 鲁特哈哈大笑起来,雪茄头在空中指指画画。“好警察,坏警察!我才不高兴告诉你,多萝茜!你现在可不是在堪萨斯州。”司令官很喜欢引用《绿野仙踪》里的句子,他的三个堂兄妹演过这个电影里的角色。 一个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他有一条尾巴、四条腿、两只胳膊,手里正拿着个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厨房里疏通下水道用的橡皮搋子。 “OK,小子,”那个人说,“放松一下,这不会伤到你的。” 弗利把吸碗放在了子安双眼上,男孩立即昏了过去。 “镇静剂在橡皮密封圈里。”半人马解释说,“通过小孔进入人体,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承认吧,我是宇宙中最聪明的人!” “哦,我可不知道,”鲁特故做天真地说,“小仙子科比是个既美丽又聪明的女孩。” 弗利生气地跺着一只蹄子:“科比?科比?她的那些飞行翼是荒唐的!依我说,我们近来用科比的技术用得太多了!让一个公司控制LEP所有的技术是没好处的!” “当然,除非是由你来控制所有技术。” “我是在认真地和你谈,朱利叶斯。自从大学时代,我就很了解奥珀尔?科比。她这人根本靠不住。现在所有的新型微中子枪里都用了科比的芯片。如果她的实验室出了什么事,我们警察局里就只剩下DNA加农炮和几支电击枪了。” 鲁特嗤之以鼻:“科比为部队里所有枪械设备做了升级。三倍的能量,只有一半的热辐射,比你实验室里的最新数据好多了,弗利。” 弗利把一组光纤电缆连接到了电脑上。 “是的,好吧,如果参议院肯给我拨像样的预算……” “少抱怨吧,弗利。我从这台机器上看到了你的预算,除了疏通下水道,最好它还能干点别的事。” 弗利摆了摆尾巴,他非常生气。 “这是个图像重放机,我正考虑靠这个宝贝转向私营呢。” “它到底能干什么?” 弗利打开了拘留室墙上的一面等离子屏幕。 “你看到这些黑圈吗?它们是人类的视网膜。每个图像都会在上面蚀刻出细微的画面,就像照片底片一样。我们可以往电脑里随意输入任何图片,然后寻找是否有匹配的画面。” 鲁特并没有敬畏得五体投地。“它好用吗?”他问。 “那是当然,绝对好用。你看。” 弗利调出来一幅地精的图片,和图像重放机的数据库进行了交叉对比。 “每个对应的点算一分,大约两百分算是正常,显示的是头、相貌等的大概形状。超过两百分就证明他以前见过那个地精。” 屏幕上闪出了“86”这个数字。 “没见过这个地精。我们来试试软头激光枪。” 屏幕上出现的数字又一次低于200。 “再次否定。抱歉,队长,但是这位法尔少爷是清白的。他从来没见过地精,更没和巴克尔做过买卖。” “他们很可能对他做了记忆清洗。” 弗利从子安的眼睛上去掉了密封装置,说:“这就是这只宝贝的漂亮之处,记忆清洗在它面前不起作用。图像重放机是依据实际的物理证据运作的。要抹掉证据,你就必须把视网膜也擦干净。” “这个人类的电脑上有什么发现吗?” “有许多发现,”弗利回答说,“但是没有发现什么能证明他有罪的证据,一点都没提到地精或电池。” 鲁特摩挲着他方正的下巴:“那个大块头怎么样?他可能会是中间人。” “已经在他身上用过图像重放机了。什么都没发现。面对现实吧,LEP抓错人了,清洗掉他们的记忆,把他们送回家吧。” 何莉点点头,司令官却没答应。 “再等一下,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何莉问道,“我们得把子安?法尔送走,免得他搅和我们的事,越早越好。” “也许未必。既然他们已经在这儿了……” 何莉大吃一惊:“司令官,你了解法尔没我了解得多。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变成比地精更大的麻烦。” “也许他可以帮我们解决泥地人制造的麻烦。” “我不得不对此表示反对,司令官,这些人类根本不能信任。” 暗影中,鲁特的脸因恼怒而涨得通红。 “你觉得我高兴这样做吗,队长?你觉得我喜欢向泥地人卑躬屈膝?才不呢!我宁愿吞只活臭虫,也不愿意求子安?法尔帮忙。但是有人正在给巴克尔提供武器,而我需要找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所以看清形势吧,何莉,现在我们面临的危险比你小小的宿怨大多了。” 何莉闭紧了嘴巴。她没法反抗司令官,毕竟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但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向子安?法尔求助都是错误的做法。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个人类能找出解决他们难题的方法,但是代价是什么? 鲁特深深吸了口气,“好,弗利,让他醒过来。给他配个翻译机。说人类的语言让我头疼。” 子安按摩着眼睛下面肿胀的皮肤。 “密封装置里有镇静剂?”他扫了弗利一眼,“微针?” 半人马佩服极了。“人类男孩,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子安碰了碰固定在耳朵上的月牙形装置。 “翻译机?” 弗利冲着司令官点点头:“说人类的语言害得某些人头疼了。” 子安正了正他的校服领结,说:“我知道了。现在,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你怎么会想到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人类!”鲁特叼着雪茄板着脸说。 男孩得意地笑了:“我是感觉出来的,司令官,如果你不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我应该会在我自己的床上醒过来,而且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遭遇。” 弗利用毛茸茸的手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在牢房里醒过来的。”何莉说。 “还生气呢,队长?我们的过节就不能一笔勾销吗?” 他得到的全部答案是何莉的怒目相向。 子安叹口气,“很好,让我来猜猜。有人类在和地下世界做交易,你们需要巴特勒去追捕那些商人。接近正确答案吗?” 有那么一会儿,精灵们谁都没作声。法尔的话正中靶心。 “非常接近,”鲁特承认说,“好吧,弗利,让这个泥人小子快点进入状况。” LEP顾问弗利从LEP的中心服务器调出了一个文件。一系列《新闻联播》短片出现在等离子显示屏上。报道人是个中年矮精灵,前额的一缕头发修成了火奴鲁鲁浪花式的发型。 “在黑文市中心,”报道人以低沉的声音说,“LEP又查获了一起走私案件。走私品是好莱坞镭射光碟,估计其市价为五百盎司黄金,巴克尔地精三合会是嫌疑目标。” “事情变糟了!”鲁特阴着脸说。 子安微笑着:“变糟了?” 报道人又出现在屏幕上。这次他身后是一个着了火的仓库,滚滚火流正从窗口涌出。他前额的那缕头发看起来都有点烧焦了。 “今晚巴克尔纵火焚烧了科比实验室的一个仓库,借此向东海岸申明自己的权利。显然那个拥有金手指的小仙子拒绝向三合会支付保护费。” 烈火换成了另一幅新闻画面,这次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群愤怒的民众。 “今天警察局外面发生了冲突,民众对LEP一直没能解决地精问题表示抗议。许多古老的商行因为巴克尔的勒索而破产。受骚扰最重的是科比实验室,单在上个月里,它就遭受了六次破坏。” 弗利定格了画面。画面上的民众看起来并不开心。≮蜗牛电子书www.wndzs.com≯ “有件事得让你知道,法尔,那就是——地精都是傻瓜。我并不是在侮辱他们,这点是经过科学证明的,他们的大脑不比耗子的大。” 子安点点头:“那么是谁把他们组织起来的?” 鲁特咬碎了雪茄:“我们不知道。但是事情现在很糟糕。巴克尔的活动已经从小规模犯罪演化成了针对警方的全面战争。昨晚我们截获了一批从地面上运来的电池。这些电池被用在早已禁止使用的软头激光枪上——为它们提供电能。”书包网电子书分享网站 “于是队长认为我是这桩交易的幕后主使人?” “这能怪我吗?”何莉咕哝着说。 子安无视她的评论,继续说:“你们怎么知道地精不是从批发商那里偷来的电池?毕竟很少人会对电池做什么防护措施。” 弗利哧哧笑了起来:“不,我想你还不理解地精们到底有多蠢。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有个巴克尔的大头目,这人是地精里面顶尖的精灵了,这家伙被逮捕的原因是他在使用一张伪造的信用证①时,居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不管这事幕后是谁主使,肯定需要一个人类做接头人,这样才能确保生意不会搞砸。” “所以你想让我找出这个人类接头人是谁,”子安说,“最重要的是,他到底知道多少。” 第8章 精灵和人类在握手 子安一边说,脑子一边飞速转动着。他可以利用这种形势为自己谋些好处。在与黑手党党徒谈判时,精灵族的魔力会成为有用的王牌。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播下种子,并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 鲁特犹豫地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不能冒险把LEP侦察队的警官派到地面上去。谁知道那些地精是在和什么样的科技力量做交易。我的手下可能会掉进陷阱的。但是身为人类,你们两个就可以参与进去。” “巴特勒参与进去?”子安微笑着说,“我怀疑这点。” “至少他没有四条腿,也没尾巴。”弗利评论说。 “有道理。毫无疑问,如果真有人能活着追捕到那个和你们那些流氓做交易的商人,这个人肯定会是巴特勒,但是……” 果然来了!何莉心想,子安?法尔不白干活。 “但是?”鲁特问道。 “但是,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回报。” “到底要什么?”鲁特警惕地问。 “我需要你们送我到俄罗斯去,”子安回答说,“确切来说是到北极圈去。而且我还需要你们帮我救个人。” 鲁特皱起了眉头:“俄罗斯北部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好去处。我们在那儿无法隐形,因为有辐射。” “我的条件就是这些,”子安说,“我要救的人是我父亲。就我掌握的资料,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真的没时间和人谈判。” 这个人类男孩听起来很真诚,就连何莉的心也在一刹那间软了下来。但你是永远都看不透子安?法尔的——这一切可能只是另一个阴谋的一部分。 鲁特作出了决策。 “成交!”他伸出手。 他们握了手,这是精灵和人类在握手——历史性的时刻。 “好,”鲁特说,“弗利,现在弄醒那个大个子,然后对地精的那艘飞船做一次快速、系统的检查。” “我呢?”何莉问,“我回监视岗位上去吗?” 如果鲁特不是司令官,他可能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不,队长,你是我们最好的飞船驾驶员。你得到巴黎去。” 地下世界,黑文市东海岸,科比实验室 科比实验室建在黑文市东海岸的石头上,整个是用石头雕出来的。它有八层楼高,六边形的建筑有五个边周围全是半英里厚的花岗岩,要进入实验室只能从前门进。管理层加强了这里的防卫力量,但是谁会责备他们呢?毕竟巴克尔特喜欢攻击科比,老是向他们纵火。参议院甚至特许该公司使用特殊武器——如果科比破了产,整个黑文市的防卫网络都会和它一起完蛋。 如果有巴克尔的地精想要突袭科比实验室,他会和DNA编码的电动加农炮狭路相逢,这种武器在开炮之前会先行侦察侵入者的信息。整个建筑连一个盲点都没有,根本无处藏身,这里的防卫系统是十全十美的。 但是地精们才不用烦恼这些,实验室的防卫系统实际上是为了对付那些可能会在不适当的时间过来巡视的LEP警官。正是奥珀尔?科比本人建立了地精三合会,针对科比的袭击实际上全是烟雾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人对她起疑心:小仙子才是电池事件和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巴克尔犯罪活动的策划人,唔,是策划人之一。但是,为什么一个富可敌国的人会和地精地下团伙扯在一起呢? 自打奥珀尔?科比一出生,父母就没有对她寄予太多期望。她出生在公国山上一个富有的名门望族家庭中,本来嘛,小奥珀尔只要进个私立学校,拿张平凡无奇的文科文凭,然后嫁给一个合适的副总统,她的父亲就很心满意足了。 实际上,依她父亲法拉尔?科比的心意,梦想中的好女儿应该是不精也不笨,长得很漂亮,当然,还得懂得自我满足。但是奥珀尔并没有展现出法拉尔所期望的特征。长到十个月时,她已经可以独自走路了;到了一岁半时,她的词汇量就已经达到了五百个单词。在她两周岁生日之前,她已经拆除了她的第一个硬盘。 不仅如此,奥珀尔还长成了一位早熟、固执、美丽的姑娘,这三个特点真是危险的组合。法拉尔多次劝说女儿把手头事业交给男性小仙子,他都想不起来到底自己劝了她多少回了。到最后,奥珀尔干脆拒绝再和他见面。她所表现出的露骨的敌意令他父亲非常担心。 法拉尔的担心是正确的。奥珀尔在大学里的首次行动,就是把自己的历史学学位扔到一边,跑去加入了基本是男生一统天下的工程学硕士兄弟会。她很快控制了这个协会,随后立即开办一家商行,专门和父亲作对。专利很快如雪片般飞来,有可以兼做能量整流器机车的发动机消声器、3D娱乐设备,当然,还有她的特别发明——双层飞行翼。 摧毁了父亲的生意后,奥珀尔以最低价购进父亲公司的股权,然后将她的数家公司合而为一,举起了“科比实验室”的大旗。没出五年,科比实验室手中的防务合同就超过了其他所有公司。没出十年,奥珀尔?科比私人注册的专利发明就盖过了所有其他仍在世的精灵。但是,半人马弗利不包括在内。 但这还不够。奥珀尔?科比渴望得到自从这个国家建立以来,所有其他精灵都不曾拥有的力量。幸运的是她知道有人可以帮她实现这个梦想。那人是LEP里一个理想幻灭的警官,是她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他叫布莱尔?库金…… 布莱尔有足够的理由厌恶LEP,毕竟朱利叶斯?鲁特曾公开羞辱了他,而LEP却没有惩罚鲁特。还有,自从他倒霉地卷入子安?法尔事件后,他就被解除了司令官的徽章…… 对奥珀尔来说,在黑文市某个时尚餐馆里偷偷往库金的酒里放颗吐真药,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奥珀尔高兴地发现精神扭曲的库金已经在构思一个计划:他要推翻LEP。这是一个天才的计划,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同伴,一个拥有大量金子、手里还有一处安全设施的伙伴。奥珀尔很乐意提供这两样东西。 当库金走进来时,奥珀尔正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气垫椅里,窃听着警察局的一举一动。在她手下的工程师们为LEP升级系统时,她在LEP网络中安装了许多间谍摄像机。这些摄像机的工作频率和警察局自己的监视摄像机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其能源来自LEP的光纤中所散发出的热能,所以谁都发现不了这些设备。 “怎么了?”库金问道,他像平常一样干脆。 科比没有转身。来人肯定是布莱尔,只有他拥有进出密室的芯片,那个芯片就植在他的指关节里。 “我们上一批电池被查缴了,是在LEP一个常规监视站被查到的,运气真糟。” “D’Arvit!”库金诅咒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库存呢。在LEP看来,它们不过是普通电池而已。” 奥珀尔深吸了口气:“地精们配有……” “别跟我说是……” “软头激光枪。” 库金重重一击砸在工作台上。“那些白痴!我警告过他们不要使用这些武器。现在朱利叶斯可能知道我们正在酝酿的事了。” “他可能是知道了,”奥珀尔安抚说,“但是他无法阻止我们。等到他们弄清我们的计划,已经太晚了。” 库金并没有笑。他已经有一年时间不笑了,相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吧,我们的时机就快到了……也许我们应该自己生产电池。”他思忖着说。 “不行的。单是建个工厂就要花费我们两年的时间,而且还不能保证弗利不会发现它。但我们没有选择。” 科比转过椅子,面对她的同伙:“你看起来很糟糕。你用了我给你的药膏了吗?” 库金轻轻地按着他的头,他的头上长着可怕的肿块。“它根本不起效,药里有可的松①,我对可的松过敏。” 库金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一般,也许该说是独一无二的。去年围攻法尔庄园时,他被鲁特司令官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不幸的是这种镇静剂和他当时正试用的某种违禁的脑力增强物质起了糟糕的反应。结果库金的脑门弄得像熔化的柏油,而且一只眼睛还向下翻。又变丑又遭降职,真是祸不单行啊。 “你应该切掉这些疖子,你这副样子让我都没法看你了。” 有时奥珀尔?科比会忘了自己在和谁说话。布莱尔?库金可不是她公司里的那些马屁精。他冷静地拔出一支专门定制的红孩儿手枪,朝气垫椅的扶手上开了两枪。那个精巧的装置旋转着滑过绘有图画的橡皮地砖,把奥珀尔四脚八叉地丢在了一堆垃圾里。 被羞辱的LEP矮精灵捉住奥珀尔的尖下巴:“你最好习惯看我,亲爱的奥珀尔,因为不久以后这张脸就会出现在地下世界每个显示屏上,而且会占据最显眼的位置。” 小仙子的手指握成了拳头。她可不习惯别人反抗她,更别提粗野的暴力行为了。但是此刻她可以看出库金眼睛里的疯狂。那些药不但毁掉了他的魔力和相貌,更重要的是,它们毁坏了他的大脑。 忽然间库金又恢复了常态,他仪态优雅地把小仙子扶了起来,就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 “亲爱的,现在继续作报告吧。巴克尔对鲜血极度饥渴呢。” 奥珀尔抚平身上女式紧身连衣裙前面的皱褶,说:“队长正陪同那个人类,子安?法尔到E37去。” “法尔在这儿?”库金惊叫一声,“当然!我应该猜到他会被怀疑的。这太完美了!我们的人类奴隶会好好照顾他的——卡雷利已经被催眠了。我还有这个魔力呢。” 科比往嘴上涂了一层血红的唇膏,说:“如果卡雷利被捕,可能会有麻烦。” “别担心,”库金向她打包票,“卡雷利先生已经被催眠好多次了,他的大脑就像清洗过的光碟一样空白。他什么故事也不会讲,就算想讲也讲不出。而且他一旦替我们做完那些脏活儿,法国警察就会把他关进一间漂亮的牢房里。” 奥珀尔咯咯笑了起来。虽然库金从来不笑,却拥有相当美妙的幽默感。 第9章 碰碰船 地下世界,黑文市,地面通道E37 这个不可思议的三人组正要乘坐地精的飞船飞上E37地面通道。何莉闷闷不乐:首先,她被命令要和一号公敌子安?法尔一起工作;其次,地精的飞船好像是用唾沫星子黏起来的。 何莉接通尖耳朵上的通信设备:“嗨,弗利,你在吗?” “我在,队长。” “再跟我说说,为啥我得开这只老旧的‘碰碰船’?” LEP侦察队飞行员们把看起来不大可靠的飞船叫做“碰碰船”,因为它们很有可能会撞到地面通道的岩壁上去,真够让人提心吊胆的! “队长,你之所以要开这只老旧的‘碰碰船’,原因是地精们在航空港内建造了这只飞船,原来通往地面通道的三个斜坡在好几年前就被拆掉了。要把一艘新船弄到这儿得花好几天工夫。所以,恐怕我们只能用地精的旧船了。” 何莉坐进飞行员的裹身式座椅中,系上了安全带。推进器的的摇臂看起来仿佛要自动跳进她手里似的。忽然间,队长天生的好心情又回来了。她是个王牌飞行员,在学院里时,她是班里最顶尖的学生。空军中校梵雅雅是这样给她写毕业评语的:“学员可以驾驶着飞船从你的牙齿缝里飞过去。”谁料这句美言却引来恶果,在何莉第一次参加选拔表演时,她驾驶的飞船失去了控制,在离梵雅雅鼻尖两米处来了个紧急迫降。 所以有那么五秒钟,何莉心情相当愉快。但是她忽然想起来她的乘客是谁。 “你能否告诉我,”子安坐进了副驾驶座上,“俄罗斯站离摩尔曼斯克有多远?” “非工作人员站到黄线后面去!”何莉咆哮道,无视他的问题。 子安毫不气馁:“这对我很重要。我要计划营救一个人。” 何莉笑得很灿烂:“真是太讽刺了,我都可以为此写首诗了。绑架犯求人帮助营救被绑架的人。” 子安揉了揉太阳穴:“何莉,我是个冒险家,这是我最擅长的事。不过当我绑架你时,我只想着赎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遇到危险。” “哦,是真的吗?”何莉说,“生物炸弹和巨魔除外?” “是的,”子安承认说,“有时把纸上的计划付诸实际确实并不顺利。”他停顿了一下,擦了擦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继续说:“我已经变成熟了,队长。我要救的人是我父亲,在和黑手党交手之前,我需要尽全力收集所有的信息。” 何莉的心软了下来。小孩的成长如果没有父亲的陪伴,会很艰辛,她知道这点。她自己的父亲在她只有六岁时就去世了,到现在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OK,泥人小子,听着,我只说一次。” 子安坐正了身子。巴特勒这时正走进驾驶舱,于是也弯下了腰,来听听精彩的故事。 “在过去的两百年内,人类科技突飞猛进,LEP不得不被迫关闭了六十多个航空集散站。我们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撤出俄罗斯北部的。整个科拉半岛上的核污染多得不成样子。精灵族受不了辐射,我们对此毫无抵抗力。说实话,那里也没有多少集散站可关的。本来就只有一个三级集散站和两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全息投影。精灵族不喜欢北极,它太冷了。所有人撤离时都很高兴。所以你的问题的答案是:在摩尔曼斯克北部二十千米处,有一处无人看守的集散站,地面设施很少,甚至可能没有地面设施…… 弗利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打断了这场几近两族民间会谈的对话。“OK,队长,通往地面通道的斜道已经清空了。离最近一次地火喷发还有点时间,可以再侃会儿大山,所以放轻松吧。” 何莉扳下了麦克风:“收到了,弗利。等我回来时把防辐射套装准备好。我们行程很紧。” 弗利哧哧笑了起来:“放松,何莉。从理论上讲,这是子安第一次进入地面通道,上次下来时他和巴特勒都被催眠了嘛。我们不想让他受惊。” 何莉把油门一点一点地精确地推到足够大。“不会的,”她大声说,“我们不会让他受惊的!” 子安决定系上安全带,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主意。 队长驾驶着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飞船驶下磁力轨道。飞船的双翼摇晃着,溅出两道火花,火花如瀑布般飞过舱窗。何莉调整了内部陀螺仪,不然这些泥地人可能会把整个驾驶舱吐得都是污物。 何莉的大拇指悬在涡轮按钮上方,“OK,让我们看看这涡轮能干什么。” “不要试着用它创造飞行纪录,何莉,”弗利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这艘船不是为了实现高速飞行而建造的。我看它更像空气动力学领域的侏儒。” 何莉不满地咕哝着。说起来,飞得慢有什么好处呀?一点好处也没有!如果能在路上吓吓几个泥地人,那才是赚呢! 斜道直通向地面主通道。子安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的画面让人心惊胆寒。你可以把珠穆朗玛峰丢进这个地面通道里去,它连边儿都别想擦到人家一下。从地心涌出一道深红色的火光,活像地狱之火,岩石收缩时发出的频繁的碎裂声传到飞船里,听起来仿佛有人在抽打着船体。 何莉把四只引擎全发动起来,飞船摇摇晃晃跌进了深渊中。她的忧虑就像盘旋在驾驶舱周围的薄雾一样,一下子全都蒸发了。这正是飞行员的乐趣所在。向下俯冲得越低,就表明你越强。就连缉捕队警官鲍姆?阿布勒斯死在地火中的惨剧也不能阻止LEP的飞行员们做地心俯冲。何莉是最高纪录的保持者:在展开襟翼之前,离地心只有五百米。当然,这害得她被停职两周,还被罚了笔很重的罚金。 今天不行,“碰碰船”哪会创造什么纪录?地心引力牵扯着她双颊的皮肤,何莉把操纵杆向后拉,使飞船前端摆脱了与地心垂直的角度。听到两个人类一齐松口气时,她得意透了。 “OK,弗利,我们正在上升,地面上的情况怎么样?” 她可以听到弗利敲打键盘的声音。“对不起,何莉,我没法检查地面设备的情况,最近一次地火带来的辐射太严重了。你得靠自己了。” 何莉看了眼驾驶舱内那两个脸色苍白的人类。 靠自己?她心想,希望如此。 法国巴黎 如果子安?法尔不是帮助库金把巴克尔武装起来的那个人类,那么谁是呢?某个专制的暴君?也许是某个能无限量供应电池的心情不佳的将军?哦,不,都不是。 路克?卡雷利才是那个把电池卖给巴克尔的人。不但你看不出来,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路克是法国的一个私人侦探,他的无能真是尽人皆知。在私人侦探圈子里,众口流传着一句话:“就算让路克在一只干酪桶里跟踪一个高尔夫球,他也会跟丢。” 库金之所以决定利用路克,有三个原因。第一,弗利的档案显示卡雷利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虽然他当私人侦探很不称职,但是路克有门诀窍:不管客户想要买什么,他都能找到。第二,这个男人非常贪婪,从来无法抵抗那些来得容易的金钱的诱惑。第三,路克很愚蠢。每个小精灵都知道,弱智的人更容易被催眠。 他是从弗利的数据库里找到卡雷利的,这个事让库金几乎要笑破肚皮了。当然,他更希望没有任何人类参与他的犯罪链,但是完全由地精组成的犯罪链是傻得要死的。 与泥地人建立联系并不像库金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他是那么疯狂,但却很清楚:如果人类听到地下有个新市场的风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会像一支红背食肉蚁军队一样,一窝蜂地涌到地心来。库金可不打算正面和人类交锋,还不行,除非他有整支LEP的力量做后盾。 所以库金给路克?卡雷利送了个小包裹——伪装过的一流的地精邮件…… 一个七月的夜晚,路克?卡雷利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里,他发现桌子上有只小包裹。这个包裹是个FedEx邮包,或者说看起来像个FedEx邮包。 路克撕开封条。包裹内有一叠一百欧元面额的钞票,钞票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扁平装置。它看起来挺像便携式CD播放机,但是其材质是种奇特的黑色金属,似乎能吸收光线。路克差点要大声喊他的前台接待员,然后通知秘书所有电话都不要接进来。不过,可惜他既没什么前台接待员,也没有秘书。这个私人侦探啥都没喊,而是连忙把钞票塞进了自己脏兮兮的衬衫里,就好像怕钞票会长翅膀飞走一样。 忽然,那个装置像河蚌一样自动弹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微型显示屏和扬声器。一个模糊的人脸出现在显示屏上。虽然路克除了一双红眼圈的眼睛,什么都没看见,但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趣的是,那张面孔一开始说话,路克的担忧就一下子不翼而飞了。他刚才怎么会担忧呢?这个人明明是朋友。听,多么迷人的声音啊,就像天使的合唱,这个人一个人就能唱得出来呢! “路克?卡雷利?” 路克几乎要哭了,诗一般美妙的声音。 “是的,是我。” “Bonsoir。你看到那些钱了吗,路克?都是给你的。”地下六十英里处的库金几乎要微笑起来了。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他曾经担心他大脑中剩余的一点点魔力不足以催眠这个人类。但是这个泥地人的意志力就跟一头饥饿的肥猪面对一食槽萝卜时一样薄弱。 路克把两卷钞票紧紧握在手中,“这些钱,是我的吗?我该为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这些钱就是你的,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虽然路克?卡雷利心知肚明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这个声音……微型扬声器里传出来的这个声音所说的话是真理。 “还有更多钱呢,非常非常多。” 正在亲吻一张一百欧元钞票的路克停了下来,“更多?有多少?” 屏幕上的那双眼睛似乎在闪着血红的光芒,“你想要多少都有,路克。但是要想拿到钱,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路克上钩了。“这是当然,什么样的忙?” 扬声器里传出来的那个声音像泉水一样清澈:“非常简单,也不违法。我需要一些电池,路克。成千上万,也许上百万只电池,你能为我搞到吗?” 路克只思考了大约两秒钟。钞票正在他的心上挠啊挠。实际上他认识搞水路运输的商人,他们会定期把一船又一船的武器装备运到中东去,货物中就包括电池。路克可以肯定有一些货物可以转让过来。 “电池,是的,当然,我可以搞到。”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路克?卡雷利疯狂地签合同,买下了每一块能搞到手的电池。真是甜蜜的生意。路克只需要把成箱成箱的电池放在他房间里,到了早上它们就会自己没了影踪。放电池的地方会摆上一摞新钱。当然,这些欧元都是假的,是在科比实验室的一个旧打印机上印出来的,但是路克可认不出来。如果不是财政部的人,没一个人能认出来的。 屏幕上的声音不时会提一些特别的要求。比如说,要一些防火服。嘿,不过现在路克成了积极主动地玩游戏的人了。不就是打个电话嘛。不到六个月,路克?卡雷利就从单间的工作室搬到了圣日耳曼的一套豪华顶楼公寓里。所以很自然,法国保安局和国际刑警组织都为他建立了单独的档案。但是路克并不知道这点。他只知道在他堕落的一生中,生平第一次有了份肥差。 第10章 热敏感器 一天早上,在他新置的大理石桌子上,出现了另一个包裹。这次这个包裹大多了。但是路克一点都不担心,可能是更多的钱吧。 路克打开了包裹,里面出现了一个铝盒,还有第二只通话装置。那双眼睛正等待着他。 “Bonjour,Luc.Cava?” “Bien。”路克回答说,自从对方说出第一个音节起,他就被催眠了。 “今天我要给你安排个特别的任务。办得好的话,你这辈子就永远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了。盒子里有你需要的工具。” “这是什么?”私人侦探紧张地问。这个工具看起来像件武器。虽然路克被催眠了,但是库金的魔力还不足以压制这个巴黎人的本性。这个私人侦探可能并不正直,但是他不是杀人犯。 “这是个特别的照相机,路克,只是照相机而已。如果你按下那个看起来像扳机一样的东西,它就会拍张照片。”库金说。 “哦。”路克?卡雷利含糊地说。 “我的几个朋友要来看你,我需要你拍下他们的照片,这只是个我们常玩的游戏。” “我怎么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路克问,“有许多人来看我的。” “他们会问起电池的事。如果他们提到电池,你就给他们拍照。” “当然,非常好。”多好的主意!这个声音从来没有让他做过任何错事,这个声音是他的朋友。 E37航空港 何莉驾驶着“碰碰船”飞过地面通道的最后一段距离。飞船前端的测距仪引导着飞船朝着陆灯飞了过去。 “哦?”何莉咕哝了一声。 石英挡风玻璃那边的子安斜着眼睛瞟了过来,“有问题吗?” “不,只是这些灯本来不该亮着的。自从二十世纪以来,集散站里一直没有能源。” “我猜是我们的地精朋友干的。” 何莉皱起眉头:“我怀疑这点。让地精安个辉光管也得用五六个人呢。给航空港接上电线需要用上真正的科技——精灵科技。”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子安说,如果他有胡须,他肯定要捋一捋自己的胡须,“我嗅到了叛徒的气息。谁能使用这些科技,又有出卖它的动机呢?” 何莉把飞船前端对准了着陆点,“我们很快会找出这个人的。你只要给我个活着的商人,我就可以马上用催眠术让他把真相一五一十全给我吐出来。” 飞船停进了停泊位中。航空港的橡胶密封圈将飞船船体紧紧地固定住,气体释放出来,发出悠长的咝咝声。 巴特勒在座位上的灯光熄掉之前离开了座位,准备随时行动。 “别杀任何人,”何莉警告说,“这不是LEP的行事风格。不管怎么说,死人可不会背叛他们的同伙。” 她在壁挂荧幕上调出了一幅示意图,上面画的是巴黎老城区。“OK,”她指着塞纳河上的一座桥梁说,“我们现在在这儿,桥下面,离巴黎圣母院有六十米远。我指的是教堂,不是足球队哦。航空港伪装成了桥的支座。你们得先待在门里边,等我说可以走时才能离开。我们在这儿不得不一切小心。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某个巴黎人眼睁睁地看见你们从一堵砖墙里冒出来。” “你不跟我们一起?”子安问道。 “这是命令,”何莉皱着眉头说,“显然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武器正对准集散站出口?幸运的话,你们牺牲就牺牲了吧。来度假的爱尔兰人,多合适的身份。” “我们真幸运。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们吗?” 何莉把一张光碟放进了控制台内:“弗利把他的图像重放机用在了地精身上。显然这个地精见过这个人。” 队长在屏幕上调出了嫌疑犯的面部照片:“弗利把它和国际刑警组织档案里的进行了对比。路克?卡雷利,是个被剥夺行业资格的律师,现在在做私人侦探。” 她打印出了一张卡片:“这是他的地址。他刚搬到了一个豪华的新公寓。这件事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至少我们有了下手的地方。我需要你困住他不让他动,然后给他看这个。”何莉把一个看起来像潜水表的东西递给了保镖。 “这是什么?”男仆问。 “只是个通信屏。你只要把它放在卡雷利的面前,我就可以在这里催眠他,让他把真相一五一十全说出来。这玩意里面还有弗利的一个发明:防身盾牌。它叫安全网,是个很好用的东西,当你了解到它的威力时会乐开花的,你很幸运,可以试用它。触碰一下这个屏幕,微型反应堆会产生直径达两米范围的三相光线。对于固体来说是没有用的,但是要对付激光脉冲或脑冲击都没问题。” “唔,”巴特勒怀疑地说,“地面上没有多少激光脉冲。” “嘿,那你就别用它,我才不管呢!” 巴特勒研究着那个小仪器,“半径一米?那伸出来的胳膊腿儿怎么办?” 何莉开玩笑似的在男仆的肚子上重重打了一下:“大个子,你蜷成一个圆球就行了。” “我会记住的,”巴特勒说着把“手表”的皮带系在了自己手腕上,“我走之后你们俩可别自相残杀啊。” 子安吃了一惊,能看到他吃惊可不是常事。“你走之后?难道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巴特勒轻轻拍拍他的额头:“别担心,你会看到虹膜摄像机上传过来的一切进展情况的。” 子安恼火了一会儿,然后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座里。“我知道了。我去的话只会拖你后腿,也等于给找父亲的事拖后腿。” “当然,如果你坚持……” “不,我们没时间耍孩子气。”子安说。 巴特勒温柔地微笑了。“孩子气”是子安少爷最讨厌被人指责的词汇之一。 “我有多长时间?”巴特勒问何莉。 何莉耸耸肩:“得看办好这事要花多长时间了。为了大家着想,显然越快越好。”她扫了子安一眼,补充道:“特别是为他父亲着想。” 不管怎么说,巴特勒感觉十分振奋。捕猎是他一生中最擅长的事。这种捕猎不是石器时代的那种捕猎,也不是胳膊下面夹着大个头的半自动武器的那种。但是法则是一样的:只有最强者才能获得生存权。毫无疑问,在巴特勒的心目中,他就是最强者。 他顺着何莉的指示走到了一处电梯前,搭着电梯迅速到了上面的出口。他等在金属门边,直到门上的灯从红色变成了绿色。伪装过的出口无声{文!}无息地打开了,保镖小心谨{人!}慎地走了出去。幸好桥上{书!}看起来没人,不然他很难{屋!}把自己解释成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名牌衣服呢。 巴特勒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在地下待过几个小时后,晨风的感觉是如此怡人。他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出:被人类逼得背井离乡的精灵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就巴特勒看来,如果精灵族决定收复失地,战争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是人类真是太幸运了,精灵是热爱和平的种族,他们还没打算为了土地和人类打仗。 岸边静悄悄的没有人。巴特勒慢悠悠地走上河边的人行道,朝着西边的圣日耳曼区走去。 一只船从他右边的河上驶过,载着上百名游客绕城而去。巴特勒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大手盖住了脸,他得提防某个游客的相机正对准他这个方向。 保镖登上石阶,走到了上面的马路上。在他身后,巴黎圣母院的尖顶上接天际;而左侧则是著名的埃菲尔铁塔,塔顶直入云霄。巴特勒自信地走在主干道上,不时冲几个驻足朝他观望的法国妇女点点头。他对巴黎的这个城区非常熟悉,因为有次在为法国情报局干完一项特别危险的任务后,他在这儿养过一个月的伤。 巴特勒沿着雅各布街溜达着。虽然是天色仍早,但是汽车和卡车已经阻塞了狭窄的街道。司机们从车窗伸出头,不停地按着汽车喇叭,尽情地发泄着他们这些高卢人的火暴脾气。自行车绕着汽车前后的保险杆左闪右躲,几个美丽的女孩漫步走过街边。巴特勒微笑起来,这就是巴黎,他都快忘了它的样子了。 卡雷利的公寓在波拿巴街,正对着教堂。位于圣日耳曼的公寓,其每月的租金比大多数巴黎人一年赚的钱还多。巴特勒在波拿巴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个羊角面包,坐在了咖啡馆外面的一张桌子旁。他算过了,坐在这里刚好可以把卡雷利先生的阳台尽收眼底。 巴特勒没等多长时间。不到一个小时,那个矮胖的巴黎人就出现在了阳台上,他倚着装饰华丽的栏杆站了好几分钟。这家伙真好心,把正面、侧面都大大方方地给巴特勒看了个一清二楚。 何莉的声音在巴特勒耳边响了起来:“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自己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保镖对着他的手低声说。黏在他喉咙中的扬声器会捕捉到一切振动,并把它们传给何莉。 “稍等一下。” 巴特勒听到了敲键盘的声音,忽然他眼中的虹膜摄像机闪了一下,一只眼睛里的影像跳转成了完全不同的画面。 “热敏感器,”何莉对他说,“红色是热的东西,蓝色是冷的东西。系统功能并不强大,但是透镜应该可以穿透外墙。” 巴特勒又看了下公寓。室内有三个红色物体。一个是卡雷利的心脏,鲜红的心脏在他粉红色的身体中鼓动着。第二个好像是一把茶壶,或者一个咖啡杯。第三个是台电视机。 “好,看得很清楚。我要进去了。” “好吧。走路时要小心,这玩意方便过头了。” “我同意。” 巴特勒穿过铺着鹅卵石的街道,走到了四层楼高的公寓前。那儿有个保安用的对讲机,但是它是十九世纪的东西,巴特勒右肩轻轻一撞,门闩就被撞开了。 “我进来了。”他低声说。 楼梯上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巴特勒并没有慌张,但是他的手还是滑进了口袋,握住了枪把。不大可能用得上枪,他那双无情的眼睛只要轻轻一扫,就连性子最狂暴的年轻人也会对他敬而远之,更何况他身高两米,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走过楼梯角落。 “Excusez-moi。”巴特勒说,他彬彬有礼地让到了一边。 女孩子们哧哧笑了起来,男孩子们则瞪着他。有一个只留着一道眉毛的男孩,想跟他说句话,那男孩看起来颇有橄榄球球员的架势。巴特勒冲他眨了下眼,他这记眼色很特别,既亲切愉快,又带有些威胁的意味。于是那人啥话都没说就走过去了。 巴特勒爬到了四楼,一路没遇到任何意外。卡雷利的公寓就在山墙的尽头,有整整两面墙都是落地窗,这房子肯定非常贵。 第11章 顺藤摸瓜 保镖思考着要不要破门而入,却注意到门原来是开着的。敞开的门通常代表两种含意:一是里面没活人了,所以没办法把门关上;二是主人正等着他来。这两个选项他都不喜欢。 巴特勒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公寓的墙边放着一排开了口的板条箱,整包整包的电池和防火服堆在聚苯乙烯泡沫塑料上。地板上胡乱丢着厚厚几沓钞票。 “你是朋友吗?”说话的人是卡雷利。他萎靡不振地坐在一张超大的扶手椅中,某种武器搁在他的膝盖上。 巴特勒慢慢地朝他靠近。战斗的一个重要规则是不轻视任何敌人。 “放轻松些。”他说。 巴黎人举起了武器。那个武器的把手是专为更小的手设计的,小孩,或者精灵的手。“我问你是不是朋友?” 巴特勒扣下手枪击铁,说:“没必要开枪嘛。” “站着别动,”卡雷利命令说,“我并不打算开枪射你,也许只不过拍张你的照片罢了。那个声音这么对我说的。” 何莉的声音在巴特勒的耳机里响了起来:“再走近些,我需要看清他的眼睛。” 巴特勒把枪塞进了枪套里,又上前一步,“你看,没人会受伤的。” “我要放大图像了,”何莉说,“会有点疼。” 巴特勒眼中的微型摄像机嗡嗡作响,忽然巴特勒眼中的影像一下子被放大了四倍——如果没有伴随而来的闪电般的刺痛的话,就更好了。巴特勒用力眨眨眼,把一行眼泪眨了回去。 这时何莉正在地底下地精的飞船里研究着路克的瞳孔。“他被催眠了,”她宣布说,“被催眠了好几次呢,你看,他的虹膜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把人类催眠得太厉害他会变瞎的。” 子安研究着图像,“再催眠他一次安全吗?” 何莉耸耸肩:“没有用。他已经被施了魔法。这个人现在只知道服从命令,他的大脑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子安一把抓过麦克风:“巴特勒!离开那儿!马上离开!” 公寓里的巴特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何唐突举动都会害他走上末路。 “巴特勒,”何莉说,“仔细听好了。指着你的这把枪是宽幅低频激光枪。我们把它称做反弹枪。这把枪是针对隧道内的小规模冲突研制的。如果他扣下扳机,会有弧度很宽的激光射出,激光会一直在墙面间往返弹射,直到击中东西为止。” “我知道了。”巴特勒小声说。 “你说什么?”卡雷利问道。 “什么也没说。我不想拍照啊。” 路克的贪婪本性暴露了出来:“我喜欢你手腕上的那只表。它看起来很贵,是劳力士表吗?” “你不会是想要它吧?”巴特勒说,他很不想褪下这个通信装置,“它很便宜,不值钱的玩意罢了。” “给我那只表。” 巴特勒解开了腕上的表带,“如果我给你表,你能告诉我这些电池是怎么回事吗?” “就是你!说‘茄子’!”卡雷利尖叫道,肥短的手指辛苦地挤进了扳机护环,扣下了扳机,他要保护自己的钱! 这一刻巴特勒眼中的时间仿佛放慢了速度,竟像蜗牛爬行一般缓慢,他似乎进入了自己的时间停止区域。军人的大脑吸收了所有事实,并分析着能有什么选择。卡雷利的手指已经扳下扳机,一瞬间后一道宽幅激光就会朝他这边射来,激光会一直在室内弹跳,直到他们俩都死掉为止。他的枪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用武之地。他只有安全网可用,但是直径两米范围的防护网是不够用的,对两个成人的身材来说,没什么帮助。 在剩下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巴特勒想出一个新战略。如果防护网能阻止震荡波冲向自己,也许它就能阻止震荡波射出枪膛。巴特勒按了下安全网的屏幕,将它朝着卡雷利扔了过去。 十亿分之一秒内,一道圆盾如鲜花盛开,将卡雷利手枪中正在扩散的光波全都包裹了起来——三百六十度的保护。这幕情景真是好看,烟花在一个大泡泡里激烈地绽放着。圆盾悬浮在空中,光柱在球体内表面间反复弹跳着。 卡雷利被这个画面迷住了,巴特勒趁他分神,一把夺下了他的武器。 “启动引擎吧,”保镖对着喉部的麦克风咕哝着,“不一会儿保安局的人就会涌到这里的。弗利的安全网没把声音罩住。” “收到。卡雷利先生怎么样?” 巴特勒把恍恍惚惚的巴黎人丢到了地毯上,“我和路克要小小地聊一下。” 卡雷利看起来第一次意识到了他的处境。 “你是谁?”他喃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巴特勒撕开男人的衬衫,把自己的手掌平放在对方的心脏位置上。他打算玩个从日本空手道教师寇女士那里学来的小把戏。“别担心,卡雷利先生,我是个医生。出了个小事故,但是你一点事都没有。” “事故?我不记得有什么事故。” “你受了点外伤,很平常的伤。我正要检查你的要害器官。” 巴特勒把大拇指放在路克的肚子上,找到了动脉的位置,然后说:“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好检查你有没有得脑震荡。” 路克没有跟他争论。谁会和一个身高两米、肌肉活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像一样强壮的欧亚混血儿争论呢? “你的名字是路克?卡雷利吗?” “是的。” 巴特勒注意着他脉搏的跳动频率。一看心跳,二看颈动脉。虽然刚发生过事故,但是他的脉搏很平稳。 “你是私人侦探吗?” “我更喜欢调查员这个称呼。” 脉搏没有变快。这个人说的是实话。 “你曾经向一个神秘的买家卖过电池吗?” “不,没有卖过,”路克反驳说,“你是什么医生?” 男人脉搏一下子变得超快。他在撒谎。 “卡雷利先生,”巴特勒严厉地说,“我只要你再回答一个问题。你和地精做过交易吗?” 路克一下子如释重负。这个警察并没问起精灵。“你是谁?你疯了吗?地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巴特勒闭上眼睛,将心神集中在拇指和掌下血管的跳动上。路克的脉搏平静下来了,他在说实话。他从来没有直接和地精做过交易。看来巴克尔并没有那么愚蠢。 巴特勒站了起来,把反弹枪装进自己口袋里。他现在已经能够听到下面的街道上传来了警笛声。 “嗨,医生,”路克抗议着,“你不能这样把我丢下。” 巴特勒冷冷地看着他,说:“我可以把你带走,但是警察会很好奇你家里怎么到处都是伪钞。” 路克只能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巨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知道他应该马上跑路,但是路克?卡雷利自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体育课之后,就再没跑过超出五十米的距离。他的双腿忽然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了。无论是谁,一想到要在监狱里待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和他一个德行的。 警察局 鲁特的手指气势汹汹地指向何莉。 “恭喜!队长!你终于弄丢了一样LEP的高科技装备。” 何莉早有思想准备会有这一出了。“严格来说不是我的错,长官。那个人类被催眠了,你又命令我不能离开飞船。我根本无法控制局势。” “十全十美,”弗利评价说,“好答案!不管怎样,安全网跟我送到地面上的所有装置一样,是有自毁功能的。” “闭上你的嘴!老百姓。”司令官呵斥道。 但是司令官的指责并无恶意。其实他相当欣慰,所有人都很欣慰。来自人类的威胁已经遏制住了,而且没有人员伤亡。 他们现在正聚集在一间供平民委员会使用的会议室里。通常这么重要的任务报告是在作战指挥中心进行的,但是LEP现在还不想让子安?法尔看到他们的国防控制中心。 鲁特猛按桌上的一个对讲机按钮。 “特拉伯,你在外面吗?” “是的,长官。” “好。现在听好,我需要你撤掉警戒力量。把队员派到隧道深处去,看看是否能发现几个地精歹徒。还有许多遗留问题,比如说是谁组建了巴克尔?为什么组建它?” 子安知道此时他不该说话。这桩交易越早结束,他就能越早到北极去。但是整个巴黎事件相当可疑。 “就没人认为这事简单过头了吗?完全中了你们的下怀。怎么没人想到还有个被过度催眠的人?” 鲁特可不高兴人类男孩对他指手画脚,特别是这个人类男孩。 “法尔,你已经办好了我们交代的事。现在和巴黎的交通已经中断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通过地面通道进行非法运输了。实际上,我们已经把所有地面通道的保安措施都进行了双倍的加固,不管是正在运作的,还是闲置的地面通道。重要的是,不管是谁在和人类交易,他都没提到有关精灵族的事。当然,我们会针对此事进行重点调查的,但是这是内部事务。所以你那个小孩脑瓜就别再操这事的心了,还是努力长胡子吧!” 弗利在子安回嘴之前插了话。“俄罗斯的事,”他连忙把身体挤进子安和司令官之间,“我有线索了。” “你查出电子邮件的来源了?”子安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半人马身上。 “没错!”弗利肯定地说,他说话的感觉一下子变成了演讲腔。 “但是它被做过手脚,不让追踪,根本没办法查出来。” 弗利哈哈大笑:“不让跟踪?笑死人了!你们泥地人和你们的通信系统!你们还在用电线呢,上帝啊。只要邮件发出来,我就能查出它的源头。” “那么你查到是哪儿发来的信了?” “每台电脑都有它的识别标志,就像每个人都有指纹一样,”弗利继续说,“网络也一样。它们会留下细微的痕迹,因线路的年龄而各不相同。所有物体都是由分子构成的,如果你把好几个G的数据装到一段细细的电缆里,某些线路总会逐渐磨损的。” 巴特勒不耐烦起来:“听着,弗利,时间就是生命。法尔先生的生命危在旦夕,所以在我要折断什么东西之前,你最好快点说到重点。” 半人马的第一反应是要放声大笑。这个人类在开玩笑吗?但是他马上想起来巴特勒对特拉伯?科尔普的辑捕队做过什么,于是他决定还是直接说重点。 “好吧,泥地人,冷静一下。” “好吧,直接说重点。” “我把MPEG文件用过滤器过滤了一下。铀残余信息指向俄罗斯北部。” “哟,就这点?还真是让人吃惊啊。” “我还没说完呢,”弗利说,“看看这个。” 半人马在墙上的屏幕上放映了一幅北极圈的卫星图片。他每按一下键,图上的高亮区域都会变小。 “铀意味着塞维罗莫斯克,或者方圆八十千米内的某个地方。铜线来自旧的网络,是二十世纪早期的,多年来一直修修补补。唯一匹配的地方就是摩尔曼斯克。顺藤摸瓜而已,多简单。” 坐在椅子里的子安往前挪了挪。 “网络中有二十八万四千条通信电缆,”弗利情不自禁地停下话头笑了起来,“通信电缆,多原始啊!” 巴特勒的指关节扳得咔嚓咔嚓直响。 “啊,二十八万四千条通信电缆。我写了个程序,用它搜索和我们的MPEG文件匹配的线路。有两个可能的匹配线路。一个是法院。” “不可能。另一个呢?” “另一条线路是列宁大街的米凯尔?法新金注册的。” 子安觉得他的胃在翻江倒海。“这个米凯尔?法新金,我们掌握有多少情报?” 弗利的手指像音乐会上钢琴师的手一样飞速舞动着,“我在我自已的情报档案上搜了搜。我喜欢监视泥地人所谓的情报局。顺便提一下,有不少情报提到你,巴特勒。” 男仆努力想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但是他的面部肌肉挤不出这个表情。 “米凯尔?法新金是前克格勃成员,现在为俄罗斯黑手党工作。他是个执法杀手,级别不高,但是已经不算是街头小混混了。法新金的老板是个摩尔曼斯克人,名叫布里法。这个组织主要靠绑架欧洲商人发财。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们绑架了六名德国商人和一名瑞典商人。” “有几个人活下来?”子安问道,他的声音像耳语那么低。 弗利检查他的数据。“一个也没有,”他说,“而且有两个去谈判的人也失踪了,八百万美金的赎金也没了。” 巴特勒从一只小小的精灵椅上站了起来,“好了,说够了。我想该让法新金先生见识一下我的好朋友——拳头先生!” 真夸张,子安心想,但是换成我的话,也好不到哪儿去。 “老朋友,很快就可以让你达成心愿了。不过我可不想让你加入到失踪的谈判人名单里去。这些人是狡猾的,所以我们必须更狡猾。我们有前人没有的优势。我们知道谁是绑架犯,我们知道他住在哪儿,最重要的是,我们有精灵的魔法。”子安瞟了一眼鲁特司令官,“我们确实有精灵的魔法,是不是?” “你至少有这位精灵帮忙,”司令官回答说,“我不会强迫我的任何手下去俄罗斯,但是我可以使用后备人员。”他瞥了何莉一眼,说:“你觉得呢?” “我当然会去的,”何莉说,“我是你手下最好的飞船驾驶员嘛。” 科比实验室 在科比实验室的地下室有一个靶场,它是按照奥珀尔的标准严格建造的。里面有个3D放映系统,百分之百隔音,而且是建在陀螺仪上的。即便你从二十米高空扔下一只大象,地下世界的地震仪也只会察觉到一点小小的震动。 第12章 矮精灵 建造靶场的目的,是让巴克尔在展开行动之前,有地儿练习使用软头激光枪。但是布莱尔?库金泡在射击模拟器上的时间比其他所有人都多。看来他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和他的死敌——朱利叶斯?鲁特作幻想中的殊死战斗上。 当奥珀尔找到他时,他正在用他珍视的软头激光枪红孩儿冲着3D全息屏幕疯狂扫射着,屏幕上放映的是鲁特旧时的训练影片。这真是太可悲了,但她并不想告诉他这一点。 库金扯掉耳机,“谁死了?” 奥珀尔递给他一个录像带:“这是间谍摄像机刚拍到的资料。卡雷利像往常一样愚蠢。没人死掉,但是你料中了,鲁特确实撤掉了警戒。现在司令官已经以私人名义同意护送这些人类到俄罗斯北部去,进入北极圈内。” “我知道俄罗斯北部在哪儿,”库金突然说,他停了一下,沉思地抚摸着自己生满脓包的脑门,“这事可能会帮我们的忙,现在我们有了铲除司令官的最佳机会了。干掉朱利叶斯的话,LEP就像一只没了脑袋的臭虫,特别是在他们的地面通信网络瘫痪的情况下。他们的通信网络会瘫痪的,是不是?” “这当然,”奥珀尔回答说,“干扰发射台已经连接到了地面通道传感器上。地面发射机遇到的干扰都会被归咎于地火上面。” “太好了,”库金的嘴巴抽动着,弄出个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欢欣的表情,“现在你就把LEP所有的武器都弄瘫痪吧。没必要给朱利叶斯留下任何优势。” 科比实验室在给LEP的武器和运输机做升级时,在每样设备里都留了一点小焊料。这个焊料实际上是水银/甘油溶液,当科比的通信天线发射出频率适当的信号时,它就会爆炸。LEP的枪械会就此失效,而这时巴克尔已经用软头激光枪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了。 “再好好考虑一下,”奥珀尔说,“你敢肯定鲁特不会再回来吗?他会打乱我们的全盘计划。” 库金在他的制服裤腿上擦着红孩儿,说:“别担心,亲爱的。朱利叶斯不会回来的。既然我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肯定会为他安排一个小小的欢迎派对。我敢肯定,我们长鳞甲的朋友们正急着给我们帮忙呢。” 有趣的是,布莱尔?库金并不喜欢地精,实际上他厌恶他们。他们爬虫般的行径老是弄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们的呼吸像煤气火焰,他们的眼睛没有眼睑,还有他们分叉的舌头总会闪电般地射出来。 但是他们确实提供了库金需要的东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几百年以来,巴克尔三合会一直偷偷出没于黑文市周边,他们破坏偷不了的东西,敲诈那些傻不拉叽地跑到人烟稀少的小道上的游客。但是这些人从未真正对社会造成威胁。一旦他们做得太过火,鲁特司令官就会派出一支部队到隧道里来个大扫荡。 有一天晚上,乔装过的布莱尔?库金溜达到了巴克尔臭名远扬的集结点——第二层皮夜总会,他把一包金锭咚的一声丢到了吧台上,然后说:“我想和三合会谈一谈。” 几个夜总会的保镖搜了库金的身,然后蒙上他的眼睛。当眼罩被摘掉时,库金发现他已经到了一个潮湿的货仓里,四周墙上长满了苔藓。三个年长的地精坐在他的对面,中间隔了张桌子。他以前看过他们的面部照片。这三个地精是:斯盖林、斯普塔和弗雷伯姆——他们是三合会的老当家人。 黄金做礼物,再许下美好的承诺,这一切足以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库金的第一句话是事先精心计划好的: “嗨,将军们,你们能亲自迎接我,我真是太荣幸了。” 地精们骄傲地挺起了满是皱褶的胸膛,“将军们?” 接下来库金一气不停地说了一长串话。他可以“帮忙”把巴克尔组织起来,使其运作更有效率,最重要的是,可以把它武装起来。然后等时机成熟时,他们就可以揭竿而起,推翻参议院和他们的鹰犬——LEP。库金许诺:等他登上总督位子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释放关押在霍勒峰的所有地精囚犯。当然,他在演讲时施了点催眠术,这样做无伤大雅。 地精们无法拒绝这个警官。金子、武器、释放他们的兄弟,当然,还有打倒他们的敌人LEP,多么巨大的诱惑啊!这些巴克尔从来没想到库金可以像背叛LEP一样,眼睛都不用眨一下,轻轻松松地背叛他们。他们像臭虫一样蠢,目光短浅——比臭虫的还短。 库金和斯盖林将军在科比实验室底下的一个秘密房间里会了面。路克失手以后,他的情绪极度恶劣,急着想给敌人点颜色看看。但是他必须做两手准备……巴克尔永远热心于杀戮,他们并不在乎到底杀的是谁。 那个地精非常兴奋,他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求着鲜血。他像只破碎的加热器一样呼呼地吐出蓝色火焰,“我们什么时候开战,库金?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开战?” 矮精灵站得离他远远的。他早就梦想着这一天的到来了:终于再也用不着这些愚蠢的生物了。 “很快,斯盖林将军,很快就可以了。但是首先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跟鲁特司令官有关的。” 地精的黄眼睛眯了起来:“鲁特?那个可恶的家伙!我们能杀了他吗?我们能敲开他的脑壳,把他脑子烧成灰烬吗?” 库金慷慨地微笑着:“当然可以,将军,想怎么做都行。鲁特一死,要拿下城市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地精雀跃不已,高兴得团团转,“他在哪儿?鲁特在哪儿?” “我不知道,”库金说,“但是我知道六个小时后他会出现在哪儿。” “哪儿?告诉我,矮精灵!” 库金把一只超大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盒子里面放着四对“科比双翼”飞行翼,“93号地面通道。拿走这些飞行翼,派出你们最好的突击队员,还有要告诉他们穿得暖和些。” E93号地面通道 朱利叶斯?鲁特出门时乘坐的交通工具总是很时髦。这次他征用了亚特兰蒂斯大使的飞船。一进飞船,满眼都是皮革和金子。座席比侏儒的屁股还软和,除了太过严重的一些颠簸,缓冲器几乎消除了一切震动。不用说,亚特兰蒂斯大使在交出起动器钥匙时,并没有到欣喜若狂的程度。但是当司令官的手指敲打着臀部挂着的三管火枪的花纹时,大使真的很难拒绝他。所以现在两个人类和他们的两个精灵同伴正乘着舒舒服服的飞船飞上E93地面通道。 子安从冷柜里拿出一瓶水。“这水的味道很特别,”他评价说,“不难喝,但是跟平常的水又不一样。” “你想找的词是‘洁净’,”何莉说,“你是无法想象我们用了多少层过滤器,才把泥地人的东西从里面清理出去的。” “别吵架,队长,”鲁特警告说,“我们现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希望我们的行动顺利进行。现在大家都换衣服吧。没有防护服的话,我们到了外面连五分钟都挨不过去。” 何莉打开了头顶的一个置物柜,“法尔,你先来。” 何莉从置物柜里拿出几个方形包裹,问:“你穿多大,六号?” 子安耸耸肩,他对精灵族的度量方法并不熟悉。 “什么?子安?法尔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世界上最了解精灵族的专家呢。去年不就是你偷了我们的圣经吗?是不是?”何莉讽刺地说。 子安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超轻的橡胶衣。 “这是防辐射服,”何莉解释说,“五十年后你的细胞会感谢我的,如果那时你还活着的话。” 子安把这套防护服套在了自己衣服外面。防护服立即合着他的身材缩了起来,仿佛变成了第二层皮肤。“了不起的材料。”他称赞道。 “记忆型乳胶,会自动根据你的身材改变它的形状。可惜是一次性的,穿过后就得回收。” 巴特勒咣当咣当地走了过来。他带的精灵武器太多了,弗利干脆给了他一个月球带。这条带子能把挂在上面的东西重量削减到正常地球重力的五分之一。 “我呢?”巴特勒说,他对着防护服抬抬下巴。 何莉皱了皱眉,“我们没有这么大的衣服,乳胶伸展不了这么长。” “那算了吧。我以前去过俄罗斯,也没死掉嘛。” “现在还没,将来你就知道了。” 巴特勒耸耸肩:“那我就没什么可选的了?” 何莉微笑了起来,这个微笑里透着某种恶意。“唔,我没说你没有可选的嘛。” 她伸手到置物柜里,抽出来一只大喷雾罐。不知道为什么,巴特勒竟然觉得这只小罐子比满坑满谷的导弹还可怕。 “你站好别动啊,”何莉说话间把留声机喇叭模样的喷嘴对准了保镖,“可能会比远离人群的小矮人还臭,但是至少你的皮肤将来不会在夜里发光。” 第13章 北极航空港 摩尔曼斯克,列宁大街 米凯尔?法新金越来越没耐心了。两年多了,他一直在干照顾婴儿的活儿,这是布里法要求的。实际上根本不算是要求,因为“要求”这个词还意味着你有选择权。但事实是,谁都不敢和布里法争论,甚至连无声的反抗都不敢。老板是从旧式学校里毕业的,他学到的规则就是:他的话即是法律。 布里法下的命令很简单:给他喂食,给他洗澡,如果再过一年他还昏迷不醒,就杀掉他,把尸体丢到科拉湾去。 就在最终期限到来的两周前,那个爱尔兰人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醒来时他尖叫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安琪莉娜”。卡马尔被他吓了一大跳,手里正在开的酒瓶摔到了地上。碎掉的酒瓶刺进了他的佛瑞兹路夫鞋,划伤了一大块脚趾甲。脚趾甲可以再长出来,可是佛瑞兹路夫鞋在北极圈里可是很难弄到的。米凯尔好不容易才把叫嚣着要杀掉人质的同伴安抚下来。 所以现在他们只好采取观望政策。绑架这种事业是早已发展成熟的,有它既定的规则。首先,送出绑架信,现在这桩案子用的是电子邮件;再等上几天,给那个傻瓜一些时间筹集资金,然后向他索要赎金。 他们困在列宁大街的米凯尔公寓里,等着布里法来电话。两个人甚至不敢出门呼吸口新鲜空气,不过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摩尔曼斯克和俄罗斯其他城市一样,是用混凝土浇筑出的城市。列宁大街唯一看起来还算美丽的时候,就是它被茫茫大雪覆盖时。 卡马尔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尖脸上面布满了不可思议:“他要鱼子酱,你能相信吗?我给他一碗冻生鱼片,他居然还要鱼子酱,这个不知道感恩的爱尔兰混蛋!” 米凯尔眼珠子转了转:“我宁愿他继续睡觉。” 卡马尔点点头,朝火炉里吐了口唾沫:“他还说床单太粗糙了。他该庆幸我没把他装进麻袋里丢进科拉湾……” 这时电话铃响了,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空洞威胁。 “算了吧,伙计,”法新金说,他在卡马尔肩上拍了下,“我们这就要动手了。” 法新金拿起了话筒,“喂?” “是我。”一个声音说,老旧的电话线传来的是细弱的金属音质。 “布里……” “闭嘴!白痴!不许说我的名字!” 米凯尔咽下了没说完的词。老板不喜欢和他的生意扯上关系,也就是说:不能把他的名字印在纸上,不能提到他的名字,以防万一会被录下来。打电话时,他习惯开着车绕城转,这样他的位置才不会被人侦测到。 “对不起,老板。” “你是该说对不起,”黑手党的首脑继续说,“现在听好,不许说话。我不需要你说什么。” 法新金捂住话筒,“一切正常,”他小声说,大拇指朝上冲卡马尔比画了一下,“我们干得很好。” “法尔家的人都很聪明,”布里法继续说,“我不怀疑他们正在努力追查上封邮件的来源。” “但是我销毁了上封……” “我刚跟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不许说话,布里……先生。” “这就对了。接下来把索要赎金的信息发出去,然后把法尔转移到藏东西的地儿去。” 米凯尔脸色刷地白了:“藏东西的地儿?” “是的,藏东西的地儿,没人会到那儿找你的,我向你保证。” “但是——” “你又说话了!长点胆色吧。只需要待两天而已。当然,你可能会减掉一年寿命,但是死不了的。” 法新金的大脑急速转动着,寻找着拒绝的借口。但是他什么都没找到。 “好吧,老板,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好。听我说,这是你的一大机会,干好这事的话,你就可以在组织里连升两级。” 法新金咧开嘴巴笑起来,充满香槟酒和高级汽车的美好生活在向他招手。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小法尔的父亲,男孩会付款的。你一拿到钱,就把他们两个全扔进科拉湾。我不希望任何人活下来,留着他们将来找我报仇吗?如果遇到麻烦就给我打电话。” “OK,老板。” “唔,还有一件事。” “什么?” “别给我打电话。” 那边的电话挂了。法新金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听筒,仿佛他手里握的是一大把瘟疫病毒。 “怎么了?”卡马尔问。 “我们得把第二封信送出去。” 卡巴尔咧开大嘴笑起来:“太棒了,这事终于要完结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书包网 “然后我们得把那家伙转移到藏东西的地儿去。” 卡马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仿佛一只狐狸哧溜一声钻进了洞里。“什么?现在?” “是的,现在。” 卡马尔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这太疯狂了,彻头彻尾地疯了。法尔在那儿顶不过两天,根本没必要让我们也呼吸两天的毒气。根本没有道理!” 米凯尔把电话拉了过来:“你去告诉他,我敢肯定老板会很感激有人对他说他是个疯子的。” 卡马尔跌进了破旧的沙发中,他把头埋进了手掌中。“这件事永远都没个完吗?” 他的同伴打开了古旧的16兆硬盘。“我不知道,”说着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信发了出去,“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听从布里法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卡马尔长叹一声,“我想去找那个囚犯吼一阵子。” “这有什么用吗?” “没用,”卡马尔承认说,“但是可以让我感觉好受些。” 北极航空港E93 在精灵的旅游胜地列表中,北极站从来没有占到过好名次。冰山和北极熊确实是很美丽的,但是要吸入满肺充满辐射的空气,就不值得了。 何莉把飞船停泊在唯一可用的港口中。集散站像个早已荒废的仓库,一动不动的行李传输带像蛇一样贴在地板上,低层供热管里只听得见昆虫的响动。 何莉从一个旧置物柜里取出来人类的外套和手套。 “穿上吧,人类小子。外面很冷。” 不用说子安也知道外面冷。集散站的太阳能电池早就停止运作了,寒冰把墙都冻裂了,活像老虎钳里的坚果。 何莉把巴特勒的外套远远地丢了过去。“你知道吗,巴特勒?你臭死了!”说着她哈哈笑了起来。 男仆咆哮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和你的防辐射喷剂!我觉得我的皮肤变色了。” “别担心。五十年后就可以洗掉了。” 巴特勒把哥萨克式厚外套上的纽扣一直系到脖子那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所有人都穿上外套。你们不是有精灵制服吗?” “外套是伪装,”何莉解释说,她在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涂上红色胶体,“如果我们使用隐身术,震动会让制服失效的,承受的辐射就跟骨头浸在反应堆中心一样。所以只有今晚,我们都当人类好了。” 子安皱起了眉头。如果精灵们不能隐身,拯救父亲的计划就更困难了。他构思的计划不得不进行调整。 “别闲聊了,”鲁特咆哮道,他用一个熊皮帽盖住了他的尖耳朵,“五点我们开始行动。每个人都带上武器,全副武装起来。也包括你,法尔,如果你的小手腕能拿得起武器的话。” 子安从飞船的武器库里选了一支精灵手枪。他把电池插进插槽,把手枪设置调到了三级。 “不用为我操心,司令官。我练习过的。我们的庄园里有一堆LEP武器呢。” 鲁特的面色难看起来:“哼,打纸靶和打真人差距可大着呢。” 子安又露出了他吸血鬼一般的微笑,“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是没必要用上武器的。第一步很简单:我们需要在法新金的居所附近设立监视岗。时机成熟时,巴特勒会抓住我们的俄罗斯朋友,然后我们五个人可以聊聊天。我敢肯定在你们的催眠术影响下,他会把我们想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的。然后,打晕警卫,救出我父亲,就是小菜一碟了。” 鲁特用一条厚厚的围巾蒙住了嘴,“如果事情的进展和计划不一样呢?” 子安的双眼露出冷酷而坚定的光芒:“司令官,到那时我们就不得不随机应变了。” 何莉觉得胃中一阵寒意,但这阵寒意与天气无关。 集散站掩藏在一个冰丘下面,离地面有二十米远。他们乘坐电梯到了地面上,踏进了北极的夜空中。任谁看来,这群人都像是一个成年人带着三个小孩,虽然三个小孩的衣服下面都藏着非人类的武器,随着走动叮当直响。 何莉看了看手腕上的GPS全球定位仪,“我们现在位于罗斯塔区,司令官,在摩尔曼斯克的北边,离它有二十千米远。” “弗利说过天气怎么样吗?我可不想在去目的地的途中遇到大风雪。” “我们运气不好,我没能和他接通。地火一定还在往上涌。” “D’Arvit!”鲁特诅咒说,“算了,我想我们只好碰运气了。巴特勒,你是这个地方的专家,你打头。队长,你殿后。要是哪个人类落后了,就只管踹他屁股好了。” 何莉冲着子安眨眨眼:“这个不用您说,长官。” “我敢打赌不会有人落后的。”鲁特咕哝道,他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月光之下,成分杂乱的这一行人朝着东南方向跋涉而去,最后到达了铁路边。他们顺着铁轨上的枕木继续朝前走,这样可以安全地避开雪堆和冰洞。行程是缓慢的,北风钻进了他们衣服上的每个小孔,严寒活像成百上万次的电击,噬咬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 他们很少交谈。北极的寒冷气候有种使人懒于说话的魔力,即便其中三个人穿的是有供热功能的制服。 何莉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脑子里有一件事已经想了很久了。“法尔,告诉我件事,”她在法尔身后说,“你的父亲,嗯,他像你吗?” 第14章 我是觉得冷 子安的步伐踉跄了一下,“这个问题挺奇怪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唔,你不是精灵族的朋友。如果我们要救的人将来要毁灭我们的话,那怎么办呢?” 接下来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只听得到牙齿的打战声。何莉看到子安的头低垂着,下巴都挨到胸口了。 “你不用担心,队长。虽然我父亲做的某些生意确实是非法的,但是……他是……个高贵的人。伤害其他人的想法只会令他反感。” 何莉把靴子从二十厘米厚的雪中拔了出来,“那么你做了什么事呢?” 子安呼出的热气结成了小冰块从肩头上飘过。“我……我犯了错。” 何莉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人类的后脑勺。这是子安?法尔的真心话吗?很难相信。但令她吃惊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是应该伸出宽恕之手呢,还是踹他一脚来报仇?最后她决定,这会儿还是先不考虑了吧,往后再作决定。 他们走进了一处峡谷,这里的雪地被呼啸的大风打磨得十分平滑。巴特勒不喜欢这里,士兵的直觉朝他的大脑发射着警示信号。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拳头紧紧地握着。 鲁特大步赶了上去。 “有麻烦吗?” 巴特勒眯着眼看向雪地,寻找着足迹。“也许有。这里是突袭的极佳地点。” “也许吧。如果有人知道我们要来的话。” “这可能吗?谁会知道?” 鲁特轻蔑地哼了一声,呼气喷到空中立即形成了冰雾。“这不可能。地面通道完全与世隔绝,LEP的保卫措施是地球上最严密的。” 就在这时,地精的突击队突然飞上了山坡的上空。 巴特勒一把抓住子安的领口,随手一抛把他丢进了一个雪推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武器。 “躲在那儿别出声,子安,现在是该我赚薪水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头埋在一米深的雪里,子安早就暴跳如雷了。 天空中的四个地精排着松散的队形,背衬星空的他们看起来黑黝黝的。这些人很快飞到了三百米的高度,看起来并不打算隐藏他们的踪迹。他们既不进攻,也不逃跑,只是在头顶盘旋着。 “地精,”鲁特轻哼道,他拿出一支远程微中子来复枪抵到了肩窝中,“蠢得要死!他们想逐个解决我们呢。” 巴特勒选了个位置,分开双腿,稳住身体,然后说:“我们要等到看见他们的眼白才开打吗,司令官?” “地精们没有眼白,”鲁特回答说,“虽然如此,你还是把你的枪收起来。队长和我会打晕他们的。没必要杀人。” 巴特勒把他的西格?绍尔枪插回了胳膊下面的枪套里,这种情况下这把枪基本上等于没用了。欣赏何莉和鲁特与人交火应该会比较有趣的。毕竟子安的性命握在他们手中,至于自己的一条命就不必提了。 巴特勒朝两边瞧瞧,何莉和司令官正在扣动各种武器的扳机。没有任何反应,这些武器跟蛇窝里的死老鼠一样,一动不动。 “我不明白,”鲁特嘀咕说,“我明明亲手检查过的。” 子安自然是第一个猜出来是怎么回事的人。他摇了摇头,把雪从头发上甩掉。 “有人在搞破坏,”说着他把毫无用途的精灵手枪扔到了一边,“没别的可能性。所以巴克尔才需要软头激光枪,因为它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把精灵的激光枪都弄失灵了。” 但是司令官没在听他说话,连巴特勒也没。现在没时间作漂亮的推理了,是行动的时刻了。白色的北极光衬出他们黑色的身影,现在他们比砧板上的鱼肉好不到哪儿去。当几支软头激光枪射出的子弹在他们脚边嗖嗖作响,砸出许多雪洞时,上面的话进一步得到了验证。 何莉打开头盔上的光学望远镜,把镜头里的敌人影像做了放大。 “看起来有个人手里拿了把软头激光枪,长官,这把枪有根很长的枪管。” “我们得找掩体,快!” 巴特勒点点头:“看那儿,山梁上有个突出的地方!” 男仆抓住子安的领口,像提小猫一样轻轻松松地把他提了起来。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好不容易走到了那处突出的坚冰下的隐蔽处。也许早在上百万年以前,这块冰已经融化得有些轻微下垂了,不过它又冻了起来。当时形成的冰皱一直保存到现在,也许它能救下他们的性命。 他们钻进了掩体下面,背靠着冰墙慢慢后退着。冻实了的冰盖非常厚,完全可以阻挡常规性的武器。 巴特勒用身体挡住子安,冒险往上看了一眼。 “太远了,我看不清这些人。何莉?” 队长从冻结的冰层下面探出头来,她的光学望远镜加大了焦距。 “他们在干什么?” 何莉等了等,然后影像变清晰了。 “真有趣,”她说,“他们现在正在开火,但是……” “但是什么,队长?” 何莉敲了敲她的头盔,好确定镜头是否在正常工作。“也许是镜头的图像失真了,但是看来他们好像弄错了目标,正在朝我们的头顶射击。” 巴特勒觉得鲜血一下子涌到了脑子里。“这是个陷阱!”他大吼一声,手伸到背后抓住了子安,“大家出去,大家出去!” 就在这时地精的炮火使重达五十吨的石块、冰块和积雪一起坍塌下来。 这些地精们差点儿就成事了。当然,“差点儿”这个词在精灵轮盘赌中,从来就连一桶乌贼都赢不了。如果不是巴特勒,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在这生死关头,他突然爆发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惊人力量,这种力量颇像妈妈见到大树就要倒在孩子身上时突然爆发出的能量。男仆抓住子安和何莉,像丢石子一样把他们朝外面丢了出去。这种飞出去的方式没什么尊严可言,但是比起骨头被冰给砸碎,当然是好太多了。 在短短的时间内,子安第二次头朝下栽进了雪堆里。他身后的巴特勒和鲁特挣扎着想要离开冰崖,但是靴子在冰面上直打滑。空中响彻雪崩带来的轰鸣声,两人脚下的浮冰向上升起,又裂了开来。厚重的石块和冰块像门闩一般堵住了洞穴的出口。巴特勒和鲁特被困在了里面。 何莉站起来冲向司令官。但是她能做什么呢?再跑回冰崖下面吗? “别过来,队长,”鲁特冲着头盔上的麦克风喊道,“这是命令!” “司令官,”何莉松了口气,“你还活着。” “还算活着吧,”鲁特回答说,“巴特勒昏过去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冰崖随时会塌下来,现在只有碎石块在支撑着它。如果我们把碎石弄到一边……” 至少他们还活着。虽然被困于险境,但是还活着。方案,他们需要营救方案。 何莉发现自己出奇地冷静。正是这种特质使她成为一名如此优秀的野战警员。在各种紧急关头,队长都能想出有用的行动方案来,这些方案通常都是唯一可行的。在她晋级队长的野战模拟赛中,何莉通过炸毁放映机,打败了难以克服的虚拟敌人。从理论上分析,她已经算是打败了所有敌人,所以考官们不得不让她通过了考试。 何莉对着头盔的麦克风说:“司令官,解开巴特勒身上的月球带,把你自己一并系上去。我要把你们俩都拉出来。” “收到,何莉。你需要钢锥吗?” “如果你能弄出来一个当然好。” “往一边让让。” 一只钢锥从冰缝里飞了出来,落在离何莉的靴子一米远处。钢锥上连着一根强度相当好的绳子。 何莉把钢锥插进了腰带上的绳孔中,确认好绳子没有打结。在她忙活时,子安也已经从雪堆里挣扎出来了。 “这个计划显然很荒谬,”他边说边拍打着袖子上的雪,“你想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拉出来,但是速度不可能快到击碎冰柱时两个人不被压在里面。” “我可不打算拉他们。”何莉不耐烦地说。 “那谁拉他们?” 队长朝铁轨指了指,有一辆绿色火车正蜿蜒着朝他们驶来。 “它来拉。”她说。 空中还有三个地精,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纳尔、阿蒙和尼勒。这三个新手正在争夺刚刚空出来的副队长的职位。波尔副队长刚才离雪崩点太近了,不幸被一块重达五百公斤的透明大冰块击中,就此递交了辞呈。 他们三个在三百米的高空盘旋着,离雪崩的地方远远的。当然,他们还在精灵武器的射程之内,但是LEP的武器现在已经完全失效了,原因就出在科比实验室给它们做的升级上。 “波尔副队长身上有个洞,”阿蒙吹了声口哨,“我可以看穿他呢,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他撒了什么谎。” 地精们彼此并不亲密,想想巴克尔组织内部发生过的林林总总的暗箭伤人、诽谤中伤,还有报仇雪恨等等事件的数量吧,交朋友可不划算。 “你们怎么看?”纳尔问,他在三个人中相对来说长得比较帅,“也许你们两个谁下去看看?” 阿蒙鼻子里冷哼一声:“真是好事。我们下去挨那个大个子的枪子儿!你觉得我们有那么傻吗?” “那个大个子早完蛋了。我亲手把他干掉的,射得可准了。” “是我开的枪引起雪崩的,”尼勒反驳道,他是这群人中最小的一个,“你老是抢我的功劳!” “什么功劳?你这辈子只杀死过一只臭虫,还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胡说八道!”尼勒生气地说,“我本来就是要杀那只虫子的,它烦死我了。” 阿蒙飞到了两人中间:“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吵了,我们现在只需要待在这儿给幸存者喂子弹就行了。” “好计划,真是天才,”纳尔说,“只有一点不好,它根本没用。” “为什么没用?” 纳尔伸出一根指甲修得漂漂亮亮的手指,朝下指了指:“因为他们打算搭那列火车了。” 四节绿色车厢由一台古旧的柴油发动机拖着,从北方驶来。火车过处,积雪如同旋涡,飞得铺天盖地。 这是一线生机,何莉心想。但也许不是。不知为何,单单看到那个咣当咣当响的机车头,就让她胃里泛起了酸水。但是现在她没法挑三拣四。 “这是马雅克化学公司的火车。”子安说。 何莉向右扭头瞟他一眼。子安的脸色看起来比平常更加苍白。 “什么公司?”她问。 “全世界的环境保护主义者都把它称为绿色机器,真是讽刺啊。它把铀和钚的化合物运到马雅克化学公司进行回收。火车头里有一个司机,没有警卫,车上装满了货物,这些货物比核潜艇还危险。”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子安耸耸肩:“我喜欢关注这些。毕竟辐射是全球性问题。” 何莉现在就可以感觉到辐射的存在。铀辐射正吞噬着她脸上的防辐射乳胶。这个火车本身就是个毒物,但是它是拯救司令官的唯一机会。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何莉嘀咕道。 火车驶近了。显然那车头的时速只有每小时十千米,何莉自己搭上去是毫无问题的,但是加上被困在下面的两个人和一个碍手碍脚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类男孩,要搭上火车头就需要相当高超的技艺了。 何莉花了一秒钟时间观察了一下地精的动态。他们一直待在三百米的高空处。地精们可不擅长随机应变。他们根本没料到会跑来一辆火车,所以至少还得再过片刻时间才能想出新战略。倒下的地精同伴身上的大洞可能会让他们的思路停滞更长时间。 何莉可以感觉到从火车车厢那里释放出的辐射,辐射烧穿了反辐射凝胶上最小的缝隙,使她的眼珠刺痛不已。她的魔法早晚会耗光。耗光之后她就得靠老天爷赏面子,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她得优先考虑司令官的事,她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如果巴克尔胆敢公然反对LEP,那么显然地下正在进行某种大规模的行动。不管这种行动是什么,都需要有朱利叶斯?鲁特领导大家去进行反击。她转向子安。 “OK,泥人小子,我们需要碰碰运气了,不管你能抓到什么,努力吧!” 子安没隐藏好心里的害怕,他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别害怕,子安,你能办到的。” 子安气呼呼地说:“我是觉得冷,精灵!人类觉得冷时都会打颤的!” “就要这样,这就对了!”LEP队长说,然后她开始朝前跑。钢锥连着的绳索像鱼叉绳一样在她身后嗖嗖伸展开来。尽管它只有钓鱼丝那么细,却能轻轻松松地吊起两头挣扎不停的大象。子安也迈开穿着路夫鞋的双脚,拼了命地跟着她跑。 他们咯吱咯吱踩着雪,沿着铁路朝前跑。身后的火车离得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感觉到火车朝前推进时产生的气浪。 第15章 新的故事 子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不让自己落在后面。奔跑、流汗、战斗,上帝啊,这些根本不是为他准备的。他可不是战士,他是出谋划策的人。那些真刀实剑的麻烦事最好留给巴特勒去干,而且人们也一向喜欢挑他干这些事。但是这次他的男仆不在这里,没法接管这些体力活,而且,如果他们不想办法搭上这列火车,巴特勒永远都无法再陪在他身边了。 子安气喘吁吁,呼出来的粗气已经结成小冰块糊满了小脸,模糊了他的视线。火车现在和他们平头了,铁轮划开冰与雪,将冰屑和火花撒到了空中。 “第二节车厢,”何莉喘着气说,“那儿有个踏板,可以站上去。” 踏板?子安朝后匆匆看了一眼。第二节车厢正飞速驶过来,噪声太大了。这可能吗?太可怕了,根本站不住脚的!就在车厢的铁门下面,有一小块踏板,根本就窄到没法站嘛。 何莉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踏板上,身体平贴着车厢皮。她好像毫不费力就跳了上去,只是简简单单朝上一跃,她就逃脱了那些能把人碾成齑粉的铁轮。 “来吧,法尔,”何莉大声喊,“跳上来!” 子安跳了,他真的努力跳了。但是他的路夫鞋绊在一根枕木上,他朝前趔趄了一下,他挣扎着想平衡自己的身体,眼看死神就要迎面朝他扑来! “笨手笨脚!”何莉嘀咕道,一把抓住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类男孩的衣领。在惯性的作用下,子安的身体继续朝前冲,结果就跟动画片里的情形一样,一头撞在了车厢门上,贴成了个肉饼子。 钢锥绳拍打着车厢,眼见何莉就要被扯离火车了,时间只剩几秒钟。何莉寻找着可以稳住自己的立足之处。有了月球带,鲁特和巴特勒的重力可能会大大减轻,但是一旦绳子开始拉人,拉力肯定会大到把她从机车上拽下去。如果真这样,那一切都玩完了。 何莉用一只胳膊勾住车厢外梯子上的一根横杠。她注意到就在制服的一条裂缝处,魔法的火花正在那里跳动着,它们正在修补辐射带来的损害。在这种情况下,她的魔法究竟能撑多久呢?持续的治疗真的让女孩感觉到疲惫。她需要找个地方完成恢复魔法的仪式,越早越好。 何莉正打算从腰上解下绳子,好把它系到横杠上,这时绳子忽然就扯紧了,一下子把何莉的双腿扯到了空中。她紧紧抓住横杠,指甲甚至陷进了自己的皮肤中。仔细考虑一下,这个计划需要再做一点工作。时间仿佛延长了,像这条绳子一样生出了弹性。有一瞬间何莉觉得自己的胳膊肘已经脱臼。就在这时,那边的冰崖坍塌了,鲁特和巴特勒像弩箭离弦,砰的一声弹出了那个冰雪堆成的坟墓。 几秒钟后,他们撞到了火车侧面上,因为月球带而重力大减的两个人暂时飘在了空中。但是重力虽然减轻了,却还是会让他们掉到车轮下面,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子安抓住了何莉旁边的梯子横杠,“我能帮忙吗?” 何莉朝自己肩头上一只口袋点点头:“里面有只小瓶,拿出来。” 子安揭开封住口袋的尼龙搭扣,取出一只小喷雾瓶。“OK,拿到了。” “好,现在就全靠你了,法尔。全靠你一个人了。” 子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全靠我?……” “对,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必须把这个门打开,把巴特勒和司令官拉进来。前方两千米处有个转弯。哪怕火车车轮只慢下来一圈,他们就完蛋了。” 子安点点头:“这个小瓶是?” “是酸,它可以把锁化开,锁的机关在门的里面。挤酸时要把脸蒙起来,把一整瓶都用上,千万别洒你身上。” 在这种危急关头,这段对话真是够长的,此时此刻每一秒都是珍贵的。子安没说拜拜就立即动手了,这时候连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他爬到上一级梯子横杠上,身体紧紧贴住车厢皮。风沿着火车方向直吹过来,每阵风都会吹来细细的冰粒,它们打在皮肤上,像蜜蜂蛰人一样疼。但是子安还是用咯咯打战的牙齿咬下了手套,被冻伤总比被碾死在车轮下面强。 他继续朝上爬,一次一个横杠,直到最后头部越过车厢。现在连一点挡风的东西都没了,空气重重地拍打着前额,强灌进他的喉咙里。子安眯着眼钻进大风雪里,沿着车厢顶往前寻觅着。就在那儿!车顶中间有个天窗!天窗周围的铁皮被自然界的风雪打磨得如同镜面,五米之内根本没有可以立足之地。就连犀牛也没法站稳,子安心想着。他的脑力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动力学和动量而已,理论上来说,就这么简单。 子安紧靠车厢前缘,一点一点地在车顶移动着。狂风在他的双腿下面盘旋,把他的双腿托起来有五厘米高,几乎要使他飞到空中了。 子安手指紧扣车厢边缘。他的手指可不是生来抓东西用的,几个月以来,他再没抓过比他的手机更大的东西了。如果你想要人在二十分钟内码出《失乐园》全文,子安绝对能够胜任。但是要做这种在大风雪中紧贴在车厢顶上的事,子安就跟废物没两样了。幸运的是,这个动作只是计划的一小部分罢了。 在他的指关节分家前的千分之一秒内,子安松开了手。气流卷着他直冲到天窗的铁架那里。 太完美了,如果不是肺里灌了满腔的冷空气,他早就开口欢呼了。但是就算他真的欢呼出声,风也会在他的耳朵听到声音之前,把所有的话都吹得远远的。在狂风的手指伸到身体底下,再把他丢到冰原上面之前,他只有几分钟时间了,否则他就变成地精们的炮灰了。 子安从口袋中摸索出装酸的小瓶子,用牙齿咬开了瓶盖。一股酸雾立即飘过他的眼前,不过没时间担忧自己的状况了,一点时间都没了。 天窗上面锁着一只厚重的挂锁。子安往锁孔里滴了两滴酸液。他只挤出来这两滴,应该够用了吧? 酸液立即起了效,像火熔化掉冰块一样,它迅速吞噬了金属。这是地下世界最好的精灵科技! 挂锁乒的一声打开了,车窗盖在风力作用下朝上弹起,子安一下子摔到了一堆桶子上面,这种狼狈画面和勇敢的救兵形象真不相配啊。 火车晃来晃去,又把他从货物上面摇了下来。子安脸朝上摔在地上,刚好可以看到每只桶子外面都印着一个表示辐射的三角符号。还好,至少这些桶子都是密封好了的,虽然不少桶子看起来已经锈迹斑斑。 子安滚过板条铺成的地板,在门边挣扎着站了起来。队长还在外面吗?是不是现在只剩他孤孤零零一个人了?子安生平第一次感觉如此孤单。 “法尔!打开门!你这个面无血色的黄鼠狼!” 啊,太好了,他不是孤单一个人呢。 子安用前臂蒙住脸,用精灵的酸液浸湿了车厢的三舌锁。铁锁很快熔化了,像水银般滴到了地板上。子安把滑门拉了开来。 何莉正紧紧地悬在外面,她脸上防辐射乳胶被腐蚀的地方正散发着水蒸气。 子安抓住了她的腰带,“数三下!” 何莉点点头,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子安弯了弯他的手指。手指啊手指,别让我失望。如果能逃脱此劫,回家后一定要买一款购物频道里打广告的家用健身器材去做健身,虽然它们足够可笑。 “一,” 前面就是转弯处,他从眼角处就可以瞄到。火车会慢下来,不然就出轨了。 “二,” 队长的力气几乎要用光了,风吹打着她的身体,好像吹着风袋一样。 “三!” 子安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细瘦的胳膊上,使劲一拉。何莉闭上了眼睛,松开了双手。她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把性命托付给了这个人类男孩。 子安略通一点物理学。他数数是想要利用绳子的摆力、动量和火车自身向前的运动。但是大自然总是会出其不意地给人捣乱。这次它捣的乱是两段铁轨之间的一条小缝,缝隙还没大到让机车出轨,但是足以让它颠簸一下。 这下颠簸害得车厢门一下子撞进了它那个活像断头台的五吨重的门框里。但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何莉干的。子安分不出来到底是谁害的,因为何莉撞到了他,带着他一起冲进了木板墙上。看起来她还完好无损,至少头还连在脖子上,真是太好了。但是她好像昏过去了,可能受了伤吧。 子安知道自己也要昏倒了,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过来,仿佛是某种恶性的电脑病毒在发作。他的身体滑了下去,倒在了何莉的胸前。 这件事的后果远比你想象的严重。因为何莉昏了过去,她的魔力现在正自动运作着。无人管理的魔力像电流一般流动着。子安的脸接触到了精灵的左手,改变了蓝色火花的流向。这对子安是很好的,但是对何莉来说,却是糟糕得不得了。子安并不知道,何莉需要每一滴魔力,在这列火车中就算使出全部魔力也不够用。 鲁特司令官刚刚打开他的钢锥绳绞盘,忽然有什么东西出其不意地撞到了他的眼睛里。 地精纳尔从上衣里取出一只小方镜,检查着他的鳞片是否够光滑。 “这些科比飞行翼很了不起。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去追他们?” 阿蒙皱了皱眉头,当然他的表情你是注意不到的。地精的蜥蜴血统决定了他们的面部活动极其有限。“安静!你这个热血沸腾的傻瓜!” “热血沸腾”这个词对巴克尔的成员而言,是极大的侮辱。 纳尔怒发冲冠:“你给我小心点,朋友,不然我就把你那根分叉的舌头从你脑袋里扯出来!” “如果这些矮精灵逃了,我们的舌头就都别想要了!”阿蒙反驳道。 这话是真的。将军们失望时可不懂得忍耐。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这群家伙真让人大伤脑筋。” “很简单,”尼勒忽然插嘴说,“我们要射击那列火车。” 纳尔调整了他的“科比双翼”飞行翼,飞过小队里最年轻的成员身边。 “白痴!”他呵斥道,一边迅速飞到了最前方,“这个玩意是有辐射的,你闻不出来吗?射偏了我们就会全变成灰尘,风一吹就没了。” “说得好,”尼勒表示赞同,“你并不像你外表那么傻。” “谢谢称赞。” “不客气。” 阿蒙调整节流阀,降落到了一百五十米的高度。任务很考验人,瞄准目标,干掉挂在车厢上的那个矮精灵,再一枪干掉车顶上的那个人类。但是他不敢冒险,哪怕离目标只差分毫,他就完蛋了。 “OK,”他对着头盔麦克风说,“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既然车厢里有那么多辐射,再过片刻目标就会死掉。我们跟踪一会儿火车,确定他们真的死了。然后我们回去告诉将军说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尸体就行。” 纳尔也降了下来,飞到他身边。“我们得看他们的尸体吗?”他问。 阿蒙冷冷地“哼”了一声:“当然不!你这个笨蛋!你想让你的眼球被烘干再掉出来吗?” “哼!” “大家都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尼勒说着抽出了软头红孩儿手枪,射中了两个同伴的背部。近距离,直接瞄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盯着他们的尸体坠落到了地面上。过不了几分钟,雪就会将他们完全掩埋,除非南北极的冰雪融化,否则没人会踩到他们的尸体。 尼勒装起了他的手枪,点了下飞行翼电脑上航空集散站的坐标。如果此时你仔细研究他那张蜥蜴似的脸孔,你可能会看出一丝狞笑。现在一个新的副队长诞生了! 被遗忘者 第1章 子星 只有在这平静被打破之后,愚蠢又勇敢的冒险者才能够知道是什么样的恐惧等待着他们。 这就是幽暗地域。 此处依旧有许多生命的聚落,和地面上城市一样雄伟的城镇。 旅行者在绕过无数的曲折和灰色的岩石之后,可能会突然闯进这样的城市中。生气蓬勃的城市和死气沉沉的地道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过,这里并不是天堂,只有最愚蠢的旅行者才会天真的如此认为。 这些城市是被遗忘的国度中最邪恶种族的家园,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灰矮人、寇涛鱼人和又被称作卓尔精灵的黑暗精灵。 就在这样的一个宽两里,高数千尺的洞穴中矗立着魔索布莱城。这座城市散发着黑暗精灵一族仿佛来自异世界的致命优雅气质。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看,只住着两万名精灵的魔索布莱城并不算是座大城。在古远的年代,这里不过只是个原始的石笋和钟乳石的空旷洞穴;而现在,这里成为沐浴在魔光下精雕细琢城堡列队的殿堂。整个城市构成了完成的图像,没有任何石块保留了原来的形状。 由之而生的秩序和控制感不过是个残酷的假象,掩饰住了统治所有黑暗精灵的浑沌和邪恶。黑暗精灵就和他们的城市一样,美丽、纤细,拥有轮廓分明,让人无法忘怀的脸孔。 但是,黑暗精灵依旧是这个混乱世界的统治者,他们是位在食物链顶端最致命的生物,所有其它的种族都会小心注意他们的动向。 任何的美丽在黑暗精灵的剑尖下都会相形失色。这里是幽暗地域,死前的幽谷,充斥着无数莫名梦厉的大地;而黑暗精灵是这里生存下来的适应者。 对地表的居民来说,这名黑暗精灵可以在几尺之外走过,丝毫不被侦测到。他跨下的蜥蜴坐骑四蹄配着肉垫,脚步无声无息。手工完美,嵌镶的天衣无缝的锁于甲挂在骑士和坐骑的身上,密合得满水不漏,跟随着他们的一切行动弯曲折合,仿佛是他们的第二层皮肤。 子星的蜥蜴用轻松、快速的脚步前进着。无声地踏在破碎的地板、墙壁,甚至是漫长隧道的天花板上。地底蜥蜴藉着他们三趾黏足的帮助,可以像蜘蛛一样飞檐走壁,也因此成为众人喜爱的坐骑。在光明的地表世界里,踏过坚硬的地面并不会留下该死的足迹,但是,几乎所有幽暗地域的生物都拥有夜视能力,能够以红外线观察这个世界。旅行者如果照着可以预料的路线前进,许多生物可以轻易地追寻他们所留下来的温度异常现象。 子星双膝用力地夹住鞍具,指挥着蜥蜴越过穴顶,接着跳到墙壁上的另外一个落脚处。子星可不想被人跟踪。 没有任何的光芒引导他,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他是一名肌肤乌黑的黑暗精灵,是那些在地面森林中,耀眼星光下舞蹈的精灵们的血亲。在子星锐利的双眼中,温度细微的差异都被转换成鲜明、生动的影像,幽暗地域也不再是黑暗无光的世界。光谱上的所有色彩在他面前的石墙和地板上跳跃,显示出隐藏的矿脉或是地下水脉。生物的热影像是最为清晰的,让黑暗精灵观看敌人就如同地表居民在大白天视物一样的纤毫毕现。 在正常的情况下,子星不会单独离开城市。即使对黑暗精灵来说,幽暗地域也不是一个适合单独探索的地方。不过,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子星必须要确定没有任何不友善的黑暗精灵跟踪他的足迹。 在一扇精雕细琢的拱门之后闪着柔和的魔光,这让秋宁知道自己已经靠近了城市的入口,所以将蜥蜴的步子慢了下来。很少人会使用这条通往提尔。布里契狭窄的隧道,因为魔索布莱城北方的这个区域是专属于学院的。除了牧师和武技师之外,没有人可以通过这里而不引起怀疑的。 每当子星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在通往魔索布莱城巨大洞穴的数百条隧道当中,这是防卫最严密的一条。 在拱门之后,两个巨大的蜘蛛静静地守卫此处。如果有任何的敌人通过,蜘蛛将会活动起来,并且攻击敌人,而整个学院区域也会响起警报。 子星离开蜥蜴的背,让它舒适地站在与他胸部同高的洞壁上。 他伸手进魔斗篷的领口中,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颈袋。子星从颈袋中掏出了法尔家族的家徽,那是一只蜘蛛,蜘蛛的八只脚上各拿着不同的武器,背部隽刻着DN两字,这是法尔家族古老,正式的家号德蒙。纳更斯巴农的简写。 "你在这边等我回来。"子星在蜥蜴面前挥动家徽,同时耳语道。 和其它的家族一样,法尔家族的家徽上附有特别的咒文,其中一种可以让家族成员对家畜有绝对的控制权。蜥蜴将会忠实地服从这个指令,四蹄仿佛生了根一样的坚守岗位,即使它最爱吃的疾鼠就在它的大嘴前打盹也无法让它动摇分毫。 子星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进拱门。他注意到两只蜘蛛从十五尺的高度向他望来。子星是居住在城中的黑暗精灵,不是敌人,可以不受任何干扰的通过其它的隧道,但学院是个难以预料的地方;子星听说这两只又蜘蛛往往会的暴地拒绝那些未受邀请的黑暗精灵。 子星提醒自己,现在可不能被恐惧和谣言所拖累。这次的任务对于家族的战略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环。他双眼直机前方,故意忽略巨大的蜘蛛,踏入了提尔。布里契。 子星往侧边一闪,想要先确定是否附近有可疑的人物,再来就是为了俯瞰魔索布莱城的景色。不管是不是黑暗精灵,从这个角度欣赏这座城市,都一定会赞叹不已。提尔。市里契这个两里高的洞穴中的最高点,可以鸟瞰整座魔索布莱城。学院的校区并不大,组成学院的只有一座建筑:蜘蛛教院,罗斯女神蜘蛛形状的传道所;术士学院,外型优雅,拥有许多高耸尖塔,法师们研究、进修的地方,格斗武塔,十分朴实的金字塔型建筑物,男性战士们在此学习他们的行当。 在提尔布里契之下,一通过了标示入口的无数高耸石笋群之后,地面的高度迅速下降并且扩展开来,整个范围远远超过秋宁锐利的目光所及的区域。在黑暗精灵敏锐的眼中,魔索布莱城更加多采多姿。由不同的温泉裂缝所喷射出来的热影像在整个洞穴中翻滚着。 紫色和红色,亮黄色和含蓄的蓝色彼此交叉混合,攀爬上高墙以及石柱,或者单独在黑暗的岩石背景中流动。在红外线的视野中,强大魔法力集中的地方显得更为鲜明,刚刚子星经过的那对蜘蛛就闪着能量的光芒。最后才是城市中真正的照明,妖火照耀在庄园中特别打光的雕像上。黑暗精灵对他们自己美丽的创作感到十分自豪,特别华丽的石柱雕刻和雄伟的石像多半都会沐浴在永恒的魔光之中。 即使从这个距离,子星也可以看见班瑞家族,魔索布莱城中的首席家族,他们拥有二十座巨大的钟乳五柱,以及同样壮观的十座石笋。班瑞家族从魔索布莱城奠基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已经有将近五千年的历史,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修饰家族艺品以求完美的努力从来没有松懈过。 在幽暗地域中少见的烛光从某些屋子的窗户中流地出来。子星知道,只有牧师和法师会点蜡烛,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阅读宝贵的卷轴和书籍。 这就是魔索布莱城,黑暗精灵的城市。两千名的黑暗精灵居住在这里,也是邪恶大军中两千名强悍的将士。 当他想到今晚可能会有些将上死亡的时候,子星单薄的嘴唇上不禁滑过一抹笑容。 子星仔细地观察着纳邦德尔时往,那是魔索布莱城正中央用来计时的巨大石柱。在这个没有季节昼夜的地方,这是黑暗精灵记录时光流逝的唯一方法。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城市指定的法师将会在石柱底端施展他的魔火焰。这个法术在一整个循环,也就是等于地面一天的时间中都会有效。而火焰的温度将会治着时往慢慢往上扩展,直到整根时柱在红外线的视野中完全变成红色为止。现在咒文的效力已经消失了,整根石柱现在暗沉沉的。子星推论出来,现在那名法师甚至可能正在时柱底端,准备重新开始一整个循环。现在是午夜,约定的时刻。 子星远离入口处的那对蜘蛛,悄悄地沿着提尔。布里契的外围行走,寻找墙壁上热纹中的阴影,以便有效隐藏自己身体所显承出来的热影像。最后,他终于到了术上学院,也就是法师们接受教育的场所。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进外墙和学院地基之间所沟成的暗巷中。 "是学生还是大师?"预料之中的耳语声说。 "在纳邦德尔时往的黑暗之下,只有大师才能够在提尔。布里契的室外走动。"子星回应道。一个穿着厚重长袍的身影绕过暗巷的转角,走到子星面前。这个陌生人保持着学院中大师的姿势,双臂外伸,手肘弯曲,双掌在胸前——下交叠。 这个姿势是那人唯一正常的地方。"向你心请安,无面者。"他比出黑暗精灵的无声于语,这和开口说出的语言一样的详细。子星颤抖的手泄漏他内心的不安,因为这名法师让他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 "法尔家族的次子,"法师同样用手势回应道。"你把酬劳带来了吗?" "你会获得补偿的,"子星的手势强调道,这一波的怒气好不容易把恐惧给压制一下来。"你胆敢怀疑魔索布莱城排名第十的德蒙。纳夏斯巴农家族,马烈丝。法尔主母对你的承诺?" 无面者往后退了一步,知道自己犯了错。"法尔家族的次子,我向您道歉。"他单膝跪地,表示认错让步。打从他参与这次的阴谋以来,这名法师就一直担心自己薄弱的耐心会让自己白白送命。他在一场魔法实验中发生了意外,这场悲剧把他所有的脸部轮廓都给融化了,只留下一团温热的白绿色黏稠物。马烈丝。法尔主母是这座庞大城市中据传最会制造灵药的人,她提供了一线无面者不想要错过的薄弱希望。 子星冷漠的心对这名巫师丝毫没有同情,不过法尔家族需要这名法师。"你将会拿到你的处方,"子星冷静地承诺道,"在艾顿。迪佛身亡之后。" "没问题,"法师同意道。"今晚吗?" 子星双臂交叉,考虑着这个问题。马烈丝主母下令文领。迪怫应该在两家之间的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命丧黄泉。但是那景象对子星来说看起来太过清洁、太简单了。无面者注意到这名年轻的法尔成员红色的眼中突然闪动的光芒。 "等到时柱的光芒升到顶端的时候,"子星回答道,双手兴奋地比着手势,愁眉苦脸的表情仿佛如同狰狞的笑容一般。 "在他死前,要让这个命运已经走到尽头的家伙知道家族的下场吗?"法师从子星的表情猜到了他狰狞的目的。 "当你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子星回答道。"剥夺艾顿。迪佛的一切希望。" 子星唤回了坐骑,沿着隧道狂奔,找到了会让他从另外一边进入城市的岔路。他从巨大洞穴的东边,魔索布莱城的产业区进入城市;在这里没有其它的家族会注意到他曾经离开这座城,此地也只有几座简陋的石笋固定在平坦的地面上。子星胯下一用力,催促着坐骑沿着东尼加顿湖岸狂奔。这个城市专属的大池塘中有座长满苔鲜的小岛,上面畜养着作用和牛一样,中型大小的洛斯兽。几百名的地精和半兽人在持续进行着钓鱼或是放牧的工作,他们抬头注意到了这名黑暗精灵战士的迅疾步伐。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身为奴隶的禁忌,不敢直视子星的目光。 反正秋宁也没时间理他们,这个时候他正全心全意在赶路。当他又来到发光城堡之间的窄巷时,他更催促坐骑加快步伐朝着城市中央偏南的区域赶路。那里生长着许多巨大的蕈类,也是魔索布莱城中最美丽房屋的聚集处。 当他盲目的一转弯之后,差点踩到成群漫游的四只熊地精。 这些高大的地精生物暂停了片刻,打量着黑暗精灵,然后才故意慢慢地让开。 第2章 熊地精 子星知道,这些熊地精认得他是法尔家族的人。他是名由贵族,是高阶女祭司的子闹,他的姓氏杜玉登也正是家族的称号。在魔索布莱城的二万名黑暗精灵中,只有一千名左右是贵族,也就是认可的六十七个家族的直系血缘。其它的都只是平民战士。 熊地精并不是愚蠢的生物。他们可以分辨平民与贵族,虽然卓尔精灵们并不会公开张扬自己的家做,但是子星耀眼白发蓄留的马尾也和他的黑色魔斗篷上显眼的紫色和红色纹路就已经明白地告诉他们眼前的人是谁。 这次任务的急迫性让子星无暇他顾、但是他却无法忽略熊地精的怠慢。如果他是班瑞家族、或者是其它的八个执政家族的成员,他们让路的速度会有多快?他忍不住要想。 "你很快就会学着要尊敬法尔家族!"黑暗精灵压低声音说,同时将蜥蜴掉转头,对准他们冲去。熊地精们开始逃命,转进一条满瓦砾和碎石的巷子。 为了压制自己内心的怒焰,子星召唤出黑暗精灵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召唤出一团可以阻挡红外线和普通光线的黑暗结界,丢在他们逃窜的路上。他认为这样引起他人的注目相当不智,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当他听见熊地精们盲目的撞击和咒骂声时,他觉得这其实是很值得的。 在怒气平息下来之后,他又开始赶路,更小心地把路径保持在热气的阴影中。身为城中第十家族的成员,犹宁可以不受质问地在洞穴中自由行动。但是,马烈丝主母严格要求不能有任何和杜里家族有爪葛的人被发觉出现在这个空伞群中。 马烈丝主母,子星的母亲不是~个可以忏逆的人。但是,这也只不过是某种形式的规定。在庞索布莱城中,有一个超越所有其它律法的规定:别被抓到。 在蕈伞群的南边,不耐烦的黑暗精灵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五个高耸,从洞顶到地面的石柱挖空成许多的房间,之间由金属或岩石的矮墙和桥梁所连接。发出红光的石像鬼,也就是这个家族的宋徽,从无数的城保上往下凝视,仿佛是沉默的哨兵。这就是迪佛家族,魔索布莱城排名第四的家族。 高大的蕈类环绕着这整个区域,每五个之中就有一个是尖叫蕈,它们是一种有智慧的蕈类;正如其名,它们会在有任何生物靠近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子星小心地保持距离,不想触发这些陷阱。 同时,他也知道此地还有更多、更致命的结界守护着这座堡垒。马烈丝主母会料理这些问题的。 预期之中的静默让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起来。魔索布莱城中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迪佛家族的吉娜菲主母已经不再受蜘蛛神后罗丝的宠爱,而她才是所有家族力量背后真正的来源。黑暗精灵从不会公开讨论这种情况,但是每个人都预料地位较低的家族很快将会对发发可危的迪佛家族展开攻击。吉娜菲主母和她的家族将会是最后一个得知蜘蛛神后旨意的,这就是蜘蛛神后一向的残酷作风。子星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知道这个倒媚的家族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竖立适当的防御工事。迪佛家族拥有将近四百名的士兵,许多的女性,但子星在城垛间看见的士兵许多张脸上都露出紧张和不安的神情。 当子星想起自己的家族在马烈丝主母的诡诈的计谋带领下日益茁壮的时候,他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随着他的三名姐妹快速地接近高阶祭司的地位,他的兄弟又是已有所成的法师,而他的叔叔和克纳梵又是魔索布莱城中最强的武技长,正日夜不停地训练三百名精兵;杜至登家族拥有的是完整的战斗力量。而马烈丝主母和吉娜菲可不一样,她目前正是蜘蛛神后御一即的红人。 "达蒙。纳夏斯巴农,"子星压低声音道,喃喃地念着法尔家族正式而古老的称呼。"魔索布莱城的第九家族!"他喜欢这句话。 在城市的中央,越过了发出银光的阳台,进入洞穴西边二十尺高的拱门,此地聚集的是杜买登家族最重要的成员。他们聚集在此处是为了完成今晚的工作,作出完美的计划。在这个谒见室中高耸的台座上坐着的是德高望重的马烈丝主母,腹部因为即将生产而明显隆起。有荣幸能够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三名女儿,玛雅、维尔娜和刚获选为高阶女祭司的长女布里莎。玛雅和维尔娜看起来像是他们母亲的年轻版本,纤细,身材瘦小,体内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布里莎却没有这家族的特征。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看,她十分硕壮,肩膀和臀部都圆鼓鼓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种体型不过是忠实反应了她的脾气;纤瘦的体格恐怕无法承担杜垩家族的这名新祭司的狂暴脾气。 "子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锐森说,他是目前家族的侍父。 "可以让我们知道攻击的时机是否已经到了。" "我们在时往显示清晨的时候就立刻出发!"布里莎用她低沉却锐利的声音对他大吼。她转过身对母亲露出期待的微笑,希望能够因为让男人知道自己的地位而获得夸奖。 "孩子今晚就要出生,"马烈丝生母对她着急的丈夫说。"不管子星带回什么消息,我们都一定得出发。" "那将是个男孩,"布里莎低嚷道,丝毫不掩饰地的失望,"法尔家族第11名活着的儿子。" "要献家给罗丝女神。"札克纳梵插嘴道,他是这个家族的前任侍父,现在则是担任武技长的重要职位。这个战技高超的黑暗精灵战士似乎对所谓的牺牲很感兴趣,站在和克身边的长子诺梵似乎也是一样。诸梵是家族的长子,除了子星之外,在这个家里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其它的人和他竞争。 "根据传统,"布里莎怒目道,红色的双眼似乎迸射出光芒。"协助我们获胜!" 锐森不安地变换姿势。"马烈丝主母,"他大胆开口道,"您应该很清楚生产的痛苦这痛苦会不会让您分心——" "你胆敢质疑主母?"布里莎刺耳地大吼,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向腰间的缠绕着的蛇首鞭。马烈丝主母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你只管战斗就好,"主母对税森说。"让族中的女性来处理这场战斗中重要的事情吧。" 锐森的身体摇了摇,视线低垂了下去。 子星来到了将社正登家族两个矮小石笋塔包围在其中的魔法所制的围栏旁,围栏内的就是法尔家的大院。围栏是由世界上最坚硬的精金所制,上百个拿着武器的蜘蛛装饰在其间,每个雕像上都有着致命的咒文和结界。法尔家族雄伟的大门是许多其它家族羡慕的对象,但是在目睹了蕈伞群中的壮观建筑之后,再看到自己家寒酸的景象,子星只觉得十分失望。他的家园看起来十分平凡,甚至有些光秃秃的;第二层的秘银和精金合金所打造的阳台是个例外,因为那是个保留给家中贵族的地方。阳台上的每个栏杆都刻画着上千组的雕刻,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艺术品。 法尔家族和魔索布莱城中其它的家族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的建筑大半位在一座洞穴中,而不是孤立在高耸的石柱群中。虽然这种设计易守难攻,但子星依旧忍不住希望自己的家园能够再华丽一些。 一名兴奋的士兵飞快地打开大门欢迎次子的到来。子星一言不发地走过他身边,快步走进大院,意识到有数百个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士兵和奴隶们都知道子星今晚的任务和即将到来的战斗有关。 没有任何的阶梯通往杜至登家族银色阳台所在的二楼。这种设计也是为了让贵族们不受家中的奴隶和平民骚扰而规划的。黑暗精灵的贵族不需要阶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通过特别进化之后,让他们拥有净空的能力。子星在一动念之间就轻松地漂浮起来,落在阳台上。 他急冲过拱门,来到长廊中,此地隐约亮着微弱的妖火,让正常的视力可以运作,却又不会干扰夜视能力的使用。走廊尽头的华丽黄铜门标示了他的目的地,他在那边暂停了片刻,等待双眼调适回红外线的光谱。门后的房间和走廊不一样,没有任何的照明。这是高阶女祭司的谒见室,杜安登家族雄伟的神堂。黑暗精灵们牧师的房间根据蜘蛛神后的传统,是不准有光亮出现的地方。 当子星感觉自己已经准备好之后,他直接推开那扇门,毫不迟疑地挤开两名惊讶的女侍卫,大胆地直接走到主母面前。家族中的三位女儿都眯起眼,瞪着他们大胆猖狂的兄弟。不待准许就闯进来! 他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莫非今晚要献祭的是他?! 虽然子星很喜欢测试他身为低等男性的行为极限,但是他可不能忽视维尔娜、玛雅和布巴莎以如同舞步一般的优雅所展露出来的威胁。她们不但比子星高大,更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练习使用牧师的邪力和武器。牧师法力延伸的蛇首鞭开始兴奋地扰动,期待着即将降下的惩罚。蛇首鞭的握柄是十分朴实的精金所打道,但鞭身和鞭头都是活生生的毒蛇。布里莎的六首蛇鞭更是迫不及待地舞动、推挤着,将自己沿着腰带缠绕成许多结。布里莎一向是最快给予惩罚的人。 不过,马烈丝主母似乎对于子星的招摇十分欣赏。次子知道他在主母眼中的地位,并已会毫无畏惧,更没有丝毫迟疑的执行她的命令。 子星从母亲的冷静表情上感到安心,这和他三名姐妹白热的怒气构成强烈的对比。"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对她说。"迪佛家族躲在自己的围栏中,当然,只有艾顿还在术士学校中愚蠢地学习着魔法。" "你和无面者会过面了吗?"马烈丝主母问道。 "学院今晚相当平静,"子星回答道,"我们的全面十分顺利。" "他同意了约定吗?""文顿。迪佛会照着在我们的计划被处理掉,"子星咯咯笑道。然后他记起来为了让计划更加残酷并已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将马烈丝的计划说了一些修改,延迟了艾顿被处死的时间。子星的这个念头带起了另外一个想法:罗丝的高价女祭司们特别擅长读心术。 "艾顿今晚就会死!"子星赶快说,意图在其它人为了细节而探问之前作一个结束。 "好极了。"布里莎皱眉道。子星松了一口气。 "开始融合!"马烈丝主母命令道。 四名卓尔族的男性走向前跪在主母和她的女儿们面前:锐森跪在马烈丝面前,札克纳梵跪在布里莎面前,诺梵对玛雅,子星对维尔娜。牧师一同吟唱起来,手灵巧地放在每名战士的前额,和他们的情绪融为一体。 "你们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马烈丝主母在仪式结束后说。她因为另一次的胎动而痛得毗牙咧嘴。"上工吧。"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札克纳梵和布里莎并肩站在阳台上,俯瞰法尔家族的大门。在地面上,由锐森和诺梵所领军的第二和第三大队正忙乱地准备着,穿戴上加热的皮甲和金属片;这些都是为了骗过精灵们对热敏感的双眼用的伪装。子星的部队是包括一千名地精奴隶的第一先遣大队,早就出发了。 "在今晚之后我们将会名闻遐迩,"布里莎说。"没有人会怀疑排名第十的家族胆敢对抗和迪佛家族一样有力的对手。当我们今晚的血腥工程结束,谣言传开之后,连班瑞家族都会注意到达获创夏斯巴农!"她靠着阳台的栏杆,看着两个大队组成阵形,寂静无声的开拔。两个大队沿着不同的路径前进,穿越过魔索布莱城曲折的道路,最后将会在迪佛家族五个巨大石柱的位置会合。 第3章 黑暗精灵 札克纳梵瞄着马烈丝主母长女的背影,一心只想要把匕首刺进她的脊椎。不过,和以前一样,判断力让札克经验丰富的手安分地放在原位。 '你收到了需要的道具吗?"布里莎问道,此时她的态度比有马烈丝主母在身边的时候要尊敬多了。札克只不过是名男子,一个有幸冠上家族名号的平民,这一切只因为他和主母之间有若有似无的夫妻关系,以及他曾经担任过这个家族的诗父。但是,布里莎依旧害怕触怒地。札克是杜玉登家族的武技长,是一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比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强悍。那些曾经目睹过他战斗时狂暴态势的人都认定他是魔索布莱城中的首席战士。除了担任高阶祭司的布里莎和她母亲之外,加上和克纳梵无人可及的高超剑术,这三者才是杜至登家族成功的基础。 札克戴起黑色的兜帽,并且打开腰间的袋子,掏出几枚陶瓷小圆球。 布里莎露出邪恶的笑容,缓缓揉着纤细的双手。"吉娜菲主母会不高兴的。"她低声道。 札克回了她一个同样的笑容,转过身打量着即将出发的士兵。 对这名武技长来说,没有什么比杀死黑暗精灵更能够带来满足的,特别是杀死罗丝女神的牧师。 "做好准备,"布里莎几分钟之后说。 札克把浓密的头发从脸上甩开,僵直地站着,紧紧闭住双眼。布里莎慢慢地掏出法杖,开始吟唱启动这个物品的咒文。她轻触札克的右肩,然后碰碰另外一边的肩膀,最后法杖在他头上停了下来。 札克感觉到冰冷的碎片落在他身上,穿透他的衣物和盔甲,甚至直触他的肌肤,直到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降到一样的温度为止。札克痛恨这种魔法制造的低温,因为这和他想像中死亡的感觉一样。 但是,他也知道,在魔杖低温的影响下,对于幽暗地域靠热感应视物的生物来说,他就像发沉沉的岩石一样,既不引人注意,更难以发现。 札克睁开眼,打了个寒颤。他伸出双手试着握了握,确认自己是否还能够拥有足够的灵巧度。他看着布里莎,后者已经陷入了第二个召唤术的失神状态中。这次将会多花一点时间,所以和克靠在墙上,细细的品味眼前这有些危险,却十分让人期待的任务。马烈丝生母把迪佛家族所有的牧师都留给他,这可真是体贴啊! "完成了,"布里莎几分钟之后宣布道。她引着扎克的视线往天空,看往这巨大洞穴不可见的顶端。 是札克先注意到了布里莎的杰作,一阵靠近的气流,因为比洞穴的温度要略高,而带着些黄色。这是一股活生生的气流。 这个从元素界召唤来的生物,呼啸着飘浮在阳台的外线,忠实地等待着召唤者的命令。 札克没有迟疑。他跳进这股气流之中,让它包围着地飘浮在空中。 布里莎最后向他敬礼,并且示意召唤来的仆人上路。"战斗顺利!"虽然和克已经消失在空中,她还是对他喊道。 随着扭曲的魔索布莱城在他的脚下飞过,札克不禁因为这句无意却十分讽刺的话而咯咯轻笑。她和札克一样都想要迪佛家族的牧师死光,只不过理由无差地别。如果把这切都撇开,札克也会很乐意杀光杜至登家族的牧师的。 武技长抽出一把精金打造的利剑,一柄用魔法打造的黑暗精灵宝剑,剑刃不只锋利,更附上了致人于死的咒文。"战斗的确应该要顺利。"他低声说。如果布里莎能够知道有多顺利就好了。 子星现在很满意地注意到,不只是那些丑恶的熊地精,所有魔索布莱城中的种族,连黑暗精灵也包括在内,都匆忙闪开避免挡住他的路。这次法尔家族的次子不是孤身一人,将近三十名的家族士兵以紧密的阵形走在他后方。在这儿入身后则是以同样的紧密阵形,但是却不太期待这次冒险的低下种族。他们是地精、半兽人和熊地精。 毫无疑问四周还是有看热闹的人,因为家族之间掀起战事可不是魔索布莱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但也不是太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至少每十年就会有家族开始计划消灭另外一个家族,好让自己的排名上升。这是个非常冒险的作法,因为"受害"家族中所有的贵族都必须尽快、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被料理掉。如果有任何一个贵族活下来指控这些凶手,魔索布莱城冷酷的正义就会发出制裁,将发起攻击的家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如果突袭执行得十分完美,就不会有任何的负面效应。城中的所有人,甚于包括执政议会中的八名主母,都会为了对方的勇气和智慧而暗地叫好;不会有人再提起这次的意外。 子星特别绕了远路,不愿意留下任何直接将法尔家族和迪佛家族连接起来的痕迹。半个小时之后,也是当夜的第二次,他再度悄悄潜进了高耸蕈伞群的南方尽头,也就是迪佛家族的五座石柱群聚集的地方。他麾下的士兵急切地散开,纷纷掏出武器,仔细打量跟前建筑的全貌。 奴隶们的动作就慢多了。许多奴隶四下打量着,想要找寻脱逃的路径;因为他们内心都知道自己这次是注定要完蛋了。但是,死亡所带给他们的恐惧还不及黑暗精灵的魔影恐怖,所以他们也不敢逃跑。反正魔索布莱城的每个出口都被黑暗精灵的魔法给看守着,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每个奴隶都看过卓尔族精灵在拷打后再俘虏奴工的残酷景象。子星一声令下,他们就全部在蕈伞群的围栏四周就位。 子星伸手进他的大腰包里面,拿出一片加热过的金属。他扬了扬这样东西三次,在红外线光谱中等于发出了三次明亮的讯号,通知后方由诺梵和锐森领导的两个大队兵力。然后,照着他平常的卖弄习性,子星将金属片往空中一掷,随即接住,再把它丢进防热腰包中的密袋里。在这炫目的讯号之下,子星的黑暗精灵部队纷纷将附有魔法的短镖装上单手持用的十字弓上,瞄准先前计划好的目标。 每五个章是一个尖叫蕈,而每枚短镖上面的咒文都足以压制住巨龙的怒吼。 "……二……三,"子星的手势指挥着部队的运动,因为在施展于他的手下身上的魔法沉寂状态中,根本传不出任何声音。当十字弓的弓弦一松,短镖朝着最近的尖叫蕈飞去的时候,他脑中响起了想像的"喀达"一声。在整个狄佛家族的四周正发生同样的事情,第一线的警戒被有系统的被以数十枚附有咒文的短镖给破坏了。 魔索布莱城的另外一边,马烈丝子母以及她的女儿们和四名家族的平民牧师联手围成了罗丝女神的邪恶八度阵。她们环绕着这名邪恶女神的圣像,一枚宝石雕刻成拥有黑暗精灵面孔的蜘蛛,开始祈求罗丝女神协助她们的战斗。 马烈丝坐在首席的位置,仰躺在专为生产所制的倾斜椅子上。 布里莎和维尔娜分别站在她的两边,布里莎紧握着她的手。 这群选民异口同声地吟唱,将所有的力量凝聚成单一的个攻击法术。几分钟之后,和子星心灵连结的维尔娜得知第一波的攻击已经就位之后,法尔家族的八魔阵立刻对敌方家族释出了第一阵的心灵暗示能量波。 吉娜菲主母和她的两名女儿以及家族中的五名平比牧师瑟缩在漆黑的迪佛家族之神堂中。在吉娜菲主母得知她们已经在罗丝女神的失宠之后,她们就聚集在神堂中日夜不停地祷告。吉娜菲知道在找到取悦蜘蛛神后的人法之前,自己的家族将会有多么的脆弱。魔索布莱城中还有另外的六十六个家族,在这样明显的不利情况下,胆敢对迪佛家族动下的有十个家族。聚集的八名牧师感到隐隐的有些期待,似乎今晚将会非常漫长。 吉娜菲先感觉到了,一阵冰冷的震爆,带着让人迷惑的力量,让她祈求原谅的祷文结巴了起来。迪佛家族的其它牧师不安地看着主母不寻常的失态,寻求她的确认。 "我们被攻击了。"吉娜菲对她们说,此时她的头已经开始因为法尔家族的强烈攻击而隐隐作痛。 子星的第二次信号让奴隶部队开始行动。他们依旧以寂静为掩护,悄悄地冲向军伞群,以宽刃的大刀斩开一条通路。法尔家族的次于好整以暇地欣赏迪佛家族的防御被轻易突破。"这可不算什么铜墙铁壁。"他默默地对高墙上发着红光的石像鬼讽刺地说。这些雕像早先看起来像是凶恶的守卫,现在它们只能无助得袖手旁观。 子星感觉到了四周士兵压抑,但是不断增高的期望;他们身上所流的卓尔族好战血液几乎已经快要沸腾。随着奴隶踏中防御咒文,前方不时传来致命的闪光,但次子和其它的黑暗精灵只不过对着这奇观大笑。这些低下种族本来就是法尔部队中可以牺牲的炮灰。 带来这些地精唯一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诱发迪佛家族四周的陷阱,好替黑暗精灵,真正的战士们开出一条路来。 围篱现在已经打开了,隐密已经不再重要。迪佛家族的士兵在工事中和入侵的奴隶们展开遭遇战。子星微微挥挥手,示意攻击展开,他手下的六十名战士就飞奔向前,面孔因为快乐而扭曲,手中的武器挥舞着。 不过,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记住自己还有最后一个任务。 每名黑暗精灵,不管是贵族或是平民,都拥有一定程度的魔法能力。 召唤出一团黑暗结界,如同子星早先在暗巷中对熊地精施展的技巧,是连最低等的黑暗精灵都可以施展的能力。这也正是现在发生的状况,六十名法尔家族的士兵以无数团的黑暗结界遮住了整个迪佛家族。 不管他们如何小心,如何隐密,法尔家族都知道会有很多旁观者。目击证人不是个大问题;他们无法,或者说是不愿意管这么多闲事,去指认进攻的家族。但是习俗和惯例还是要求必须有一定的保密动作,这也是黑暗精灵战争的礼貌。在一眨眼的时间中,迪佛家族对城中的其它人来说,就已经变成了魔索布莱城中的一个黑点。 锐森出现在么儿的背后。"干得好,"他用黑暗精灵复杂的手语对儿子表示。"诺梵正要从背后突袭。" "轻而易举,"招摇的子星比划着,"如果吉娜菲和她的牧师能够被压制住的话。" "要相信马烈丝生母。"锐森只这样回答。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跟着部队钻进已经被突破的防御阵线。 在迪佛家族正上方的高空中,札克纳梵惬意地倚靠在布里莎召唤来的风元素臂弯中,目睹着底下的戏剧开锣。从这个角度看来,扎克可以看透那一圈黑暗,可以听见那片魔法寂静中传来的声音。子星最先冲入的部队在每扇门都遭遇到了抵抗,遭遇到非常惨重的打击。 诺梵和他的大队,也就是法尔家族对魔法最训练有素的战斗力量,从建筑后方的围栏突入。闪电和魔法的强酸球不停地轰击着迪佛家族的房屋,同时铲除了法尔家族的炮灰和迪佛家族的防御部队。 在前方的大院中,锐森和子星指挥着法尔家族最精良的战士。 罗丝的祝福落在法尔家族的身上。当战斗进入最高潮时,札克可以看见法尔家族的攻击比敌人要快,而且也更准。很快的,战斗就开始蔓延到五个石柱之间。 札克伸了伸他快要冻僵的手臂,并且用意念告诉风元素开始行动。他在这股气流中俯冲,朝着中央石柱的阳台冲去。等他一落地,两名守卫,其中一名是女性,立刻飞奔出来阻止他。 他们迷惑得迟疑了一下子,想要搞清楚眼前那一片灰色的朦胧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下子就太久了。 他们根本没听见札克纳梵。法尔的到来。他们不知道死神已经降临了。 札克的鞭子一挥,缠住那女性的喉咙,溅出血花;同时间他的另外一只手如闪电般的使出一连串的剑招,逼得男子节节后退。札克一瞬间就用让人目眩的速度解决了两个对手,他拿鞭的手腕一放,就将那女子丢下了城墙;同时一招回旋踢正中那男子的面孔,也让他往地面疾坠下去。 札克接着走近屋内,另一名守卫起身阻挡他……随即倒在他脚边。 札克沿着石柱弯曲的墙壁行走,冰冷的身体和岩石几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迪佛家族的十兵在他四周乱窜,试着要有组织的抵抗入侵者;很不幸的,这些入侵者已经占领了每座建筑的底层,也完全控制住了两座石柱。 札克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切。他忽略了精金武器撞击的声音、下令的吼声、死亡的惨叫声,只专注在一个会引领他抵达目标的声音:慌乱、由许多声音统会的祈祷声。 他找到一个空旷的走廊,上面刻满了蜘蛛的符号,一直通往柱子的正中央。如同法尔家族一样,这走廊通往一扇华丽的黄铜门,上面的装饰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蜘蛛变体。"一定就是这里了。"札克压低声音,边把兜帽戴上。 第4章 蜘蛛 一只巨大的蜘蛛从他身边躲藏的地方冒了出来。 札克身形矮,钻进那蜘蛛的肚子底下,如疾电般的给了它一脚。随即一个滚翻,将剑深深地插进它圆球状的身体。黏稠的液体喷得武技长满身都是,蜘蛛随即颤抖几下就死了。 "好极了,"札克低声说,边拭去脸上蜘蛛的体液,"一定就是这个地方了。"他把这只又死去的怪物塞回巢穴里,溜到巢穴旁,希望没有人注意这次短暂的挣扎。 从武器撞击的声音判断,札克知道战斗几乎已经抵达了这层楼。 不过,迪佛家族似乎终于稳住了阵脚,开始妥善布阵,应付入侵的敌人。 "就是现在,马烈丝。"札克低语道,希望和他心灵同调融合的布里莎能够感应到他现在的紧张。"不要太迟了!" 此时,在法尔家族的神堂中,马烈丝和她的下属们继续对迪佛家族毫不放松地施以心灵的猛击。她们的祷文要比对手的祈祷更让罗丝女神听得清楚,也因此赐给她们这扬无声的争斗中更强的咒语。 她们已经轻易地将对方逼到守热。迪佛家族的一名低阶牧师已经被布里莎的心灵暴震给击溃,死在地板上,距离吉娜菲主母不过尺寸。 但整个战况似乎突然逆转,战斗开始变得势均力敌。马烈丝主母正在和即将临盆的剧烈阵痛搏斗,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没有了她的声音,邪恶八魔阵的威力开始减弱了。 布里莎站在母亲的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她的手,几乎把所有的血液都挤出了那只手,让它变成低温的白色,在其它人眼中,这是那临盆的女子身上唯一低温的地方。布里莎看着初生婴儿的白发和阵痛收缩的周期,计算着婴儿坠地的时间。她们正在计划将临盆的剧痛转为攻击法术的力量,这大胆的想法除了传说之外,根本没人尝试过。布里莎知道使用的时机将会是关键。 她对母亲的耳朵呢喃了几句,背诵一段致命的咒语。 马烈丝主母覆颂了咒文的开端,压住喘息,将痛苦和愤怒转换成攻击的力量。 "敌能。杜瓦。马…布里沈。托尔,"布里莎提示道。 "敌能。杜瓦…马…布里沈。托尔!"马烈丝怒目道,她用力过度连薄削的下唇都咬破了。 婴儿的头探了出来,这次比上次要更彻底,眼看着婴儿呱呱坠地的时刻就要到了。 布里莎打了个寒颤,自己几乎也忘记了咒文。她对着主母的耳朵低声念出最后部分的符文,自己也不禁为了魔法的效果而感到恐惧。 马烈丝深吸一口气,鼓起残余的勇气。她可以感觉到法术的力量如同阵痛一样的颤动着。对于她站在圣像边的女儿们来说,她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团红热的怒气。额前闪烁的汁珠几乎和滚烫的热水一样闪亮。 "阿巴克,"主线感觉到压力已经到达了顶点,于是开口道。"阿巴克。"她感觉到肌肉撕烈的剧烈疼痛,婴儿滑出产道的流畅,以及分娩的快意。"阿巴克。迪纳。布雷格。达渥!"马烈丝尖声嘶吼,把所有的痛苦挤压成极度浓缩的魔法能量,这股力量连她自己家族的牧师都被震飞开来。 伴随着马烈丝主母的强大力量,这道咒文以雷霆万钧之势炸入迪佛家族的神堂,震碎了罗丝女神的宝石圣像,把两扇厚重的大门扭曲得无法辨认,同时也把吉娜菲和她属下的牧师震倒在地上。 札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看着神堂的大门飞过身边。"真有力,马烈丝。"他低声一笑,一闪身进了神堂。利用他的夜视能力,他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室内的七名活口,每个人的袍子都破烂不堪,正挣扎着站起。札克再度对眼前马烈丝所展现的强大力量摇摇头,同时拉下兜帽,遮住整张脸。 当他将腰中的陶瓷圆球掏出,砸碎在地面上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已经同时抽出一鞭。陶球碎片飞散开来,掉出一颗经过布里莎施法,为了这场合而准备的圆球,一颗放射出白昼一样光亮的圆球。 对于习惯于黑暗,利用热影像来视物的生物来说,这样强烈的光芒将会带来目眩和难以承受的疼痛。牧师们的痛苦呼喊只不过帮助了札克有系统地扫荡这间房间;每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武器刺进黑暗精灵的血肉中时,兜帽底下的面孔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在半路他听见了咒文吟唱声,他知道迪佛家族有人已经从惊骇中恢复过来,成了危险的对手。不过,经验老道的武技长不需要双眼来瞄准,鞭子挥舞的破空声之后,吉娜菲主母的舌头就被硬生生地拉断。 布里莎把新生的婴儿放到蜘蛛圣像的背上,并且举起了祭祀用的匕首;在好戏上场之前,她暂停了片刻,欣赏手中这柄残酷的武器。 匕首的柄是只伸出八只脚的蜘蛛,上面布满了倒勾,看来如同蜘蛛身上的刚毛,这八只脚都以同样的角度往下弯,排成了锐利的刀刃。布里莎把匕首举到婴儿的胸口上。"赐名给这个孩子,"她提示母亲。 "蜘蛛神后不会接受没有命名的祭品!" 马烈丝主母转过头。试着弄清楚女儿的意思。主母刚刚已经把所有的力气耗尽在施法和生产中,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赐名给这孩子!"布里莎命令母亲,迫切地想要喂养她饥渴的女神。 "已经决结束了,"当兄弟们在迪佛家族建筑物的底层大厅中见面的时候,子星对哥哥说。"锐森已经快要攻下顶楼了,大家也相信札克纳梵的幕后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已经有四十名迪佛家族的士兵投靠了我们,"诺梵回答道。 "他们已经看到结局了,"子星笑道。"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喂饱他们,而在平民的眼中,没有任何家族值得牺牲性命。我们的任务很快就会结束了。" "快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诺梵说。"现在法尔家族,德蒙。纳夏斯巴农成了魔索布莱城的第九家族,迪佛家族去死吧!" "小心!"子星突然大喊,假装害怕得双眼圆睁,看着哥哥的背后。 诺梵立刻作出反应,转过身面对背后的危险,殊不知此时真正的危险正在他背后露出狞笑。即使当诺梵意识到弟弟的诡计时,子星的利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脊髓。子星把头靠在哥哥的肩膀,面颊贴着诺梵,看着哥哥眼中红色的光芒慢慢熄灭。 "快到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子星嘲弄着,模仿哥哥早先的话语。 他将尸体丢在脚边,"现在子星成了法尔家族的长子,诺梵去死吧。" "子安,"马丝主母喘息道。"孩子的名字是子安!" 布里莎握紧匕首,开始献祭的仪式。"蜘蛛神后,收下这个婴儿,"她道。她高举匕首准备刺下。"我们将子安。法尔献给你,换取我们光荣的胜——" "等等!"玛雅从房间的旁边大喊道。她和诺梵之间的心灵连结突然中断了。只有一个可能。"诺梵死了,"她宣布道。"婴儿不再是第三名儿子了。" 维尔娜好奇地瞪着妹妹。在玛雅感应到诺梵身亡的同时,和子星融合的维尔娜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动。兴高采烈?维尔娜将手指放在上扬的嘴唇上,不知道子星是否已经成功的摆脱这次暗杀的嫌疑。 布里莎依旧握着匕首,放在婴儿的胸口,等着将这孩子献给罗丝女神。 "我们应承了蜘蛛神后第三名活着的男孩,"玛雅警告道。"而我们已经献上了。" "但不是用献祭的方式,"布里莎争辩道。 维尔娜耸耸肩,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罗丝女神接受了诺梵,那我们就已经献祭了。要是再画蛇添足反而可能惹恼罗丝女神。" "但是不献上我们所承诺的将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布里莎坚持道。 "那就赶快动手吧。"玛雅说。 布里莎紧握匕首,再度开始念诵咒语。 "留人,"马丝主母命令道,在椅子中直起身来。"罗丝女神已经满意了,我们已经获得了胜利。所以,欢迎你的弟弟,法尔家族最新的成员。" "只不过是个男孩,"布里莎用明显不屑的口吻说,走离那孩子和圣像。 "下次我们会做得更好,"马丝主母咯咯笑道,不过内心其实怀疑会不会有下次。她已经将近六百岁了,而且,即使是年轻的黑暗精灵也并不多产。布里莎是马丝在一百岁的少女时代所生的,而在那之后漫长的四百年内,她也不过再生了另外五名小孩。连这个婴儿子安都算是个意外,马丝实在不认为自己可能会再受孕了。 "想够了,"马丝对自己低声说,感觉到精疲力尽。"会有足够的时间…"她躺回椅子上,立刻陷入了满足、美妙,步步高升的邪恶美梦中。 札克纳梵大踏步地走过迪佛家族的中央尖塔,手中握着兜帽,鞭子和利剑轻松地插在腰间。四周时常传来迅即消失的格斗声。法尔家族已经获得了胜利,剩下的只是铲除证据和目击者。一群地位低下的女性牧师走了过来,医治轻伤的法尔家人,并且将那些伤势太重,无法医治的人操纵成行尸,好让他们自行走离犯罪现场。一旦回到法尔家族的根据地,没有受到彻底破坏的尸体将会经由牧师的手复活。 札克转过身,打了个冷颤,看着牧师昂首阔步地走着,身后跟着不断增加的法尔家族的僵尸。 眼前的景象虽然足够让札克纳梵感到恶心,但接下来的事情更糟糕。两名法尔家族的牧师领着一队士兵,用侦测法术来搜寻迪佛家族幸存者躲藏的地方。其中一名牧师在札克面前停了下来。双眼无神,仿佛正在感应法术的轻微颤动。她伸出手指,缓慢地在空中划动,仿佛某种侦测黑暗精灵血肉的圣杖。 "就在那边!"她大声宣布,手指着地板上的一块隐密的板子。士兵们像是恶狠一样冲向前,飞快地撞破这块密门。在一个秘密洞穴里面挤满了迪佛家族的孩子。这些是贵族,不是平民,不能够留活口。 札克加快脚步离开这丑恶的地方,但是他依旧可以听见饥渴的法尔家族士兵扑向前,依旧躲不过那些孩子们无助、清晰刺耳的惨叫声。札克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飞快地转过眼前的转角,差点撞上子星和锐森。 "诺梵死了,"锐森不带感情地说。 札克立刻狐疑地瞪着法尔家年轻的次子。 "我已经把那动手的迪佛家族士兵给杀死了,"子星对他保证,甚至毫不隐藏脸上得意的笑容。 札克已经活了将近四个世纪了,他当然不会对同胞的野心勃勃视而不见。法尔家族原先的长子是以守势来到第二线,他和敌人之间还有一大群法尔的士兵。当他们终于遭遇到敌对的黑暗精灵时,大部分迪佛家族的士兵都已经投降了。札克怀疑法尔家族的两名男性到底是否真的有目击到双方的争斗。 "神堂里面所发生的惨剧已经传遍了我方的阵营,"锐森对武技长说。"你和平常一样干净利落,就和我们所期待的一模一样。" 札克对法尔家族的侍父投以不屑的眼光,自顾自地往前走,走出建筑物,踏出魔法所造成的黑暗和沉寂,走进魔索布莱城漆黑的黎明。锐森只不过是马烈丝主母成群面首的其中一个而已。当马烈丝厌倦他之后,她可能会命他重新回到士兵的行列中,剥夺他的姓以及伴随而来的一切权利,或者她会直接除掉他。札克并没有必要尊敬他。 第5章 迪佛家族 札克走出审类的围栏,到了他能够找到最高的制高点,在地上坐了下来。几分钟之后,他惊讶地看着法尔家族的军队井然有序地移动着,侍父和儿子、士兵和牧师、以及背后缓缓移动的两行僵尸都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在这场战斗中,法尔家族失去了所有的奴隶和炮灰,但是离开的队伍却比当初进攻的时候长得多。奴隶们被迪佛家族两倍之多的奴隶所取代,五十名以上迪佛家族的平民土兵也自愿加入了攻击者的阵营。这些叛变的士兵将会经过牧师们的拷问,以确保他们的诚心。 他们每个人都会通过拷问,札克深信。因为黑暗精灵们是只求生存的生物,不是死守信条的人。士兵们将会获得新的身份,并且暂时安全地待在法尔家族大院几个月,直到迪佛家族的毁灭被人遗忘为止。 札克并没有立刻跟上去。相反的,他穿过一连串的蕈类植物,找到了一个隐密的小山谷。他在那里找了片苔藓躺了下来,看着穴顶永恒的黑暗,同时也目睹着自己永恒黑暗的人生。 当时他保持沉默只是行事小心;因为他是城中最有势力区域的入侵者。他想到了可能有人听见他所说的话,就是那些全心全意的欣赏迪佛家族被摧毁的同样邪恶的黑暗精灵。在目睹了今晚的恶行和屠杀之后,札克再也没办法压抑他的情感。他的懊悔转化成了对某名未知神灵的哀告。 "我的世界到底算是什么样的炼狱;我的灵魂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邪恶纠缠?"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送出一向存在心中的愤怒。"在光明中,我的肌肤是乌黑的;而在黑暗中,它又因为我无法排解的愤怒而显示出炙烈的白热来。" "我是否能拥有足够的勇气离开这个地方、这种生活,公开地对抗我的同胞、这个世界的错误?找到一个能够不和我的信念相冲突,让我坚持自己信念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做札克纳梵。法尔,但是不管从行为或是从我的内心来看,我都不是黑暗精灵。那么,就让他们发现我是这样的人,让他们把怒火降在我这双已经无法再承担魔索布莱城绝望无助的衰老肩膀吧。" 武技长不顾后果,猛然站起身来大喊,"魔索布莱城,你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 在寂静的城市许久都没有回答之后,札克活动筋骨,把布里莎施展在身上的寒气驱走。当他拍着腰间的鞭子时,勉强感觉到一些快慰。因为那是将一名主母舌头扯出来的鞭子。 玛索吉是名年轻的学徒,对于学习魔法的生涯来说,他现在不过是名扫地的清洁工。他靠着扫把看着艾顿。迪佛走近塔中最高的房间。玛索吉感到十分同情这个家伙,因为他必须面对无面者。 不过,玛索吉也知道艾顿和无面者之间冲突的灿烂烟火将会值得一看。他继续扫地,用扫把当作借口,继续靠近房间的门外。 "你要求我来这里,无面者大师,"艾顿。迪佛再度说,一只手遮在面前,试图遮档房间中三根蜡烛刺眼的烛光。 无面者弯着腰,一路背对着年轻的艾顿。法师提醒自己,这要处理得干净利落。不过,他知道,现在准备的这个咒文将会在艾顿来得及知道家族的命运之前就把他彻底毁灭,无法照着子星最后的指示。 有太多的风险了,最好小心行事。 "您……"艾顿又再度开口,但随即又鲁莽地收回这句话,开始理清眼前的处境。在一天的课程开始前就被叫来大师的房间实在很不寻常。 当艾顿一接到这召唤的时候,他很害怕自己在某项课程上没有达到标准。在术士学校中这会是个要命的错误。艾顿已经快要毕业了,但一个大师的怒气就足以把这一切逆转。 他在无面者的课程中一向表现得很好,甚至相信这个神秘的大师对他有所偏爱。这次的会面是否可能只是恭贺他即将毕业的客套?艾顿撇开自己内心的希望,知道这不太可能。黑暗精灵学院的大师们极少会跟学生客套。 艾顿接着听见大师低声吟唱咒文的声音,并且注意到大师正要施展法术。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非常不对劲,眼前的这一切都不符合学院中的所有惯例和准则。艾顿双脚站稳,肌肉紧绷,完全照着一句深入学院中每一名学生心中的铭言,也是让在这个彻底专注于混乱浑沌中的社会成员能够生存下来的座右铭:做好准备。 门在玛索吉的眼前炸了开来,让他重重地撞上背后的墙壁,洒了他一头一脸的石屑。当他看见艾顿。迪佛挣扎着奔出房间时,觉得即使肩膀上又多了一块黑青,这画面也值得他大费周章。那学生的背后和左手臂飘着阵阵青烟,脸上满是恐惧和惊吓的表情是玛索吉有生以来看过最恶心的表情。 艾顿踉跄地奔跑着,拼了命想要尽量拉开和大师间的距离。当他好不容易终于转过转角,踏准下一层的时候,无面者正好出现在破碎的门边。 大师暂停脚步诅咒着自己的失误,开始思索要怎么要更换这扇门。"扫干净!"他对正把手倚在扫把柄顶端,把下巴舒服地放在其上的玛索吉大吼道。 玛索吉乖乖地拿着扫把,开始清扫石头的碎屑。不过,当无面者走过他身边一段距离之后,他立刻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师的后面。 艾顿是一定逃不掉了,这场精彩的表演可绝对不能错过。 第三间房间,也就是无面者的私人图书馆,是塔中最亮的一间图书室,两边的墙壁上插着数十根的蜡烛。 "该死的光亮!"艾顿诅咒道。他蹒跚地穿越这炫目的光芒,想要走到大师的会客室,也是最底层的房间去。如果他能够逃离这座子塔,甚至走出卫士学校到广场上,也许这一切的情况反而会变得对大师不利。 艾顿的世界依旧是永夜的魔索布莱城,但是经过在塔中日夜的研究之后,无面者已经习惯了在烛光下视物,不再惯于热影像的世界。 会客室中挤满了椅子和箱子,不过由于只有一根蜡烛,艾顿可以看得很清楚,因此轻易地闪过了这许多障碍物。他冲向门口,握住沉重的门把。门把一转就开了,但是当艾顿想要挤出去的时候,一阵蓝白色的能量波把他给撞回房间内。 "这个该死的地方,"艾顿咒骂道。大门被魔法封印住了。他知道一个解开封印的咒文,但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抵销大师所施展的法术。而且,在恐惧和匆忙之中,脑海中的这个咒文已经变成不知所云的杂乱文字。 "不要跑,迪佛小弟,"无面者的声音从前一个房间传过来。"你这样只不过是让自己受苦的时间延长而已!" "去你的,"艾顿压抑着呼吸说。艾顿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法术,恐怕他也不会即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打量着四下的环境,想要找到解决之道。 他的双眼在边墙上找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那是两个大柜子之间的空隙。艾顿往后退了几步,想要找个更好的角度,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奇怪的空间中;他同时在那里看见了光和热的影像。 他只能够判断出这块区域在热光谱中显示为相同的温度,却又和附近的石墙有些微微的不同。另一扇门?艾顿只能希望他的猜测正确。他冲回房间的中央,正对着那样物品,强迫自己的视觉从红外线转变到可见光的世界。 随着他目光的适应,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年轻的艾顿吃了一惊,而且不知所措。他看见的不是门,也不是另一个房间的景象。出现在那里的是他自己的影像,和房间中一部份的景物。在过去的五十五年短暂的生命中,艾顿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奇观,但是他曾经听过术士学校中的大师们提过这样的装饰。这是面镜子。 上层房间中传来的声响提醒了艾顿,无面者几乎已经要到这里了。他没有时间仔细思索自己的决定。他低下头,冲向镜子。 也许这是通往城中另外区域的传送门,也许只是通往另外一个房间的门。或者,在这绝望的几秒钟,艾顿大胆想像,这可能是扇通往另外一个空间与时间的空间门! 当他越来越靠近那装置的时候,渐渐感觉到体内冒险的血液在呼唤着他。然后,他只感觉到猛烈的撞击、破碎的玻璃,以及那后面纹风不动的石墙。 也许这只是面镜子。 "看看他的眼睛,"维尔娜在察看法尔家族最新的成员时,低声对玛雅说。 那婴儿的眼睛的确与众不同。虽然那个小孩才不过离开母体不到一个小时,他的双眸已经开始灵活地四下转动。虽然那双眼睛显示出夜视能力所特有的红色,但那熟悉的血红却染上了蓝色的阴影,让它们成为特异的紫色。 "瞎了吗?"玛雅担心道!"也许我们还是要把这个小孩献给蜘蛛神后。" 布里莎期待地看着她们,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黑暗精灵可不容许生理有缺陷的小孩浪费食粮。 "没有瞎,"维尔娜将手指在婴孩面前晃动,对姐妹们投以愤怒的眼神。"他注视着我的手指。" 玛雅明白维尔娜说的是实话。她靠近婴儿,研究他的脸孔和那对奇怪的双眸。"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子安。法尔?"她柔声问;这可不是因为体贴小孩,而是怕吵醒正在蜘蛛圣像顶端椅子上休息的母亲。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艾顿躯体下玻璃不断地碎裂开来,当他试着要站起身的时候,又在他身上割出更深的伤口来。这有什么关系?他想。"我的镜子!" 他听见无面者的哀嚎,抬头看见气愤的大师俯瞰着他。 在艾顿的眼中,他是多么的高大!充满了力量和魔力,完全遮挡住这个小空间中的烛光。在他的受害者眼中,光是他的身影就足以造成扩大十倍的幻象。 接着艾顿感觉到一种黏黏的物质流泄到他身上,蛛网随即黏着在两边的檐子上、墙壁上和艾顿身上。小艾顿试着要滚开来,但是无面者的法术很快就将他困住,让他仿佛成为蛛网上一只无助的小苍蝇。 "先是我的门,"无面者皱眉对他说,"现在又是这个,我的镜子!你知道我为了要弄到这稀有的装置花了多少功夫吗?" 艾顿的头左右乱转,不是为了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为了不让脸也沾上那恶心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地站好,让我把事情做完?"无面者非常厌恶地大吼道。 "为什么?"艾顿从薄削的嘴唇中挤出几个字,边把沾到唇边的蛛网吐出。"你为什么想杀我?" "因为你弄破了我的镜子!"无面者吼道。 当然,这一点道理都没有,镜子是在对方先发动攻击之后才破掉的。不过,艾顿想,对大师来说不需要有任何的理由。艾顿知道他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他继续试图说服敌人。 "你知道我的家族,迪佛家族,"他骄傲地说,"城中的第四家族。吉娜菲主母不会高兴的。高阶祭司一向都可以查出背后的真相!" "迪佛家族?"无面者哄然大笑。也许子星。法尔要求的折磨现在可以插队进来了。艾顿竟然胆敢打破他的镜子! "排名第四!"艾顿勉力说。 "愚蠢的小孩,"无面者沙哑地笑道。"迪佛家族已经不存在了。不是排名第四,也不是五十四,什么都不是。" 艾顿全身一软,不过蛛网依旧让他站得挺直。大师在胡说些什么? "他们都死光了,"无面者继续道。"吉娜菲主母终于可以和罗丝女神面对面了!"艾顿的恐惧表情让丑陋的大师感到十分满意。"全死光了,"他再度吼叫道。"除了可怜的艾顿,必须活下来听完家族的悲惨命运。这一切都将划下一个句点,"无面者举起手,准备施展法术。 "是谁?"艾顿大喊。 无面者停了下来,似乎不了解这个问题。 "是哪个家族干的?"注定送命的学生坚持追问。"是哪个家族的阴谋扳倒了迪佛家族?" "啊,我应该告诉你,"无面者回答道,很明显的在慢慢享受这情境。"我想在你和老朋友在阴间见面之前应该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曾经是嘴的那道裂口微微牵动,似乎代表着笑容。 "但是你打破了我的镜子!"大师低吼道。"死吧,你这个愚蠢的家伙!自己去问答案吧!" 无面者的胸口突然一动,全身开始颤抖,用一种无法理解的口音咒骂着。眼前的大师到底在准备什么样的魔法,在艾顿的耳中听来咒语竟然不知所云,邪恶的力量竟然会让施法者的身躯不听话的颤抖?无面者接着倒了下来,呼出最后一口气。 第6章 强酸 艾顿震惊地打量着法师,发现在他的背后露出一支短镖的尾端。 艾顿看着这淬毒的兵器依旧因为刚刚的撞击而不断地摇晃着,最后他的目光扫视到房间中央,那名年轻的扫地工正站着的地方。 "不错的武器吧,无面者!"玛索吉大吼着,手中转动着一柄双手使用的十字弓。他对艾顿露出邪恶的笑容,开始装上另一枚短缥。 马烈丝主母挣扎着把自己从椅子上撑了起来,勉力站起身。"滚开"她对女儿们大吼。 玛雅和维尔娜连忙从蜘蛛圣像和婴儿前面让开。"看看他的眼睛,主母大人,"维尔娜大胆地补上一句。"它们看起来很不寻常。" 马烈丝主母研究着那婴儿。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正常。这也是件好事,法尔家族能干的长子诺梵刚死,这个小孩子安将会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够弥补他所留下的空缺。 "他的双眼,"维尔娜说。 主母恶毒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吃力地弯下腰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紫色?"马烈丝惊讶地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瞎,"注意到母亲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玛雅很快地插嘴道。 "拿起那根蜡烛,'冯烈丝主母命令道。"让我们看看这双眼睛在普通的光亮下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玛雅和维尔娜反射性地走向圣柜,但布里莎阻止了她们。"只有高阶祭司可以碰圣物。"她提醒的音调中带着威胁的口气。她鬼脸般地转过身,伸手进柜子中,拿出用了一半的红蜡烛。牧师们遮住眼睛,马烈丝主母小心地用手遮住婴儿的面孔,让布里莎点燃圣烛。它只有制造出一小点火光,但是在黑暗精灵的眼中这是十分刺眼的光芒。 "拿过来,"在调适了几分钟之后,马烈丝主母说。布里莎把蜡烛拿近子安,马烈丝慢慢将手移开。 "他没有哭,"布里莎惊讶于这个婴儿可以静静地接受这么刺眼的光芒。 "还是紫色,"主母低声说,对她女儿的嘀咕置之不顾。"在两个世界中,这小孩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当维尔娜再度看着她幼小的弟弟和惊人的淡紫色眼眸时,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是你的弟弟,"马烈丝主母将维尔娜的吃惊当作将来情况的线索。"当他年纪稍长,那对紫色的眼眸依旧锐利的瞪视着你时,请记得,他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兄弟。" 维尔娜转过身,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会让她后悔的回答。马烈丝主母和法尔家族士兵间的关系和其他与家族之间的风流韵事也几乎是魔索布莱城中的传奇。她又怎么有资格教导她该怎么样做才好?维尔娜咬着下唇,希望布里莎或马烈丝在这个时候不会刚好在读她的心。 在魔索布莱城中,想到这种有关高阶祭司的流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让你被痛苦的处死。 她母亲的双眼眯了起来,维尔娜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是你的责任,"马烈丝主母说。 "玛雅更年轻,"维尔娜大胆地抗议道。"如果我可以继续学习,只要再几年的时间,我就有机会可以晋升到高阶祭司的位置。" "你也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主母严厉地提醒她。"把这个孩子带到神堂去。让他沐浴在女神的圣言中,并且教导他所有在法尔家族中担任王子见习生必须知道的事情。" "我会照顾他,"布里莎自告奋勇地说,手下意识地移往腰间的鞭子。"我实在很喜欢教导那些男性在这世界上的地位。" 马烈丝瞪着她。"你是名高阶祭司。你有其它比教导男孩更重要的责任要去完成。"接着,她对维尔娜说,"这个婴儿是你的了;不要让我失望!你教导子安的课程将会让你更了解我们的生活方式。 你担任'保母'的练习也会帮助你更接近高阶祭司的地位。"她给维尔娜一点时间以正面的角度看这个任务,接着语调一转,话声中又带着明显的威胁语气。"这可以帮助你,但这也一定可以摧毁你," 维尔娜叹了口气,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讲出口。马烈丝生母丢在她肩上的责任至少会占去宝贵的十年时间。维尔娜不喜欢这个责任,她必须要和这个紫眼的小孩待在一起十年的时间。不过,另外的选择,也就是马烈丝。法尔主母的怒气,恐怕坏得多了。 艾顿把另外一段蛛网从嘴边吹开。"你只不过是个男孩,一名学徒,"他结巴地说。"你为什么会——?" "杀死他?"玛索吉替他说完。"我可不是为了要救你。"他对着无面者的尸体吐口水。"看看我,我是第六家族的王子,现在竟然是这个该死的家伙的仆人——" "赫耐特,"艾顿插嘴。"赫耐特是第六家族。" 较年轻的卓尔精灵将手指放到弯曲的唇边。"等等,"他用渐渐浮现的笑容回答,一个嘲讽的邪恶笑容。"我们现在应该是第五家族了,因为迪佛家族已经被灭门了。" "还没!"艾顿低吼道。 "暂时而已,"玛索吉向他保证,手指摸弄着十字弓。 艾顿更是感觉到全身无力地陷在蛛网中。被大师杀死已经够糟糕了,但是被小孩子杀死的羞辱……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玛索吉说。"我已经花了很多时间策划如何除掉这个家伙。" "为什么?"艾顿追问着他的新玩弄者。"只是为了你的家族安排你当他的仆人,你就胆敢杀害术士学校的大师?" "因为他会让我退学!"玛索吉大喊道。"我伺候了那个烂货整整四年。擦他的鞋子,为他嘿心的鬼脸准备药膏!这样够了吗?那个家伙永远不会满足。"他又对那尸体吐了口口水,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讲话。"对魔法有天份的贵族子弟拥有特权,可以在及龄进入术上学校之前先担任学徒进行实习。" "当然,"艾顿说。"我自己就曾经在——" "他只想要让我无法进入术士学校!"玛索吉咕哝着,完全不理艾顿。"他会强迫我进入格斗武塔,也就是战士的学校。战士学校!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只剩两个礼拜。"玛索吉格起头,仿佛突然间记起来房间里不只一个人。 "我知道我得要杀死他,"他继续道,现在才是对艾顿说话。"然后你出现了,让这一切都变得十分轻松。学生和大师在战斗中彼此互相残杀?这以前就发生过。谁会怀疑这一点?我想,我其实应该感谢你,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顿。迪佛,"玛索吉深深一鞠躬。"在我杀死你之前。" "等等!"艾顿大喊道。"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不在场证明。" "但是你已经有了不在场证明,我们可以把它更强化!" "解释给我听,"玛索吉事实上也不急于这一时。无面者是个高等级的法师,蛛网不会那么快消失的。 "释放我,"艾顿认直一地说。 "难道你真的和无面者所认为的一样愚蠢吗?" 艾顿只能接受这污辱,毕竟十字弓在那孩子手上。"释放我,好让我可以假冒无面者的身份,"他解释道。"大师的死亡将会造成怀疑,但是,如果没有人知道有大师死掉了……" "这怎么办?"玛索吉踢着尸体说。 "烧烂它,"艾顿急中生智的计划现在终于成形了。"让它变成艾顿。迪佛的尸体。迪佛家族已经被抹消了,不会有人复仇,不会有人质疑。" 玛索吉看起来有些怀疑。 "无面者基本上是个闭门不出的隐土,"艾顿说明道。"我已经快要毕业了,在三十年的学习之后,我一定可以胜任简单的教学工作。" "那我有什么好处?" 艾顿张大了嘴,几乎让自己被蛛网包住,仿佛答案明显的不需要多此一举。"术士学校里面有名大师可以担任你的导师。这可以让你轻松地完成数十年的学业。" "他也是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指证某个年轻人早年犯上错误的人,"玛索吉狡诈地说。 "可是我有什么好处呢?"艾顿辩解道。"激怒第五家族赫奈特,而我背后又没有家族的支持?不,年轻的玛索吉,我并不像无面者所认为的那么蠢。" 玛索吉用长而尖的指甲敲着牙齿,考虑着这个可能性。在术士学校的大师中有一名盟友?这的确值得考虑。 另外一个想法溜进了玛索吉的脑袋,让他开始搜索着艾顿身边的柜子。当艾顿听见陶瓷和玻璃瓶子碰撞的声音时,他不禁感到牙龈发酸。一想到这些药材,甚至已经完成的药剂可能被这个学徒的粗心大意给摧毁掉,艾顿就不禁觉得搞不好,格斗武塔比较适合这个家伙。 一段时间之后,年轻的黑暗精灵又再度出现了,艾顿记起来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教训人的资格。 "这是我的,"玛索吉让艾顿看着他手中的一个小小黑色物品。 那是一个无比精细的玛瑙雕像,是一个正在狩猎的黑豹。"这是一个低层界的妖物为了感谢我的帮助而给我的礼物。" "你帮助过那种妖物?"艾顿实在忍不住要问,因为他非常难以相信一个小小的学徒拥有能力活着和这样强大、难以遇料的生物打交道,更别提什么帮助了。 "无面者——"玛索吉又踢了那尸体一下,"把所有的功劳和这座雕像都抢走了,但是它们都是我的!当然,此地的其它东西都可以给你。我知道大多数上面所附着的魔法,我会告诉你哪些有什么用处。" 艾顿对于自己终于有希望可以活过这恐怖的一天感到庆幸,此刻实在没有心情管这个雕像。他只想要脱离这些蛛网,搞清楚自己的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玛索吉这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年轻黑暗精灵一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你要去哪里?"艾顿问道。 "去找强酸。" "强酸?"艾顿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慌乱,不过他依稀可以猜到玛索吉要做些什么。 "你想要伪装得像,对吧?"玛索吉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否则,就不算什么伪装了嘛。我们应该要好好利用这个蛛网还完好的时候,它可以让你不会随便乱动。" "不要,"艾顿开口抗议,但玛素吉飞快地绕过他,脸上挂着邪恶的微笑。 "这看起来会有点痛苦,然后还会很麻烦,"玛京吉承认道。"你没有家族的后援,在术士学校中也找不到其他的盟友,因为其他的大师也都讨厌无面者。"他拿出十字弓,瞄准艾顿的眼睛,装上另外一枚淬毒的短镖。"也许你〖八零电子书:www.wndzs.com〗宁愿死掉。" "快去拿强酸!"艾顿大喊道。 "为什么?"玛索吉挥舞着十字弓嘲弄他。"你活下去有什么目的吗?不值一提家族的艾顿。迪怫?" "复仇,"艾顿轻蔑他说,他声音中强烈的怒气让玛索吉汗毛直立。"你现在还没有学到,不过你以后会的,我年轻的学生。人的一生中没有比复仇的渴望更强烈的动力了!" 玛索吉放下十字弓,用尊敬,几乎有些恐惧的眼光看着被困在蛛网中的黑暗精灵。不过,稍后这名年轻的学徒才会明了艾顿的决心;因为,艾顿这次又带着渴望的笑容重复了一次,"去把强酸拿过来。" 第7章 迪佛家族 纳邦戴尔时柱四个循环,也就是四天之后,一个发着蓝光的碟子经过蕈类遍植的小径,来到了隽刻着蜘蛛的法尔家族大门。哨兵们从外围的两座尖塔和大院旁的岗哨中监视着这碟子,观察着它漂浮在距地面三尺的空中。几秒钟之后,家族的统治阶层就收到了消息。 "这会是什么?"当子星、玛雅等人会合在上层的阳台上时,布里莎询问武技长札克纳梵道。 "是召唤吗?"札克反问道。"在我们调查之前是不会知道的。"他踏出阳台,轻飘飘地落在大院中。布里莎对玛雅比了个手势,法尔家族最年轻的女儿就随着札克跳了下去。 "上面有着班瑞家族的家徽,"在更靠近了些之后,札克大喊道。 他和玛雅打开了大门,那碟子浮了进来,没有任何具有敌意的举动。 "班瑞家族,"布里莎回头喊着,声音沿着长廊传到了在房间中等待着的锐森和马烈丝主母。 "看起来有人邀请您会面,主母大人。"子星紧张地说。 马烈丝走到阳台上,她的丈夫服从地跟在后面。 "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攻击吗?"布里莎用沉默的手语问道,此时,不管是平民或是贵族,法尔家族的人都有着同样不祥的想法。迪佛家族被灭门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情,此时魔索布莱城的第一主母又递来了邀请卡,实在不能算是巧合。 "每个家族都知道,"马烈丝大声地回答,不认为在家族的势力范围中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证据强烈到足以让执政议会对我们采取行动吗?"她目光锐利地瞪着布里莎,她的双眼在夜视能力的血红和可见光之下的绿色之间交互变换。"这才是我们必须要问的问题。"马烈丝准备踏出阳台,但是布里莎抓住了她厚重的黑色袍子,想要留住她。 "您不会真的想要靠近那样东西吧?"布里莎问道。 马烈丝的回答让更多的人大吃一惊。"当然,"她回答道,"如果班瑞主母想要伤害我的话,她不会公开邀请我。即使是她的力量也没有大到可以忽视城中的规范。" "您确定安全吗?"锐森询问道,话中流露出真正的关忧。如果马烈丝被杀害了,布里莎将会继承主母的位置,锐森怀疑这个长女会需要任何的男人在她身边。即使这个残暴的女性需要一名侍父,锐森也不想要留在那个位置上。他不是布里莎的父亲,甚至年纪也没她大。很明显的,目前法尔家族传父的权力和马烈丝主母的安危有很大的关系。 "你的关怀让我很感动,"马烈丝回答道,心中十分明白丈夫的恐惧。她扯开布里莎的手,在缓缓降落到地面的过程中把弄皱的袍子拉直。布里莎厌恶地摇摇头,挥手示意锐森跟着她回到屋子里面,认为家族的全部成员不应该暴露在不友善的目光之下。 "您想要有人护卫吗?"札克询问正准备坐在碟子上的马烈丝。 "我很确定!只要我一离开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立刻会有人护送我的,"马烈丝回答道。"班瑞主母不会让我在接受了她的邀请之后还暴露于危险中。" "我也同意,"札克说,"但是您想要法尔家族派遣护卫吗?" "如果对方有这个意思,会有两个碟子出现的,"马烈丝斩钉截铁地说。主母开始觉得她四周人的关切有些烦人了。毕竟,她是家族中的主母,她应该是最强、最年长,最睿智的人,不喜欢别人怀疑她的决定。马烈丝对着魔碟说,"执行你的任务,让大家都可以松口气吧!" 札克几乎要因为马烈丝的遣词用字而笑了出来。 "马烈丝。法尔主母,"魔碟中传出一个声音说,"班瑞主母向您问好。您二位已经太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其实从来没有过,"马烈丝对札克比着手语。"那就带我去班瑞家族吧!"马烈丝命令道。"我不想要浪费我的时间和一张魔嘴讲话!" 很明显的,班瑞主母完全预期到马烈丝的不耐烦,因为那魔碟立刻就漂浮出了法尔家族的大院。 札克关上大门,立刻示意手下的士兵开始行动。马烈丝不想要公开的护卫,但是法尔家族的间谍网将会隐密的跟踪魔碟,直到统治家族的雄伟大门。 马烈丝对于有关护卫的猜测是正确的。当魔浮碟一离开法尔家族的势力范围时,二十名全为女性的班瑞家族土兵就从道路两旁的隐蔽物中出现了。她们在受邀的这名主母身边围成了钻石形的防护阵形。在钻石两个尖端的守卫穿着黑色的长袍,背后绣着紫色和红色的蜘蛛:这是高阶祭司的穿着。 "班瑞的亲女儿,"马烈丝大感兴趣地说,因为只有贵族的女儿才能够获得这样的殊荣。第一主母为了确保马烈丝旅途的安全竟然花了这么大的功夫! 当这群人穿越弯曲的街道,走向章类森林之时,沿路的奴隶和黑暗精灵的平民们纷纷慌乱的离开这些人的面前。班瑞的家族的士兵公开配戴着家族的家微,没有人想要为了任阿原因惹恼班瑞。 马烈丝只能难以置信地转动双眼,希望自己在死前能够体会这样的权力。 几分钟之后,当这群人靠近了统治家族的住所时,她又再度忍不住四下打量着。班瑞家族拥有二十座高大雄伟的石笋,每座之间都有优雅华丽的桥梁和城垛相连接。魔法和妖火照耀着数千个不同的雕像和数百名队形严整,服装整齐的守卫。 内圈的建筑更让人吃惊,班瑞家族居住在二十座较小的钟乳石中。它们吊挂在洞穴上,根部隐没在黑暗之中。有些钟乳石和石笋相连成石柱,而其它的则像是矛尖一样垂吊在空中。阳台环绕着这些钟乳石建造,闪着强力的魔法和各种神秘的光源。 魔法也是连结外界石笋之间的围栏,整座宅邸被它们所环绕。 那是一面巨大的蛛网,在外院闪烁着的蓝色光芒中呈现银色的光泽。 有些说这是罗丝女神的赏赐;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的蛛丝,几乎有黑暗。 精灵的手臂那么粗。任何东西碰触到班瑞家族的围栏,即使是最锐利的武器,都只会无助地黏在蛛网上,直到主母授意蛛网将其释放为止。 马烈丝和她的护卫们直直走向围栏一段对称、圆形的区域,刚好介于外围两座最高的塔之间。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大门往外延伸,开始旋转出一个足以让队伍通过的空间。 马烈丝纹风不动,试图让自己外表看起来十分冷静。 几百名好奇的士兵看着这队伍一路走到班瑞家族的主建筑之前。那是一栋闪着紫光的圆顶神堂。平民的士兵离开了队伍,只留下四名高阶祭司护送马烈丝主母入内。 在大门内的景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坛主导了整座神堂中的气势,环绕着祭坛座落着许多留的长凳,一直延伸到圆顶神堂的边缘。这里可以坐——两千名的黑暗精灵还绰绰有余。 多得不可胜数的雕刻和圣像充斥在这个地方,在黑光中隐隐发亮。 在祭坛上方飘浮着一个巨大发光的影像,一个红黑色的幻象不停地在蜘蛛的形象和美丽的黑暗精灵女子之间变换。 "这是贡夫的作品,他是我家族的法师,"班瑞主母猜到马烈丝主母和其它人一样,一定会对这壮丽的幻影印象深刻;于是从座位上对她解释道。"连法师都有他派上用场的地方。" "只要他们能够记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就好了,"马烈丝从现在已经停止的魔浮碟上飘了下来。 "同意,"班瑞主母说。"男性有时实在太自以为是了,特别是法师们!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些日子贡夫能够多待在我身边。你也知道,他被指派为魔索布莱城的法师,每天不是在操纵纳邦德尔时柱,就是在执行什么其它的任务。" 马烈丝只是点点头,不想多说。当然,她当然知道班端的儿子是城中的法师。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也都知道,班瑞的女儿崔尔是学院的主母教长,这个地位之高仅次于任何一个家族的主母。马烈丝毫不怀疑班瑞会在谈话中提到这件事实。 在马烈丝往祭坛跨出一步之前,她最新的护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当马烈丝看清楚这是灵吸怪,又被称做夺心妖的妖物时,忍不住皱起眉头。它将近有六尺高,比马烈丝整整高出一尺,这额外的高度大半都要归功于那颗大脑袋。那颗脑袋有着闪闪发光的黏液,就像是有着白色双目,没有眼珠的大乌贼。 马烈丝立刻恢复了镇定。夺心妖在魔索布莱城中并不少见,谣传有一只灵吸怪甚至和班瑞家族结成了盟友。不过,这些生物比黑暗精灵要更邪恶,智慧更高,因此,他们的出现总会让人忍不住浑身打颤。 "你可以叫他麦希尔,"班瑞主母解释道。"他的名字我们念不出来,他是个朋友。" 在马烈丝主母回答之前,班瑞又加上一句,"当然,麦希尔让我在讨论中占了便宜,而你又不习惯和灵吸怪打交道。"然后,马烈丝难以署信地张大嘴,看着班瑞主母将灵吸怪遣走。 "您可以读我的心!"马烈丝抗议道。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穿透高阶祭司的心灵障壁使用读心术,而这种作法又是黑暗精灵社会中最重的罪名。 "不要乱说!"班瑞主母立刻反驳道。"我必须先向您道歉,马烈丝生母。麦希尔可以读心,即使是最高阶的祭司内心所想的也像在和他聊天一样公开。他是用传心术来沟通的。我可以发誓,我甚至不知道您刚刚没有讲话。" 马烈丝看着那生物离开大堂,接着——走上祭坛的台阶。即使她努力压抑自己不去这样做,但是她依旧不由自主地会抬头观看那不停变换的蜘蛛和黑暗精灵的形象。 "法尔家族还好吧?"班瑞主母问道,语气中带着虚假的礼貌。 "还过得去,"马烈丝回答道,此刻,她对于在交谈中观察对手的行为更感到兴趣。身在祭坛上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不过,毫无疑问的有数十名牧师在神堂的阴影中四下游走,随时注意眼前的情况。 马烈丝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才压抑住自己对班瑞主母的轻蔑。马烈丝将近五百岁,已经算是很老了,但是班瑞主母简直是人瑞中的人瑞。她的双眼曾经看过千年的变换;但是,根据一般的说法,黑暗精灵很少能够活过七百岁,更别提八百岁了。虽然黑暗精灵外貌通常看不出她们的年纪,马烈丝主母就和她一百岁生日的时候一样美丽和活跃,但班瑞主母看起来已经又老又干。她嘴唇附近的皱纹就像是蜘蛛网一样,低垂的眼皮几乎随时都会会在一起。马烈丝认为,班瑞主母早就该死了,但她还是活了下来。 班瑞主母虽然看来早就已经过了颠峰的岁月,但是她还是怀孕了,几周之后就要生产。 即使是在这个方面,班瑞主母也和一般的黑暗精灵大异其趣。 她已经生了二十名的子嗣,比魔索布莱城中的任何人都要多产两倍以上,而且其中还有十五名是女性,个个都是高阶祭司!班瑞的其中十个孩子还比马烈丝要年长! "您手下有多少士兵?"班瑞主母问道,又靠近了些,显示出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三百名,"马烈丝回答道。 "喔,"那名衰老的卓尔精灵感兴趣地说,一根手指放到嘴角。 "我听说总数应该是三百五十吧。" 马烈丝忍不住要皱眉。班瑞在取笑她,提醒她在攻击迪佛家族时所增加的五十名士兵。 "三百名,"马烈丝再强调。 "当然,"班瑞回答道,又躺了回去。 "班瑞家族有一千名士兵吗?"马烈丝问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讨论中看起来比较平等而已。 "我们许多年来都是这个数目。" 马烈丝又再度怀疑这个老怪物为什么还活着。班瑞的某个女儿应该想要获得主母的地位。为什么她们没有联手策划某种阴谋,把班瑞主母给除掉?又或者是她们为什么没有在年长以后,自己独力出击,设法组成自己的家族,就像一般贵族的女儿在渡过五百岁之后一样?只要当她们还在班瑞家族的统治之下,她们的子孙就没有贵族的资格,而会被降成和平民一样的低贱。 "你听说了迪佛家族的下场了吗?"班瑞主母直接问,她和对手一样对这种闲聊感到不耐烦。 "哪个家族?"马烈丝故意反问道。在这个时候,魔索布莱城中没有所谓的迪佛家族。就黑暗精灵的传统而言,这个家族已经消失了,甚至它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 第8章 十六年 班瑞主母咯咯笑了。"当然了,你瞧我都忘了,"她回答道。"您现在是第九家族的主母了。这可是相当光荣的唷。" 马烈丝点点头。"但这可比不上第八家族的主母光荣。" "是的,"班瑞点点头,"但第九家族距离执政议会的席位也不过只有一名之遥。" "那的确是相当的荣耀,"马烈丝回答道。她开始明了班瑞不是只为了嘲弄她,同时也是为了恭喜她,并且鼓励她往更高的荣耀努力。马烈丝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豁然开朗。班瑞是蜘蛛神后最宠爱的凡人。如果她对法尔家族的晋升感到满意,那么罗丝女神也不会例外的。 "可能不会和您所想象的一样荣耀,"班瑞说。"我们只不过是一群爱淌浑水的古老家族,时常会聚在一起想出新的方法去管我们不该管的事情。" "这座城市认同您的统治。" "它有选择吗?"班瑞笑道。"不过,黑暗精灵的所作所为还是由每个家族的主母来管理比较恰当。罗丝女神可不会欣赏任何有太多统治权的执政议会。难道你不认为,如果不是蜘蛛神后的意思,班瑞家族老早就可以一统魔索布莱城了?" 马烈丝不安地在位于上变换着姿势,对于这大胆的言论感到十分惊讶。 "当然,不是现在,"班瑞主母解释道。"现在这年代,这座城市已经大到没有力量可以这样做了。但是很久以前,甚至在你出生以前,班瑞家族要做到这件事可不会觉得太过困难。但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她很高兴可以看到家族间彼此对抗,求取平衡,而在有需要的时候又可以并肩作战。"她暂停片刻,嘴角浮出笑容。"而且他们也都准备好去吞食那些不再为神后所宠爱的家族。" 马烈丝注意到,这是另外一次提及迪佛家族的对话,这次直接和蜘蛛神后的喜好有所关连。马烈丝终于将她愤怒的防御解除,最后才发现,其实和班瑞主母整整两个小时的交谈相当有趣。 不过,当马烈隆乘坐着魔浮碟通过魔索布莱城中最雄伟的建筑时,她脸上并没有笑容。面对这么公开的力量展示,她无法忘记班瑞主母召唤她来其实有两个目的:私下恭喜她这场完美的阴谋,另外,也提醒她不要野心太大。 维尔娜花了五年漫长的时间,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耗在子安这个小婴儿身上。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这段时间不只是养育婴儿成人,同时也要灌输他所有的行为规范。这个孩子必须要学习基本的动作和语言技巧,如同所有的智慧生物一样;但是,卓尔精灵的孩子还必须接受维系这个混饨社会的各种戒律的煎熬。 在子安这种男孩的情况中,维尔娜必须花费无数的时间不停提醒他远比黑暗精灵女性低下的地位。由于子安童年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花在这间神堂中,所以除了一同礼拜的时间之外,他见不到其它的男性。即使当所有人都集合起来进行邪异的仪式时,子安也只能站在维尔娜的身边,听话地看着地面。 当子安年纪大到足以听懂命令的时候,维尔娜的工作份量就减轻了。不过,她依旧必须花费许多的时间教导她年轻的弟弟,目前他们正在针对手语中所牵涉到的精细面部表情、手部动作和身体语言做深入的研究。不过!她最常做的还是指使子安去清扫那永远扫不完的圆顶神堂。它大概只有班瑞家族雄伟神堂的五分之一大小,不过,这就足以挤进法尔家族所有的人,还空出一百多个位置来。 维尔娜想,现在养母的这个职位还不算太差,不过她总是希望能够挪出更多的时间进行研究。如果马烈丝主母将养育小孩的任务指派给玛雅,维尔娜现在早就已经成了高阶祭司。而维尔娜现在依旧必须在子安的身上花费另外五年的时间,玛雅甚至有可能比她还要早晋升高阶祭司! 维尔娜把这个可能性赶出脑海。她可没这个资格担心这样的问题。只要再短短几年的时间,她就可以解脱养母的这个任务。在十岁左右,子安就会正式的成为家族的王子见习生,服侍家族中的所有人。只要她的成绩没有让马烈丝主母失望,维尔娜知道她会获得补偿的。 "上墙,"维尔娜指示道。"清扫那座雕像。"她指着一座距离地面大约二十尺的裸女雕像。年幼的子安看着它,感到十分疑惑。他没有办法站在安全的立足点上擦干净那雕像。子安知道抗命的巨大代价,即使是迟疑也会受到惩罚。因此他立刻伸出手,开始寻找第一个立足点。 "不是这样!"维尔娜微愠地说。 "要怎么做?"子安大胆地询问,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姐姐在暗示些什么。 "想像你飘浮到那座石像旁,"维尔娜解释道。 子安的小脸因为困惑而皱成一团。 "你是法尔家族的贵族!"维尔娜对他大吼。"至少你有一天会获得这个资格。在你的颈袋中有一枚家徽,那是个拥有强大魔力的物品。"维尔娜依旧不太确定子安是否准备好接受这样的考验;浮空术是黑暗精灵天赋魔力中较为高深的能力,比用妖火照亮物体或是召唤黑暗结界要困难多了。法尔家的家徽可以增强黑暗精灵的天赋能力,这能力是只有在黑暗精灵成熟之后才会浮现的。虽然大部分的黑暗精灵可以召唤魔力一天漂浮起来一两次,但法尔家族的贵族借着家徽的帮助,却可以不停重复这样做。 在一般的情况下,维尔娜绝对不会让低于十岁的黑暗精灵尝试这样的举动,但是这个小孩在过去的数年中展现出了许多让人咋舌的潜力;而且维尔娜也看不出来单纯的尝试会有什么伤害。"你只需要站在雕像前面,"维尔娜解释道,"想像自己漂浮起来即可。" 子安抬头看着那女性的雕像,让自己正好站在那张轮廓深刻的面孔之前。他一只手握住颈袋,试着让自己取得和家徽共鸣的默契。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徽章似乎拥有某种力量,但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直觉。现在子安已经有确实的证据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懂法的波动。 一连串的深呼吸让这名年幼黑暗精灵的脑中没有了杂念。他驱走了房间中其他事物的影像;他只能看到那雕像,也就是他的目的地。他感觉到自己慢慢变轻,脚跟提了起来;然后他用脚尖站着,一点重量也感觉不到。子安回头看着维尔娜,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他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愚蠢的男性!"维尔娜怒目道。"再试一次!如果有必要,一千次你也得给我试!"她将手伸向腰间的蛇首鞭。"如果你失败了……" 子安移开视线,咒骂自己。他自己的大意让法术失败了。现在,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也不再害怕被鞭打了。他再度将意志集中在雕像上,让魔法能量在体内慢慢累积。 维尔娜也知道子安最后一定会成功。他天资聪颖,意志坚强,比维尔娜所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强韧;连法尔家族的其它女性都比不上。这孩子也很顽固,子安不会让这魔法把他击败的。她知道,只要有可能他将会一直站到饿昏为止。 维尔娜看着他经历一连串的小成功和失败,最后一次的尝试让子安从将近十尺高的地方摔落下来。维尔娜忍不住畏缩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否受了重伤。不过,不管伤势如何,子安还是哼也不哼地就继续回到位置上,重新开始集中精神。 "他太年轻了,"维尔娜身后传来一个评论的声音。她在位子上扭过头,看见布里莎站在背后,脸上依旧挂着恶狠狠的表情。 "也许吧,"维尔娜回答道,"但是如果不让他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 "当他失败的时候给他一鞭,"布里莎建议道,边把腰间那柄六头的武器抽了出来。她爱怜地看着那鞭子,仿佛那是某种宠物,同时还让蛇首在她的腰间和脸上爬来爬去。"给他点灵感。" "把它拿开,"维尔娜气冲冲地说。"子安是我负责教导的,我不需要你帮忙!" "你应该注意自己和高阶祭司说话的口气,"布里莎警告道。所有的蛇首都是她意志的延伸,立刻杀气腾腾地朝向维尔娜。 "你最好也小心一点,马烈丝生母会注意到你是怎么样干扰我的,"维尔娜很快地回答。 一提到马烈丝主母,布里莎立刻就将鞭子拿开了。"你的工作," 她嘲弄他说。"你对这家伙太心软了。男孩应该是被训练的动物,我们必须要教导他们的地位。"意识到维尔娜的威胁其实不是开玩笑的,姐姐立刻转身离开。 维尔娜就给布里莎一个下台阶,让她不会太失面子。养母接着回头看着子安,他依旧努力的试着碰触到雕像。"够了!"她意识到这孩子已经累了,连脚都不太抬得起来,于是她下令道。 "我做得到!"子安对她大喊。 维尔娜喜欢他的决心,却讨厌他的语气。也许布里莎说的话还算正确。维尔娜把蛇首鞭从腰间解了下来。一点小小的灵感应该可以持续很久吧。 维尔娜第二天坐在神堂里,看着子安认真地擦拭着那裸体的女性雕像。今天他第一次尝试就浮起了二十尺高。 当子安没有转过头来,因为这次的成功而露出微笑时,维尔娜实在忍不住有些失望。她现在看着他飘浮在空中,拿着刷子的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她看得更清楚的是弟弟背上的伤痕,这是他们激发灵感的讨论所留下的痕迹。在红外线的视线之下,那些鞭痕清晰可见;因为原先具有绝缘作用的外皮被撕扯掉,露出底下温暖的肌肤来。 维尔娜明白体罚小孩的好处,特别是针对那些男孩。只有极少数的男性黑暗精灵胆敢对女性亮出武器,除非这是另外一名女性的命令。"我们到底会失去多少?"维尔娜不假思索地说。"像子安这样的小孩本来到底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物?" 当她听见自己竟然把想法说出口时,连忙把这亵渎的思绪赶出脑海。她渴望成为蜘蛛神后,冷血罗丝的祭司。这样的想法和那地位可不相配。她恼怒地瞪了弟弟一眼,把自己的罪恶感怪到他身上,边又拿出了她的刑具。 今天她又必须再度惩罚子安,因为他竟然让她兴起了这样亵渎的念头。 这样的关系又继续了五年,子安不停地清理法尔家族的神堂,同时学习黑暗精灵社会中的规范。除了女性在社会中的绝对地位之外(这个课程一向是用邪恶的蛇首鞭来作为辅助教具的);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有关地表精灵,也就是所谓妖精的课程了。邪恶的帝国通常会让以敌人的仇恨来让自身团结,而历史上没有比黑暗精灵更擅长这种事情的种族了。从卓尔精灵会听话的第一天起,孩子们就学会必须将生命中所有的错误怪罪到地表精灵身上。 每当维尔娜长鞭的毒牙撕扯着子安的血肉时,他就祈求妖精们通通死光灭绝。经过刻意灌输的恨意通常很难用理性来判断的。 子安迅速地回应主母的召唤,赶到她的身边,不需要布里莎的鞭子来催促他。他实在太常感受到这武器刺骨的疼痛了!子安不敢对凶暴的姐姐有任何复仇的念头。在他所受过的所有教训中,他对殴打她或是任何一个女性的后果都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种情绪让他害怕得根本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当他走入神堂中黑暗的谒见室时,马烈丝问道。 "不知道,主母大人,"子安回答道,下意识地注视着自己的脚趾。当他注意到自己永远不变的脚趾头时,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口气。生命中应该有比灰白色的石头和十根扭动的脚趾要精彩多的事情。 他把一只脚偷拔出短靴,在红外线的视线下,体热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而子安的身手矫健到足以在一开始的痕迹消失之前画出简单的图画。 "十六年了,"马烈丝主母对他说。"你已经呼吸了魔索布莱城的空气有十六年之久。你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子安没有反应,因为他看不出来这段宣告有什么重美的。他的生命只是一段永恒不变的例行步骤。一天,十六年,这之间有什么差别?如果母亲认为他过去的这段岁月非常重要,那么子安简直不敢想像以后十年会是什么样子。 第9章 次子 他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幅图画:一名肩膀浑圆的黑暗精灵,也就是布里莎;屁股被一只非常巨大的毒蛇紧紧地咬住。 "看着我,"马烈丝主母命令道。 子安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的天性是自然而然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但布里莎毫不迟疑地把他的这种本能打到九霄云外。王子见习生的地位就是最低下的仆人,他唯一能够直视的就只有跑过地面的诸多低贱生物,当然,蜘蛛是个例外。每当有蜘蛛爬过他的视线时,他就必须把目光移开。因为蜘蛛对于王子见习生来说实在太高贵了,不能让他糟蹋。 "看着我,"马烈丝再度说,语调中隐含着极度的不耐烦。子安曾经看过这种怒气的爆发,这股不可思议的强大怒气摧毁了一切挡路的事物。当母亲生气的时候,即使是无比骄傲、自大、暴躁的布里莎也会躲起来。 子安强迫自己的目光往上移,沿着母亲袍子上熟悉的蜘蛛花纹往上看,随时有被一巴掌打在脑袋上的准备;或者是鞭子打在背上的感觉,因为布里莎就在他背后。 接着他看到了她,伟大的马烈丝。法尔主母,她的双眼发着红光,但面孔却保持着冷静,而不是愤怒的高热状态。子安依旧保持警觉,随时预期会受到严重的处罚。 "你担任王子见习生的时间已经结束了,"马烈丝解释道。"根据传统,你已经正式成为法尔家族的次子……" 子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回地板。 "看着我!"她的母亲突然暴怒道。 子安害怕地把目光转回到她的脸上,那张睑在夜视能力的目光之下闪着高温的白光。他从眼角可以看见马烈丝挥舞的手臂,不过他并没有愚蠢到伸手去阻挡对方。然后他就倒在地板上,面颊肿了起来。 即使在跌落到地面的过程中,子安依旧警醒的将目光锁定在马烈丝生母脸上。 "你不再是个仆人了!"主母暴吼道。"你继续这样下去会让我们的家族丢脸的。"她抓住子安的喉咙,粗鲁地将他拉起来。 "如果你让法尔家族丢脸,"她的面孔距离他不过几寸,说道,"我会用针刺进你那紫色的双眸!" 子安的眼睛连眨也不眨。在维尔娜的任务结束之后的六年间,他服务的对象是整个家族;所以,他明了马烈丝主母的威胁底下所蕴含的真正力量。虽然,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母亲,但子安毫不怀疑她会很乐意地将针刺进他的双眼。 "这个家伙与众不同,"维尔娜说,"差别可不只是在他双眼的颜色而已。" "那么是在什么地方呢?"札克纳梵问道,试着让自己的好奇心保持在职业的水准。扎克一向比较喜欢维尔娜,但她最近获得了高阶祭司的地位,从那以后她的态度就变得太过积极。 维尔娜放慢了脚步,因为通往神堂的门已经出现在眼前。"这很难说清楚,"她承认道。"子安和我所碰到的任何男孩一样的聪明,他五岁就可以施展浮空术。但是,在他成为王子见习生之后,我们花了好几个礼拜的时间去惩罚他,才让他学会把目光保持在地板上;仿佛这样的动作自然而然和他的天性相违背。" 札克纳梵停下脚步,让维尔娜走到他前方。"自然?"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考虑着维尔娜的观察所显示的可能性。也许这对于一般的黑暗精灵来说不寻常,但是这是札克纳梵期待——也暗自希望——自己的血脉会展现出来的行为。 他在维尔娜之前走近了那个黑暗的谒见室。马烈丝如同往常一样,坐在蜘蛛圣像顶端的王座中;不过,虽然整个家族的人都出席了,但此处的椅子反而全部被收了起来。札克意识到,这是次正式的会议,照传统,只有主母才有资格享有座位的特权。 "马烈丝主母,"维尔娜用最尊敬的口吻说。"依您的指示,我将札克纳梵带到你的面前了。" 札克走到维尔娜身边,以目光向马烈丝致意;但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上身精赤,站在主母身边的子安。 马烈丝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示意拿着家传魔斗篷的布里莎继续下去。 布里莎吟唱了适当的咒语,将染着紫色和红色条纹的黑色斗篷披上子安的肩膀;少年的面孔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您好,札克纳梵。法尔,"子安诚恳地说,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马烈丝主母没有准许他开口说话;他甚至没有询问她的思准! "我是子安,法尔家族的次子,不再是王子见习生了。我现在可以看着你的脸,不再只能看着你的靴子了。母亲眼我这样说的。"当子安抬头看见马烈丝主母暴怒的表情时,笑容立刻消失了。 维尔娜仿佛被石化一样全身不能动弹,嘴已合不拢,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札克也吃了一惊,但反应却完全不同。他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嘴唇捏着,阻止微笑爬上嘴角,最后无可避免的开始捧腹大笑。札克不记得上次看到生母的脸气成这么亮是什么时候了。 布里莎和平常一样,站在马烈丝背后的位置,笨手笨脚地掏着鞭子。即使她明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弟弟出人意表的奇招还是让她不知所措。 札克知道,这真是非常少见的情形。通常,在找到理由之后,马烈丝的长女在执行惩罚时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子安依旧站在主母的身边,但他悄悄地溜远了一步,僵直地站着,忍不住咬着下唇。不过,扎克看得出来,精灵少年的眼中依旧带着笑意。子安的不拘小节并不只是因为年轻、缺乏经验的疏忽。 武技长跨出一大步,试图将主母的注意力从子安的身上转移开来。"次子?"他假装吃惊地问道,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子安的自豪,一方面是为了吸引马烈丝的注意力。"那么,现在也到了你接受训练的时候了。" 十分少见的,马烈丝竟然让怒气平息下来。"你只会负责最基础的,札克纳梵。如果子安要取代诸梵的地位;他在学院中的归属就必须是卫士学校。所以他大多数的训练和指导都必须落在锐森身上,虽然他的魔法能力和知识十分有限,但我们也别无选择。" "您确定魔法是他的专长吗,主母大人?"札克反应迅速地问。 "他看起来很聪明,"马烈丝回答道。她愤怒的瞪了子安一眼。 "至少有些时候是这样的。维尔娜回报过他的天赋能力进步得超乎异常。况且,我们的家族需要一名新的法师。"马烈丝想起班瑞主母对于担任城中法师的儿子的骄傲,下意识地大吼起来。在马烈丝主母上次和魔索布莱城的第一主母会面之后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六年,但是她从未忘记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术士学校是个很合理的选择。" 札克从颈袋中掏出了一枚扁平的硬币,轻轻一弹,让它在半空中旋转,并且飞快地将它抓住。"我们可以测验看看吗?"他问道。 "随你便,"马烈丝对于札克想要证明她的错误并不感到讶异。 札克瞧不起魔法,宁愿握着刀柄也不愿碰触发出闪电的水晶杖。 扎克走到子安面前,并且将硬币交给他,"把它弹起来。" 子安耸耸肩,不知道这段母亲和武技长之间的对话到底代表什么意思。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听懂自己将来到底会走上什么道路,或者这术士学校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在意地耸耸肩,将硬币塞入拇指和食指之间,并且拇指将硬币弹到空中,轻松地接住了它。接着他把硬币还给札克,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仿佛在质疑这么简单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武技长并没有接下硬币,只是从颈袋中掏出了另外枚硬币。"试着用两只手,"他把硬币递给子安道。 子安再度耸耸肩,轻松地将硬币弹起,并且再度接住它们。 札克转过头看着马烈丝主母。任何一名黑暗精灵都可以做得到,但是眼前的年轻人流畅、轻松的动作让人看来赏心悦目。札克用眼角注意着主母,又掏出了两枚硬币。一每只了一堆两枚,一次把四枚都丢上去,"他对子安说。 四枚硬币弹入空中。四枚硬币随后也被接住。子安全身只有手臂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双巧手,"扎克对马烈丝说。"这孩子是个战士的料。他属于格斗武塔。" "我曾经看过法师做到这样的事情,"马烈丝不屑地说,爱惹麻烦的武技长脸上露出的胜利表情让她非常不悦。札克曾经是马烈丝的丈夫,在让位之后也常常是她床第之间的入幕之宾。他的技巧和敏捷的反应并不只限于武器这一方面。虽然札克纳梵带给她许多欢愉,马烈丝也因此饶了他不少次的性命,但相对的也让她头痛不已。 他是魔索布莱城武艺最高强的武技长,这是马烈丝无法忽视的另外一个事实;但是他对于蜘蛛神后的轻蔑,甚至是仇视的情感常常会让法尔家族陷入麻烦。 札克又再递给子安两枚硬币。子安觉得这游戏十分好玩,毫不迟疑的让它们飞入空中。六枚硬币弹入空中,六枚硬币落了下来,每只手中握着和原来的一样的三枚硬币,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双巧手,"札克再度强调道。马烈丝生母示意他继续下去,无法忽视这儿优雅动作所代表的惊人反射神经。 "你可以再做一次吗?"札克要求子安。 子安两只手分别开始动作,很快地就把硬币堆好,准备动作。 扎克示意他暂停下来,再掏出四枚硬币,让两边各变成五枚硬币。札克暂停片刻,观察年轻精灵意志集中的表情(同时也让自己的手多放在硬币上一段时间,好让它的温度增高,让子安在黑暗之中可以清楚看见它们的形体)。 "把它们全部接住,法尔家族的次子,"他认真地说。"把它们全都接住,否则你就会进入卫士学校,学习魔法的地方。这可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子安依旧只大概明白札克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可以从武技长认真的表情中看出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然后将硬币全部弹出去。他很快地分辨出它们的温度,专注在每一枚硬币上。头两枚毫无意外的落在他手心,但子安从其它硬币的轨迹中看出来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子安加闪电般的反射神经立刻开始运作,在原地转了一圈,双手如疾电般的在空中挥舞,变成一道模糊的影像。接着他突然停止不动,但直地站在札克面前。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札克和马烈丝主母交换着眼神,彼此都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安对着札克伸出手,缓缓地张开,孩子气的脸上露出渐渐扩散的自信笑容。 每只手中都有五枚硬币。 札克呼了一口气。即使是他,身为家族的武技长,也花了十几次的练习才成功地接到十枚硬币。他走向马烈丝主母。 "双巧手,"他第三次说。"他是名战士,而且我也没有多的硬币了。" "他能够接到多少枚硬币?"马烈丝有些克制不住地追问道。 "我们可以堆多少枚?"札克纳梵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马烈丝主母大声笑出来,缓缓地摇摇头。她自己想要让子安取代诺梵身为家族法师的地位;但是,她手下顽固的武技长如同以往一样改变了她的计划。"很好,札克纳梵,"她承认自己的失败。"次子是个战士的料。" 札克点点头,开始走向子安。 "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法尔家族的武技长,"马烈丝主母对着札克的背后说。她的讥讽让札克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 "有这样的身手,"马烈丝主母靠着她一贯的厚颜无耻再度抢回上风,"还会做不到吗?" 锐森,目前家族的诗父不安地变换着姿势。他知道,连法尔家族的奴隶们都明白,这家伙不是他的孩子。 "三个房间?"当子安和札克进入法尔家族最南边的巨大练功房时,他忍不住问道。多彩的魔光球间隔着定的距离安放在这挑高的房间中,让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中。这个练功房只有三个门:东人的是通往外面的房间,连接着家族的阳台;另外一个就在南边墙上,子安的正对面,通往建筑中的最后个房间。那扇通往走廊的门,光从和克锁上的层层大锁看来,子安就知道这条路不太常用。 "只有一个房间,"札克更正他。 "但是有另外两扇门,"子安推断道,看着房间中的摆设。"都没有锁。" "啊,"札克纠正道,"它们的锁是由每个人对此处的常识所打造的。"子安似乎慢慢开始理解了。"那扇门,"扎克指着南方说,"通往我的房间。你可不会想要让我抓到你待在里面。另外一扇门是通往战棋室,只有战争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那么也许我会邀请你和我一起过去。不过,那天恐怕还要好几年才会到来;所以,在那之前把这个巨大的房间——"他将手挥了个大圆——"就当作你的象吧。" 第10章 马烈丝主母 子安四下打量着,并没有被吓到。他大胆地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将这样的对待和王子见习生的生涯一起抛弃。不过,眼前的情况,把他甚至带回了一开始那十年岁月中,让他感觉好像又和维尔娜回到了神堂中。这间房间甚至没有家族的神堂那么大,对于这个精力旺盛的精灵来说也赚太小了。他的下个问题是皱着眉头低吼出来的。 "我要睡在哪里?" "你的家,"札克若无其事地说。 "我要在哪里吃饭?" "你的家。" 子安的眼睛眯成一线,脸上的温度节节升高,在红外线的视线之下开始发亮。"我要在哪里…"他顽固地说,内心暗自下定决心要推翻武技长的逻辑。 "你的家,"在子安来得及说完之前,札克就用同样的语调和音量回答了他的问题。 子安双脚站稳,双手交叉在胸前。"这听起来很糟,"他低吼道。 "真希望对你来说不会这样,"札克也低吼回去。 "这有什么意义?"子安开口道"你让我离开母亲身边——" "你必须称呼她为马烈丝主母"札克警告道"你永远都得叫她马烈丝主母。" "从我母亲——" 札克的下一个行动不是用言语纠正他,而是用紧握的拳头一挥。 子安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才醒过来。 "第一课,"札克随意的靠在几尺之外的墙上。"是为你自己好。 你最好一直称呼她为马烈丝主母。" 子安翻过身,想要用手肘撑起来,但很快就发现脑袋一离开地板就无族地转。札克抓住他,一把将他抱起来。 "这比接硬币难多了吧,"武技长解释道。 "什么?" "挡住别人的攻击。" "什么攻击?" "同意吧,你这个顽固的孩子。" "我是次子!!"子安纠正道,他的声音又再度化成低吼,双手坚定地回到胸前。 札克的手又再度紧握成拳,子安可没有粗心到忽略这个动作。 "你想要再睡一觉吗?"武技长冷静地问。 "家族的次子其实也是小孩子,"子安聪明地妥协了。 札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看来这会很有趣。"你也许会觉得待在这里的时间很快乐,"他领着子安来到一个又长、又厚、装饰多彩(不过大多数的颜色都十分灰暗)的帘幕前。"但是你必须先学会控制你那张贱嘴。"札克猛力一拉,让帘幕飘落下来,露出了子安所看过最惊人的武器陈列(许多比他年长的精灵也没看过这么多样的武器)。各种样式的长柄武器、剑、斧头、锤子以及许多子安想象不到,甚至想像十到的武器都陈列在那精致的武器挂架上。 "检查看看,"札克告诉他。"花时间好好事受一下。看看哪种武器最适用,照着你的想法来选择。在我们完成训练之后,你会学着把每样武器都当作自己最信任的伙伴。" 子安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每一样武器和它们所可能带来的乐趣。在他短暂的这辈子中,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无聊。 现在,看起来子安似乎已经找到了对抗这敌人的武器。 札克走向自己的房间,认为这刚开始接触武器的笨拙时刻应该让他自己独处。 不过,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武技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年轻的子安。子安正缓缓地挥舞着一柄又长又重的戟,那武器的高度几乎比他高上两倍。尽管子安花费全部的力量试图控制这柄武器,但它的惯性还是让他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地弯向地面。 札克听见自己咯咯的笑声,但这笑声只是提醒了自己残酷的事实。他必须训练子安成为战士,就如同之前的几千名黑暗精灵一样。他必须让他准备好面对学院的试炼,以及质索布莱城中危险的生活。他必须要把子安训练成杀手。 这样的课程和这个年轻人的天性根本是背道而驰啊!札克暗地里想。子安太爱笑了;他冷酷地将刀剑刺进另外一个生物心脏的景象让札克纳梵觉得反胃。不过,这就是黑暗精灵的生活模式,札克过去四百年中都无法抗拒的铁律。扎克把目光从把玩着武器的子安身上移开,孤单走入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他们一开始都像这样吗?"他在空旷的房间中自问。"所有黑暗精灵的孩子都拥有这种无辜、单纯、不受污染的笑容滩道这样的笑容无一幸免,都无法在我们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来?"札克走向小书桌,准备将遮住发光陶瓷球的布掀开来,照亮这房间。但是,子安看见武器欣喜的景象拒绝从他的脑中消失,他改变主意走向门对面的那张大床。 "或者,子安。法尔,你会和他们都不一样?"他躺在松软的床上,继续道。"如果你这么与众不同,那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血统,因为我的血脉在你的身体内流动吗?还是因为你和养母共处的那段时间?" 札克举手遮住双眼,考虑着这许多的问题。他最后终于决定,子安和其它人都不一样,但是他不知道该感谢维尔娜,还是感谢自己。 一段时间之后,他陷入沉睡。但是这并没有让武技长获得多少的安慰。一个熟悉的梦境出现了,一段永远不会消退的生动记忆。 [文、]札克纳梵再度听见迪佛家族孩童的凄厉叫声,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社垩登家族士兵毫不留情地砍杀他们。 [人、]"他和其它人不一样!"札克从床上弹了起来,哭喊着。他擦去脸上的冷汗。 [书、]"他和其它人不一样。"他必须要这样相信。 [屋、]"你真的要试吗?"玛索吉询问道,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优越感和难以置信的语气。 艾顿邪异的目光转向眼前的学生。 "把你的气出在别的地方,无面者,"玛索吉躲开导师疤痕遍的面孔。"可不是我害你丧气的喔!我问这个问题是很合理的。" "你已经学习魔法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艾顿回应道。"但是你依旧害怕在术上学校的大师身边探索冥界?!" "如果你真的是名大师,我也不会害怕,"玛索吉大胆地说。 艾顿不理对方的评论,就和过去十六年这个赫奈特家的家伙晓叨的时候一样置之不理。玛京吉是艾顿和外界的唯一牵连,玛索吉背后有一个势力强大的家族,而艾顿只有玛索吉。 他们走进艾顿屋子最上层的房间。那里只有一根蜡烛,光芒被整间房间中灰暗的挂毯和黑色的石砖及地毯给整个吸收过去。艾顿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一本厚重的书放在面前。 "这个法术最好让牧师来施展,"玛索吉坐在没有脸孔的老师面前,抗议道"法师控制低层界,但亡者最好还是给牧师来管。" 艾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皱眉瞪了玛索吉一眼,扭曲的面孔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得歪曲变形。"看起来我没有听话的牧师可以用," 无面者讽刺地解释道。还是说你要再找另外一个第九层地狱的妖物来帮忙?" 玛索吉靠回椅子上,无助而且同情地摇摇头。艾顿说得有道理。 一年以前,无面者召唤来一只冰魔,想要寻求答案。这个邪恶的家伙把整个房间冰冻起来,温度低到在红外线光谱下黑得发亮,还打破了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炼金术器材。如果玛索吉没有召唤来那只魔豹来诱开冰魔的注意力,恐怕他和艾顿都没办法活着逃出那房间。 "好吧,"玛索吉只好妥协道,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叫出你的幽灵,尽管问你的问题吧。" 艾顿并没有忽略玛索吉袍子不由自主的一阵抖动。他瞪着那学生片刻,又回去继续施法的准备。 随着艾顿施法的准备慢慢完成,玛索吉的手也下意识地伸向口袋,握着和艾顿获取无面者身份同一天取得的玛瑙猎豹雕像。这个小小的雕像上面附着一个强力的咒文,可以让持有者召唤一只强壮的猪豹。玛索吉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使用这雕像,因为他不清楚这咒文的限制和潜在的危险。"只有在别无选择的时候。"玛索吉提着这样东西,静静地提醒自己。真奇怪,为什么每次和艾顿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别无选择呢?学徒忍不住要想。 艾顿虽然表面看起来十分勇敢,但他内心其实和马索吉一样担心。亡者的灵魂虽然不会和冥界的妖物一样拥有强大的破坏力;但是,在他们受尽折磨的日子里,他们可能更为残酷、更为狡诈。 不过,艾顿还是需要答案。在过去的十五年中,艾顿透过了所有可能的管道,询问过大师和学生们一切有关迪佛家族被灭门的消息;当然,都是利用迂回的方式。许多人知道那晚的谣传,有些人甚至对当晚敌对家族所使用的战术知之甚详。 不过,没有人会指明是那个家族的手。在魔索布莱城中,即使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实,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之下,没有人会指名道姓地说出是那个家族下的干。如果有如山的铁证可以逼迫执政议会采取行动,执行他们残酷的正义,那么动手的家族就被消灭了。 但是在对迪佛家族这样成功的攻击之下,指控对方的人可能反而会受到蛇鞭毫不留情的惩罚。 "不要造成众人的尴尬",也许是黑暗精灵城市中比任何形式的荣誉都要重要的指导原则,他们的正义与公理,都是照着这样的规范在运作的。 艾顿现在只好用其它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开始他试着向冥界寻求答案,而冰魔给他带来了毁灭性的结局。现在,艾顿手中拥有一样可以结束他挫折的东西:那是一本由地表的法师所撰写的秘法。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只有罗丝女神的牧师可以和亡者的领域打交道。 艾顿从术士学校的图书馆中找到这本书,并且,他相信自己已经翻译了足够的内容,可以进行一次和灵界的沟通。 他揉着双手,小心地打开做好记号的那一页,再把那段咒文读了最后一次。"你准备好了吗?"他问玛索吉说。 "没有。" 艾顿不管那家伙永无止尽的冷嘲热讽,将手平放在桌上。他慢慢地陷入最深沉的祈祷冥想状态中。 "费。阴拿……"他一不小心发错了音,只好停下来清清喉咙。虽然玛索吉没有仔细地研读那段咒语,但是他也听得出其中的错误。 "费。阴暖德。敌冥……"另外一次暂停。 "天哪,"玛索吉压低声音抱怨道。 艾顿的眼睛圆睁,瞪着那恼人的学生。"这是翻译,"他皱眉道。 "是从人类法师的奇怪语言翻译过来的!" "垃圾,"玛索吉不屑地说。 "我面前摆着的是地表世界中一名法师的专用法术书,"艾顿耐心地说。"根据那名把法术书偷出来,卖给我们的半兽人保证这是一名法师的。"他恢复镇定,摇摇秀掉的脑袋,试图回到原先的冥想状态。 "一个单纯、愚蠢的半兽人可以从法师手上偷走法术书,"玛索吉轻蔑地覆颂,让这夸张的描述说明自身的荒唐之处。 "那法师已经死了!"艾顿大吼道。"这本书是真的!" "是谁翻译的?"玛索吉冷静地回答。 艾顿拒绝再和他争辩。他不理马索吉脸上促狭的表情,再度开始吟唱咒语。 "费。阴暖德。敌冥。敌苏。敌卡。" 第11章 防御不对 玛索吉无聊得快要昏倒,正试着复习刚上的课程,希望自己的笑声不会干扰到艾顿。他一点也不认为艾顿的尝试会成功,但是他可不想要打断这白痴出洋相的机会,免得要从头再听一遍那奇怪的咒语。 一段时间之后,当玛索吉听见艾顿兴奋的低语:"吉娜菲主母?" 他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所发生的情况。 的确,一阵不寻常的绿烟出现在蜡烛的火焰上,慢慢成形。 "吉娜菲主母!"当召唤术完成之后,艾顿惊讶地低呼。漂浮在他面前的影像毫无疑问的就是他死去母亲的面孔。 那灵魂扫视着房间,十分迷惑地问道。"你是谁?"它缓慢地说。 "我是艾顿。艾顿。迪佛,您的儿子。" "儿子?"那灵魂问道。 "我不记得有这么丑陋的儿子。" "这是伪装,"艾顿飞快地回答,回头看着玛索吉,预料他会照惯例发出讪笑声。如果玛索吉在这之前对他有所怀疑,那他现在流露的则是完全不同的尊敬。 艾顿微笑着继续道,"只是种伪装,这样我才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城中行走,向我们的敌人复仇!" "什么城市?" "当然是魔索布莱城。" 那灵魂看来依旧无法理解。 "您是吉娜菲吗?"艾顿追问道。"吉娜菲。迪佛主母?" 灵魂的面孔扭曲成一团,考虑着这问题。"我想……我曾经是。" "魔索布莱城的第四家族,迪佛家族的主母,"艾顿提示道,显得更为兴奋。"罗丝女神的高阶祭司。" 一提到蜘蛛神后的圣名,让那灵魂豁然开朗。"喔,不要!"它畏缩地说。吉娜菲现在记得了。"你不应该这样做的,我丑陋的儿子!" "这只不过是个伪装而已,"艾顿插嘴道。 "我得要离开你了,"吉娜菲的灵魂紧张地四下打量,继续说道。 "你必须赶快释放我!" "但是我需要从你那边知道一些消息,吉娜菲主母。" "不要这样叫我!"那灵魂尖叫道。"你不明白!罗丝女神对我……" "若上麻烦了。"玛索吉心不在焉地说,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我只要一个答案!"艾顿追问道,拒绝让另外一次获知敌人姓名的机会就这样从手中溜走。 "快点!"那灵魂尖叫着。 "告诉我摧毁迪佛家族的敌人。" "敌人?"吉娜菲思索着。"是的,我还记得那邪恶的一晚。就是——" 蜡烛的火焰开始摇动变形,让吉娜菲的影像扭曲,最后句话变成模糊不清的呓语。 艾顿猛然站了起来。"不行!"他大吼道。"你定要告诉我!我们的敌人有哪些人?" "你要把我算做一个吗?"那影像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声。这声音中所隐含的力量让艾顿瞬间血色全无。那影像开始扭曲变化,成为某种比艾顿的面孔还要丑陋的东西。那是在凡间从没有人经历过的恐怖。 当然,艾顿不是牧师,所以除了男性所能够学到的浅薄知识之外!他从来没有深入研究过黑暗精灵的宗教。不过,他依旧知道现在漂浮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怪物;因为它看起来像是一段不断融化、黍稠的蜡条:这是蜡融妖,罗丝女神的侍女。 "你胆敢打搅吉娜菲所受的折磨?"蜡融妖咆哮道。 "该死!"玛索吉低声说,缓缓地钻进黑色的桌布下。即使像他这样不相信无面者,也万万想不到这个烂脸的家伙会意上这么大的麻烦。 "但是……"艾顿结巴地说。 "再也不准插手魔域,软弱的法师!"蜡融妖怒吼道。 "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深渊魔域,"艾顿虚弱地抗议。"我只是想要——" "和吉娜菲谈话!"蜡融妖大喊着。"罗丝女神亡故的女祭司。你想她的灵魂会到哪里去?愚蠢的男性!难道是在奥林帕斯,和那些地表精灵的伪神一起享清福?" "我不这样想……" "你有动脑想过吗?"蜡融妖低吼道。 "没有。"玛索吉偷偷地回答,小心地尽量远离这个妖物。 "再也不准插手魔域的事情,"蜡融妖最后一次警告道。"蜘蛛神后可不会对大胆冒犯的男性网开一面!"那生物的面孔不断肿大,远远超过了那阵烟雾的范围。文顿听见一种咕噜咕噜的怪声,他踢翻了凳子,不停地往后退,一直到背靠在墙上为止;当他无路可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遮住脸。 蜡融妖的嘴巴不停扩张,吐出一大堆的小东西。他们飞到艾顿的身上,轮在他身体四周的墙壁上。是石头吗?没有面孔的法师困惑地想。那些东西攀住文顿的抱子,开始朝向他露出的脖子爬。是蜘蛛——一大群八条腿的怪物冲进小桌子底下,让玛索吉紧张得滚了出来。他忙乱地站起身,转过头,看着艾顿慌乱地浑身乱抖,用力地踩踏着,试着要躲开大多数的蜘蛛。"不要杀死他们!"玛索吉尖叫道。 "我们不应该冒犯圣虫——" "叫那些牧师和他们的规定去死吧!"艾顿尖声回答。 玛索吉别无选择地耸耸肩,伸手过袍子里面掏出当年杀掉无面者的双手十字弓。他看着这把强力的武器以及地面上到处乱爬的小蜘蛛。 "威力会不会太大了?"他大声地问。由于没有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耸耸肩,对准目标发射了。 沉重的箭关在艾顿的肩膀上画出深深一道血痕。法师不可置信地看着伤口,怒目瞪着马索吉。 "你肩膀上有一只蜘蛛,"他解释道。 艾顿的表情并没有改变。 "不懂得感恩图报?"玛索吉大吼道。"愚蠢的艾顿,所有的蜘蛛都在你那一边。还记得吗?"玛索吉转过身要离开,同时又回头大喊道,"祝你踩蜘蛛顺利,"他伸出手准备握住门把,走到另外一个房间。 但是,那扇门突然变成吉娜菲主母的面孔。她脸上挂着笑容,配上大得不可思议的血盆大口,一条又长又湿的舌头伸出来,舔得玛索吉一头一脸黍液。 "艾顿!"他大喊着靠在墙壁上,试图躲开那恶心的长舌头。他注意到法师正集中注意力准备施法。一大群的蜘蛛饥渴地追着艾顿的味道往脸上爬,而他正尽全力的保持心神专一。 "你死定了。"玛索吉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评论道。 艾顿挣扎着念诵咒女,强自压抑对于这些八脚怪物的恶。感觉,硬是逼着自己完成整个法术。在这么多年研究魔法的岁月中,他绝对想像不到现在要做的事情。即使只是提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让他笑得人仰马翻。现在,这和被蜡融妖吞食的厄运比起来,已经算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他对着脚边丢出了一颗火球。 玛索吉浑身烧得赤裸精光,连毛发都被烧掉了;不过,他还是连滚带爬地撞穿门,逃出了里面的灼热炼狱。全身是火的艾顿旋即跟着冲出来,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扑熄熊熊燃烧的火焰,并且将衣服三把两把地脱了下来。 当玛索吉看着艾顿扑灭身上的火焰时,一个欢愉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忍不住把从这悲剧性的一刻开始之后就一直萦绕不去的念头说出口:"当年他还困在蜘蛛网里面的时候,我应该把他给杀掉才对。" 一段时间之后,在玛索吉回到房间研读教材之后,艾顿戴上代表他是学院中大师的装饰用金属护腕,悄悄地溜出了术士学校。他走到提尔。布里契往下的宽大阶梯,坐下来静静欣赏着魔索布莱城的景色。 即使身临这雄伟的景色,也无法让艾顿将心思从最近的失败上移开。他花了十六年的时间,舍弃了一切的野心和欲望,全心全心地想要找出灭他满门的家族。他也整整失败了十六年。 他思索着自己到底还要花费多少的时问和精力。如果把玛索吉算做他唯一的朋友,这个朋友也已经快要完成他在术士学校的学业。 当玛索吉毕业回到赫奈特家族之后,自己要怎么办? "也许我应该一直继续伪装下去,"他大声地说,"最后被某个野心勃勃的学生所杀,就像我们杀死无面者一样。不知道那个学生会不会自毁容貌,取代我的地位!"艾顿一想到这讽刺的情况,无奈的嘴唇就忍不住发出沙哑的笑声。术上学校的"无面大师"。学院的主母教长要多久才会起疑?一千年?一万年?或者无面者可能比魔索布莱城还要长命?担任大师并不算是太糟糕的生活模式,艾顿这样想。 许多黑暗精灵会愿意牺牲许多来换取这样的荣耀。 札克以一连串的低段刺击步步进逼。子安想要快速地后退,恢复平衡;但对方毫不放松的攻势紧跟着他的每一个步伐,他的每一招都被压制,只能被动地防御。子安的刀柄常常因为这样反而比刀锋还要接近札克。 札克迅速地一躬身,钻进了子安的防御姿势中。 子安将两把弯刀迅速地交叉回防,但他必须要猛然直起身才能够险险闪开武技长同样快速的突袭。子安知道自己中计了,下一步札克多半会把全身的重量部移向后腿,两把剑同时撩向子安的下体。 子安咒骂了一声,将弯刀一转猛力往下压,想要用交叉的双刀接住老师的攻势。但子安下意识的一迟疑,没有完全拦住老师的武器,被迫往后跳开。这一下的迟疑让他大腿内侧被狠狠地敲了一下,中招处热辣辣的十分难受。他气愤地将两把弯刀都丢到地上。 札克第一个反应和他一样也是往后跳开。他把剑平贴在身体两侧,脸上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你应该躲得过这一招的,"他直截了当地说。 "这招不应该这样挡,"子安回答道。 札克以剑尖支着地面,把身体倚靠上去,等待对方做进一步的解释。在过去,札克曾经因为同样粗鲁的举动而打伤、甚至杀死自己的弟子。 "交叉下压可以阻挡住这招式,但有什么好处呢?"子安继续道。"当我这一招式结束之后,我的刀尖位置太低,不可能作出任何有效的攻势,而你却可以往后退,拉开我们的距离。 "但你的确挡住了我的攻击。" "却必须面对下一次的攻击,"子安争辩道。"交叉下压所能争取到的机会最多不过是双方平手。" "是的……"札克回答道,不太明白是什么东西在困扰着眼前的学生。 "你忘了自己教过我的!"子安大喊道。"你不停的洗脑,告诉我每一个招式都必须占到优势,但是我看不出来交叉下压能够争取到什么优势。" "你为了方便,只引用我教你的前半句话,"札克皱眉道,变得一样生气。"要用就用整句话,否则就别用!'每个招式都应该占到优势,或者是能够抵销一次劣势。'交叉下压可以挡住双段下刺去,如果你的敌人胆敢用这么冒险的攻击,那他一定占了很大的优势!在这个时候,能够获得平手的机会要好得多了!" "这防御就是不对。"子安顽固地说。 "拿起你的武器,"札克对他低吼道,满身杀气地往前跨出一步。 第12章 黑暗结界 子安迟疑了片刻,札克冲向前,剑锋直指对方的心口。 子安弯下身!捡起弯刀,站起身面对一连串的攻势,心中不明白这到底是另外一课或者是真正的攻击。 武技长怒气冲冲的进逼,格挡住对方的每一次反击,逼得子安绕圈退避。子安防守得滴水不漏,但是渐渐地注意到一个熟悉的模式,对方的攻击不停地往下降,再一次的逼着子安用弯刀架位同样的攻击。 子安知道札克想要用行动而不是言语来证明他的观点。不过,从武技长脸上的怒气看来,子安实在不太能够确定他会多认真。如果札克证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这次会不会同样的攻向子安的胯下?或者是他的心脏?札克冲向前,再度一躬身,子安浑身紧绷地直起身。"双段下刺击!"武技长低吼道,双剑钻了进来。 子安已经准备好面对这招式。他施展了交叉下压,听到自己的武器和对方武器的撞击声,忍不住露出狡猾的笑容。子安只用单刀来施展这招式,认为这样就足够压制住和克的双剑。子安现在空出了一只手,手腕轻轻使力,将刀锋回转,迂回地施出反击。 子安一反转手腕,札克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他早就怀疑子安会这样做。札克把最靠近子安下压刀柄的剑往下压到地面。不知情的子安还在持续对着格档的弯刀出力,因而失去了平衡。子安飞快的反应让他不至于踉跄太远的距离,不过也让他的指节重重的敲击到地面。他依;日相信自己已经把札克骗入了陷讲,他可以完成这次完美的反击。他再往前跨了一步,终于恢复了平衡。 武技长一伏地,闪过了子安弯刀的弧线,一个扫堂腿敲中了对方毫无防备的腿弯。在子安意识到这攻击之前,自己就已经仰天倒在地上。 札克猛地终止自己的来势,一翻身站了起来。在子安搞清楚这迅如闪电的反击之前,札克就已经低头看着他,剑尖在他的喉咙上画出一道剧痛的血痕来。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札克抵吼道。 "这样的防御是错误的,"子安回答道。 扎克由衷地哈哈大笑。他把武器一丢,伸手将这顽固的学生拉起来。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子安淡紫色的双眸。札克对于子安轻而易举的动作感到十分讶异,他使用双刀的样子仿佛那对武器是他手臂的延伸一样。子安只不过受了几个月的训练,但是他已经能够像大师一般,轻易使用法尔家族兵器库中的每一种武器。 特别是这对弯刀!这是子安最趁手的武器,它们弯曲的刀锋让他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闪电攻击更为眼花镣乱。有了这对弯刀在手,这位还不过只是个孩子的黑暗精灵就能够击败学院中半数的战士。只要一想起子安在接受过完整的训练之后能够有多高强的身手,就让利克禁不住感到背脊发寒。 让札克纳梵仔细思量的不只是崔斯情的体格和潜力。真正让利克吃惊的是崔斯待的个性的确和一般的黑暗精灵不同。子安的个性十分天真,而且也不像一般人那样的狡诈。札克光看着子安就忍不住感到由衷的骄傲。从所有的方面看来,这名年轻的黑暗精灵和札克拥有完全一样的信念,而这种道德感在魔索布莱城中可说是少之又少。 子安也注意到这样的关连,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和札克的特立独行在邪恶的黑暗精灵世界中有多么的独特。他意识到"札克叔叔"和他所认识的其它人都不一样,虽然这所谓的其它人不过是他的家人和几名家族的士兵。札克当然和子安的大姐布里莎有很大的不同;后者对于罗丝女神的宗教有种近乎疯狂、盲目的强烈野心。札克当然也和子安的母亲,马烈丝主母有所不同;自为她对他所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命令。 扎克能够对不让任何人痛苦的情况发笑。他是子安所遇到第位对目前的权力和地位满意的黑暗精灵。札克是子安听到的第一个会笑的黑暗精灵。 "这是个不错的尝试,"武技长对子安失败的反击下了结论。 "在真正的战斗中,我早就已经死了,"子安回答道。 "当然,"札克说,"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训练的原因。你的计策非常高明,时机掌握的精准无比。只不过情况料错了。我依然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尝试。" "你早就料中了,"子安说。 札克微笑点点头。"也许,这搞不好是因为我看过其它的学生用过同一招。" "对付你?"子安询问道,因为自己的点子竟然不是独创的而感到有些丢脸。 "不太算,"札克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我用和你一样的角度目睹这样的招式,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子安的脸又再度亮了起来。"我们的想法一样,"他评论道。 "的确,"札克说,"但是我的实力中包含了数世纪以来累积的知识,您这辈子恐怕也不过只有我的十分之一而且。相信我,年轻的学生。交叉下压是个正确的防御格式。" "也许吧,"子安回答道。 札克忍住笑说,"当你找出更好的招术后,我们可以再试试看。 在那之前,就先相信我吧。我训练过的战士多到我都记不得;这包括了所有法尔家族的士兵,还有我当年在格斗武塔担任教头的时候所教过的学生。我教过锐森,你所有的姐姐,和你的两位哥哥。" "两位?" "我……"札克好奇地瞄了子安一眼。"我明白了,"片刻之后他说。"他们根本做得告诉你。"扎克思索着这里到底是不是告诉子安真话的好地方。他很怀疑马烈丝主母到底在不在乎;她没有告诉子安只是因为她认为诸梵的故事不值一提。 "没错,两位。"札克决定对他解释。"当你出生的时候,你有两位哥哥:你认识的是子星;另外年纪比较长的是诺梵,拥有强大魔力的法师。诸梵在你叭叭坠地的那天晚上被杀了。" "是因为对抗矮人和残暴的侏儒吗?"子安睁大双眼的表情仿佛像是孩子要求父母再多说一些恐怖的床边故事一样。"他那时正在防守这座城市免受邪恶的征服者或是怪兽的攻击吗?" 札克百般不愿意破坏子安纯真的天性。"把年轻人埋葬在谎言之下,"他压低声音道,但他给予子安的答案只是,"不是。" "那么是对抗更邪恶的敌人吗?"子安追问道。"地面上来的残暴精灵?" "他是死在黑暗精灵的手中!"札克恼怒地说,瞬间夺去了子安无邪双眼中好奇的光芒。 子安踉跄地后退,考虑着这个可能性,扎克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年轻面孔上流露出的困惑和质疑的表情。 "和另外一座城市的战争片子安阴郁地问。"我没听说……" 札克认为到此为只就好了。他转过身,悄悄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就让马烈丝或是她的手下来破坏子安的天真吧。在他身后,子安把下半段的问题给吞了回去,明白今天的课程和对话都已经结束了。同时,他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一件日后将会很重要的事情。 武技长和子安日夜不休地练习,一周复一周,一月复一月。时间变得毫不重要,双方都奋战到精疲力尽才罢休。只要一恢复体力,他们又马不停蹄地立刻回到训练场上。 在第三年,子安十九岁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和武技长对抗数小时而不会落败,甚至在许多次的练习中可以采取主动的攻势。 这些日子对札克来说是难得的享受。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遇过拥有和自己势均力敌潜力的对手了。札克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听见在训练场中金铁交鸣声之后伴随着轻松的笑语声。 他看着子安长高长壮,变得聪明、意志更集中。即使在他接受训练的第一年结束时,学院的教官恐怕都很难和他打成平手。 只要他一想起学院的行事作风。黑暗精灵的道德规范,以及这会对他的得意门生造成什么影响;他对此的自做就会马上烟消云散。 他们会想尽办法偷走子安淡紫双眸中的笑意。 有一天,险恶的黑暗精灵社会化成马烈丝主母的身份来造访他们。 "以尊敬的口吻来称呼她,"当玛雅宣布主母的到来时,札克警告子安道。武技长迅疾跨前数步,私下先迎接法尔家族的大家长。 "您好,主母大人,"他鞠躬道。"不知为何有幸让您大驾光临?" 马烈丝主母对她露出笑容,看穿他的彬彬有礼。 "你和我的儿子在这边花了许多时间,"她说。"我来看看他的进步如何。" "他是个不错的战士,"札克对她保证。 "他一定得是才行,"马烈丝咕哝道。"一年之内他就要进入学院。" 札克因为这段话而眯起了眼睛,皱眉道。"学院从来没有收过这么高强的剑手。" 主母走过他,来到子安面前。"我不怀疑你对于剑术的擅长," 她对子安说!不过,同时她也瞄了札克一眼。"你的体内天生就流着剑客的血液。但是,黑暗精灵战士还需要别的特质,关键在于战士的内心。也就是战士的行为!" 子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在过去的三年中,他只见过主母几次面,这其间从来没有交谈过。 札克看见了子安脸上迷惑的表情,害怕男孩会像马烈丝主母预料的一样说溜嘴。那么马烈丝就有理由不让札克继续教导子安,同时狠狠地羞辱他,最后再把子安交给子星或是其它的冷血杀手。札克也许是剑术上最强的老师,但既然现在子安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武器;马烈丝想要改造他的心灵。 札克不敢冒这个险,他太珍惜自己和子安之间的时光了。他从镶满珠宝的剑鞘中拔出剑,冲过马烈丝主母身边,大喊着,"年轻的战士,让她看看!" 一看到老师对他冲了过来,子安的眼中立刻燃起了火焰。他的弯刀一瞬间就出现在手中。 幸好他的动作够快!札克身上的杀气是前所未见的,即使连那次教导他交叉下压防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怒气冲天。当双创和双刀撞击的时候,青白色的火花四下喷溅,子安不由自主地后退,双臂因为这猛烈的撞击而隐隐生痛。 "你在干……"子安试着问。 "让她看看,"札克低吼道,一次又一次地挥剑进攻。 子安惊险地躲过原本会将他砍成两半的一台。不过,震惊和迷惑依旧让他只采守势。 札克荡开子安的两柄弯刀,等到他防御大开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一脚飞出,正中子安的鼻梁。 子安听见鼻梁骨折断的劈啪声,感觉到温暖的血液淌了下来,甚至流进喉中。他一个弯身,立刻翻滚开来,想要在恢复清醒之前尽量和眼前这疯狂的对手保持距离。 他看见札克就在不远之处步步进逼。"让她看看!"札克每走一步,怒火就更加高涨。 子安的肌肤上染着妖火蓝色的光芒,让他成为明显的目标。 他做出了唯一可能的反应:对着自己和札克掷出了黑暗结界。子安隐约的感觉到武技长的下一个招数,立刻趴在地上,再度翻滚出对方的攻击范围,同时将脑袋紧贴地面。这是个聪明的选择。 一发现到这团黑暗结界,札克立刻浮上空中,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的将双剑对着子安脑袋的高度横劈过去。 第13章 加尔卢司 当子安终于离开那团黑暗结界后,回头一看,只见到札克的小腿露在黑雾之外。他不需要再看到其它迹象就明白老师盲目中发出的致命攻击。如果子安没有立刻趴下来,可能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愤怒取代了迷惑。当札克从空中落地,冲出黑暗结界时,子安的怒气带领着他再度和老师交锋。在他撞上札克之前,猛地一旋身,手中的弯刀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取咽喉,另一把弯刀则疾如闪电地刺了出去。 札克闪开了刺向他的那桶弯刀,反手一剑格开了随即劈来的另一柄刀。 子安的招式还没结束。他立刻发动了一刀接一刀绵密不断有如暴雨一般的刺击,逼得札克不停后退,直追人那魔法的黑暗半径中。现在他们只能倚靠无比灵敏的听觉和本能来作战了。札克终于止住了退势。但子安的双腿立刻开始出击;只要能够维持刀势,他的脚就挟着烈风踢向对手身上的任何一处。甚至有一脚直接突破了札克的防御,踹得武技长一口气缓不过来。 双方又再度脱离了黑暗的半径,札克现在也成为了妖人标示出的目标。武技长对于得意门生脸——所露出来的恨意感到无比的反胃;但是,这次他意识到,两方都没有其它的选择。这场格斗必须要真实,必须要丑恶。渐渐的,札克将自己的节奏放慢,慢慢消耗被愤怒蒙蔽了理智的子安宝贵的体力。 子安毫不畏惧、毫不疲倦地继续攻击。札克故意让他看见其实并不存在的破绽,子安总是想也不想的就往破绽发出一刀、踢出一腿。 马烈丝主母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奇观。她无法忽视札克给他儿子的训练;子安的体能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战士了。 札克知道,对马烈丝生母来说,单只有使用武器的知识是不够的。札克必须要尽一切可能不让马烈丝和她儿子讲话。她可不会欣赏儿子的心态。 札克可以看出来,子安已经疲倦了。不过,更进一步的观察,他也发现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伪装出来的。 "来吧,"他低声嘟哝道,突然之间脚踝"扭"到了,在挣扎着保持平衡的同时,他的右手往外挥舞,滴水不露的防御中露出了一个子安无法抗拒的空隙。 预料之中的攻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刺进破绽,札克的左手回防,锵的一声把子安的弯刀撞脱了手。 "哈!"子安早就预料到这一招,立刻开始他的第二招。剩下的那把弯刀切向札克的左肩,刺进对方前一招防御所留下来的空隙。 但是子安这一把刚发出去,札克就蹲了下来。子安随着子安一刀挥空,札克立刻弹了起来,剑柄往右一挥,正好敲中子安的面门。震昏了的子安呆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剩下的那一把弯刀掉落在地面,无神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前方。 "陷讲中的陷讲还加上一个陷讲!"札克冷静地解释道。 子安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当札克走到他身边之后,马烈丝主母表示赞许的点点头。"他已经可以进入学院了,"她评断道。 札克的脸色一变,没有回答。 "维尔娜已经先进入学院了,"马烈丝继续道。"她担任的是蜘蛛教院——也就是罗丝女神的传道所中的教师。这是很高的荣誉。" 札克明白,也是法尔家族的荣耀,不过他聪明地把这个想法藏在心中。 "子星很快也会离开,"主母说。 札克相当惊讶。同时有两名孩子在学院担任教师,"你一定非常努力才能够获得这样的推崇,"他大胆地说。 马烈丝主母笑着说。"欠下别人一些人情,也让人还了一些人情。" "为了什么?"札克问道。"要保护子安吗?" 马烈丝大笑道。"从我所看到的景象,子安还可以保护这两个人!" 札克紧咬下唇。子星依旧在技巧上胜过子安两倍,在残暴上则更胜过他十倍。札克知道马烈丝一定有其他的动机。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八大家族中的三个家族将会有四名以上的子女出现在学院中,"马烈丝主母承认道。"班瑞主母的亲生儿子会和子安就读同一班。" "原来你的野心还不只于此,"札克说。"那么在马烈丝主母的领导下,法尔家族还会攀升到多高的地位!" "爱讽刺人的坏习惯会让你的舌头不见的,"主母警告道。"如果我们放弃这个可以更了解对手的机会,那么我们就实在太笨了!" "八大家族,"札克感兴趣地说。"要小心,马烈丝主母。不要忘记那些排名在我们之后的家族。有个名叫迪佛的家族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 "不会有来自下面的攻击,"马烈丝轻蔑地说。"我们是第九家族,但是展露出来的实力只输给少数的几个家族。没有人会从背后偷袭我们,在我们之前还有更容易摧毁的目标。" "而且我们都会获利,"札克插嘴道。 "这就是重点了,对吧?"马烈丝问道,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 札克根本不需要回答;主母明白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少说话,你的下巴会好得快一点,"札克在稍后独处的时候对子安说。 子安瞪了他一眼。 武技长摇摇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说。 "我原先也这么以为,"子安含糊地说。 "那再仔细想清楚,"札克皱眉道。"你真的认为马烈丝主母会让这样的关系发生在她的武技长和她天赋异秉的儿子之间吗?你是个黑暗精灵,子安。法尔,还有着贵族的血统。你本来根本不会有任何朋友的!" 子安浑身一额,仿佛当面被打了一个巴掌。 "至少不是公开的,"札克轻拍着年轻人的肩膀。"朋友就等于弱点,没有人会接受的弱点。马烈丝主母永远不会接受……"他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吓唬自己的门生。"好吧,"他静静地说,"至少我们两个知道自己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怎么搞的,对子安来说,这样并不够。 "快点来!"在经过一整天的攻防练习之后,札克傍晚的时候对子安说道。从武技长的紧张语调、以及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等待子安的情况看起来,子安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他最后终于在法尔家族的阳台上追到了札克,玛雅和布里莎已经在那边等待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子安问道。 札克把他拉近,指着这个巨大的洞穴,一直到城市的东北边。刺眼的光芒不停地闪烁着,一道火柱直冲洞顶,随即消失的无声无息。 "一次攻击,"布里莎漫不经心地说。"小家族,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札克注意到子安迷惑的表情。 "一个家族攻击另外一个家族,"他解释道,"也许是复仇,不过多半是正因为想要提升自己家族在城市中的排名。" "这场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了,"布里莎评论道,"各种光芒闪烁不停。" 札克继续为困惑的家族决于理清眼前的景象。"攻击者应该把所有的战斗都限制在黑暗的范围之中。眼前这样的景象代表防御的家族早就做好了准备。" "攻击的一方恐怕不太顺利,"玛雅同意道。 子安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事情。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家人谈论这件事情的态度。他们对这情形非常冷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期之中。 "攻击者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证人,"札克对子安解释道,"否则他们将会面对执政议会的怒气。" "但我们就是目击者,"子安说道。 "不对,"札克回答道。"我们是旁观者,这场战斗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有受害家族的贵族才拥有指控攻击者的特权。" "要有贵族活下来才成,"布里莎很明显地正享受着眼前的景象。 在那一刻,子安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的新发现。不管他当时心中是什么感觉,他都无法把视线从这场战斗的景象上移开。 法尔家族的大院仿佛沸腾一般,所有的人,包括了土兵和奴隶,都抢着要找最好的观景点;捷足先登的人则对着那些晚到一步的家伙大声描述着战斗的景象。 这就是黑暗精灵社会的浮世绘,虽然在法尔家族的这名年轻人心中看起来是罪大恶极的景象,但子安却不能否认这一晚所带来的兴奋。子安也无法忽视阳台上身边三个人脸上挂着的欢愉表情。 艾顿再一次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确认所有会牵扯上一丝一毫亵渎意味的物品或书籍都安全地藏了起来。他正在等待一名主母的造访,对于和蜘蛛教院没有关连的学院大师来说,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艾顿对于席娜菲。赫奈特主母此次造访的目的感到十分好奇;她是城中的第五家族老大,和艾顿同谋的玛索吉母亲。 楼房最外面房间的石门上传来了敲门的声响。他顺顺袍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在艾顿赶到之前,那扇门就自己打开了,席娜菲主母步入房中。即使刚从完全的黑暗中踏入艾顿房中的烛光照耀下,她也并没有展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席娜菲比艾顿想像中的要矮小,即使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说都嫌太小了些。她站直身大概只有四尺高,根据艾顿的目测,体重多半不超过五十磅。不过,艾顿提醒自己,她是名主母,弹指之间就可以施展出致人于死的法术。 艾顿恭顺地低下头,说服自己这次的造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过,当玛索吉走到母亲身边,脸上挂着诡诈的笑容时,他的自信心突然消失了。 "赫奈特家族向你问候,加尔卢司,"席娜菲主母说。"我们上次聊天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加尔卢司?"艾顿压低声音咕哝道。他清清喉咙,掩饰自己的惊讶。"我向您请安,席娜菲主母,"他结结巴巴地说。"有这么久了吗?" "你应该回家里来的,"主母说。"我们一直把你的房间空下来。" "我的房间?"艾顿开始觉得一肚子酸水往喉咙冲。 席娜菲并没有忽略这怪异的反应。她皱起眉头,邪恶地眯起眼。 艾顿猜想自己已经被揭穿了。如果无面者是赫奈特家族的成员,那他怎么可能骗过赫耐特家族的主母?他开始搜寻最佳逃脱的路径,或者是至少能够在席娜菲打死他之前把玛索吉一起拖下水。 第14章 失败的家族 当他回头再看着席娜菲主母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施展法术。法术的成功让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原先的怀疑现在已经获得了证实。 "你是谁?"她问道,声音中好奇的成分远大于关心。 这里无路可逃,也来不及除掉紧靠着主母身边的玛索吉。 "你到底是谁?"席娜菲再问道,一边掏出了三头的蛇首鞭,这武器会朝目标注射对黑暗精灵最有效、最疼痛的剧毒。 "艾顿,"他毫无选择,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知道现在席娜菲已经全力戒备,只要一个简单的法术就可以侦测出最小的谎言。"我是艾顿。迪怫。" "迪佛?'席娜菲主母露出了一丝兴趣。"是那个十几年前被铲除的迪佛家族吗?" "我是唯一的生还者,"艾顿承认道。 "而你杀死了加尔卢司,加尔卢司。赫余特,并且取代了他的身份成为学院的大师,"主母推断道,声音几乎算是怒吼。艾顿赶觉到自己的末日已经接近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他是……不然他会杀死我的!"艾顿结巴地说。 "加尔卢司是我杀的,"旁边一个声音说。 席娜菲和艾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着玛索吉,他手中又再度握着最顺手的双手十字弓。 "用这个杀的,"年轻的赫奈特解释道。"就在迪佛家族被灭门的那天晚上。在加尔卢司和这个家伙打斗的过程中我找到了机会和借口。"他指着艾顿说。 "加尔卢司是你的哥哥,"席娜菲主母提醒玛索吉。 "叫他去地狱吧!"玛索吉轻蔑地说。"我花了四年的时间服侍他,仿佛他是为主母一般!他本来会阻挠我进入术士学校,强迫我进入格斗武塔。" 生母的视线从玛索吉身上移到艾顿身上。最后再移动到自己的儿子脸上。"而你让这个家伙活了下来,"她推论道,笑容再度浮上唇边。"一下子你不只杀死自己的敌人,并且还和一名大师成为盟友。" "这是我所学到的,"马索吉咬紧牙关说,不太确定接下来的到底会是惩罚还是夸赞。 "你那时还不过只是个孩子,"席娜菲思索着当时的情况,突然间发现。 玛索吉静静地接受了这赞美。 艾顿紧张地看着这一切。"那我怎么办?"他大喊着。"你们要怎么对付我?" 席娜菲转头瞪着他。"看起来,在迪佛家族陷落的那一天,艾顿。 迪佛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你只能继续保持无面者的身份,也就是加尔卢司。赫奈特。你可以成为我在学院的眼线,照顾我的儿子,观察我的敌人。" 艾顿几乎没办法呼吸。突然之间自己竟然变成魔索布莱城中一个强大家族的盟友。一大堆的可能性和疑问涌进他的脑中,特别是一个已经困扰他二十年的问题。 收养他的主母明了他的兴奋。"只管说出口,"她命令道。 "你真是罗丝女神的高阶祭司,"艾顿大胆地说,那个念头盖过了一切的理性。"您有权可以揭露我最想要知道的内幕。" "你胆敢要求我帮忙?"席娜菲主母大叫道,不过她注意到艾顿脸上挣扎的表情,也对这个秘密的重要性感到好奇。"说吧。" "是那个家族摧毁了我的家庭?"艾顿低吼道。"我恳求您,席娜菲主母,帮我询问冥界这个问题。" 席娜菲小心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以及艾顿复仇的渴望。这是让这个家伙加入家族中的另外一个优势吗?席娜菲思索着。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回答道。"也许当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之后,我会——" "不可以!"艾顿哭喊道。意识到自己竟然冒犯了一名主母,可能招来死刑的惩罚,他硬生生地把话吞回肚子里。 席娜菲压抑下怒火。"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才会让你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求求您,"艾顿恳求道。"我一定得要知道。您可以先告诉我,再杀了我。" 席娜菲欣赏他的勇气,而这种执念日后也对她很有价值。"法尔家族,"她说。 "法尔家族?"艾顿复颂着,一时间无法相信竟然是排名这么后面的家族打败了迪佛家族。 "你不可以对采取任何行动,"席娜菲主母警告道。"这次我也愿意原谅你的唐突。你现在已经是赫奈特家族的儿子了,千万不要忘记你的地位!"她话也只说到此为止;因为她相信,能够隐藏身份二十年之久的人应该不会笨到违背自己家族的主母。 "来,玛索吉,"席娜菲对儿子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让他思索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我必须坦白告诉你,席娜菲主母,"在走出术士学校的路上,玛索吉大胆地对母亲说,"艾顿。迪佛是个小丑,他可能会让我们赫奈特家族名誉受损。" "他在家族灭亡的惨况下生存下来,"席娜菲回答道,"并且伪装成无面者的身份生存了十九年。小丑?也许是吧。不过至少算是个诡计多端的小丑。" 马索吉下意识地抚摸着那块眉毛永远没有长回来的区域。"我这些年都和艾顿一起受苦,"他说。"我必须承认,他的确有过人的好运,而且可以逃过许多的麻烦不过,每次都是他自己招惹上这些麻烦的!" "不要害怕,"席娜菲笑道。"艾顿对我们的家族有利用价值。" "我们能获得什么?" "他是学院的大师,"席娜菲回答道。"他能够在我现在需要的地方担任眼线。"她示意儿子停下脚步,并且令他转过身面对她,好让他了解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艾顿。迪佛对法尔家族的指控也许会对我们有利。他是家族中的贵族,拥有指控的权力。" "你是指利用艾顿。迪佛的指控来联合各大家族惩罚法尔家族?"玛索吉问道。 "各大家族不太可能会愿意为了一个二十年前发生的'意外'而动手,"席娜菲回答道。"法尔家族执行迪佛家族的灭门行动几乎是完美无缺的,一次彻底斩革除根的行动。如果胆敢公开指控法尔家族,将会导致各大家族对我们的怒气。" "那么艾顿。迪佛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玛索吉问道。"他的指控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益处?" 主母回答道,"你只不过是个男性,根本不可能理解我们统治阶级间复杂的运筹帷帐。只要艾顿。迪佛的指控进入适当人的耳中,执政议会可能就能刻意忽略某个家族替艾顿复仇的行动。" "为了什么?"玛索吉回答,依旧不太明白这重要性。"您愿意冒着失败的风险去摧毁排名较低的家族?" "迪佛家族在面对法尔家族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席娜菲解释道。"在我们的世界中,我们不只需要考虑较高地位的家族,也更必须要提防那些排名较后的家族。各大家族都应该小心提防德蒙。 纳夏斯巴农,目前被称做法尔家族的第九家族。它现在各有一名男性和女性在学院中服务,而家族中又有一名高等祭司,第四名女儿获得这位置也是指日可待了。""四名高等祭司?"玛索吉思索着。"八大家族中也只有前一个家族拥有比这个更强的实力。一般来说,争着想要获得这么高地位的姐妹之间通常会起冲突,进而削减她们的力量和人数。" "而法尔家族的士兵人数超过了三百五十人,"席娜菲计算道,"全部的人都在可能是全城最强的武技长手下接受训练。" "札克纳梵。法尔,我想起来了!"玛索吉回忆道。 "你有听过他吗?" "学院中常常提到他的姓名,即使连术士学校也不例外。" "很好,"席娜菲说。"那么你将会明白我替你安排的任务有多么沉重。" 玛索吉的眼中亮起了期待的光芒。 "另一名法尔家族的成员很快就会进入学院,"席娜菲解释道。 "不是老师,只是名学生。见过这名男孩练功的人都认为,假以时日,他将会成为和札克纳梵一样高强的战士。我们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要我除掉这个男孩吗?"玛索吉迫不及待地问。 "不,"席娜菲回答,"时候还没到。我想要了解他,明白他每一个行为的动机。如果下手的时机到了,你必须准备好才行。" 玛索吉喜欢这个诡诈的任务,但是依旧有样事情困扰着他。"我们还是必须考虑到艾顿这个家伙,"他说。"他不但大胆,而且性急。 如果在时机来临前,他就对法尔家族动手,那会替赫奈特家族带来多大的危险?难道我们愿意为此公开宣战,让全城都将我们当作犯人?" "儿子,不要担心,"席娜菲主母回答道。"如果艾顿。迪佛在伪装成加尔卢司。赫奈特的时候犯了什么大错,我们就可以立即揭发他只是假冒的杀人犯,不是我们家族的一员。他将会成为没有家族倚靠的丧家之犬,四面八方都是想要致他于死地的刽子手。" 她轻松的态度让玛索吉松了一口气,但席娜菲主母对黑暗精灵社会的了解其实让她在收养艾顿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可能的风险。不过,她的计划看来完美无缺,而消灭法尔家族这样的收获是很大的诱饵,让人难以放弃。 但,风险也是非常大、非常真实的。虽然社会可以接受一个家族秘密的消灭另一个家族,但失败的后果是无法忽略的。就在今天夜间稍早,一个稍小的家族攻击了对手,而且,如果传言属实,遭遇到了失败。第二天执政议会可能被迫要执行虚假的正义,好让人看着失败的攻击者会是什么下场。在漫长的一生中,席娜菲主母曾经目睹过许多次这样的"正义"。 失败的家族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法律甚至不准她记得这些人的名字。 札克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醒了子安。"快来,"他说。"我们今天要走出这栋房子。" 一听到这个消息,子安的所有睡意都消失了。"离开房子?"他默念着。在这十九年来,子安从来不训跨出法尔家族精金围栏的界线。他只从阳台看魔索布莱城的景象而已。 子安飞快地穿上他的软靴和魔斗篷,札克则在旁边等待着。 "今天不上课吗?"子安问道。 "我们等下就知道了。"札克只是这样说,但在武技长的脑中,他知道子安将会面对这辈子最讶异的一件事实。某个家族在所发起的攻击中失败了,执政议会要求全城所有的贵族前来目睹律法的执行。 布里莎出现在练习场门外的走廊上。"快点,"她皱眉道。"马烈丝主母不希望我们家族是最后到达的!" 平日不涉足城中的主母坐在发出蓝光的浮碟上,领着队伍走出了法尔家族雄伟的大门。布里莎走在母亲的身边,玛雅和锐森在她们身后,札克和子安则负责殿后。目前正在学院中服务的维尔娜和秋宁则是和不同的团体赶赴执政议会的召唤。整座城市今早几乎都沸腾了起来,因为这场失败的突袭而骚动起来。子安双眼圆睁地走过街道,惊讶地靠近看着装饰华丽的黑暗精灵屋宇。每个低下的种族:地精、半鲁人,甚至连巨人都不例外,只要一认出马烈丝乘坐的魔浮碟,明白她是名生母,都立刻连滚带爬地让开一条路。黑暗精灵的平民们停止交谈,尊敬地默默看着贵族通过。 当他们走到城市西北方的角落,也就是犯罪家族区落的地方时,她们来到了一条被灰矮人的车队所阻挡的巷子。十几辆车子不是被推翻,就是卡在一起。很明显的有两群灰矮人在这狭窄的巷子中相遇,双方都不愿意让路。 第15章 更多的牧师 布里莎从腰带中抽出蛇首鞭,赴开几名灰矮人,好让马烈丝可以飘到两群矮人领袖之前。 矮人们气愤地瞪着她,突然间明白了她的来头。 "请您见谅,女士,"其中一人结巴地说。"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马烈丝瞄着最靠近的车子,里面装满了巨大的蟹螫和其它的美食。 "你让我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马烈丝冷静地说。 "我们来到您的城市中,希望有机会做生意,"另一名灰矮人解释道。他恼怒地瞪了对手一眼,马烈丝立刻明白这两人是竞争对手,也许是抢着要把同样的货物卖给同一个家族。 "我愿意原谅你们的无礼……"她大方地说,依旧注意着那些箱子。 两名次矮人已经猜测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札克也是。"我们今天晚上将会有一顿好吃的,"他对子安边说边眨了下眼睛。"马烈丝主母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机会溜走而一无所获。" "……如果你们可以在今晚找到路把这些货物送一半到法尔家族去。"马烈丝最后道。 灰矮人本来开口准备要抗议,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他们实在恨死和黑暗精灵做生意了! "你将会获得适当的补偿,"马烈丝继续道。"法尔家族不是个贫穷的家族。扣除掉我们的份之后,你们两人还会有足够的货物交给你们要见的家族。" 两名及矮人都无法否认这个简单的逻辑,但是在这样的交易条件下;常他们已经冒犯了一位主母之后,他们就知道所谓的补偿绝对不会"适当"。不过,灰矮人只能把这样的损失当作在魔索布莱城做生意的风险。他们礼貌地鞠躬,让属下把路清开,给黑暗精灵通过。 塔肯杜伊斯家族,也就是前晚失败的偷袭者,已经把全家人都封闭在两个由石笋所构成的建筑物中;因为,他们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在他们的门外,魔索布莱城所有的黑暗精灵贵族,总共超过一千多人,都已经集合起来。带头的是班瑞主母和其它的七大家族主母。 对于这个家族来说,更不幸的是,学院的三所学校倾巢而出,老师和学生们把塔肯杜伊斯家族给团团围了起来。 马烈丝主母带着队伍来到了执政家族身后的第一线。身为第九家族的主母,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执政议会,其它的贵族当然不敢随便挡住他的路。 "塔肯杜伊斯家族触怒了蜘蛛神后!"班瑞家族用被魔法放大的声音宣布道。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失败了而已,"札克对子安低声说。 布里莎气恼地瞪了两名男性一眼。 班瑞主母领出三名年轻的黑暗精灵贵族,两名女性,一名男性。 "这些是弗瑞斯家族的遗族,"她解释道。"你可以告诉我们吗,弗瑞斯家族的孤儿,"她问道。"是谁攻击了你们的家园?" "塔肯杜伊斯家族!"他们同声大喊。 "早就排演过了,"札克评论道。 布里莎再度转过身。"安静!"她压低声音,严厉地说道。 札克一巴掌打上子安的后脑。"没错,"他同意道。"真的是该安静一点!" 子安准备要抗议,但布里莎早就已经转过头去,而札克的笑容也让他不想要争辩。 "那么执政议会已经决定,"班瑞主母说,"塔肯杜伊斯家族将会为了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弗瑞斯家族的孤儿们怎么办?"群众中有人喊道。 最年长的女子刚完成了学院中的学业,班瑞主母摸着她的脑袋说,"她们流着贵族的血液,也应该继续拥有贵族的身份,"班瑞说。 "班瑞家族决定庇护她们,她们现在改姓班瑞。" 不满的低语声在群众中四处传递着。一名年轻的贵族,其中两名是女性;这可是笔不小的资产。城市中的任何家族都会高兴地接受他们。 "班瑞,"布里莎对马烈丝低语道。"第一家族正好需要更多的牧师!" "看来十六名牧师对他们还不够,"马烈丝回答道。 "毫无疑问的,班端将会接受弗瑞斯家族所有残存的士兵。"布里莎推断道。 马烈丝可不这么确定。班瑞主母即使只是接收剩下来的贵族,都算是走在危险边缘。如果班瑞家族变得太过强大,罗丝女神可能会破例。在这样的情况中,残存下来的平民士兵通常会被集中起来,供给各家族竞价。马烈丝一直期待这样的拍卖会。土兵们代价不低,但这次马烈丝主母非常期待有机会可以增加自己的力量,特别是增加法师的机会。 班瑞主母对着被定罪的家族说。"塔肯杜伊斯家族!"她大喊道。 '你们已经触犯了法律,而且被逮个正着。愿意的话,你们就反抗,但请记得,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她一挥手,示意整个学院,也就是律法的执行者开始行动。 塔肯杜伊斯家族四周的八个方位都竖起了巨大的火炉,由蜘蛛教院的牧师们和最资深的学生看顾着。当高阶祭司们打开了通往低层界的大门时,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猛然窜上高空。子安仔细地看着,希望能够找到子星或维尔娜身在何处。 低层界的妖魔,巨大、拥有许多手臂、全身沾满黍液,吐火的怪物从火焰中走了出来。即使是最靠近的高阶祭司也因为这恶心的大军而往后退了几步。这些生物兴奋地接受这样的任务。当班瑞主母的命令下达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向塔肯杜伊斯家族。 在这个家族脆弱的大门前,各式各样的咒符和结界纷纷爆炸开来,但这对于那些被召唤来的魔物来说只不过是些恼人的小麻烦。 术士学校的学生和法师们纷纷加入行动,利用闪电、强酸和火球猛烈地轰击塔肯杜伊斯家族。 格斗武塔,战士培育所中的教官和学生们拿着十字弓对准窗户射出箭雨,阻挡住这个倒霉家族所有可能逃生的路径。 那群怪物冲进了大门。刺眼的闪电不停地流窜,震耳的雷声毫不停歇。 札克看着子安,深锁的双眉取代了原先的笑意。子安在这令人兴奋的场合中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第一声惨叫声从这注定灭亡的家族中传出,这声音中夹杂的痛苦和恐惧瞬间夺去了天真的子安所感觉到的任何一丝兴奋之情。 他抓住和克的肩膀,强迫武技长转身面对他,恳求一个解释。 塔肯杜伊斯家族的一名男子正试图逃出一个十臂魔物的追杀,跨出屋外,站上座居高临下的阳台。数十支箭矢同时射进他的肉体,在他倒下之前,三道闪电将他残破的躯体给弹了起来,重重地掉落回阳台上。 那具焦黑、破碎的黑暗精灵尸体正要从阳台上跌落下来,但那隐藏的魔物从窗户中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将尸体捞了回来,一口把它吃掉。 "这就是黑暗精灵的正义。"札克冷冷地说。他并不准备安慰子安,他想要让这残酷的景象永远深深的刻划在他年轻的心中。 这场屠杀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在杀戮结束,魔物被驱赶回居住的世界,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则踏上返回提尔。布里契的归途之后,培育杜伊斯家族只剩下一团冒烟、融化的岩石。 子安恐惧地看着这一切,但又害怕逃跑会带来的惩罚而寸步难移。在他回到法尔家族的路上,魔索布莱城的华丽景象瞬间成了虚伪的幻影。 "札克纳梵离开屋子了吗?"马烈丝问道。 "我派他和锐森去学院送封信给维尔娜,"布里莎解释道。"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至少在纳邦德尔时往光芒再度降下前不会。" "很好,"马烈丝说。"你们两个都明白自己在这场局中的角色了? 布里莎和玛雅点点头。"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安排,'玛雅说。"这真的有必要吗?" "同样的计划以前是为了家族中的另一个成员所策划的,"布里莎回答道,边看着马烈丝主母寻求确认,"将近四百年以前。" "是的,"马烈丝同意道。"札克纳梵本来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我的母亲,瓦沙主母的意外去世中断了这个计划。" "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主母的,"玛雅说。 "是的,"马烈丝回答道,"而且当时我还不到一百岁,连蜘蛛教院的训练都还没完成。在法尔家族的历史中,那可不是段轻松的过去。" "但我们还是存活了下来,"布里莎说。"在瓦沙主母死后,我和诸梵才成为家族中的贵族。" "所以你们根本没有对札克纳梵进行这试炼,"玛雅推断道。 "有太多其它的任务让我们无法分身,"马烈丝回答道。 "不过,我们会对子安做这个试验,"玛雅说。 "塔肯杜伊斯家族所受到的惩罚让我相信这个举动是必要的," 马烈丝说。 "是的,"布里莎同意道。"你有注意子安在处刑过程中的表情吗?" "有的,"玛雅说。"他非常反感。" "这样可不适合担任黑暗精灵的战士,"马烈丝说,"所以,这个责任就落在我们的头上了。崔斯待短时间之内就将要进入学院;我们必须先让他的手沾上黑暗精灵的血液,并且夺去他天真无邪的态度。" "对于一个男孩来说,这样不会太麻烦了吗,"布里莎咕哝道。 "如果子安不能够习惯我们的行事作风,为什么我们不把他献给罗丝女神就好了?" "我已经不会再生育了!"马烈丝低吼着回答。"如果我们要在城中出人头地,家族的每个成员都很重要!"马烈丝私底下希望子安能够转为邪恶有另外一个好处。她痛恨札克纳梵,但同时也需要他。 如果能够成功地让子安变成邪恶的黑暗精灵战士,一个真正冷血的战士,这一定会让利克纳梵大受影响。 "那么,就照办吧,"马烈丝宣布道。她拍拍手,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底下是八只不停移动的蜘蛛脚。跟在后面的是一名紧张的地精奴隶。 "来吧,巴秋,"马烈丝用温柔的口吻说。奴隶急着想要讨好主子,飞快地跑到马烈丝的王座前,完全静止不动,等待着主母完成一个复杂而漫长的法术。 布里莎和玛雅敬畏地看着母亲超凡的技巧;眼睁睁的看着那地精的身形肿大、扭曲,肌肤开始变暗。几分钟之后,那奴隶就变成了男性黑暗精灵的外形。巴秋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外形、浑然不知这外形的转变只是死亡的前奏。 "你现在是名黑暗精灵战士,"玛雅对他说。"也是我的斗土。你只需要杀死一名弱小的战士,就可以成为法尔家族中自由的平民战土!" 在为邪恶的黑暗精灵担任了十年仆人之后,地精信以为真,高兴得不得了。 马烈丝站了起来,走出谒见室。"来吧,"她命令道,另外两名女儿、地精和那活动的箱子跟在后面。 她们来到了在练功房中的子安面前,后者正在打磨锐利的弯刀。"看到这些人走进来,子安立刻肃穆地站了起来。 "你好啊,儿子,"马烈丝用子安曾经听过最母性的声音说。 "我们今天有个测试,一个简单的任务可以决定你是否能够进入格斗武塔。" 玛雅走到弟弟身后。"除了你之外,我是最年轻的,"她宣布道。 "因此,我有挑战的权力,现在我就要行使它!" 第16章 杀戮 子安迷惑地站着。他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件事情。玛雅把箱子叫到身边,尊敬地打开盖子。 "这是你的武器和你的魔斗篷,'他解释道。"现在是你穿上法尔家族的贵族完整装备的时候了。"他从箱子中抽出一对高筒黑靴,将它们交给了子安。 子安迫不及待地将脚上普通的靴子脱下,穿上新的靴子。它们柔软得难以置信,并且立刻经过魔法的改变,变得合脚无比。子安明白里面所附的魔法,这将可以让他寂静无声地移动。在他还没来得及欣赏完这礼物之前,玛雅就拿出了另一个更为惊人的礼物。 当他拿起那套银色的锁子甲时,魔斗篷一个不留神掉到地面。 在整个被遗忘的国度中,没有比黑暗精灵打造的锁子甲更有弹性、做工更好的盔甲了。它只不过和厚衬衫一样重,却可以和丝绸一样的弯曲自如,同时阻挡各类兵器的效能更可以和矮人打造的销甲并驾齐驱。 "你是使双刀的,"玛雅说,"所以你不需要盾牌。但你应该将弯刀保管在这刀鞘中,这样才更符合你贵族的身份。"她递给子安一条黑色的皮带,扣环是一个巨大的翡翠,上面的两个刀鞘装饰着价值连城的宝石。 "准备好,"马烈丝对子安说。"你必须要靠实力来赢得这两样礼物。"在子安开始着装的时候,马烈丝走到那变形的地精身边,后者紧张地站着,意识到这场战斗将不会那么简单。 "当你杀掉他之后,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了,"马烈丝承诺道。地精回以十倍的笑容;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子安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当子安再度开始被起魔斗篷的时候,玛雅介绍那名假扮的黑暗精灵士兵。"这是巴秋,"她说,"是我的斗士。你必须要击败他才能够赢得这些礼物……以及你在家族中的地位。" 子安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也认为这次的比试将会轻而易举,因此随口就答应了她。"那么就开始把,"他从华丽的剑鞘中拔出弯刀。 马烈丝对巴秋安慰地点点头,地精拿起玛雅提供给他的剑和盾牌,朝着子安走去。 子安一开始行动缓慢,试着在采取任何攻势之前先评估一下对手的实力。不过,几分钟之内,子安就意识到巴秋对于剑和盾是多么笨拙。子安不知道这生物真正的身份,实在很难相信黑暗精灵使用起武器来会这么笨拙。他怀疑巴秋是否想要扮猪吃老虎,因此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 在忍受了巴秋又一段时间狂乱、漫无章法的辉舞着武器后。子安忍不住要采取主动。他刻意用一柄弯刀敲击巴秋的盾牌。地精变成的黑暗精灵限贻刺出一剑,子安轻而易举的把对方的武器猛击脱手。手腕微微一扭,刀尖就直指巴秋露出破绽的胸口。 "太简单了,"子安压低声音说。 但,真正的试炼才要开始。 布里莎把握时机,精准地对地精施展心智麻木的法术,让他冻结在目前这种无助的姿势中。巴秋明知自己的命运,准备弯身闪躲,但法术却让他无法动弹。 "结束他的狗命,"马烈丝对子安说。子安看着双刀,然后再看看马烈丝,无法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话语。 "你必须杀死玛雅的斗士,"布里莎吼叫道。 "我没办法——"子安准备说。 "给我杀!"马烈丝怒吼道,这次的话语中带着命令的魔咒。 "刺下去!"布里莎也一样命令道。 子安感觉到她们的话语牵引着他的手付诸行动。他对谋杀一名无助的敌人感到彻底的反感,因此集中了所有的意志力来抗拒这命令。虽然子安勉强抵抗了几秒钟,但他发现自己同样无法把武器移开。 "杀!"马烈丝尖叫道。 "除掉他!"布里莎大喊着。 这样的僵局又持续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几秒钟。汗珠开始聚集在子安的额头。然后精灵少年的意志崩溃了。他的弯刀飞快地刺进巴秋的肋骨间,正中这倒霉家伙的心脏。市里莎同时解除了法术,让子安目睹那名假精灵的痛苦面孔,聆听他死前喉管进出的刺耳咯咯声。 子安瞪着沾血的武器,没有办法呼吸。 现在是玛雅——场的时候了。她的针头睡猛然破在子安的肩膀上,把他敲倒在地面上。 "你杀了我的斗士!"她低吼着。"现在你必须要面对我!" 子安立刻站起身,远离那狂怒的女性。他没有丝毫应战的意愿,但是在他来得及丢下武器之前,马烈丝读出了他的心意,警告道,"如果你不反击,玛雅会杀了你!" "不应该这样的,"子安抗议道,但是他的话声被精金武器的震耳撞击声给掩盖了,玛雅的针头锤正一锤比一锤沉重地挥来。 不管他喜不喜欢,现在他都别无选择了。玛雅是个技巧高超的战士,因为所有的女性部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学习如何作战,如何使用兵器,而且她还比子安要强壮。但子安是札克的儿子,也是他的首席门生;他常认为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的时候,他把所有的招式和技巧合发挥到极致来迎击玛雅的针头锤和盾牌。 弯刀让玛雅和布里莎都惊讶不已的优雅姿态不停地舞动着。马烈丝对此毫不注意,因为她又开始准备施展另一次强力的魔法。马烈丝从不怀疑子安可以击败姐姐,而这个预料也早就在她的计划安排之中。 子安一直希望母亲能恢复丝丝的理性,阻止这种毫无意义的拼斗,因此只采取保守的防御。他想要通得马雅失误,让她跌倒,以对方无力反击的状态来结束这场战斗。 最后,玛雅真的失误了。她举起阻挡弯刀的攻势,但巨大的击力让她把持不住,手臂往外挥去。子安的另外一柄刀钻了过去,在玛雅的胸口一点,逼得她后退。 马烈丝的法术阻止了那柄弯刀。 沾血的弯刀瞬间获得了生命,子安发现自己握着一条活生生的毒蛇,毒牙暴张地朝着地扑来! 魔法的毒蛇对着子安的双眼吐出毒液,弄瞎了他,然后布里莎的长鞭也随着扑上来。六枚蛇头全部噬向子安的背部,巨大的能量穿透崭新的盔甲,让他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蟋曲着身子倒在地上,无助地望着布里莎的鞭子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 "永远不可以攻击女黑暗精灵!!"她凄厉地尖叫,把子安打得不省人事。 一个小时之后,子安张开了双眼。他躺在床上,马烈丝主母低头看着他。这位高阶祭司医好了他的伤口,但刺痛依旧不肯消失,生动地提醒他刚刚的课程。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子安的弯刀上依旧沾染着的血液。 "我们会替你换套新的盔甲,"马烈丝对她说。"你现在是名黑暗精灵的战士了。你用实力换来的。"她转过身离开房间,让子安陷入痛苦和现实世界的深渊中。 "不要送他去,"札克鼓起勇气争论道。他瞪着坐在王座上,穿着黑天鹅绒露出诡诈笑容的马烈丝主母。布里莎和玛雅服从地站在她身边。 "他是名战士,"马烈丝回答道,她的情绪依旧在控制之下。"他必须要进入学院,这是我们的传统。" 札克无助地环顾四周。他痛恨这个地方,这个蜘蛛神后的雕像从四面八方瞪着他的黑暗祭坛,这个马烈丝坐在象征权力的王座之上俯瞰着她的邪恶神堂。 札克把这些影像赶出脑海,重拾勇气,提醒自己这次有值得争取的目标。 "不要派他去!"他低吼道。"这会毁了他!" 马烈丝主母的双手紧紧握住王座的石制把手。 "子安已经比学院中半数的人要强了,"札克在主母的怒气爆发之前赶着说。"只要再给我两年,我就可以让他成为全魔索布莱城最强的剑土!" 马烈丝躺回了椅子中。从她所见到儿子的进步,她并无法否认札克的所说的可能性。"他还是得去,"她冷静地说。"黑暗精灵战土需要的不只是高超的剑技。子安还有许多他必须要学的课程。" "学习背叛和出卖?"札克不屑地说,他的怒火让他不想理会严重的后果。子安已经将她和那些邪恶的女儿那天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而札克明白他们的用意。她们的"教训"几乎断送了这个孩子;也许,更永远埋葬了他视若珍宝的理想。在纯真的地基被打碎之后,子安将更难以固守他的道德和信念。 "注意你说的话,札克纳梵,"马烈丝主母警告道。 "我靠着炙烈的情感来作战!"武技长爆发道。"就是这样我才会百战百胜。你的儿子也是一样,情感是他战斗的动力。不要让学院扭曲的作事方式夺去了他的力量!" "离开,"马烈丝对女儿们说。玛雅鞠躬之后飞快地离开。布里莎的动作刻意放慢,暂停下来,怀疑地瞪了扎克一眼。 札克并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但他还是让一个有关于布里莎的邪恶笑容和自己腰间配剑的幻想在脑中跃动了片刻。 "札克纳梵,"马烈丝说,身体再度往前倾。"因为你高超的战技,我容忍你那亵渎的信仰这么多年了。你把我的士兵都教得很好,你对于残杀黑暗精灵的热爱,特别是蜘蛛神后的牧师,在法尔家族攀升的过程中也帮了很大的忙。我现在没有、而且也不曾对你有任何忘思负义的行动。" "但是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子安是我的儿子,不是他父亲的!他必须要进入学院学习如何成为法尔家族的王子。如果你干扰了我的计划,札克纳梵,我将不会再忽视你的举动!我将会把你的心献给罗丝女神。" 扎克脚跟猛力一顿地,浅浅地低头,随即飞快转过身,试着想要在这绝望的处境中找到解决之道。 当他走过走廊时,他的脑中再度浮现了迪佛家族孩童濒死的惨叫声,这些孩童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黑暗精灵学院的邪恶。也许他们死了还比较好。 札克把一柄剑拔出剑鞘,欣赏着它精细的作工。这柄剑和大多数黑暗精灵的武器一样,都是由灰矮人所铸造,然后再贩卖到魔索布莱城。灰矮人的工艺技巧可说是极为完美,但让它变得如此特别的还是黑暗精灵获取它之后再加工的过程。不管是在地表还是幽暗地域,没有任何的种族可以超越黑暗精灵在魔法改造武器上的功力。 结合了幽暗地域特殊的阴邪气息和这无光的世界中独一无二的魔力,再加上罗丝女神牧师邪恶的祝福;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杀气可以凌驾这些刀刃的武器。 其它的种族,大多是矮人和地表的精灵,也对自己打造的武器十分自豪。锐利的刀剑和沉重的巨锤通常挂在壁炉上展示,附近总会有名吟游诗人述说着这些武器的传奇;他们总是这样开始的:"很久很久以前…" 黑暗精灵的武器完全不同,它们从来不是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它们被禁烟在眼前的需求,永远不是怀旧的纪念品。只要刀刃依旧锋利,它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戮。 札克把刀刃放置于眼前。在他的手中,这柄剑超越了战斗这单纯的目的。这是他怒火的延伸,是他无法忍受自己存在的一种抗议。 也许,这也是他另一个无法解难题的答案。 他走到练功房,看着子安正对着练功用的假人施展一连串花俏的招数。札克暂停脚步,看着少年练习,思索着子安不知是否还能再把武器的挥舞当作一种游戏。那对弯刀在子安的手中简直是对登峰造极的乐器!它们以无比精确的轨迹移动着,仿佛可以预测彼此的动作,进而构成一个完美的图案。 第17章 离开 年轻的黑暗精灵很快的就将成为无人能敌的战士,一名超越和克纳梵的天才。 "你能够存活吗?"札克低声道。"你有黑暗精灵战士的那颗心吗?"札克希望答案是让人欣慰的"不"但是,不管怎么样,子安的末日都已经注定无法躲避。 子安看见他的到来,立刻做好了准备。"在我进入学院之前最后打一架?"他笑道。 札克暂停片刻,观察着子安的笑容。作戏吗?还是这年轻的黑暗精灵真的原谅了自己对玛雅"斗士"的所作所为?这都不重要了,札克提醒自己。即使子安从母亲的折磨中恢复了,但学院必定会摧毁他。武技长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施展出一连串让人没有喘息空间的剑招,逼得子安只能防御。子安欣然接受,浑然不知这场和老师之间最后的比斗和平常截然不同。 "我会记住你所有教过我的东西,"子安躲过一剑,边以更猛烈的刀招回敬。"我会把我的名字刻在格斗武塔的大堂中,我会让你骄傲的。" 札克脸上的不悦让子安吃了一惊,而武技长的下一波攻击竟然直朝着他心口;这更让他感到无比的困惑。子安向旁跳开,别无选择的挡开这次的攻击,险险问过被刺穿的命运。 "你对自己真的这么有信心吗?"札克顽固地追逐着子安,低吼道。 两人的武器互击,发出巨响,子安压住对方的双剑,大声宣道:"我是名战士,"他说。"一名黑暗精灵的战士!" "你不过是个跳舞的家伙!"札克怨毒地说。他的双剑用开山裂石的巨力不停地撞击着子安防御的双刀,让少年的手臂仿佛着了火般疼痛。 "是个模仿者!"札克大喊道。"你只不过冒充一个你根本不明白的头衔!" 子安开始采取攻势。他淡紫色的双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一股新的力量开始引导他弯刀自信满满的每一次挥斩。 札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格挡住每一次的攻击,继续他的说教。 "你知道谋杀的感觉吗?"他轻蔑地吐出每一个字。"难道你已经原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子安唯一的回答的是紧锁的双眉,和另一波更猛烈的攻击。 "啊,把剑利进高等祭司的屁股让人多么兴奋,"札克挑衅道。 "看着代表体温的光芒渐渐离开她的身体,目睹她无声地对你咒骂!还是你曾经听过孩童临死前的惨叫?" 子安放松了攻击,但札克没有这么简单就放过他。武技长立刻重采攻势,每一次的攻击都瞄准要害。 "这些惨叫声会多么的刺耳,"札克继续道。"它们会在你的脑海中菲绕数百年;你一辈子都逃不开这些声音对你的控诉。" 札克把攻势暂停,好让子安仔细思量他的每一个字。"你从来没有听过,对吧,舞者?"武技长双手张开,邀请对方。"那么就来吧,挑选你的第二名受害者吧,"他拍着肚子说。"对着腹部来上一刀,这里是最痛苦的,这样我的惨叫才能够在你的脑中不停回响。证明给我看看你真的是你口中所谓的战士。" 子安的的刀尖缓缓地触及地面。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迟疑了,"札克嘲笑他。"这是你扬名立万的机会。只要给我一刀,你的大名就会传遍学院。其它的学生,甚至老师会在你走过他面前的时候默念你的名字,'子安。法尔',他们会传诵道。'这个杀死魔索布莱城最强武技长的男孩!'难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混蛋,"子安回骂道,但是他依旧不准备要动手。 "黑暗精灵的战士?"札克嘲笑道。"不要急着套上你根本不了解的头衔!" 子安这时动手了,这是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暴怒。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击败他的老师;他想要用让人无法嘲笑的惊人技巧夺取和克脸上轻蔑的笑容。 子安天资聪慧。他的每个招式之后都跟随着三个其它的把式,让札克上下防御,里外疲于奔命。札克发现自已不断地后退,光是防御徒弟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就让他无法分身,更别说采取攻势了。 他让子安一直保持这样的优势许多分钟;因为他害怕自己早已准备最偏好的结局。 接着,札克发现自己不再能够忍受这种拖延。他懒做地刺出一剑,子安立刻机各地把剑从他的手中打脱。 正当年轻的黑暗精灵满心期待地冲向前,札克将空出的手伸进腰包,握住一个附上魔法的小陶瓷球,这是常常在战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小道具。 "这次可不一样,札克纳梵!"子安大喊,边算计着每一次攻击,想起札克每次都会把故意安排的破绽瞬间逆转成明显的优势。 札克握着陶瓷球,无法狠心执行他安排的计划。 子安以攻击的格式慢慢向地逼近,随即又发出另一波的攻击,衡量着打掉对方一样武器所带来的优势。子安最后终于拥有了足够的信心,以低姿态全力将刀尖往前猛刺。 虽然札克当时心不在焉,但他依旧可以用剩下的武器撞开这次的攻击。子安的另外一柄弯刀敲中老师的剑身,将它的剑尖钉在地面。子安的另外一柄弯刀抓住这个空隙,闪电般的绕过了对方的防御,停在札克的咽喉之前。 "我抓到你了!"年轻的黑暗精灵大喊着。 札克的回答是一阵超乎子安想像的强光。 札克预先闭上了眼睛!但吃惊的子安无法接受这样突然的转变。他的头痛的仿佛快要裂开来,在盲目中,他拼命地往后仰,试图躲开这可怕的光芒,躲开眼前的武技长。 札克紧闭着眼,因为他已经不需要视线了。现在,他让他的耳朵导引着他,而跟鼯惊慌的子安是个非常容易侦测到的目标。一眨眼之间,札克就将腰间的鞭子解下,一鞭缠住和克的脚踝,让他跌倒在地上。 武技长节奏固定地步步进逼,每一步都感到遗憾,但却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子安意识到猎人紧紧地跟在自己后面,但是他无法明白对方的动机。那道强光炫得他头晕目眩,坦和克继续战斗的动作更让他惊讶莫名。子安在确认自己无法逃出这陷饼之后,开始想办法弥补自己无法视物的弱点。他必须要感觉到战斗气势的流动,听见敌人的动作,预料到对方的每一个招式。 他将弯刀举起,正巧挡住了本来会砍碎他脑袋的致命一击。 札克没预料到这样的格挡。他退了一步,从另一个方向攻击,又再度被挡住了。 武技长现在的好奇心已经压过了杀气;接下来他有如行云流水的格式连许多明眼人都无法阻挡。 子安盲目地在生死边缘挣扎,弯刀挡住了每一次的攻击。 "卑鄙!"子安大喊道,强光爆炸的后遗症依旧让他头痛欲裂。 他又挡住了另一次的攻击,试着要重新站起来,意识到自己从这样不利的角度实在无法挡住武技长的每一次攻击。 另外一支弯刀被打得脱了手。 "卑鄙,"子安低吼道。"你这么讨厌失败吗?"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札克回喊道。"失败就代表着死亡!你可以赢得一千场的战斗,但你只能输一次!"他手中的剑瞄准了子安的咽喉。这将会是干净利落的一击。在学院的教官们夺去他的纯兖一之前,他知道自己应该慈悲地了断他。 札克把剑一扔,赤手空拳地抓住子安的领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双方都因为耀眼的光芒而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身影,双方也都无法打破这紧绷的沉默。在段漫长、让人屏息的时间之后,强光的咒文消退了,房间变得比较没有那么刺眼。此时,两名黑暗精灵才真正的用他们大赋的夜视能力清楚地看着彼此。 "这是罗丝女神的牧师常玩的把戏,"札克解释道。"他们一向都会准备好一个像这样的强光法术。"他硬挤出微笑,想要安抚子安的怒气。"不过,我常常出这样的光芒来对付牧师,甚至连主母也不例外。" "卑鄙,"子安第一次吐出这两个不。 "这就是我们的作风,"札克回答道。"你会学到的。" "那是你们的作风,"子安大喊道。"当你杀死蜘蛛神后的牧师时,你脸上挂着微笑。你这么享受杀人的感觉吗?杀死黑暗精灵?" 札克无法回答这样的指控。子安的话语因为毫不虚假而让他感觉受到重重一击,不只是这样,札克也开始觉得自己乐于斩杀罗丝的牧师不过是种懦弱逃避现状的行为。 "你本来会杀了我的,"子安直率地说。 "但是我没有,"札克不屑地说。"现在你可以活着进入学院,只不过下场将会是背后插着一柄匕首,因为你拒绝面对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更因为你拒绝承认你的同胞们行事邪恶。" "再不然你也会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札克皱眉道。"无论如何,我所认识的子安。枉垩登都将不复存在。" 子安的面孔扭曲,他甚至没办法找到适当的话语来反驳札克对他指出的可能性。他感觉到脸上的血液一瞬间都往下流,心中却充满了怒气。他转身离开,视线迟迟不愿意离开札克的面孔。 "那么,你就走吧,子安。法尔!"札克在他身后大喊道。"沐浴在你的好本事所带来的荣光之中吧。不过,请记得,你的高超技能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一切都必须付出代价的!" 札克回到他单人房间安全的围绕之中。武技长将门猛力在身后关上,巨大的反震力和仿佛划下一切休止符的巨响让利克转过身,面对空无一物的石壁。 "就走吧,子安。法尔,"他压低声音哀痛地说。"进入学院,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 子星第二天早上一早就过来接弟弟入学。子安缓步离开练功房,每几步就回头看看,希望能见到札克出来道别或是攻击他。 他打从心底知道札克不会出现。 子安一直把对方当作朋友,一直相信他和札克纳梵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平凡的课程和剑术的比斗。年轻的黑暗精灵脑中有许多不停盘旋的问题找不到答案,而过去五年间他唯一的导师也已经没有答案可以告诉他了。 "纳邦德尔时往的温度开始上升了,"当他们踏上阳台的时候,子星观察道。"这可是你到学院的第一天,我们绝对不能迟到。" 子安看着构成魔索布莱城的七彩幻影和各种各样的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他低声说,这才发现除了家门之内,自己对这整座城的了解可说是少之又少。当他呆立在那边的时候,札克的话语、札克的怒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提醒他自己的无知和未来黑暗的前程。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虽然子安的问题不过是自言自语,但子星还是回答道。"不要担心,次子,"他笑着走到栏杆上。"你将可以从学院中了解魔索布莱城。你将会知道自己的来历和我们同胞的历史。" 这个宣称让子安感到十分不安。当他记起和最信任的同胞最后一次会面的情况时,也许他将会学到的就是他最害怕知道的事情。 他无奈地耸耸肩,跟着子星踏出阳台,缓缓地降到地面:这也是他踏上黑暗前程的第一步。 另外钱对眼睛也专注地看着子星和子安离开法尔家族。 第18章 蜘蛛教院 艾顿。迪佛静静地靠着一个巨大的毒蕈,和过去七天中一样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动也不动地瞪着法尔家的建筑。 德蒙。纳夏斯巴农,魔索布莱城的第九家族。也就是杀死他的主母、他的姐妹和兄弟,以及毁掉一切曾经是迪佛家族事物的凶手…… 曾经灿烂辉煌的迪佛家族现在只剩下艾顿。 艾顿回想着迪佛家族的辉煌日子!当吉娜菲主母集合家族的所有成员,讨论未来计划的时刻。当家族灭亡的时候,艾顿还只是学校的学生,但在经历过这么多的起伏之后,他对于这些过往有了新的认知。二十年的时光让他学到了很多经验。 吉娜菲当时在执政家族中算是最年轻的主母,而她的潜力仿佛无限一般。然后她协助了一组林儒巡逻队,利用罗丝女神赐给她的力量阻挠那些在魔索布莱城外洞穴埋伏的黑暗精灵,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吉娜菲想要杀死攻击小队中的一个成员——他是城中第三家族的男巫师,也就是迪佛家族的下一个目标。 蜘蛛神后对吉娜菲所选择的方式不感认同;地底侏儒是黑暗精灵在整个幽暗地域中最仇视的宿敌。而吉娜菲就这样失去了罗丝的宠爱,迪佛家族的末日也随之降临。 艾顿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打听他的敌人,试着发现到底是那个黑暗精灵家族把握他母亲犯错的机会,铲除了他所有的手足。二十年漫长的时间,而他的养母,席娜菲。赫奈特将这段挣扎如同开始一样突然的结束了。 现在,艾顿倚着毒蕈,看着下手的家族,他只知道件事情;二十年的时间根本无法让他的怒火削减一丝一毫。 子安穿着贵族的服饰,在子星的建议下于靴子内塞了柄匕首,昂首阔步地走上通往提尔。布里契,黑暗精灵学院的石阶。子安走到顶端,来到巨大的石柱之间,坦然面对两名守卫,也是格斗武塔应届毕业生灼灼的目光。 二、三十名其它的年轻黑暗精灵在学院的四周聚集,但子安根本没有心思注意他们。三个建筑物占领了他的视线和全部的思绪。他左边矗立着术士学校,也就是教导魔法的学校所座落的尖细钟乳石。子安开始的六个月和第十年,也是最后的一年都会在这边进修。 在他的眼前,处在其他建筑后方的是蜘蛛教院,罗丝女神的传道所,是一座由岩石雕刻成的巨大蜘蛛。在黑暗精灵的价值观中,这是学院中最重要的建筑,通常保留给女性。只有在最后六个月的研习中,男性学生才有可能会进驻这座城堡。 虽然术士学校和蜘蛛教院是最优雅的建筑,但对于目前的子安来说,最重要的建筑还是那座占满他右边视线的巨大金字塔。这座金字塔就是格斗武塔,战士的学校。也就是子安未来九年的家。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些一同站在广场上的黑暗精灵都是他未来的同学,也都是正要开始接受正式训练的战士。对于战士学校,这有二十五人的班级大得十分不寻常。 更不寻常的是,这些新生中有许多的贵族。子安思索着,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和这些人比起来怎么样?札克纳梵和他之间的练习对打,以及这些人和他们自己家族武技长之间的对打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这些想法让子安忍不住又开始回想和导师最后一次的相遇。 他很快地将那场令人不快的决斗记忆赶出脑海,特别是札克逼他思考的那些问题。此时、此地都不适合有任何的怀疑。格斗武塔,他年轻生活中最大、最严酷的挑战霸占了他的整个视线。 "你好,"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子安转身面对一名和他一样的新生,对方在腰间插着一柄匕首和长剑,畏畏缩缩的;而且,他看起来比子安还要紧张,这可让同样忐忑不安的子安放心不少。 "我是凯纳芬家族的凯诺司,第十五家族,"那名新生说。 "我是德蒙。纳更斯巴农家的子安。杜至登,法尔家族,魔索布莱城的第九家族,"子安照着马烈丝主母的指示下意识地回答。 "是个贵族啊,"凯诺司说道,他明白子安拥有和所属家族一样的姓氏代表什么意义。凯诺司立刻深深一鞠躬。"您的大驾光临让我深感荣幸。" 子安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地方。想起自己平常所受到的待遇,他实在不觉得自己是个贵族。不过,因为凯诺司的举动所激起的自傲感在不久之后,在大师们踏出大门时都烟消云散了。 子安看见哥哥秋宁就在队伍中,子星事先警告过他,必须假装不认识他,也不准期待有任何特殊的待遇;子安乖乖地照做了。当皮鞭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大师们开始警告他们拖延的后果时,子安和所有的新生一样蜂拥入格斗武塔中。接着他们就被赶进宽大的走廊中,挤进一间椭圆形的房间内。 "要坐要站随你们高兴!"其中一名教官吼道。他从眼角注意到有两名学生正在角落窃窃私语,立刻抽出鞭子,啪的一声,把其中一名冒犯者登时打飞。 子安难以相信从那时开始房间安静下来的速度。 "我是哈契聂特,"教官用雄浑的声音说,"我是历史的传道者。 在纳邦德尔时住五十个循环之内,这里就是你们的教室。"他看着每个人身上装饰用的腰带。"你们不准携带任何的武器进这个地方!" 哈契聂特开始绕着教室踱步,确定每双眼睛都专注地看着他的举动。"你们是黑暗精灵,"他突然说。"你们知道这代表的意义吗? 你们知道你们从何而来,知道自己种族的历史吗?魔索布莱城并不是我们自古以来的家园,幽暗地域的任何洞穴也都不是。曾有一度,我们居住在地表的世界中。"他猛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瞪着子安。 "你了解地表吗?"哈契聂特教官怒吼道。 子安下意识地缩了缩,摇摇头。 "是个恐怖的地方,"哈契聂特继续道,转身面对全部的听众。 "每一天,随着纳邦德尔时往上的光芒升起的时候,一个巨大的火球就会跃入空中,放射出比罗丝女神祭司用来惩罚罪人的炫光术更耀眼的夺目光芒!"他的双手外伸,双眼直视天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狰狞表情。 学生惊讶的呼声此起彼落。 "即使在晚间,当火球落到地平面底下之后,"哈契聂特继续道,仿佛在叙述一个恐怖的故事,"没有人能够逃脱地面上难以描述的恐惧。无数的小亮点,有时还有一颗较小的银色火球,将会打碎祥和的黑暗天空,让人无法忘记第二天将会降临的惩罚。" "我们的同胞曾经一度在地面上生活,"他重复道,语调现在带着哀痛,"那是在遥远的过去,甚至比各家族的血脉都还要久远。在那洪荒的年代,我们和那些肤色死白的精灵,也就是那些该死的妖精生活在一起," "这不可能是真的!"旁边有一名学生大喊道。 哈契聂特认真地看着他,思索着到底应该惩罚这个鲁莽插嘴的学生还是要让听众有参与的机会。"这是真的!"他回答道,终于决定还是后者的获益较多。"我们把那些妖精当作朋友;我们称呼它们为同胞!在我们天真的脑海中,我们根本不知道,它们骨子里包藏着纯粹的虚伪和邪恶。我们更不知道,它们会突然出卖我们,驱赶我们,甚至屠杀我们的老幼和妇孺!" "那些邪恶的妖精毫不留情地在地表的世界中追杀我们。我们一直祈求和平,但染血的刀剑和致命的弓夫是我们得到唯一的答案!" 他暂停片刻,表情扭曲地展露出一个渐渐扩散,狰狞的笑容。 "但是接着我们找到了伟大的女神!" "赞美罗丝!"众人同声喊道。哈契聂特宽容的原谅了这样的打扰,因为他知道每一声的赞美都会让听众更深陷入他欺瞒的网络中。 "的确,"教官回答道。"每个人都应该赞美蜘蛛神后。是她把我们这个被遗弃的种族收容到她的圣境。是她让我们击退了残暴的敌人。 是她引导着我们的先贤先烈来到幽暗地域的天堂。是她,"他暴吼道,握拳的手伸向空中。"赐给我们意志力和魔力来报复我们的敌人。" "我们是黑暗精灵!"哈契聂特大喊着。"你们是黑暗精灵,再也不是被人轻贱的次等民族;相反的,你们是所有欲望的统治者,也是你们选择居住之地的征服者!" "是地表吗?"有人问道。 "地表?"哈契聂特轻蔑地笑道。"谁会愿意回到那丑恶的地方? 让妖精们拥有那巴牢!让他们接受开阔天空中烈火的烘烤!我们要的是幽暗地域,在这里,我们可以感觉到他心规律的脉动,这里的石墙会显示出我们世界的热度!" 子安静静地坐着,把这个舌灿莲花的讲师不停重复的一字一句都吸收起来。子安和其它的学生一样,都被这名教官如同传道般,渲染夸大,滔滔不绝的讲词给完全掌捏住了。哈契聂特在学院中担任历史教官已经超过两百年,他的名气和地位几乎可以说是魔索布莱城中所有男性最高的,甚至还超越了许多的女性。执政家族的主母们十分明白他三寸不烂之舌的真正价值。 同样的状况日复一日的继续下去,仇恨、歧视、唾弃的言词永无止尽地灌输进学生的脑海中,而所针对的对象却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过的敌人。哈契聂特噬咬的目标并不只有地表的精灵。矮人、保儒、人类、半身人以及所有地表的种族;甚至还包括了地面下的种族,像是时常和他们并肩作战、贸易的灰矮人。这些种族无一例外的被教官批评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 子安慢慢地明白为什么不能携带武器进入这个房间。当他们每天下课的时候,他都会发现自己愤怒不已,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握住并不存在的弯刀刀桶。从学生之间的斗殴看来,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样的感觉。不过,有样超乎一切的事实压抑住他们浮动的情绪,那是教官对于外界恐怖世界的描绘和学生对彼此之间共同血统所产生的认同感。这血统,学生们很快就会相信,让他们除了彼此之外,还能拥有足够的敌人。 在椭圆形的房间中漫长、让人精疲力尽的课程使得学生没有时间彼此往来。他们住在通销中,但在哈契聂特课程之外的工作:包括了服侍学长和老师,打饭菜、清洁环境等等,让他们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太够。在第一周结束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全虚脱;而子安意识到这种情况更加深了哈契聂特课程洗脑的效力。 子安冷静地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他觉得这样的环境比他在担任王子见习生,服侍母亲和姐妹的六年间要好多了。不过,对于子安来说,在格斗武塔的第一周,依然有件事情让他十分失望。他发现自己很怀念过去练功的时间。 一天深夜,他坐在被子上,把弯刀举在闪闪发光的双眼前,回忆起那些和札克纳梵套招练功的时光。 "我们两个小时之后就要继续上课了,"凯诺司在旁边床上提醒他。"早点休息吧。" "我觉得反应有些迟钝了,"子安静静地回答。"我的刀感觉起来变重了,人刀一体的感觉消失了。" "不到十天之后就是比武大会了,"凯诺司说。"那个时候你就会找到所有想要的练习机会了!别害怕,不管你在学历史的这段时间失去了多少,很快就会恢复。接下来的九年,你这对宝刀将和你形影不离!" 子安把弯刀插进刀鞘,躺回床上。他开始害怕,他生命中的许多事情,包括他在魔索布莱城中的未来,恐怕都只能认命地接受。 第19章 离开魔索布莱城 "你们这阶段的训练就要结束了,"哈契聂特在第十五天的早上宣布。另外一位教官,也就是子星走进房间内,领着一个借魔法漂浮起来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贴满款垫的木棍;这些木棍长度。 大小各异,几乎黑暗精灵所使用的每一种武器都拥有相近的对应。 "选择和你惯用的武器最像的练习棍,"当子星绕着房间分发装备的时候,哈契聂特解释道。子星走到弟弟身边,子安的眼睛马上就停留在一对练习根上:两根形状微弯的棍子,大约长三尺半。子安将它们拿起来,试着挥舞了一下。它们的重量和感觉与他专用的那两把兵器几乎无分轩轾。 "为了德蒙。纳夏斯巴农的骄傲,"子星压低声音说,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子安再度挥舞着这对仿造的武器。现在该是测试和克和他之间练习成果的时候了。 "你们的课程必须有些规则,"当子安终于把注意力从新武器上移开的时候,哈契聂特正好说。"这就是比武大会。记得,冠军只有一名!" 哈契聂特和子星把学生们赶出了椭圆型的房间,离开了格斗武塔,进入了提尔。布里契后方的两座巨蜘蛛所守卫的通道中。对于所有的学生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离开魔索布莱城。 "规则到底是什么?"子安问在他旁边的凯话司。 "如果教官说你出局,你就出局了,"凯诺司回答道。 "战斗的规则呢?"子安又再问。 凯诺司对他投以难以置信的眼光。"获胜,"他简单地说,仿佛不需要任何其它的解释。 不久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相当大的洞穴中,也就是比武大会的会场。尖锐的钟乳石从天花板俯瞰着他们,地面上满的石笋让整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充满馅饼与躲藏处的迷宫。 "慎选你的战术,并且找个你中意的地方,"哈契聂特教官对他们说。"比武大会在数到一百之后开始!" 二十五名学生争先恐后地开始行动,有些人暂停脚步,观察着眼前的地形,其它的人则纷纷散人昏暗的隧道中。 子安决定先找一条狭窄的隧道,确保自己可以一对一地和敌人作战;当他正在寻找这样的地点时,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 "合作?"凯诺司邀请道。 子安没有回应,不太确定对方的武功高低,同时也对这传统的比武感到迷惑。 "其它人都开始组队了,"凯诺司继续道。"有些家伙三个人一起合作。我们两个人合作才可能和他们一搏。" "教官说只会有一个冠军,"子安说。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错,"凯诺司眨着眼说。"让我们先击败其它人,然后我们再来决定这件事情。" 这说法听起来还算合理,而且哈契聂特已经数到了七十五,子安没有时间仔细考虑。他拍拍凯诺斯的肩膀,领着新的盟友走进隧道中。 在这整个洞穴中四处都满了狭窄的角道,甚至连洞穴的正中央都有;这让裁判官们可以看清楚下方的所有动作。已经有十几名教官爬上了甫道,着急地等待着第一场战斗的开始,好让他们衡量这次新生的实力。 "一百!"哈契聂特居高临下地大喊。 "凯诺司开始移动,但子安阻止了他,让他停在位于两座石笋之间的狭窄通道间。 "让他们来找我们,"子安用手语比着。他弯身做好战斗的准备。"让他们彼此消耗体力。耐心是我们的朋友!" 凯诺司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选择子安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们的耐心并没有受到严峻的考验,因为不久之后,一名高大。 积极的学生就冲进了他们防御的阵地之中,手中拿着一根长矛形的木棍。他直冲向子安,先用武器的底端横扫,随即将长棍一旋,准备干净利落地一击毙命。这招不但强而有力,而且施展得无比精准。 不过,对于子安来说,这只不过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老套招式,他几乎不敢相信,受过训练的学生会用这样的攻击方式来对付另外一名学生。子安说服自己这是真正的攻击,不是虚晃一招,于是顺着来势举刀格档。他的以逆时针的方向连绩敲中刺来的长矛,让疾刺的矛尖扑了个空。 急于抢功的进攻者震惊地发现对方这高明的一招竟然让自己洞户大开,连平衡都保持不住。一间之后,对方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子安的反击就先后戳中了他的胸口。 柔和的蓝光照射在吃惊的学生脸上,他和子安顺着光线的路径看见一名拿着法杖的教官,对方正从甫道——俯瞰着他们。 "你被打败了,"教官对那高大的学生说。"马上倒下来!"→蜗卝牛卝电子卝书← 那学生恼怒地瞪了子安一眼,服从地趴在地上。 "来吧,"子安对凯诺司说,瞄了教官的光束一眼。"任何存这个区域的其它人都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了。现在我们必须先找到另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凯诺司暂停了片刻,看着他同伴优雅一如狩猎的步伐和举动。 他在选择子安这件事上面的确作对了;但是,在和敌人的第一次遭遇之后,他发现,如果自己和这名同伴是最后的两名对手,那么他将没有任何的机会获得冠军。 他们两人飞奔转过九十度的转弯,正好撞上两名对手。凯话司追着一名逃窜的对手,而子安则面对另一名拿着划和匕首形练习棍的敌人。 当子安发现对手的攻势和之前那位拿长矛形练习棍的家伙一样的粗浅时,他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单纯的几把和弯刀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攻击就让对方破绽百出,剑和匕首都被荡开。子安又照旧向着对方的中盘刺出双刀,再度正中对方的胸口。 预料中的蓝光出现了。"你被打败了,"教官的声音说,"给我躺下来。" 那顽固的学生恼羞成怒地对子安猛攻。子安用单刀挡住对方的攻势,另一柄武器则击中对方的手腕,挑飞了他的棍子。 攻击者捧着他淤青的手腕,但这只是他最小的麻烦。教官的法杖射出一道刺眼的闪电,准确地命中他的胸口,让他向前直飞出去,猛力撞上石笋。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焦黑的躯体冒出阵阵的轻烟;相对于冰凉的地面,他的身体散发出高温的亮度。 "你被击败了!"教官再度说。 子安准备要帮忙那个倒下的黑暗精灵,但教官下令道,"不准!" 接着凯诺司又回到了子安身边。"他还活得下去,"凯诺司说,但是当他看见倒下的同学时,忍不住笑出声。如果教官说你出局了,你就出局了!凯诺司对着子安的白眼说。 "来吧,"凯诺司继续道。"现在已经全面开战了。我们来找些乐子吧!" 子安觉得以一个到现在都还没举起过武器的人来说,他的同伴还真是神气活现。不过,他耸耸肩就跟了上去。 下一场遭遇战就没这么简单了。他们来到了一条通往复杂地形的走廊上,发现他们面对三个对手。子安和凯诺司发现,他们都是前几家族的贵族。 子安冲往左手边都只拿着一柄剑的两名对手,而凯诺司则奔向右边对抗第三名对手。子安缺乏和多名敌人对战的经验,但札克也曾经教过他面对这种情况的招数。一开始他只进行单纯的守势,让他们的招式陷入相同的节奏,慢慢地耗尽体力,最后犯下致命的错误。 不过,他们是狡猾的敌人,面对彼此的招式也非常熟悉。他们的分进合击彼此互补,同时从南辕北辙的两个角度攻向子安。 "双巧手,"札克曾经这样称呼过子安,而他也没有辜负这个称号。他的弯刀彼此分开出招,却又配合得天衣无缝,逼退对手的每一次攻势。 从附近一个高悬角道上,哈契聂特和子星看着眼前的景象。哈契聂特难掩讶异之情,子星则觉得十分与有荣誉。 子安注意到对手的面孔上开始出现受挫的表情,他知道攻击的机会很快就要到来了。然后他们一个错身,双方同时递出一剑,剑尖彼此相距不到几寸。 子安旅身闪过,左手的弯刀盲目往上撩出,挡住两人的攻击。 他顺势一旋,再把身体转回面对两人,单膝跪地,右手的刀精准无比地挑向对手的身体。他的手腕急抖两下,先是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家伙都中了招。 他们同时丢下武器,捧着红肿的部位,软倒下来。子安跳了起来,想要跟他们道歉。 哈契聂特对子星嘉许地点点头,两名教官将光束照在失败者的身上。 "救救我!"凯诺司从阻挡视线的石笋之间呼救道。 子安一个翻滚,穿越了这些障碍物,又飞快地站了起来,途中反手一刀解决了一个想要偷袭的对手。子安停下脚步看着最新的牺牲者。 他甚至根本没意识到对方在那边,但攻击却精难得难以置信! 哈契聂特吹了下无声的口哨,把光束照在最新的失败者脸上。 "他的身手真不错!"教官低声说。 子安看见凯进司就在不远处,被对手高超的技巧压得无法动弹。子安跳进两人之间,挡开了一次本来会了结束凯诺斯的一击。 最新的这个对手拿着双剑,是子安目前所遭遇最难缠的敌人。 他的招数混合了各种的变招和样攻,逼得子安有些慌乱。 "班瑞家族的伯殷永,"哈契聂特对子星低语道。子星明白这景象的重要性,希望弟弟已经做好了准备。 伯殷永和他的家族一样的出色。他的每一个把式都十分精确,而且经过精密的算计,他和子安两人的武器漫天翻飞了许久,双方都找不到对方的任何破绽。大胆的伯殷永接着做出了一个对子安再熟悉不过的攻击:双段下刺击。 子安完美地执行交叉下压的格式,也就是利克纳梵费尽心力强迫他接受的防御把式。不过,子安一点也不满意,因此他随即下意识地飞腿疾增,穿过交叉的双刀,正中对手的面门。班瑞家族的儿子晕眩地靠在墙上。 "我就知道这个招式是错误的!"子安大喊着,脑中已经开始构想下次和札克纳梵对战时要如何展现这个意外发明的格式。 "他真厉害,"哈契聂特再度对自豪的同伴说。 头晕脑胀的伯殷永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他在身前设下了黑暗结界,但子安大踏步地走进,毫不畏惧盲目的作战。 子安以绵密不断的进台压制住了对手,最后弯刀停在伯殷永暴露出来的脖子上。 "我被打败了,"年轻的黑暗精灵感觉到木棍加身,承认道。听见这声音,哈契聂特教官驱走了黑暗。伯殷永把两桶武器都放在地上,无力地躺了——来,蓝光照在他的脸上。 子安忍不住睑上的笑容。他开始思索,这里到底有没有他打不赢的敌人? 子安突然觉得后脑被狠狠地破中,双膝一软倒了下来。在那之前,他勉强转过身,看见凯诺司大摇大摆地走开。 "蠢货,"哈契聂特咯咯笑道,把光束照在子安脸上,然后转身看着子星。"一个很强的蠢货。" 第20章 你骗了我 子星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尴尬和愤怒而热得发亮。 子安的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但此时他唯一的念头镇定在过去的一段话,札克纳梵的讽刺,却精确、真实在得让人痛心:"这就是我们的行事作风!" "你骗了我,"当天晚上,子安在宿舍内对凯诺司说。他们的房间漆黑一片,因为白天的战斗和永无止尽的劳役,没有一个学生有力气出声。 凯诺司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子。一开始,当子安问他规则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对方天真的本性。一个有经验的黑暗精灵战士,特别是贵族,应该知道得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追求胜利。现在,凯诺司知道,这个愚蠢的家伙不会因为他早先的行为而攻击他;因愤怒而复仇并非是子安惯有的作风。 "为什么?"子安发现眼前的这个凯纳司家族狡诈的平民不愿意说出答案,因此继续追问。 子安的音量让凯诺司紧张得四下打量。他们本来应该是在睡觉;如果有教官听见他们的争论…… "这句什么不懂的?"凯诺司用手势比着,他温暖的手在子安的热感应视线中看得清楚。"我只不过是为所应为。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应该再忍久一点。也许,如果你再打败更多人,我的成绩可能就不只有班上第三名而已。" "如果我们像你原先答应的一样,一起合作,你可能会获得冠军,至少也是班上第二名,"子安比划道,他激动的手势显示出难以平复的愤怒。 "最多也不过只有第二名,"凯诺司回答道。"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你。你是我看过最强的战士。" "教官们可不这么想,"子安大声的咕哝道。 "第八名不算差,"凯诺司低声道。"伯殷永只有第十名,而他是魔索布莱城第一家族的成员。你应该很高兴自己的名次没有高到会被他人嫉妒。"房间门外的脚步声让凯诺司又换回了无声的手势。 "获得比较高的名次只代表有更多的战士会把我的后背当作匕首最好的目标。" 子安故意忽略凯诺司的暗示;他拒绝思索在学院中会发生这么卑鄙的事情。"伯殷永是我在比武大会中看到最强的战士,"他比划着。"在我插手之前,他把你给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凯诺司对这说法一笑置之。"即使伯殷永是某个低等家族的厨师也跟我没关系,"他这次的声音压得更低,因为班瑞家族的儿子床铺就在不远处。"他是第十名,而我,凯纳芬家族的凯诺司,是第三名!" "我是第八名,"子安的语调中带着比嫉妒更浓厚的愤怒,"但是我可以用任何的武器击败你。" 凯诺司耸耸肩,对于拥有红外线视线的旁观者来说,这个行动只造成了一团模糊的景象。"你没有,"他比划着。"我打赢了你。" "赢了?"子安倒吸一口气。"你只不过是骗了我而已!" "最后站着的是谁?"凯诺司若有所指地提醒他。"最后头上亮着教官蓝色光束的人是谁?" "任何正当的比赛都应该有正式的规则,"子安低吼道。 "只有一个规定,"凯诺司反驳道。"随你怎么干,只要不被抓到就好。我打赢了你,子安。法尔,我的名次比你高!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激烈的争辩中,他们不由自主变得太大声。房间的门猛然打开,教官站在门口,在走道的蓝光下显出清晰的身影来。两名学生不约而同地翻过身,闭上眼,和那张嘴。 凯诺司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的语气震撼了子安;在经过仔细的分析之后,他才发现和凯诺司之间的友谊结束了,而且,也许他和凯诺司根本从来不是朋友。 "你看过他了吗?"艾顿坐在屋子中最高的房间里,手指紧张地敲打着桌面。 艾顿派术上学校的年轻学生们替他修复这满目疮痍的地方,不过艾顿的火球术所留下来的焦黑痕迹依旧挂在墙壁上。 "见过了,"玛索吉回答道。"我也听说了有关他武功的一些传言。 "在比武大会中排名第八,"艾顿说,"相当惊人的成就。" "就我看来,他其实拥有第一名的实力,"玛索吉说。"有一天他会得到这个头衔的。如果是我,我会特别小心这个家伙。" "他根本没办法活着得到那头衔!"艾顿保证道。"法尔家族对这紫眼的小子非常骄傲,所以我已经决定将子安当成我第一个复仇的目标。他的死将会让那个卑鄙的马烈丝主母感到痛苦的!" 玛索吉发现了一个问题,决定和他说清楚。"你不准伤害他,"他警告道。"你绝对不能靠近他。" 艾顿的语调变得比较没有那么凶暴。"我已经等了二十年——" 他开口道。 "那你可以再多等几年,"玛索吉对他说。"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接受了席娜菲主母加入赫奈特家族的邀请。这样的合作需要你绝对的服从。席娜菲主母,啊,我应该说我们的主母大人,把处理子安的责任交到我的肩上,我准备照着她的命令来做。" 艾顿靠在椅子上,把他经强酸肆虐的残余下巴放在手掌上,小心地衡量伙伴所说的话。 "席娜菲主母有计划要让你获得朝思暮想的复仇机会,"玛索吉继续道。"我警告你,艾顿。迪佛,"他大吼着,强调那个不是赫奈特的姓氏,"如果你和法尔家族宣战,甚至让他们开始提防任何没有经过席娜菲主母授权的举动,你将会惹恼赫奈特家族。席娜菲主母将会揭穿你是个假冒者,你将会尝到执政议会容许的所有刑罚!" 艾顿没办法反驳这样的威胁。他无家可归,除了收养他的赫奈特家族之外,他别无依靠。如果席娜菲对他不满,他就再也没有盟友了。"席娜菲有什么计划……我是说席娜菲主母……要对付杜至登家族?"他冷静地说。"告诉我能够怎么样复仇,好让我度过漫漫长夜的煎熬。" 玛索吉知道在这一刻,他必须做出正确的抉择。他的母亲并没有禁止他告诉艾顿未来的计划;但是,他意识到,如果她想要让这个轻率的迪佛家人知道,她应该会自己告诉他。 "这样说吧,法尔家族的力量已经开始增长,并且已经到达了威胁所有执政家族的地步,"玛索吉说,他爱极了战争前的勾心斗角。 "他们都见证了迪佛家族的陷落,那次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的完美任务。许多魔索布莱城的贵族夜里将不再辗转难眠,只要……"他把话留了个尾巴,觉得自己已经说太多了。 从艾顿眼中强烈的波动看来,玛京吉知道这诱饵已经足以让文顿耐心等候。 学院对年轻的子安来说有许多让人失望的地方,特别是第一年的时候;黑暗精灵社会的邪恶实况,札克纳梵只有略略提到的现实情景,一直顽固地停驻在子安的脑海里。他不停地衡量着教官散播恨意和怀疑的课程;一方面倾听着教官在课程中所隐含的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另外一方面则不停地和前任导师那与众不同的逻辑挣扎着。真相看来是如此的模糊,非常难以定义。经过所有的检验,子安发现他无法逃避一个事实:在他这短暂的一生中,他唯一见识过、几乎每天经历的背叛和出卖,完全都是出白黑暗精灵之手。 学院中针对肉体的锻链,永无止境的比斗练习、潜行技巧的特训是子安比较喜欢的科目。在这里,手中拿着真真切切的武器,他可以暂时逃开一切真相和虚伪的争辩,全心地放纵自己。 这也是他茁壮成长的时间。如果说子安的武功在入学的时候就比同学们要高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差距与日俱增。他学到了如何超越教官们指导的既定攻击和防守的招式,创造了自己的风格。 这些创意的结果至少能够打平,通常是远远地超越了传统的招数。 一开始,当同胞们夸赞弟弟的天分时,子星心中充满了骄傲。但随着这些称赞的与日俱增,马烈丝主母的长子很快地开始紧张起来。 子星是法尔家族的长子,这是他除掉诺梵才得来的权位。子安有潜力成为魔索布莱城中最强的剑土,现在屈居于家中次子的地位,也许正虎视耽耽地看着子星的头衔。 同样的,子安的同学们也并没有忽略他优雅的战斗之舞中所透露出来的实力。要命的是,他们还常常必须面对他!他们用丑恶的、嫉妒的眼神看着子安,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赶上那对翻飞穿梭的弯刀。但,黑暗精灵是现实的。这些年轻的学生少年时花费无数的时间注意他们的兄长、姐妹们把每一个事件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良机。每个人都看得出有子安这个盟友的价值,因此,在第二年的比武大会前,子安几乎被如潮水般的邀请给淹没了。 最惊人的邀请来自于凯纳芬家族的凯诺司,前一年他才出卖了子安。"我们今年是否可以再度联手,一起夺冠?"当大家走向那洞窟时,阴险的年轻战士到意走在子安身边问道。他轻松地转过身,走到子安面前,前臂靠在腰带上的武器顶端,脸上露出过度友善的微笑,仿佛两人是最好的朋友一般。 子安甚至没办法回答他。他转身走开,小心地留意着背后。 "你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凯诺司追问道,快步赶上对方。 子安猛然转过身。"我怎么可能再和出卖过我的人合作?"他暴吼道。"我可没有忘记你的诡计!" "这就是重点了,"凯说司争辩道。"今年你一定会更小心;如果我还出卖你,那就实在太白痴了!" "不然你能靠什么获胜!'催斯特说。"你不可能面对血地打赢我。"他不是在夸耀,这是个凯诺司和子安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第一名也很值得夸耀了,"凯纳司继续说。 子安瞪着他。明白凯纳司心只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如果我们在比试中相遇了,"他冷冰冰地说,"只可能是敌人,不会是同伴。"他走向另一边,这次凯诺司没有跟上。 幸运似乎给子安带来了某种形式的正义,因为他在比武大会中的第一个敌人,也是第一个倒霉鬼,就是去年的伙伴。子安在去年他们躲藏的走廊中遇到了他,在第一轮的连续攻击中就把他给打倒了。不过,在最后一击中,即使子安-心只想要对着凯诺司的肋骨全力打下去,他还是保留了些分寸。 接着子安就隐入了阴影之中,小心地避开其它人,直到对手的数目开始慢慢减少。由于他的名气,子安必须要特别小心,因为每个同学都明白提早联手除掉他的好处。单打独斗的子安必须要仔细观察参与的每一场战斗,确保没有任何躲在一旁的对手会偷袭他。 这是专属子安的竞技场,是他最自在的地方,他自信可以面对全部的挑战。两小时之内,全场只剩下五名参赛者,在另外两小时的猫捉老鼠之后,只剩下两个人。子安和伯殷永。班瑞。 子安走到洞穴中的一块开阔地。"出来吧,班瑞同学!"他大喊着。"让我们光明正大地单挑吧!" 子星从甬道上看着底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他自愿放弃了所有的优势,"哈契聂特教官站在法尔家族的长子身边说。"而且他是两人中比较强的战士,他这个举动让伯殷承担心忧虑,不确定他的动机是什么。现在你的弟弟站在开阔的地点,大方的让其它人知道他身在何处。" "仍然是个蠢蛋,"子星咕哝着。 哈契聂特发现了伯殷永躲到子安身后的一个石笋旁。"应该就快结束了。" "你害怕吗?"子安对着一片迷蒙大喊。"如果你真的像你吹牛的一样,应该获得第一名的头衔,那么就站出来面对我吧。证明你的实力,伯殷永。班瑞,不然就永远不要再提!" 预料中的人影中背后扑出,子安往右边一个侧滚,闪了开去。 "比试不只是斗剑而已!"班瑞家族的儿子大喊着冲向前,眼睛因为他现在所占的优势而闪闪发光。 伯殷永踉跄地跨出一步,不小心被子安预先设下的一条陷阶绳给绊倒了,脸朝下的跌倒在地上。子安立刻扑向他,弯刀刺向对方的咽喉。 "我也学到了一些,"子安阴沉地说。 "就这样,法尔家族的成员成为这次比赛的冠军,"哈契聂特观察道,把蓝光照在班瑞家族被击败的儿子脸上。哈契聂特是接用一句话夺去了子星脸上渐渐扩散的笑容:"任何哥哥都应该提防有这种武功的弟弟。" 耀星升起 第1章 释放 虽然子安对这第二年所获得的胜利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他对自己每天都在增进。当他不用花时间照顾学长的时候,他醒着的每一分钟几乎都花在练习武功上。随着在学校年级的增长,杂务慢慢地减少了,因为越高的学生做的劳役越多。子安花在练功的时间上越来越多。他在和谐挥舞双刀的舞蹈中找到了真实的自我。他的弯刀变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唯一他敢信任的帮手。 第三年的比武大会他也获得了冠军,即使许多学生联手想要用诡计对付他,在其后一年他还是班上的冠军。对于教官来说,很明显他同班的同学根本不可能打败他。因此,接下来一年他所参加的是大他三届学生的比武大会。他也同样的获得了冠军。 学院可说是魔索布莱城中结构最严谨的组织,虽然子安高强的武功让他足以挑战其它等级的学生,但他身为学生的身份却没有丝毫改变。身为一名战士,他必须要在学院中待上十年。这和术士学校中的三十年课程或是蜘蛛教院中的五十年课程比起来已经算是十分短暂的时光。而且战士只要满二十岁就可以进入学院,法师们必须等到二十五岁之后,牧师们则得要等到四十岁之后才行。 格斗武塔中前四年的课程都专注在单人战斗和武器的使用上。 在这个部分,教官们恐怕没有办法超越和克纳梵已经教给子安的知识。 不过,在那之后,课程的内容变得更为复杂。年轻的黑暗精灵花了两年的时间学习群体战斗,如何和同胞们一起作战。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则将这些技巧应用到如何和牧师、法师并肩作战,以及如何对付他们。 学院的最后一年课程为战士的教育划下了完整的一个句号。一开始的六个月花在卫士学校中,学习基本的魔法使用;而最后的六个月,也就是战士毕业的前奏,则是在蜘蛛教院的女祭司麾下受教。 同时,那些蜘蛛神后热衷的歧见和邪说则是经由法师、教官、祭司之口一遍又遍的宣扬,企图让它们深植学生的脑海中。多亏这些仇恨和谎言,才能够让黑暗精灵保持在容易受人控制的混饨不安的情形中。 对手子安来说,学院变成对他个人的挑战,在他牢不可破的弯刀防御网中,他建筑了一个自己的小小教室。在这道由精金刀刃所构筑的高墙中,他发现自己可以忽略四周发生的不公和不义的事情,可以将那些毒害他心灵的言词隔绝开来。学院是个由持续不停的野心和诈骗所构成的堡垒;这样的牧场培养出了所有黑暗精灵终其生对权位的追逐和饥渴。 子安对自己承诺,他将会不受影响地熬过上。 随着时光的流逝,战斗不再只是练习,混进了粗鲁的现实世界时,子安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困在无法这么轻易挣脱的罗网中。 他们以如同微风一般轻柔的步伐在错综复杂的隧道中移动,每一步都兼顾了隐密,也都伴随着警戒的姿势。他们是格斗武塔中九年级,也是最后一年的学生,他们待在学院和外面隧道中的时间可说是不相上下。他们不再配戴装着软垫的棍棒;现在他们腰间悬挂着的是精金铸造的武器,拥有精巧的作工和锋利无比的税刃。 有些时候,隧道会突然变窄,只容许一名黑暗精灵挤过去。其它时候,学生们会发觉自己站在看不到边缘的洞穴。他们是黑暗精灵的战士,所受的训练就是在幽暗地域中的任何地形作战,也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了若指掌。 "巡逻练习"是哈契聂特教官称呼这些演习的用法。不过,他常常警告学生们,这些"巡逻练习"也会遭遇到真实而且不友善的怪物。 子安依旧是班上的第一名,所以担任前锋的任务,哈契聂特教官和其它的十名学生保持队形跟在后面。原先班上的二十五名学生现在只剩下二十二名。其中一名因为刺杀高年级的学生失败而被退学,旋即被处死。第二名是在练习场上意外死亡。第一名则是在自己的床上自然死亡;心脏上插了一把匕首当然很自然的会死亡。 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座隧道中,伯殷永。班瑞则带领着班上的第二小队,和子星及另外一半的同学进行相同的练习。 日复一日,子安和其它人努力地保持毫不松懈的备战状态。 在三个月的模拟巡逻中,这群人只遇到过一只怪物:穴钓蟹,幽暗地域中一种污秽的甲壳类生物。①即使这场冲突也只带来了短暂的兴奋,并没有任何真正练习的机会,因为在巡逻队来得及反应之前,穴钓蟹就沿着洞顶飞快地逃跑了。 今天,子安感觉有些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哈契聂特语调中些微的不同,也许是因为石壁中些微的震动,暗示有其他的生物出现在这地底的迷宫中。无论如何,子安都知道应该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此,当他从眼角看见附近的隧道岔路中流泄出热源的独特光芒时,他并不感到惊讶。他以手势示意巡逻队其它的成员暂停下来,自己飞快地爬到个俯瞰洞穴出口的突起处。 入侵者从隧道中出现的时候,瞬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有两把弯刀架在脖子上。当子安发现目标其实是另一名学生的时候,他飞快地退开来。 "你在这边干什么?"哈契聂特教官质问入侵者道。"你一定知道魔索布莱城外面的隧道只有巡逻队才能够进入!" "实在很抱歉,教官,"那学生恳求道。"我带来了一个警讯。" 巡逻队全部围了过来,但哈契聂特以目光将大多数的人逼退,并且命令子安安排他们摆出防御的阵势。 "有个小孩失踪了,"那学生继续道,"班瑞家族的公主!我们在隧道里面侦察到了怪物!" "什么种类的怪兽?"哈契聂特问道。一声巨大碰撞的声响,如同石头互击的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恐爪怪!"哈契聂特示意子安站到身边。子安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怪兽,但他所学的知识让他明白为什么教官突然改用无声的手势交谈。恐爪怪靠着在幽暗地域中可说是最敏锐的听力来进行狩猎。子安立刻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众人马上陷入完全的死寂当中,等待着教官的指示。这就是他们过去九年中所受的训练付诸实行的时刻,唯一泄漏他们冷静外表下紧张心情的是他们汗湿的双手。 "黑暗结界无法阻止这些恐爪怪,"哈契聂特对部队说。"这些也同样不行。"他指着手上装着毒箭的十字弓,也是黑暗精灵偏好的先发制人武器。哈契聂特把十字弓移走,拔出了细窄的长剑。 "你们必须要在这种生物的硬甲中找到空隙,"他提醒其它人,"并且将武器刺进底下的皮肉中。"他拍着子安的肩膀,两人一同离开,其它的学生井然有序地踉在后面。 撞击的声音十分清晰,但是在经过弯曲隧道的折射和反射之后,对于猎杀敌人的黑暗精灵来说是种十分难以辨认的讯号。哈契聂特让子安领队,对于这名学生能够很快地理清声音真正的方向感到非常惊讶。子安自信地前进,但队伍中的许多人却紧张地东张西望,对目标的距离和方向都模不着头绪。 接着,一个声音让他们的脚步全都冻结住。那凄厉的声音穿透了怪物震耳的吵杂声,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将他们包围在疯狂、恐惧的哭喊中。那是孩子的惨叫声。 "班瑞家族的公主厂哈契聂特对子安比划着。教官开始命令部队排出战斗阵形,但子安可等不及别人下令。尖叫声让他从脊髓感觉到一股寒意,当那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他淡紫色的双眸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子安沿着隧道飞奔,弯刀冰冷的刀刃引领着他的步伐。 哈契聂特组织好巡逻队,立刻跟着追过去。他痛恨失去子安这样优秀的学生,但他又考虑到子安匆忙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好处。 如果学生们看见连这么强的学生都因为行事鲁莽而送命,这将会给他们带来难忘的一课。 子安飞快地转过一个角落,沿着一道有着破碎墙壁的走廊拔足狂奔。他现在听不见任何的回音,只有那些怪兽等待猎物上门的喀喀声和孩子压抑的哭泣。 他敏锐的耳朵也听见身后的巡逻队所发出的细微声响,他知道如果自己听得见他们,恐爪怪一定可以。子安不愿意压抑自己的冲动,忽视这次任务的急迫性。他爬到离地十尺高的一条狭路,希望这能够延续整条隧道的长度。当他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由于那些怪物几乎和岩石一样温度的外骨骼,他几乎无法靠着热能分辨对方模糊的身影。 他勉强发现了五只巨大的怪兽,两只紧贴着墙壁,守卫着通道,另外三只躲在一条死路中,玩弄着某样正在哭泣的物体。 子安鼓起勇气,沿着那窄道行走,用尽一身所学悄无声息地潜过对方的哨兵。然后他看见了那孩子,身躯残破地躺在怪物的脚边。 她啜泣的身体起伏让子安觉得她还活着。如果可以避免,子安不想要和这些怪物碰面,他暗自希望能够溜进去,悄悄地将孩子救出来。 巡逻队突然冲出转角,逼得子安不得不采取行动。 "有哨兵!"他尖声警告,很可能救了队伍的前四个队员一命。子安的注意力突然转回那受伤的孩子身边,因为有只恐爪怪举起沉重的爪子,准备击毙这无辜的孩童。 这种怪兽大概有子安两倍高,至少是他的五倍重。它全身覆盖着厚重的甲壳,长有巨大的爪子和锐利无比的尖喙。在子安和那名孩童之间阻隔着一只这样的怪兽。 在那要命的一刻,子安根本没时间多做思考。他对那孩子生死的担心早就超越了对眼前危险的畏惧。他是黑暗精灵中的战士,接受的一切训练都是为了迎战敌人,而眼前的孩子无助又无辜。两只恐爪怪冲向窄道,正好是子安需要的空隙。他站起身,跳过它们,化成一片刀光扑向最后一只恐爪怪。子安的弯刀连绵不断地欣向那怪兽的长喙,击碎对方面部的甲壳,拚命想要找到甲壳的缝隙,此时怪物似乎对脚边的小孩失去了兴趣。 恐爪怪后退了,被对手的怒气压制,完全看不清双刀形成的那片刺眼刀光。 子安知道对这只怪兽已经占了上风,但他也知道,另外两只很快会扑向他的背后。他丝毫不退缩。他从怪兽的侧边跳下,翻滚过来,挡住它的退路,让它如石柱般的双腿倾颓倒地。接着他就扑向怪虫背上,狂暴地砍劈不停挣扎的敌人。 恐爪怪拚了命地试图要还击,但它被盔戴甲的笨重身躯让它无法在这种攻击下扭转身躯。 子安明白自己的处境比怪虫还要危险。走廊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但是哈契聂特和其它人都无法及时赶到阻止另外两只恐爪怪的反扑。理性告诉子安应该要放弃现在的攻势,转过身防御另外两只的攻击。 不过,那孩子痛苦的惨叫声推翻了理性。子安的双眼因为狂怒而激射出异光,连鲁钝的恐爪怪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子安将刀尖斜斜微触,构成锐利的尖锥,用尽全身气力硬撼怪物坚硬的骨甲。怪物的外壳出现了些微的裂痕,子安立刻反转刀尖,挑开了一大块甲壳。最后他并握两把弯刀,直直刺进壳下柔软的血肉,疾刺进怪物的大脑。 一只沉重的巨爪在子安的肩膀上划了一道,勾穿了他的魔斗篷,鲜血泪泪地流出。他立刻扑向前,翻滚着站起来,伤口靠着对面的墙壁。只有一只恐爪怪朝向他走来;另外一只则捡起了那小孩。 "不要!"子安惊啸抗议道。他开始冲向前,却被攻击的怪虫给打了回去。他浑身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只恐爪怪扼杀了那小孩凄厉的惨叫声。 第2章 巡逻演习 子安眼中的决心被狂暴取代了。最靠近的恐爪怪冲向他,想要将他憧烂在岩壁上。子安了解对方的目的,完全不准备闪躲。 相反的,他将双刀的刀柄固定在墙壁上约摸齐头高的位置。 在八百磅身躯高速的冲撞下,即使恐爪怪坚硬的甲壳也无法抵御精金铸造的弯刀。它将子安撞上墙壁,但同时也让自己的腹部被硬生生地洞穿。 那生物往回跳,试着要挣脱,但无法逃离子安。法尔滔天的怒火。年轻的黑暗精灵粗暴地扭转着弯刀,让刀刃越插越深。然后他靠着愤怒所激起的怪力挣脱了这处境,让那怪物也跟着连连后退。 子安的敌人已经去掉了两名,走廊中的恐爪怪也倒了一只,但这并没有影响子安所面对的险境。第三只恐爪怪已经冲到他眼前,子安却还在拚命的把武器从怪虫身上拔出来。子安已经无路可逃了。 此时,第二组的巡逻队抵达了,子星和伯殷永。班瑞沿着子安走过的同一条窄路冲进来。当这两名技巧纯熟的战士冲向它的时候,恐爪怪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新的敌人身上。 子安对背后疼痛的伤口置之不理,刚刚这一撞所受的内伤也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的呼吸急促,每一次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这也无关紧要。最后,他终于拔出了一柄弯刀,奋不顾身地冲向怪物的背后。在三名强悍的黑暗精灵围攻下,恐爪怪很快地就倒了下来。 走廊上的敌人也被消灭了,黑暗精灵们全部冲进这死巷中。在对付那怪虫哨兵的过程中,他们只牺牲了一名学生。 "这是巴力森迪拉姆龙家族的公主,"子星的巡逻队中有一名学生观察尸体后说道。 "我们听说是班瑞家族,"另外一名来自哈契聂特队伍中的学生说。子安并没有忽略这其中口气的差异。 伯殷永。班瑞冲向前,察看受害人是否当真是他最小的妹妹。 "不是我家的人,"在粗略的检查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说。在更仔细的检查之后,他轻松地笑着说。"根本不是公主!"他宣布道。 子安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中,最刺眼的就是同学们那种冷漠,事不关己的态度。另外一名学生证实了伯殷永的观察。"是个男孩!"他多嘴地说。"但会是那个家族的呢?"哈契聂特弯下身,拿起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颈袋。他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露出一个低下家族的家徽。 "不过是个低贱家族的男孩,"他对学生笑着说,边把空空如也的袋子丢回地上,收起里面的东西,"一点也不重要。" "你们的表现很好,"子星很快地加上一句,"只有一个人阵亡,你们可以骄傲地回到魔索布莱城,庆祝今日的成就。" 子安将两把弯刀的刀身互击,以震耳的巨响抗议眼前荒谬的剧码。 哈契聂特教官故意不理他。"排好队,往回走,"他告诉其它人。 '你们今天的表现都很好。"接着,他怒目瞪着子安,挡住这个气冲冲学生的去路。 "你除外!"哈契聂特大吼道。"我无法对你杀死两只这种怪物,并且帮忙除掉第三只的惊人成就视而不见,"哈契聂特双眉紧销,"但是你的血气之勇让我们全都面对了不必要的危险!" "我警告他们有哨兵——"子安结巴地说。 "警告你个屁!"教官大叫道。"你不待命令就自行离开!你罔顾战斗的准则!你盲目地领着我们来到这里!看看你同学的尸体!"哈契聂特指着走廊上的尸体。"你的手上沾满他的鲜血!" "我只是想要救那个孩子,"子安争辩道。 "我们都想要救他!"哈契聂特反驳道。 子安可没有这么确定。这个小孩单独在隧道里面干什么?魔索布莱城附近极为少见的恐爪怪为什么刚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让这次的巡逻演习正好有对象可以练习!更外围的甫道是由身经百战的老兵和法师,甚至牧师联合巡逻的,子安明白,眼前的景况实在是太巧了。 "你知道我们转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子安味着眼睛瞪着教官,平静地说。 背后的伤口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刀鞘打了一下,让子安痛得站立不稳,险些摔倒。他转过身发现子星正在瞪着他。 "闭上你的那张嘴,"子星沙哑地低声说,"不然我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那孩子是预先安排好的,"当子安和子星独处在房间中时,他坚持道。 子星的回答是给了他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们为求逼真而牺牲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子安说。 子星挥出一拳,却在半空中给子安抓住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子安说,"你根本一开始就知道了。" "小弟弟,搞清楚你的地位,"子星光明正大地威胁道,"不管是在学院里还是在家族中都一样。"他把拳头抽离弟弟的手中。 "让学院下地狱吧!"子安当着秋宁的面说。"如果家里也是一样……"他注意到子星的手现在握住了剑和匕首。 子安往后跳,双刀立刻出鞘。"我不想要和你打,哥哥,"他说。 "我必须先警告你,如果你动手,我就会自卫。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去。" 子星小心地思索着下一步。如果他出手,并且获胜了,家族中就不再有人可以威胁他的地位。没有人会质疑他对叛逆弟弟的惩罚,连马烈丝主母都不会例外。但是,子星见过战场上的子安。两只恐爪怪!连札克纳梵要得到这样的胜利都很困难。不过,子星也知道,如果他不能够将威胁付诸实行,如果他让子安的气势压倒他。 他可能会让子安未来和他对抗的时候更有信心,甚至更诱使他采取预料中的阴谋来对付自己。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两兄弟转过头看见蜘蛛学院的祭司,也是两人的姐姐维尔娜。"把你们的武器收起来,"她皱眉道。"法尔家族现在可不能自相残杀!" 子星终于香自己找到了下台阶,当然很高兴地服从,子安也跟着照做了。 "你们应该要觉得幸运,"维尔娜说,"因为我不会告诉主母大人你们的思行。我可以跟各位保证,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为什么会不先通知我就来格斗武塔?"长子对姐姐的行为感到困惑,质疑道。他至少是学院的教官,即使只是名男性,少说也应该要对他尊重一些。 维尔娜左右看着走廊,接着在身后关上了门。"是为了警告我的兄弟们,"她静静地解释道。"谣传有人要对我们家族报复。" "是哪个家族?"子星追问道。子安只是一脸困惑,静静地旁观。"又是为了什么?" "我猜大概是因为迪佛家族被灭门的事情,"维尔娜回答道。"我们知道的很少,传言相当的模糊。不过,我想要警告你们两个,这样你们在未来才可能尽量提高警觉。" "迪佛家族许多年以前就被消灭了,"子星说。"还会有什么处罚?" 维尔娜耸耸肩。"只不过是谣言而已,"她说。"值得一听的谣言!!" "我们被人家污蔑了?"子安问道。"我们家应该会尽全力把这个散播谣言的家伙抓出来吧?" 维尔娜和子星交换笑容。"污蔑?"维尔娜笑着说。 子安的表情透露出他的迷惑。 "就在你诞生的那一夜,"子星解释道,"迪佛家族被铲除了。这是场完赶的攻击,都还要感谢你也贡献了一份心力。" "是法尔家族动的手吗?"子安无法接受这震撼的消息。子安当然知道这场战斗,但是他心中一直暗暗希望自己的家族不会和这些谋杀纠缠不清。 "这是史上最完美的行动,"维尔娜夸耀道。"没有任何目击者留下活口。" "你们……我们的家族……杀光了另外一个家族?" "注意你的措辞,次子,"子星警告道。"这个计划执行得天衣无缝。因此,在魔索布莱城的眼中,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迪佛家族确实是被灭门了,"子安说。 "连一个孩子都不剩,"子星笑着说。 在那令人晕眩的片刻,一千种的可能性从四面八方袭向子安,同时伴随着一千个他迫切需要答案的问题。其中一个特别鲜明,像是团胆汁聚在他的喉间。 "札克纳梵那天晚上在哪里?"他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在迪佛家族的神堂中,"维尔娜回答,"札克纳梵将他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子安觉得天旋地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他知道札克曾经杀过黑暗精灵,曾经宰过罗丝女神的祭司;但子安一直假设那是迫不得已的自卫行为。 "你对你的哥哥应该更有分寸才对,"维尔娜皱眉对他说。"竟然对他兵力相向!你的小命是他给的!" "你知道?"子星咯咯笑道,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维尔娜。 "我们当晚的心灵是融合在一起的,"维尔娜提醒他。"我当然知道。" "你们在说些什么?"子安几乎害怕接下来会听到的答案。 "你本来是家族中排名第三的男性,"维尔娜解释道,"也就是第一个活着的儿子。" "我听过我的哥哥诺梵——"那名字卡在子安的喉咙中,因为他终于开始明白了。之前他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诺梵是被另外一名黑暗精灵杀死的。 "你在蜘蛛教院中就会学到,第三名儿子照传统都会献祭给蜘蛛神后,"维尔娜继续道。"我们本来也准备这样做。在你呱呱坠地的那一晚,也是法尔家族和迪佛家族作战的那一晚,子星夺取了长子的地位。"她斜睨了弟弟一眼,后者骄傲地双臂交叉,直挺挺地站着。 "我现在可以公开地说出来了,"维尔娜对子星露出微笑,对方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事情已经过了太久,没有人会追溯子星的责任。"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子安质问道。他开始觉得惊慌失措。 "子星做了什么?" "他把剑刺进了诺梵的背后,"维尔娜冷静地说。 子安觉得一时之间天地变色。牺牲?谋杀?消灭一个家族,连婴儿也不留?他的兄弟姐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对你的哥哥尊敬些!"维尔娜要求道。"你的命是他踢给你的。" "我警告你们两个,"她威胁的目光让子安感到寒意,也敲碎了子星的自信。"法尔家族也许就快要面临战争了。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胆敢动手,你们将会激怒所有的姐妹和马烈丝主母;也就是会有四名高阶祭司对付你们可悲的灵魂!"自信地认为她的威胁拥有足够的说服力,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先走了,"子安只想要找个黑暗的角落躲起来。 "我说可以你才准走!"子星怒目道。"记住你的地位,子安。法尔,不管是在学院还是在家族中都一样。" "就像你对诺梵一样?" "对迪佛家族的战争已经获胜了,"子星回答道,丝毫不以为然。 "我的行为并没有损及家族的利益。" 另一阵恶心感袭向子安。他觉得仿佛地面涌起,想要将他吞没;而他内心也暗自希望这是真的。 第3章 大猫 "我们的世界是个严酷的世界,"子星说。 "是我们自作自受,"他想要继续说下去,咒骂蜘蛛神后容忍这些泯灭人性恶行的邪教。不过,子安聪明地闭上嘴。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子星想要他死。子安明白,如果他让哥哥有机会鼓动家族中的女性对付他,子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一定得好好地学,"子星再度用克制的语气说,"接受你周遭环境的现实。你必须学着了解敌人并且征服他们。" "不择手段,"子安结论道。 "这才是真正的战士!"子星邪邪地笑着。 "我们的敌人是黑暗精灵吗?" "我们是黑暗精灵的战士!"子星严厉地说。"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就像你在我出生那晚所做的事情,"子安推断道;不过,在这个时候,他遗憾的语调中已经没有了怒气。"你的聪明才智让你可以逃过一切的制裁。" 子星的回答虽然在意料之中,却深深地刺伤了少年。 "这根本没有发生过。" "我是子安——" "我知道你是谁,"术上学校指派给子安的实习法师说。"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学院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听说过你和你高强的武艺。" 子安低下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武功在这边恐怕没有多大用处,"法师继续道。"我是你魔法上的导师,我们都叫这魔法的黑暗面。这是你的心灵和意志的试炼;脆弱的金属没有立足之地。魔法才是我族真正的力量所在!" 子安毫无反应地接受这段话。他知道这名年轻的法师所吹嘘的特质,也是真正的战士所需要的特点。在子安参与的战斗中,肉体的力量只是技微末节。坚强的意志和经过缜密思考判断的招式,一切这名法师相信只有他们才能掌握的特点,才是子安获胜的关键。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将会让你见识许多的奇观,"法师继续说,"让你无法相信的珍贵魔法物品,以及威力超乎你想象的强大的法术!" "我能够知道你的大名吗?"子安问道,试着假装自己对那名学生的吹牛感到印象深刻。子安已经从札克纳梵那边学到了很多有关法术的知识,大多是这种职业天生的弱点。由于法术在除了战斗之外的场合中也十分有用,法师们在社会中的地位相当高,仅次于罗丝女神的牧师。每天点亮魔索布莱城计时器纳邦德尔时柱的就是一名法师;法师们的另外一个职务就是点亮装饰建筑物用的妖火。 扎克纳梵十分瞧不起法师。他警告过子安,他们可以从远距离快速地除掉敌人;但是,如果有人可以靠到够近的距离,他们对刀剑则没有什么防御的能力。 "玛索吉,"那法师回答道。"我是赫奈特家族的玛索吉。赫奈特,正准备开始我的第三十年,也是最后一年的学业。很快的我就可以成为魔索布莱城中的合格法师,并且获得一切和我的地位相符合的特权。" "你好,玛索吉。赫奈特,"子安回答道。"我也只剩下一年就要结束在学院的训练了,因为战士只受训十年。" "因为他们是比较低下的职业,"玛索吉很快地评论道。"在被认为合格,有资格使用法术之前,法师必须要花上整整三十年的时间。 子安再度宽容地接受了这羞辱。他只想要把这阶段的课业赶快结束,结束最后一年的学业,把学院全都抛在脑后。 子安发现他在玛索吉门下受教的这段时间事实上是他在学院的黄金时段。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玛索吉;这个菜鸟法师随时随地都想要找机会提醒子安战士低下的身份。子安感觉到自己和玛索吉之间有种竞争的感觉,仿佛是那名法师在为将来可能的冲突做好准备。年轻的战士一如往常一样不在乎地耸耸肩,尽量想要从课程中多获得些有用的知识。 子安发现自己还蛮有魔法的天份。每个黑暗精灵,包括战士,都拥有某种程度的魔法力和天赋的能力。即使儿童都可以召唤黑暗结界或是用无害的七彩冷焰照亮他们的敌人。子安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做到这些,在几周之内,他更学会了几个咒文和低阶的法术。 由于黑暗精灵的天赋本能,他们也拥有对魔法攻击免疫的能力。 这也是札克纳梵认定法师们最大的弱点。一名法师可以完美地施展他威力最强人的法术,但如果对象是黑暗精灵,这个法术就有可能效果全无。札克纳梵一向比较喜欢刀剑杀人那种斩钉截铁的笃定感。 而子安在目睹了法术的缺陷之后,开始感谢自己有机会可以接受这样的训练。 不过,他依旧很喜欢洲览玛索吉对他展示的许多魔法物品,特别是那些存放在术士学校中的宝物。子安握着拥有难以想象魔力的法杖和魔律,甚至还有机会拿着魔力强到让他汗毛直坚的刀剑比划了几下。 玛索吉也仔细地观察着子安的一举一动,试图为了将来两家可能发生的冲突预先做好准备。有好几次,玛索吉有机会可以除掉子安,但是他觉得这样的行为太操之过急。席娜菲主母的命令是明确而无法曲解的。 玛索吉的母亲秘密地安排他成为子安的导师。这并非不寻常,战士们在术上学校中受训的六个月中,一向是由高年级的学生一对一的指导。当席娜菲告诉玛索吉这个安排的时候,特别提醒他这不过是刺探的行动。他不应该做出任何会让人联想到两家之间会有冲突的举动。玛索吉不会笨到忏逆他的母亲。 但是,有名法师依旧悄悄地在阴影里观察着。这个家伙复仇的决心连主母的命令都无法阻止。 "我的学生玛索吉向我报告过你惊人的进步,"艾顿。迪佛有一天对子安说。 "多谢,无面者大师,"子安迟疑地说,对于术上学校的大师竟然邀他单独会面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年轻的战士,你对于魔法的观感如何?"艾顿问道。"玛索吉有没有给你不错的印象?" 子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魔法并没办法让他认同这个职业的专门性,但是他可不想要惹毛这行业中的大师。"我发现这门学问超乎我的能力,"他技巧性地说。"对于其它人来说,这是个相当有未来性的职业。不过,我相信我的能力还是和刀剑比较有关系。" "你的刀剑能够击败法师吗?"艾顿大吼道。他很快地压抑下轻蔑的语调,希望不要搞砸这次的会面。 子安耸耸肩。"在战斗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他回答道。"谁能说哪种选择比较强呢?就像每场战斗的关键是在于交战的双方是一样的。" "那么,你自己又怎么样呢?"艾顿取笑道。"我听说你年复一年都是第一名。格斗武塔的教官们对你有很高的评价。" 子安再度发现自己因为不好意思而羞红了脸。更重要的是,他很好奇为什么一名术上学校的大师和学生会对他这么了解。 "你能够对抗以魔法作战的人吗?"艾顿问道。"也许和术士学校的大师打一场?" "我没办法——"子安正准备说,但无面者早就陷入自己安排的情境之中,听不见对方的回答。 "让我们来试试看吧!"无面者大喊着。他掏出一支细长的法权,迅速对着子安射出一道刺眼的闪电。 子安在法权释放出能源之前就已经开始了问躲的动作。闪电打破了通往文顿最高层房间的门,在附近不停地折射,打破各种各样的家俱,并且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子安一挺身站了起来,弯刀随即出手。他依旧不太确定这名大师的想法。 "你能够躲掉多少次攻击?"艾顿目中无人地说,法杖缓缓地绕着威胁的圆圈。"要不要尝尝我其它的法术,那些不是攻击身体,而是攻击心灵的法术?" 子安试着了解这课程的意义,以及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他应该要攻击眼前的大师吗? "这些可不是练习的道具,"他警告道,把武器对准艾顿。 另外一道闪电激射而出,逼得子安又恢复原来树躲的姿势。 "这看起来像是练习吗!愚蠢的法尔?"艾顿怒目进。"你知道我是谁吗?" 艾顿复仇的机会来临了,管他妈的什么席娜菲主母的命令! 正当艾顿准备对子安揭露事实的一瞬间,一个黑色的形体撞上大师的后背,让他倒在地上。他试着要挣脱这局面,但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地被压在一只黑豹脚下。 子安把武器放低;他实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关海法,够了!"艾顿身后一个声音说。子安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大师和那只大猫,看见玛索吉走进房间中。 豹子服从地跳离了艾顿,走到主人身边。在路上他暂停了片刻,打量着浑身紧绷,站在房间中央的子安。 黑豹肌肉起伏的优雅曲线,以及国眼中所显示出的惊人智慧,都让子安深深地着迷;也因此他对倒在地上的大师完全失去了兴趣。 而艾顿虽然毫发无伤地站起来,却明显地十分丧气。 "这是我的宠物,"玛索吉解释道。子安惊奇地看着玛索吉让黑豹钻进他手中的魔法玛瑙雕像,进而让大猫回到自己生存的空间。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样的伙伴的?"子安问道。 "永远不要小看魔法的力量,"玛索吉回答道,边把那雕像放进口袋中。当他看着艾顿的时候,脸上骄傲的微笑被咬牙切齿的表情所取代了。 子安同样地也看着那没有脸孔的大师,对于这年轻的战上来说,一名学生竟然胆敢攻击老师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冒犯。每一分每一秒,状况都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艾顿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如果他无法找到适常的借口,他将会为了自己的愚行而付出很大的代价。"你学到了教训吗?"玛索吉问子安道,但艾顿意识到这问题同时也是针对自己的。 子安摇摇头。"我不确定这一切的重点在哪里,"他诚实地回答。 "这告诉了你魔法的弱点在哪里,"玛索吉解释道,他试着想要掩饰这次事件真正的原因,"让你看看法师在专注施法时所露出的破绽;也是让你明白法师如果着魔于——"此时他瞪了艾顿一眼,"施法,会造成多大的弱点。当法师将精神完全集中在猎物身上的时候,会让他变得如同幼儿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子安明白这是个谎言,但却无法理解这件事背后的动机。为什么术士学校的大师会这样攻击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还是学生的玛索吉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助他? "我们不要再打扰大师了,"玛索吉试着转移子安的好奇心。 "到我们练功的地方去。我让你更了解我的魔法宠物关海法。" 子安看着艾顿,不确定这个行事反复的大师接下来会怎么做。 "离开吧,"艾顿冷静地说,明白了玛索吉的做戏将会是让他躲过养母怒气的唯一机会。"我相信大家应该都学到教训了。"他依旧注视着玛索吉。 子安看看玛索吉,再看看艾顿。他决定就这样算了。因为他想要更了解关海法。 当玛索吉领着子安来到老师私人的房间之后,他拿出光滑的玛瑙雕像,将关海法召唤到身边。当他将子安介绍给大猫之后,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因为子安似乎已经将和艾顿之间的意外抛到脑后。 第4章 格拉布瑞如 子安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惊人的魔法物品。他感觉到关海法的体内有种特殊的力量,一种它的魔法本能无法掩盖的尊严。 的确,这只大猫流线型的肌肉和优雅的行动,正象征了黑暗精灵们最推崇的狩猎本能。子安相信,只要观察关海法的行动,就可以提升自己的战技。 玛索吉让他们嬉戏了许多个小时,很感谢关海法可以帮助他抚平那愚蠢的艾顿所造成的伤害。 "席娜菲主母无法理解的!"玛索吉在稍后两人独处的时候警告艾顿道。 "你会告诉她的。"艾顿若无其事地说。由于刺杀子安的企图失败,让他感觉万念俱灰,一点也不在乎这一切。 玛索吉摇摇头。"她不需要知道。" 怀疑的笑容浮上艾顿变形的脸。"你想要什么?"他含蓄地说。 "你在这边的学业也快结束了。一个大师还能够对你有什么帮助?" "没有了,"玛索吉回答道。"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服务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艾顿质问道。"我不想要欠任何人情债。这次的意外我要现在就解决!" "已经解决了,"玛索吉回答道。艾顿似乎不大相信。 "把你这次愚蠢的行为告诉席娜菲主母,我能有什么好处?"玛索吉推断道。"她多半会把你给杀了,末来和法尔家族之间的战争就没有了立场。你是我们需要将这次攻击正当化的唯一理由。我想要参与这场战争;我可不想要因为见你受折磨的小小乐趣而破坏了这样的好戏。" "是我太笨了,"艾顿阴郁地承认道,"当我找他来的时候,本来没有计划要杀他,只是想要观察他,这样有朝一日我可以折磨他的时候,才会获得更大的快感。但是,看见该死的法尔家族的人站在我面前,毫无警戒心,我不禁……!" "我明白,"玛索吉认真地说。"当我看见那个家伙的时候,我也拥有同样的感觉。" "你和法尔家族之间又没有嫌隙。"由卝蜗卝牛卝电子卝书卝整卝理 "不是和那个家族,"玛索吉解释道,"是那个家伙!我已经观察了他将近十年,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和任何行为。" "你不喜欢你所看到的?"艾顿问道,声音中带着希望。 "他不属于我们这个族群,"玛索吉严肃地说。"在他身边待了六个月之后,我觉得比一开始的时候更不了解他。他表现出一副没有野心的样子,但九年以来他年年都是比武大会中的第一名。这是前所未闻的!他对于魔法的领悟力十分的强;如果他选择这条路,他绝对拥有足够的实力成为超凡的法师。" 玛索吉双拳紧握,找寻适当的词汇表达他对子安真正的感觉。 "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大喊道。"子安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牺牲,在他选择的道路上他走得平平顺顺,没有遭遇任何的波折。" "他是天才,"艾顿解释道,"但是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和所有人一样辛勤苦练。" "这不是重点,"玛京吉无助他抱怨。子安。杜至登的人格之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让玛索吉真正觉得不对劲。他现在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以前从来没在其它的黑暗精灵身上看过,也因此让他觉得非常陌生。真正最困扰玛索吉和学院中许多老师和学生的是:子安在黑暗精灵看重的战斗技巧上每一方面都出类技革,但却没有因此而放弃他的热情。许多精灵少年在他们进入学院之前早就做出了重大的牺牲,但子安却是个例外。 "这不重要,"玛索吉在绞尽脑汁思索很久之后。"我迟早会知道这个家伙的一切。" "我以为他在你底下受教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艾顿说。一在训练的最后六个月他将会进入蜘蛛教院,那里恐怕你没什么机会混进去。" "过了那六个月之后,我们都毕业了,"玛索吉解释道。"我们将会起参与巡逻队的任务。" "很多人都会一起参与巡逻队,"艾顿提醒他。"数十个巡逻队会同时对周遭的区域巡逻。你在巡逻队值勤的这段时间你可能都遇不到子安。" "我已经安排好我们在同一个巡逻队里面服勤,"玛索吉回答道。 他伸手进入口袋,掏出那魔豹的玛瑙雕像。"相信这是你和那少年之间的约定,"艾顿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看起来子安对我的宠物相当着迷,"玛索吉咯咯笑道。"会不会太着迷了?"艾顿警告道。"你应该小心背后的弯刀。"玛索吉大笑道。"也许我们的朋友子安才应该注意背后的豹爪!" "最后一天了,"子安穿上礼服,边松了一口气。在最后一年的学业中,于术上学校中学习魔法的六个月是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而在蜘蛛教院中则是最闷闷不乐的六个月。子安和他的同学们每天都必须承受蜘蛛神后永无止尽的洗脑,聆听有关她神力的预言和忠实仆人所获得的奖赏。 子安慢慢开始意识到,"奴隶"可能是更为贴切的形容词,因为他在这座雄伟的神殿中从来不曾听过任何暗示、提到"爱"这个字的教诲。他的同胞崇拜罗丝女神,魔索布莱城的所有女性则一辈子都在服侍她。但她们的奉献完全是为了自己;渴望达到高等祭司职位的女性都只是为了这个称号背后所带来的权位。 子安直觉得这非常不对动。 子安在学校中的六个月里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态度,对一切都噤口不言、熟视无睹。但,现在,他终于熬到了毕业典礼,也就是最后一天。这是黑暗精灵最感兴奋的一天,而维尔娜也承诺他在这一天会目睹罗丝女神真正的风光。 子安小心翼翼的的来到狭小、毫无装饰的房间。他担心这个典礼将会变成对他个人的考验,直到现在,子安四周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极为扭曲不合理,即便有姐姐的保证,子安也很怀疑今天是否会发生任何特殊的事,让他可以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子安的恐惧让他陷入了天人交战,明知前途将会有不可知的危险,却无法逃脱这宿命。 也许,他真正担心的是维尔娜的承诺今天将会成真。 子安一走进蜘蛛教院的礼堂,立刻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房间的中央,一个雕塑成蜘蛛模样的火炉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其它每一样东西都跟蜘蛛有关系。学院的院长,也就是主母教长,以及另外十二名在蜘蛛教院中担任教师的高阶祭司,包括子安的姐姐;皆盘腿环绕着火炉坐着。子安和格斗武塔的同学们皆站在她们身后。 "马。酷!"主母命令道,除了火焰的霹啪声之外,一时之间四下陷入了寂静无声的窘境。通往房间的大门再度打开,一名年轻的牧师走了进来。子安知道,这名女子是蜘蛛教院中表现最好的学生,所以今年将是第一名毕业的学生。因此,她将在典礼中获得最高的荣誉。她肩膀一耸,脱离了施子的束缚,赤裸裸地走进祭司们所围成的圆圈中,站在火焰前,背对着主母。 子安咬住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兴奋。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强的光线下欣赏过女性,他怀疑自己鼻尖冒出的汗珠不单纯的只是因为火炉的热度。他快速地扫视了房间一圈,注意到同学们似乎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巴葛。西莱。卡拉美,"主母教长低语道,火炉中突然冒出大蓬的红色浓烟,让房间笼罩在病态的红色光芒中。浓烟带着一股甜腻的妖异气味。随着这股气味飘进子安的鼻翼,他感觉到自己越变越轻,仿佛就快要飘离地面。 火炉中的火焰猛然窜起,刺眼的光芒让子安忍不住别过头。 牧师们开始规律地吟唱,但子安却一点也听不懂内容,不过,他根本无暇他顾,光是在这样令人麻痹的朦胧中要清醒醒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 "格拉布瑞如,"主母教长哀嚷道,子安明白这是召唤的声音,是低层界妖物的名号。他回过神看看眼前的景象,发现主母教长手中拿着单头的蛇首鞭。 "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子安咕哝着,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把脑中想的事情大声地说了出来,只能暗自希望没有打搅到仪式的进行。当他环顾全场,发现许多同学也正在自若自语、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呼唤它,"主母教长指示那名赤裸的学生说。 年轻的牧师小心翼翼地张开双手低声道,"格拉布瑞如。" 火焰在火炉边缘跳动着。浓烟扑向子安的面孔,诱惑着他将浓烟吸入。他的双腿仿佛在麻痹的边缘,却又似乎比以往更敏感、更跃跃欲试。 "格拉布瑞如,"子安听见那学生再度大声念诵,同时他也听见了火焰的怒吼声。刺眼的光线袭击他,但不知为何他似乎不在乎。 他的目光四处乱飘,找不到可以集中注意力的地方,无法将那诡异舞动的火焰和牧师们规律的吟唱声连结在一起。 他听见祭司们的呼吸,听见她们鼓动学生们继续的声音,知道召唤仪式即将要完成了。他听见蛇首鞭的霹啪声以及学生惨嚎"格拉布瑞如!"的声音;也许这是另外一种鼓励吧,他漫不经心地想。 原始、强烈的惨嚎以房中男性从来无法想象的力道刺激着他们。 火焰听见了那呼唤。它们不停地窜升,越来越高,慢慢开始成形。一个影像开始笼罩全场,并且将他们的视线紧紧攫住。一颗巨大的脑袋,长着山羊角的狗头从火焰中冒了出来,很明显地在打量着那名胆敢呼唤它名字的黑暗精灵。 在那异形躯体身旁,蛇首鞭的击打声又再度响起;那名女学生重复地念诵着妖兽的名号,语调中带着祈求和诱惑。 低层界的巨大妖兽踏出了火焰。那妖兽的强大妖力彻底震慑住了子安。格拉布瑞如有将近九尺高,肌肉纠结的双臂末端是对闪着寒光的钳子,胸前伸出另外一对比较小的、正常的双臂。 子安的本能告诉他要攻击那个怪物,救出那女学生,但当他环顾四周寻求援手的时候;发现主母教长和其它的教师再度开始了规律的吟唱,这次音调中饱涨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在这一切朦胧模糊的景象中,那诱人、让人天旋地转的红色雾气持续地扭曲现实世界。子安浑身打颤,在意识边缘的悬崖上摇摇晃晃;不停膨胀的怒气对抗着那红烟的诱惑。下意识的,他的双手握住腰带上的双刀。 一只手突然拂过他的腿。 他低头望去,看见一名女教师斜卧在地上,邀请他共享鱼水之欢;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这种淫靡的气息中,不可自拔。 红烟不停地撼动他的自制力。 女教师不停地诱惑他,指甲轻轻地播弄着他。 子安用手梳理着浓密的头发,想要在这一场混乱中找到可让注意力集中的焦点。他不喜欢失去自制力,这种意志上的麻痹将会夺去他敏锐的反射和警觉。 眼前的景象更让他感到不舒服。强烈失序的感觉不停侵袭他的灵魂。他挣脱了女教师满怀希望的双手,踉跄地在房间中行走着;他踩到许多交缠在一起的身躯,对方却无暇理他。子安双腿发软地拚命往外跑,冲出房间后立刻将门给关了起来。 只有那女学生的惨叫声跟随着他。没有任何的岩石或是心灵上的障该可以阻止得了它。 他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手抓着胸口。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知道自己必须要逃离那个可怕的房间。 第5章 蜘蛛神后 维尔娜接着出现在他身边,她的袍子前然随意地敞开着。子安已经恢复了清醒,开始思素着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但是,他更为迷惑地注意到,姐姐脸上露出的十足轻视的表情。 "你比较喜欢隐私,"她轻松地说,漫不在乎地将手放在子安的肩膀上。。"我明白。"她说。 子安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开。"大家都疯了吗?" 当维尔娜开始明白弟弟离开仪式的真正理由时,她气得脸孔扭曲了起来。"你拒绝了一名高阶祭司!"她对他大吼道。"依据律法,她可以因你的无礼而将你就地正、法。" "我甚至不认识她,"子安反驳道。"难道要我——" "你必须照着指示做!" "我才不在乎她!"子安结巴地说。他发现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 "你认为札克纳梵在乎马烈公主母?"维尔娜回答道,明知提到子安心中的英雄一定会刺伤他。看到自己的计策果然奏效之后,维尔娜的表情软化,握住他的手。"回来吧,"她娇媚地说,"回到房间里面。我们还有时间。" 子安冷冽的目光如同刀尖一样阻止了她的行动。 "蜘蛛神后是我们的女神,"维尔娜严厉地提醒他。"我就是她的代言人之一。" "我可不会感到骄傲,"子安轻蔑地说;他紧紧抓着这股怒火,不想要让自己坚持的信条因为这不断涌来的恐惧而崩渍。 维尔娜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给我回去参加典礼!"她命令道。 "你给我去亲蜘蛛吧,"子安回答道。"愿它的钳子把你那被诅咒的舌头从嘴里扯出来!" 现在轮到维尔娜的手开始颤抖了。"当你和高阶祭司说话的时候,你最好注意你的态度。"她警告道。 "去你的蜘蛛鬼后!"子安不屑地说。"她几百万前就已经被诅咒了!" "是她给我们带来力量!"维尔娜尖声大叫。 "她夺走了一切我们拥有的尊严和价值,使我们比地上的石头还不如!"子安大吼回去。 "亵渎!"维尔娜暴怒地说,诅咒的话语如同主母的蛇首鞭一样在她舌尖滚动。 一个达到痛苦的嚎叫声从房间中传了出来。 "邪恶的结合,"子安把头撇开,嘀咕道。 "对我们有好处的,"维尔娜很快地恢复了情绪的控制。 子安用指控的眼神瞪着姐姐。"你有相同的经验吗?" "我是名高阶祭司,"她简单地回答。 黑暗包围着子安,高涨的怒气让他几乎像火山一样的喷发。 "你觉得很高兴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获得了力量,"维尔娜吼回去。"你是没办法明白这真正的价值。" "你牺牲了什么?" 维尔娜的另一巴掌差点将子安打倒。"跟我来,"她抓住他抱子的前襟。"我有个地方要让你看看。" 他们走出了蜘蛛教院,横越了学院的广场。当他们走到标示着提尔。布里契出口的柱子时,子安迟疑了。 "我不能走过去,"他提醒姐姐道。"我还没有从格斗武塔毕业。" "那只不过是官样文章,"维尔娜的脚步根本没有慢下来。"我是蜘蛛教院的老师,我就拥有权力让你毕业。" 子安不确定维尔娜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的确是蜘蛛教院的教师。子安虽然害怕学院的规定,但更不想再度触怒维尔娜。 他跟着姐姐走下宽大的石阶,走近了城市的街道上。 "要回家?"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大胆地问。 "时候还没到,"姐姐只简短地回答。"子安不敢再追问下去。 他们来到了巨大洞穴东边的尽头,正好就在杜里登家族所在的岩壁正对面,他们来到了一个窄小隧道的人口,都是由三个发光的巨大蝎子所守护着。维尔娜考虑了片刻,想要确定到底哪条路是正确的;随即又沿着最小的隧道继续前进。 分钟变成了小时,他们依旧不停地走着。通道变宽,很快的成为一连串的交错纵横的隧道。不久之后,子安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走过哪里,但维尔娜似乎下定决心要朝一个熟悉的地方前进。 地板突然消失,两人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俯瞰深渊的陆桥。子安好奇地看着姐姐i但是当他注意对方正聚精会神的时候,立刻闭上了嘴。她简短地念了几句咒语,拍拍子安的前额。 "来吧,"她指示道,她和子安踏出了陆桥,缓缓地飘向深渊的地面。 从温泉或是焦油坑中冒出的一团薄薄的雾气拥抱着这里的岩石。子安可以感应到此地的危险和邪恶。一股浓重的邪恶气息如同雾气一样漂浮在空中。 "不要害怕,"维尔娜比着手势。"我已经施展了一个遮蔽的法术,他们看不见我们。" "他们?"子安用手势询问道,就在他比划的同时,他也听见旁边传来了搔乱的声音。他的视线跟随着维尔娜直向远处的一块巨岩,来到了栖息在其上的怪物身上。 子安认为那是一名黑暗精灵;的确,从腰部以上它是的,惟一的差别只是有点浮肿苍白。但是,它的下体,完全是蜘蛛的形状,八只毛茸茸的腿支撑着它全身的重量。那只怪物手中拿着短弓,脸上却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不太能够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进人了它的巢穴。 维尔娜菲常满意弟弟脸——露出的嫌恶表情。"仔细看,弟弟。" 她比划道。"这就是触怒蜘蛛神后者的命运。"【WWW.WNdzs.COm】 "这是什么?"子安飞快地质问道。 "蛛化精灵,"维尔娜在他的耳边低语道。然后她又换回了无声的手势,补充道,"蜘蛛神后不是仁慈的神。" 子安愣愣地看着那蛛化精灵在大石上变换着姿势,寻找着巢穴的入侵者。子安无法判断它究竟是男还是女,因为它的躯体浮肿的程度超乎想象,但他明白这其实不重要。这种生物不是自然的创造,不管它是什么性别,都不会留下后代。眼前只是具遭受残酷折磨的身躯,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它痛恨周遭的一切,也更痛恨自己。 "但我却很仁慈,"维尔娜静静地继续比划道,她也明白弟弟的注意力其实完全在蛛化精灵身上。她自在地靠在石墙上。 子安猛然转过身,突然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维尔娜缓缓地没人岩石中。"再会了,弟弟,"她最后说。"这比你注定的命运要好多了。" "不行!"子安吼叫道,他抓着空无一物的岩壁,直到一只箭疾射入他的小腿。他立刻转过身搜寻危机的来源,弯刀闪电般地出现在手中。蛛化精灵已经瞄准好下一发的攻击。 子安本来想要躲到旁边的巨石掩护中,但他的腿立刻感觉到麻痹、无力。中毒了。 子安只来得及用一把刀格档第二枝箭,随即他就单膝跪地,抱着伤处。他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毒液缓缓渗透他的肢体,但依旧顽固地拔出箭尾,把注意力转向攻击者。稍后他才能分押担心伤势,只能希望一切都来得及。现在,他只关心要如何逃出这个深坑。 他转过身准备逃跑,想要找个隐蔽的位置可以用浮空术逃回陆桥上。但随即发现自己又面对了另一名的蛛化精灵。一柄斧头划破子安身边的空气,差点就砍中了他。子安挡住对方的第二击,另一把弯刀疾刺向对方,却又被蛛化精灵的第二柄斧头挡住了。 子安现在已经镇定下来,自信可以解决这名敌人,即使一只腿让他行动不方便也没什么大碍。但,另一支箭又射进他的后背。 子安在那一击的推送之下踉跄地走向前,慌乱间依旧挡住了眼前蛛化精灵的攻击。子安脸朝下地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当那名拿着斧头的蛛化精灵以为子安已死,大意地走向他时,子安翻滚过那怪物肿大的身躯之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出一刀,然后在漫天洒下的蜘蛛体液之下闪躲到边去。 受伤的蛛化精灵试着想要逃开,但还是倒了下来,体内的液体不停地往外涌出,流泄在地面上。但子安依旧毫无生还的机会。他的双臂也已经开始麻痹,当另外一名怪物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无力抵抗。他挣扎着保持清醒,思索着可能的生机,到最后一刻都不比同放弃。他的眼皮变得沉重…… 然后子安觉得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饱子,他被粗鲁地拉起,重重地撞在岩壁上。 他张开眼,看见了姐姐的面孔。 "他还活着,"子安听见她说。"我们必须要快点把他送回去,医治他的伤口。" 另外一个人影走到他面前。 "我以为这是最好的方法,"维尔娜道歉说。 "我们负担不起失去他的代价,"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子安认出了这个声音。他试着在迷朦中强迫自己的眼睛集中焦距。 "马烈丝,"他昵喃道。"母亲。" 她狂怒的重拳让他更清醒了些。 "马烈丝主母!"她低吼道,愤怒的面孔近在飓尺。"你给我好好记住!" 对子安来说,她的冷漠和剧毒一样的寒气逼人。看见她时的期待也随着寒气的渗入慢慢消失了。 "你得要记住自己的地位!"马烈丝吼叫道,重复着她这辈子一直灌输他的规范,这规范如同恶鬼噬骨一样纠缠着他。"听着,"她命令道,子安听得清清楚楚。"维尔娜带你来这边是想杀了你。她对你太仁慈了。"马烈丝失望地瞪了女儿一眼。 "我对蜘蛛神后旨意的理解比她要多,"主母激动地继续道,每讲一个字她的唾沫就喷溅子安满脸都是。"如果你胆敢再污蔑我们的罗丝女神,我会亲自把你带回这里!但可不是要杀了你,那太仁慈了。"她扯住子安的头,强迫他看着蛛化精灵恶心的尸体。 "你将会回到这里,"马烈丝保证道,"成为一只蛛化精灵。" 子安已经正式的毕业了,照着规定的期程,并且也获得了班级中最高的荣誉。也许马烈丝主母对某些关键的人物吩咐了一些事,摆手了她儿子所造成的丑闻;但子安怀疑毕业典礼上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离开了该处。 他走过法尔家族装饰华丽的大门,来到阳台底下,吸引了许多土兵的目光。"我回家了,"他压低声音说,"管他有什么意义。"在经历了蛛化精灵洞穴中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子安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再把杜玉登家族当作自己的家。马烈丝主母正在等待他,他可不敢迟到。 "你回家了真好。"当布里莎看见子安飘上阳台之后,对他说。 子安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姐身边,试着要弄清楚自己周遭的环境。布里莎称呼这个地方为家,但是对子安来说,法尔家族对他来讲和第一天进入学院当学生的时候一样陌生。短短的十年对于黑暗精灵数百年的寿命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子安来说,数十年的时空仿佛已经替他和这个家族之间划下了鸿沟。 玛雅加入两人,和他们起沿着通往谒见室的走廊漫步。"您好,子安王子,"她说,子安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有没有讽刺的意思。 "我们已经听说了你在格斗武塔中获得的殊荣。你的武功让法尔家族拥有荣焉。"虽然她的话语冠冕堂皇,但最后她依旧掩饰不住一声嘲讽的轻笑。"我真的很高兴你没有成为蛛化精灵的粮食。" 子安愤怒的视线夺去了她的笑容。 第6章 第九家族 玛雅和布里莎关心地交换眼神。她们知道维尔娜对弟弟施予的惩罚,以及马烈丝主母脸——露出的暴怒神情。她们每个人都将手放在蛇首鞭上,不太确定自己危险的弟弟变得有多么具有威胁性。 并不是马烈丝主母或是崔斯情的姐姐们让他每一次的步伐都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应该要如何进退应对才能够讨好她。是家族的另外一名成员意起了子安心头的困惑和怒气。在所有的血亲之中,只有利克纳梵披着虚伪的外衣。随着子安越来越靠近神堂,他紧张地观察着四周走廊的每一个方向,不知道札克纳梵什么时候会出现。 "还有多久你要加入巡逻队?"玛雅将子安拉离冥想的状态。 "两天之后,"子安心不在焉地说,目光依旧扫视着每一处阴影。接着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神堂的大门口,依旧没有发现札克的踪迹。也许武技长就在里面,站在马烈丝的身边。 "我们已经听说了你的优柔寡断,"布里莎将手放在神堂的大门上,突然爆发道,语气变得冷如寒冰。子安对这爆发并不感到惊讶。他早就预料到蜘蛛神后的高阶祭司会有这样的态度。 "你为什么不就尽情享受典礼的愉悦就好了?"玛雅追加道。"我们的运气很好,学院的教长和主母都非常陶醉于自己的欢愉之中,根本没注意到你的举动。否则你将会让我们全体都蒙羞!" "你可能会让马烈丝主母在罗丝女神的御前失宠,"布里莎很快加上一句。 "子安想,这是我能够给她最大的报答。"想起布里莎读心的能力十分高强,他很快地驱高了这个念头。 "希望他没有,"玛雅面色凝重地对姐姐说。"空气中有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已经学到了教训,"子安对她们保证。他深深地一鞠躬。 "请原谅我,姐姐们,近来黑暗精灵世界的真实面才慢慢地在我年轻的双眼前开展。我再也不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让法尔家族失望了。" 姐姐们对于他的这项宣称实在感到非常满意,以致于忽略了他语意中的模糊之处。但是,子安也不想要冒太大的风险,同样的也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悄悄地溜进门内。当他注意到扎克纳梵并不在其中的时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赞美蜘蛛神后!"布里莎在他身后大喊。 子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他深深鞠躬。"说得真是太好了。"他喃埚道。 札克在这一小群人身后潜行,观察着子安的每个动作,试着要搞清楚在学院中十年的时间对这年轻的战土造成了什么影响。 过往子安脸上挂着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札克推测,曾经让他和魔索布莱城有着天壤之别的天真无邪也跟着消失了。 札克重重地靠在边廊的墙壁上。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神堂大门内传来的对话。让他听得最清楚的是子安对布里莎赞美罗丝女神时衷心的应和。 "我到底做了什么?"武技长自问道。他回头看着走廊,但通往神堂的大门已经关了起来。 "的确,当我看着那名黑暗精灵,那名战士的时候!他曾经是我最珍惜的人,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懦弱,"札克懊悔道。"子安到底失去了多少我曾经可以挽救的?" 他将长剑拔出剑鞘,灵巧的手指抚摸着锐利的剑锋。"如果你尝到了子安。法尔的鲜血,那将会让你成为更高贵的神兵利器。因为我们又拯救了一个灵魂,不受这个世界,不受我们世界的糟蹋,不再需要忍受此生永无止尽的折磨!"他将剑尖南《于地。 "但我只是个懦夫,"他说。"在可以替我带来生存意义的努力中,我失败了。表面上看起来,法尔家族的次子活了下来。但是,我的子安。法尔,那拥有一双巧手的少年,早就已经死了。"札克看着子安原先站立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空无,武技长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狰狞。"但是这个伪装者还活了下来。" "黑暗精灵的战士。" 札克的武器跌落地面,双掌掩面。这双手是札克纳梵。法尔面对残酷世界时惟的庇护。 子安第二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内休息,试着要躲开家中其它成员的干扰。在第一次的会面中,马烈丝生母二话不说的就让他退下来,但子安不想再度面对她。同样的,他对布里莎和玛雅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因为他害怕这两个人迟早会明白他话中真正的诅咒。不过,最重要的是,子安不想要见到那位曾经被他当作面对弱肉强食世界唯一救赎的导师、那位曾经被他认为是魔索布莱城永劫黑夜中唯一明灯的札克纳梵。 子安相信,这也只不过是个谎言而已。 他回到家的第二天,纳邦德尔时往正好开始了光的循环,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布里莎走了进来。"马烈丝主母召见,"她面色凝重地说。 子安的脑中瞬间流转过一千个不同的念头,但身躯已经不由自主地抓起靴子跟着姐姐走了出去。马烈丝和其它人莫非已经发现了他对于那邪神真正的观感?她们这次又替他准备了什么样的刑罚?子安不由自主地紧盯着神堂拱门上的蜘蛛雕刻。 "在这个地方你应该比较自在一点吧,"布里莎注意到他的不安,皱眉说道。"这是我放在高荣耀的处所。" 子安双目低垂,没有回答。他同时谨慎地压抑下内心那些尖酸刻薄的想法。 当他们进入神堂的时候,他感到更疑惑了,因为锐森、玛雅和利克纳梵都如意料中地站在主母跟前。但是,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子星和维尔娜。 "我们都出席了,"布里莎站在母亲的身边说。 "跪下,"马烈丝命令道,全家族的人都跪了下来。主母缓缓地走过每个人,大家都出于尊敬而低下了头;当然,其实也有些人是因为习惯才低头。 马烈丝走到子安身边。"你对于子星和维尔娜的出席感到很困惑,"她说。子安抬头看着她。"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生存之道的精妙技巧吗?" "我一直以为我的哥哥和姐姐要继续留在学院中,"子安解释道。 "这对我们没有好处,"马烈丝回答道。 "难道一个家族中有两名成员在学院中不会大为增加影响力吗?"子安大胆地询问道。 "的确,"马烈丝回答道,"但是这将会让我们的力量分散。你听说了战争的谣言了吗?" "我已经听说了可能会有麻烦,"子安看着维尔娜,"不过不是什么大麻烦。" "可能?"马烈丝气冲冲地说,对于儿子不能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感到十分恼怒。"有许多的家族在刀锋落下前甚至根本没有机会知道任何的蛛丝马迹!"她背对子安,对所有的家人说。"这谣言有相当的真实性。"她宣布道。 "是谁?"布里莎询问道。"是那个家族胆敢阴谋对付法尔家族?" "绝对不是排名在我们之后的家族。"虽然这个问题不是针对子星,而且他也没有资格在没获得同意之前开口,但他还是大胆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马烈丝询问道,故意忽略对方的冒失。马烈丝明白子星的价值,明白他对于这场讨论的意见将会非常值得参考。 "我们是城中的第九家族,"子星推论道,"但是在我们的家族中有四名高阶祭司,其中两名还是前任蜘蛛教院的教师。"他看着札克。 "同时,我们也有两名前任格斗武塔的教官,子安则获得了战士学校最高的荣耀。我们的士兵数目几乎达到了四百,每一名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拥有实战经验。只有几个家族比我们更强。" "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布里莎语带讥讽地问道。 "我们是第九家族,"子星笑道,"但是排名较前的家族没有几个能够打败我们的……" "排名在之后的当然更不可能,"马烈丝主母替他说完。"你的判断力相当不错,我和你获得了同样的结论。" "有一个大家族对法尔家族感到畏惧,"维尔娜作出结论。"它必须要除掉我们才能够保有自己的地位。" "我也是这么认为,"马烈丝回答道。"这不太寻常,因为家族之间的战争通常是由低阶的家族所掀起的,目的一般来说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排名。" "那么我们必须要十分小心才行,"布里莎说。 子安注意地听着他们的话语,试图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的双眼从未离开过跪在一旁,无动于衷的札克纳梵。这个惺惺作态的武技长到底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样的想法?子安忍不住想。这样的战争会不会让他兴奋,因为可以杀害更多的黑暗精灵? 不管他内心的想法如何,札克的外表没有一丝变化。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边,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甚至根本没有聆听这次的会议。 "不可能是班瑞家族,"布里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恳求众人确认。 "我们绝对不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 "我们必须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马烈丝神色凝重的回答,那次前往第一家族的旅程生动的浮现在她脑海。"多半是另外一个较弱的家族畏惧我们,想要巩固自己不稳的地位。我还没有办法收集足够证实任何家族有这企图的证据,所以我们必须准备好面对最坏的情况。因此,我把维尔娜和子星叫回到我的身边。" "如果我们知道敌人是谁……"子安反射性地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长子胆敢不经允许就开口已经够糟了,但刚从学院毕业的次子竟然也有样学样,这就难以想象了。 由于想要所有人的意见,马烈丝主母也忽略了对方的冒犯。"继续说下去,"她提示道"如果我们发现了是那个家族想要图谋我们,"子安静静地说,"我们难道不能揭发他们吗?" "有什么好处?"布里莎对他怒吼。"没有实际行动的阴谋并不算是犯罪。" "我们可以用推论的方式吗?"子安追问道,顽固地抵抗房间中每个人对他投以不耐烦的眼光;不过,只有札克例外。"如果我们比较强,那就让他们直接投降,不用开战。让法尔家族获得应有的排名,从此阻止较弱家族可能的阴谋。" 马烈丝抓住子安斗篷的前缘,将他拉了起来。"我原谅你的愚蠢念头,"她低吼道,下不为例!"她把他丢回地面,兄姐们幸灾乐祸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不过,再一次的,札克的表情和其它人并不相同。札克用手遮住嘴角的笑容。也许子安。法尔的心中还是留有些许他所珍惜的特质,他大胆地奢望。也许学院并没有彻底地污染这年轻战士的灵魂。 马烈丝扫视着其它的家人,眼中闪动着怒气和强烈的欲望。"这不是畏惧的时刻,现在,"她大吼着,纤细的手指直指南方,"是编织理想的时候!我们是法尔家族,德蒙创更斯巴农,八大家族无法理解的力量。我们是这场战争中不可知的关键。一切的优势都在我们手上!" "第九家族?"她狂笑着。"很快的,我们前面就只会剩下七个家族了!" "巡逻队怎么办?"布里莎插嘴道。"难道我们要让次子孤身一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这次的巡逻队将是我们优势的开始,"自信的主母解释道,"而在同一个队伍中,至少会有四个统治家族的成员。" "其中一个可能会攻击他,"布里莎推论道。 "不,"马烈丝对她保证。"在即将来临的战争前,我们的敌人不会轻易显露出身份来,时机还没有成熟。况且,杀手将必须要击败两名杜至登家人才能得逞。" "两名?"维尔娜问道。 "再一次的,罗丝女神对我们的宠爱让我们占了优势,"马烈丝解释道。"子星将会指挥子安所属的巡逻队。" 这个消息让长子的眼睛为之一亮,"那么我和子安可能会成为这次冲突中的杀手,"他沉吟道。 笑容迅速从主母脸上消失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去干,"她的语调让子星明白万一犯禁将会有什么后果。"你必须和以前一样服从命令。" 子安并没有忽略话语中提到了话梵,也就是他被谋害的哥哥。 母亲知道!马烈丝根本不准备惩罚儿子所犯下的罪行。子安的手遮挡住脸,试图掩盖在这个场合只会让他范上麻烦的恐惧表情。 "你是去那边观察的,"马烈丝对子星说,"去保护你的弟弟,子安也是要保护你。不要为了杀一个人而摧毁了我们的优势。"邪恶的笑容回到了她苍白的脸上。"但是,如果你发现了我们的敌人……" "时机又适合……"布里莎猜到了母亲邪恶的念头,因此替她说完,并且露出同样的笑容。 第7章 蛛化精灵 马烈丝看着长女,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布里莎将会是继承家业完美的人选! 子星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没有什么比暗杀更让法尔家族的长子兴奋了。 "那么,出发吧,家人们,"马烈丝说。"请记得那些看着我们,充满敌意的眼光,他们正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攻击的适当时机。" 如同以往,札克是第一个离开神堂的人,这次他的速度更远远胜过以往。这次引导他步伐的并不是和另一个家族征战的兴奋,或是杀死更多罗丝女神牧师的快感。相对的,子安天真的举动和与黑暗精灵社会格格不入的表现,替他带来了希望。 子安看着他走开,认为札克轻快的步伐代表的是他高涨的杀人欲望。子安不知道应该追上去,和武技长说明白;或者还是耸耸肩,像他遗忘许多残酷事实一样的忘记武技长。当马烈丝主母走到他面前,将他留在神堂时,他也只剩一个抉择。 "对你,我只有几句话要说,"当神堂中只剩两人的时候,她对他说。"你已经听见了我交付给你的任务。我不会容许失败的!" 子安因为这强而有力的声音忍不住往后退缩。 "保护你的哥哥,"她严厉地说,"否则我会让罗丝女神裁判你的命运。" 子安明白她的暗示,但主母不说出来不肯罢休。 "你可不会喜欢变成蛛化精灵的。" 一道闪电划破地底湖凝滞的黑暗潮面,撕裂那些不停进逼的水凄食人妖脑袋。战斗的声音在洞穴中四处回荡。 子安面对一只食人妖,将它困在一个半岛上,阻挡了它所有回到水中的道路。一般来说,单枪匹马面对水牺食人妖的黑暗精灵不可能取得这样的优势;但是,只要过去几星期和他待在同一个巡逻队中的人就明白,子安不是一般的黑暗精灵。 那食人妖不顾自己的困境,依旧固执地冲向前。子安迅如闪电的一击将怪物的手臂砍了下来。子安明白食人妖难缠的再生能力,飞快地进逼,准备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家伙。 另一只食人妖从他的背后爬出水而。 子安早就料到这件事,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已经发现了第二只食人妖的动作。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那四肢不全,无力防御的食人妖身上,不停地砍出一道比一道深的刀痕。 正当背后的怪物准备伸出利爪的时候,子安猛然跪下,大喊道,"快!" 隐藏在半岛阴影中的黑豹毫不迟疑。关海法一个飞跃就撞上了不疑有他的食人妖,在那怪物来得及反应之前结束了他的生命。 子安也跟着解决了他的敌人,转身欣赏黑豹的表现。他伸出手,大猫用鼻子拱拱他。我们的默契多么的好啊,子安想。 另外一道闪电撕裂黑暗,这次近到让子安一时间为之目眩。 "关海法!"刚唤出闪电的玛索吉。赫奈特大喊着。"到我身边来!" 黑豹服从命令的同时还是在子安的小腿碰了一下。当子安的视力恢复之后,他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因为他不想要目睹关海法每次和他合作之后主人的脸色。 玛索吉看着子安的背后,想要对准子安的肩呷骨再射出第三发闪电。不过,赫奈特家族的这名法师并没有忽略子星。法尔无所不在的幽魂就在他身边,正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搞清楚你的主人是谁!"玛索吉对关海法大吼道。这只猎豹经常离开法师的身边和子安合力对抗敌人了。玛索吉知道大猫和战士的动作之间彼此配合得很好,但他也明白法师在施法时有多么脆弱。玛索吉想要关海法待在他的身边,保护他不被敌人伤害;或是,他瞪了狄于眼,让许多"特殊"的朋友们有所忌惮。 他把雕像丢到脚边的地面。"离开,"他命令道。 在不远处,子安快速地了给另一只食人妖。玛索吉看着对方惊人的刀法,忍不住摇摇头。子安一天变得比一天更强。 "赶快下令杀死他,席娜菲主母,"玛索吉低语道。年轻的法师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多久。即使是现在,玛索吉都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杀死对方。 当子安点燃火把封住死去食人妖的伤口时,他忍不住遮住眼睛。即使死掉之后,也只有火焰可以阻止食人妖的组织再生。 子安注意到,另外一边的战斗也结束了,地底湖边纷纷亮起了火把刺眼的光芒。他不确定十二名同伴是否都活了下来;不过,他也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反正总是有许多人抢着取代他们留下来的空缺。 子安只知道一件事,真正重要的伙伴关海法已经安全的回到它所属的星界休养生息。 "组成防御阵形,"子星的命令在洞穴中回响着,同时间,奴隶们、他精和半兽人纷纷开始收集食人妖的宝物。 在火焰吞没了他点燃的食人妖之后,子安将火把浸入黑色的湖水中,又暂停了片刻,让眼睛适应周遭的黑暗。"又过了一天,"他柔声说,"又击败了另一批敌人。" 他喜欢巡逻的刺激感,处在危险边缘那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同时,知道自己的武器终于可以用来对付可恶的怪兽也让他的心灵得到了安歇。 即使在这里,子安也没办法逃避他这一生一直感觉到的那种无力感,每一步踏出似乎都可能带来无穷的懊悔。因为,即使他这些天都在和幽暗地域的深邃恐怖作战,所杀的每个怪物都是别无选择,但子安一直不能忘怀在杜至登家族神堂中的那次会议。 他知道,很快的,他珍贵的双刀就会被用来对付黑暗精灵。 札克纳梵俯瞰着魔索布莱城,每当子安的巡逻队出城的时候,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札克的内心不停地和人交战,一方面想要冲到子安的身边和他并肩作战,一人面又希望巡逻队会带来子安已经阵亡的消息。 札克到底能不能找到有关这个少年两难处境的答案?他自己也禁不住要想。札克知道自己不能够出城,马烈丝主母近来对他的一举一动十分注意。札克明白,她其实已经隐约知道他对于子安的感觉,而她一定不会认可的。札克是她的情人,但除此之外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 札克回想着数百年前,他曾经为了两人都在意的孩子维尔娜和她起过的争执。维尔娜是名女性,她的命运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札克纳梵无论如何都无法扭转蜘蛛神后邪教对她的腐化。 马烈丝会不会担心他这次对这个男孩会有更大的影响?很明显的,生母是这样想。但是,连札克自己都不太确定对方的担心有没有根据;即使他也没办法确定自己对于子安的影响力。 他低头望向魔索布莱城,静静地看着巡逻队的归来。像往常一样,他一方面希望子安平安归来,一方面又暗自希望自己的难题会被潜行怪兽的利爪给解决掉。 "您好,无面者,"高阶祭司说,她推开艾顿走进对方在术士学校中的房间。 "我也向您致意,维尔娜老师,"艾顿回答道,试着要把话声中的恐惧给压抑下来。维尔娜。法尔会挑这个时间来拜访他绝对不会只是巧合。"在下何德何能可让蜘蛛教院的教师亲自登门拜访?" "我已经不再是老师了,"维尔娜说。"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艾顿暂停了片刻,思索这消息。他知道子星。法尔也已经辞退了学院中的职务。 "马烈丝主母又将家人团结在一起了,"维尔娜继续道。"我们听说了有战争的传言。相信你也应该听说了吧?" "只不过是谣言,"艾顿结巴地说,现在才开始明了为什么维尔娜会来找他。法尔家族以前曾经利用过无面者,就是利用他来刺杀艾顿!现在,由于魔索布莱城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马烈丝主母又开始重建她的间谍网和杀手体系。 "你有听说过他们吗?"维尔娜迅速问道。 "我只听说了一些流言而已,"艾顿低语道,小心不要触怒眼前这位有权有势的女性。"没有多到足以向您的家族回报。直到现在您通知我之前,我都还不知道法尔家族和这件事情有关连。"艾顿只能希望维尔娜没有对他所说的话施展测谎法术。 维尔娜很明显地放松下来,对这解释感到很满意。"无面者,你最好仔细聆听这些谣言,"她说。"我哥哥和我已经离开了学院,你将要成为法尔家族在此处的耳目。" "但是……"艾顿结巴地说。 维尔娜伸出一双手阻止他。"我知道我们上次和您的交易并没有达成协定,"她说。她低下头,高阶祭司很少这样对待男性。"马烈丝主母对上次因暗杀艾顿。迪怫而送您的灵药没办法让您恢复外貌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 艾顿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三十年前有一名身份不明的信差送给他一瓶医疗药剂,差点咳嗽起来。那披着斗篷的人原来就是法尔家族的手下,为了无面者暗杀艾顿而送给他报酬。当然,艾顿根本不敢试用那个灵药。如果照他过去的运气看起来,这灵药可能反而会有用,甚至可能恢复艾顿。迪怫的那张脸! "这次,你的报酬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维尔娜继续道,不过艾顿因为这件事情浓厚的讽刺意味而几乎没有在听。"杜玉登家族拥有一柄巫师之杖,但却没有任何巫师有资格使用它。他原先是我哥哥诺梵的,他在对抗迪佛家族的过程中牺牲了。" 艾顿想要把眼前的人痛打一顿。但,即使是他也没有这么愚蠢。 "如果你可以找出到底是那个家族计划对付法尔家族,"维尔娜承诺道,"这柄法杖就会是你的了!对于这样一件小事来说实在太划得来了。" "我会尽力的。"艾顿对这不可思议的提议无话可说,只得回答道。 "马烈丝生母对你只有这个要求。"维尔耶说完就离开了这名巫师,心中以为法尔家族已经在学院中下了一个稳固的暗桩。 "子星和维尔娜。法尔已经辞退了他们的职务,"当天稍晚,另外一名狡诈的主母走进他房间时,艾顿兴奋地说。 "这我已经知道了,"席娜菲。赫奈特主母回答道。 她不屑地看着四周脏乱、满布焦痕的房间,在张小桌子前坐了下来。 "不只这样,"艾顿很快地说,不想要席娜菲因为听见过时的消息而被惹恼。"今天我有了一个访客,是维尔娜。法尔!"'"她怀疑了吗?"席娜菲主母低吼道。 "不,不是!"艾顿回答。"正好相反。法尔家族想要利用我担任间谍,就像他们上次贿赂无面者暗杀我一样!" 席娜菲暂停了片刻!感到有些震惊,随即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啊,生命真是讽刺啊!"她哄笑道。 "我听说子星和维尔娜会进入学院只是为了确保弟弟毕业。"艾顿推断说。 "这是个完美的掩护,"席娜菲回答道。"维尔娜和子星是被派去担任马烈丝主母的间谍。我真是佩服她。" "现在她们怀疑会有问题了,"艾顿表示道,在主母的对面坐下来。 "她们的确起了疑心,"席娜菲也同意道。"玛索吉和子安一起巡逻,但法尔家族也把子星安插进同一个巡逻队中。" "那玛索吉有危险了,"艾顿推测道。 "不,"席娜菲说。"法尔家族不知道是赫奈特家族计划攻击它们,否则她们就不会来找你询问情报。马烈丝主母知道你的身份。" 恐惧的表情划过艾顿的面孔。 "当然不是你真正的身份,"席娜菲嘲笑他道。"她知道无面者是加尔卢司。赫奈特,如果她怀疑我们家,那就不可能去找你。" "那么这是一个破坏法尔家族的大好机会!"艾顿大喊道。"如果我暗示有其他的家族介入,甚至是班瑞家族,那么我们的力量就会更为增强。"他对这个可能性感到十分高兴。"马烈丝将会赏给我一个威力极大的法杖,这会是我们报复她的工具!" "马烈丝主母!"席娜菲严厉地纠正他。即使她和马烈丝马上就会成为公开的敌人,但席娜菲也不允许一名低贱的男性这么轻视主母。"你真的相信自己可能这样瞒天过海吗?" "当维尔娜回来的时候……" "你不能够把这么秘密的情报告诉一个地位这么低的女祭司,愚蠢的家伙。你必须要亲自晋见马烈丝主母。如果她看穿了你的谎言,你知道她会怎么样折磨你?" 艾顿猛地吞咽一口口水。"我愿意冒这个风险,"他下定决心道。 "当最大的谎言被揭穿之后,赫奈特家族会有什么下场?"席娜菲问道。"如果马烈丝主母知道了无面者真正的身份之后,我们将会有什么优势?" "我明白,"艾顿感到十分失望,但仍然无法否定席娜菲的逻辑。 "那么我们能做什么?我又能怎么办?" 席娜菲主母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你必须辞退现在的职务,"她耐心的解释。"回到赫奈特家族,接受我的保护。" "这种行为也会让赫奈特家族暴露在马烈丝面前,"艾顿推论道。 "有可能,"席娜菲回答,"但这是最安全的作法。我会假装愤怒地去找马烈丝主母,告诉她不要来骚扰赫奈特家族。如果她想要我的家人担任情报来源,最好先问过我,而我这次绝对不会容许!" 席娜菲对这样的可能性露出笑容。"我的恐惧、我的怒气都是以暗示社至登家族,这次阴谋的主导者可能是比我们排名更前面的家族,甚至可能是多个家族联手的计划,"她想到这些额外的利益就觉得相当满意。"马烈丝主母一定会辗转难眠,感到草木皆兵!" 艾顿根本没听到席娜菲最后的一句话。"这次绝对不会允许"这句话让他心中思绪翻腾。"她真的来过吗?"他大胆地问,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你是什么意思?"席娜菲不太明白他的思路。 "马烈丝主母有来找过您吗?"艾顿继续遭,虽然他害怕得不得了,但依旧想要知道答案。"三十年前。席娜菲主母同意加尔卢司。 赫奈特成为协助铲除迪佛家族的杀手吗?" 席娜菲的脸上掠过一道灿烂的笑容,但在一眨眼间就消失了;在同一瞬间,她将桌子一锨,抓住艾顿的抱子,将他拉到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位置。 "永远不要将个人的情感因素和政治混淆在一起!"身材瘦小,力量却不小的主母低吼道,她的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再也不准问我这样的问题!" 她把艾顿丢向地板,锐利的眼神却丝毫不放松。 第8章 你是黑暗精灵 其实艾顿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赫奈特家族和法尔家族在冲突中的棋子,只是让席娜菲主母可以完成阴谋的一个暗桩。不过,艾顿对杜至登家族的血海深仇常常会让他忘记自己在这场冲突中低下的地位。他抬头看着威势逼人的席娜菲,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越了那条隐而不见的界线。 在审伞群的后方,魔索布莱城所在洞穴的南边岩壁,有个体积不大,重兵防守的洞穴。在钢铁深锁的大门之后是一个房间,这里是城中八大执政家族的会议室。 几百支腊烛所散放出来的甜腻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主母们喜欢这样的感觉。在卫士学校的烛光下钻研卷轴几乎半世纪之后,艾顿并不介意这些光芒;但是他在这房间中的确很不舒服。他的位置在一张蜘蛛形状桌子的末端,坐在一张毫无装饰,保留给议会客人的不起眼椅子上。在桌子八张触脚之间座落着主母的宝座,宝石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主母们依序走进,每名都自信满满,轻蔑地打量着这男性。席娜菲站在艾顿的身边,将手放在艾顿的膝盖上,对他鼓励地眨眨眼。如果她对自己的消息没信心,她绝对不敢贸然召集执政议会。执政议会的主母们都将自己的任务当成荣誉职,除非是紧急状况,否则,召集她们恐怕会导致很多的怨慰。 在蜘蛛型桌子的主位坐着班瑞主母,也就是魔索布莱城中最权高势大的女性;她的脸上饱经岁月风霜,双唇看来似乎不太习惯露出微笑。 "我们都集合起来了,席娜菲,"当八名成员都人座之后,班瑞说。 "你有什么理由召集执政议会?" "讨论一件惩处案,"席娜菲回答道。 "惩处?"班瑞主母覆颂道,感到有些疑惑。近来黑暗精灵的城市中相当平静,从塔肯杜伊斯和佛瑞斯家族的冲突之后就一路风平浪静。就第一主母所知,最近并没有什么值得惩处的罪行;或者可以这样说,最近没有胆大妄为到值得执政议会讨论的案件。"是针对哪个人?" "不是一个人,"席娜菲主母解释道。她看着同僚们,判断着她们感兴趣的程度。"是一个家族,"她直言不讳地说。"德蒙。纳夏斯巴农,法尔家族。"如同席娜菲预料的一样,救声难以置信的低呼声回应了她的指控。 "法尔家族?"班瑞主母质疑道,很惊讶竟然有人会将马烈丝主母牵扯进去。就班瑞所知,马烈丝在蜘蛛神后跟前一直相当受宠,而且最近法尔家族才有两名成员在学院中担任教师。 "因什么罪名让你胆敢指控法尔家族?"其中一名主母问道。 "这是因为恐惧而起的言论吗,席挪菲卢班瑞主母必须要问。执政议会中有几名主母的确对杜正登家族感到十分忧心。马烈丝主母想要进入执政议会是个众所皆知的事实,而从她家族的所有资料来评估,她注定会得到这个职务。 "我有正当的理由,"席娜菲坚持道。 "其它人似乎怀疑这一点,"班瑞主母回答道。"你应该解释你的指控,如果你还珍惜自己的名誉,就请你快一点。" 席娜菲知道岌岌可危的不只是自己的名誉;在魔索布莱城中,诬告和谋杀是同等级的罪名。"我们都还记得迪佛家族的陷落,"席娜菲开口道。"当年包括我在内有七名主母和吉娜菲。迪佛一起坐在这间会议室中。" "迪佛家族已经不存在,"班瑞主母提醒地。 "是因为法尔家族,"席娜菲直率地说。 这次的惊呼声代表的是许多人的愤怒。 "你怎么敢这样说?"有人回应道。 "三十年了!"另外一人说。"这早就已经被众人遗忘了!" 班瑞主母在众人的怒气化为肢体冲突之前让大家安静下来,这在议会的殿堂中并不少见。"席娜菲,"她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说。 "在这事件发生了这么久之后,没人可以公开讨论这件事,当然更不能作出这样的指控!你知道我们的行事作风。即使法尔家族如同你所坚持的一样是这事件的主导者,那么她们应该获得我们的赞美,而不是处罚,因为她们的手法几近完美。我宣布,迪佛家族已经不再存在。它根本从来没有出现过!" 艾顿不安地扭动着,被夹在愤怒和绝望的深渊中。不过,席娜菲并没有气馁或不悦,因为这情况进行的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喔,但迪佛家族的确还存在!"她站起身回应道。她将艾顿的兜帽掀去。"这人就是迪佛家族最后的血脉!" "加尔卢司?"班瑞主母大惑不解地说。 "不是加尔卢司,"席娜菲回答道。"加尔卢司。赫奈特在迪佛家族沦亡的那一晚就死了。这名男性,文领。迪佛,假冒了加尔卢斯的身份和地位,躲开了法尔家族进一步的追捕!" 班瑞对右方的主母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静候对方施咒,完成一个法术。班瑞示意席娜菲回到座位上,转过身面对艾顿。 "说出你的名字,"班瑞命令道。 "我是艾顿。迪佛,"这隐姓埋名的二十年给他带来了力量,"吉娜菲主母的儿子,当法尔家族发动攻击的时候,我正在术士学校求学。" 班瑞看着身边的主母。 "他说的是实话。"主母对她保证。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感兴趣地交头接耳。 "这才是我召集执政议会的原因,"席娜菲很快地解释道。 "很好,席娜菲,"班瑞主母说。"艾顿。迪怫,我必须要佩服你挣扎求生的机智和意志力。对于一名男性来说,你的勇气和智慧实在相当惊人。当然,你们两位应该也都明白,执政议会不能因为这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对任何一个家族作出处置。我们会有什么好处呢?马烈丝主母正是蜘蛛神后跟前的红人;她的家族看来潜力无穷。 如果你想要对法尔家族执行任何的惩处,你必须要提出更迫切的需求才行。" "这不是我的目的,"席娜菲很快地回答。"这件事情已经过了三十年,不再是执政议会应该关心的事务了。同僚们,杜至登家族的确很有希望,她们拥有四名高阶祭司,各种各样的武器,更别提还有她们的次子,子安,那位班上永远的第一名。"她特别提到子安,知道这会触动班瑞主母心中的伤口。因为班瑞自己聪敏的儿子怕阴永过去九年都必须屈居于天赋异禀的子安之下。 "那么你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班瑞主母质疑道,话中有着明显的怒气。 "要请求诸位视而不见,"席娜菲恳切地说。"艾顿现在是赫奈特家族的人,处在我的庇护之下。由于法尔家族对他全家所犯下的罪行,他要求我们替他复仇;而身为唯一的幸存者,他的确有控诉的资格。" "赫奈特家族会站在他身边?"班瑞主母问道,开始觉得有趣和好奇。 "的确。"席娜菲回答道。"这是赫奈特家族的义务!" "复仇?"另外一名主母询问道,怒意已经被大感兴趣的态度给掩盖过去。"还是恐惧?在我眼中看起来,赫奈特家族的主母只不过是利用这个可怜的迪佛家人来当作借口而已。法尔家族想要更高的权位,马烈丝想要加入执政议会中,也许这对赫奈特家族造成了威胁?" "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谨慎小心,我的指控,嗯,或者说是艾顿。迪佛的指控都必须被认可,"席娜菲回答道,"这样我们才能都从中获利。"她对第一主母露出诡异的微笑。"也许是为了我们的儿子,让他们在追求认同的路上可以更顺畅。" "的确,"班瑞主母的笑声听来更像咳嗽声。赫奈特家族和法尔家族之间的斗争的确会让每个人获利,但是,班瑞怀疑,情况并不像席娜菲相信的一样乐观。马烈丝主母是个厉害角色,她的家族的确拥有超过第九名的实力。如果双方的确宣战,马烈丝多半可以加入执政议会,取代席娜菲的位置。 班瑞主母四下打量着其它的主母们,从她们满怀希望的脸上猜到了多数人的想法。就让双方尽情地去争斗吧,不管结果如何,来自马烈丝主母的威胁都会消失。也许,班瑞暗自希望,在战斗中法尔家某位少年将会牺牲,让自己的儿子能够获得应有的名声。 然后第一主母说出了席娜菲来此想要聆听的话语,也就是魔索布莱城执政议会无声的认可。 "这件提案已经结案了,姐妹们,"班瑞主母宣布道,每个人都报以同意的颔首。"希望各位谨记,我们今天从来没有碰过面。" "你发现足迹了吗?"子安走到黑豹身边,耳语道。他拍了拍关海法的胸腹,从它肌肉放松的感觉中明白附近没有危险。 "那么你就先离开吧,"子安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通道。"当我们在池边发现足迹的时候,哥哥称呼他们为邪恶的珠儒。又邪恶又愚蠢。"他将弯刀收起,跪在黑豹的身边,手臂舒适地挂在关海法颈上。"不过,他们却聪明到足以愚弄我们的巡逻队。" 那只大猫抬起头,仿佛明白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子安猛力地摸摸他最好的朋友关海法的头。子安还记得十分清楚,当秋宁宣布关海法必须和子安一起担任前锋的时候,自己有多高兴。当然,玛索吉。赫奈特气得半死,不过这就不重要了。 "这只豹子是我的!"玛索吉提醒子星。 "你是归我管辖的!"巡逻队的队长子星回答道,终止了任何可能的辩论。只要雕像的魔力容许,玛索吉就必须将关海法从星界召唤来,平白送给子安一名可靠的伴侣。 子安从墙壁上不寻常的热谜明白自己已经超越了平常巡逻队的巡守范围。他故意比平常超前巡逻队许多。子安很有信心他和关海法可以照顾自己,再加上其它人距离又很远,可以让哥俩好整以限地享受等待的乐趣。子安独处的时间可以都用来缠清他心中千头万绪的冲突。关海法则总是毫不评断,永远都认同他,是子安最可靠的好听众。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意义了,"子安对大猫低语道。一我不怀疑这些巡逻的意义,因为光是这周我们就阻止了数十只可能给城市带来巨大破坏的怪兽,但是这一切的目的又在哪里?" 他看着黑豹圆睁的双眼,明白眼前的关海法似乎了解他的两难。 "也许我依旧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子安思索着,"或者是我的同胞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每当我找到线索的时候,它就会带着我来到一条我不敢继续的道路,暗示着一个我不能接受的答案。" "你是黑暗精灵,"他背后的声音说。子安猛然转过头,看见子星就在几尺之外,脸上挂着极为忧心的表情。 "侏儒已经逃离了我们的掌握。"子安忙乱地说,试着扰乱哥哥对他的关心。 "难道你还没学到黑暗精灵的处世之道吗?"子星问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的历史的走向,和我们未来的希望吗?" "我知道是学院中所教导的历史,"子安回答道。"那些是我们一开始就学到的课程。至于我们的未来,或者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围居在这里,我真的不明白。" "你知道我们的敌人们,"子星提示道。 "数不清的敌人,"子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敌人充斥在幽暗地域中的每个角落,随时等待我们放松意志。我们绝不会松懈,敌人必定俯首称臣。""啊,但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这个黑暗无光的洞穴,"子星露出狡猾的笑容。一他们的世界诡异又邪恶。"子安知道子星指的是什么,不过他很惊疑哥哥似乎隐藏了些什么。 "妖精,"这两个字激起他胸中无数的情绪。他这一辈子都被灌输了这些邪恶表亲的种种恶行,以及他们是如何逼迫黑暗精灵迁徙到幽深的地底。当地平常忙得抽不出空来,子安不会想到他们。 但是,每当他有时间静下心来的时候,他就利用妖精这两个字当作一切痛恨事物的借口。如果子安能够像其它所有的黑暗精灵一样,把一切都怪罪到地表精灵身上;特别是黑暗精灵社会扭曲的道德和不公不义的现象,那么同胞的未来就还有希望。就单纯的逻辑而言,子安把精灵内战的传说和那些一连串的谎言相提并论;但是,在他内心,他绝望地紧抓住这最后的光明。 他回头看着子星。"那些妖精,"他再度说,"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 第9章 离开魔索市 子星对弟弟大胆的嘲讽咯咯而笑,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了。"他们就像是你所学到的一样,"他对子安保证。"他们卑贱得很,下流得超乎你想象,他们是折磨我们同胞的凶手,是无数个纪元以前驱逐我们的元凶,是强迫我们——" "我知道故事是怎么说的,"子安打岔道,对于哥哥因为兴奋而逐渐提高的音量有些惊讶。子安看着背后。"如果巡逻结束了,让我们到比较靠近城市的地方和其它人会面阳。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讨论,太危险了。"他站起身,关海法跟着他,一起准备往回走。 "这里还比不上我将要带你去的地方危险,"子星用同样狡猾的微笑回答道。 子安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子星取笑道。"由于我们是最精锐的巡逻队,所以我们中选了!在获选的过程中,你可是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什么中选了?" "在某天晚上,我们将会离开魔索市某城,"子星解释道。"我们将会花费许多天的时间,越过很长的一段距离才会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会多久?"子安问道,突然之间感到非常好奇。 "两周,也许三周,"子星回答,"但绝对值回票价。我们是蜘蛛女神的选民,将要由我们的双手来对死敌作出报复,在鲜血中获得无上的光荣!" 子安认为自己请到了大概,但是这个点子对他来说太过不寻常,他不敢贸然下定论。 "是精灵!"子星骄傲地说。"我们获选执行对地面的突袭!" 子安并没有像哥哥一样那么兴奋,因为他不大确定这样的任务到底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至少他有机会可以看看地表的精灵,实地证实一下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到底存不存在。对子安来说最真实的是,这么多年以来累积的失望压抑着他的兴奋;这提醒了他,虽然地表精灵可能为同胞的黑暗世界带来借口,但更有可能夺去更为重要的事物。他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 "地表,"艾顿思索着。"我的姐姐去过那边一次,当时她正参与一次突袭。她说那是一次难忘的经验!广他看着马索吉,不太确定他脸上的表情到底代表什么意义。"现在你的巡逻队有资格去。我真羡慕你。" "我不会去,"玛索吉宣布道。"为什么?"艾顿吃了一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魔索布莱城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对地面进行过突袭了,我很确定这让罗丝女神极为不说。下次可能又要二十年之后,搞不好那时候你都不在巡逻队里了。" 玛索吉从艾顿房间的小窗户往外看,观察着家中的广场。 "而且,"艾顿继续安静地说,"在那边,少了那么多双监视的眼睛,你可能还有机会除掉两名法尔家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呢?" "难道你忘记你所假扮的角色了吗?"玛索吉恼怒地对艾顿说。 "二十年前,术上学校的大师们决定法师们不可以靠近地面!" "当然了,"艾顿想起了那次的会议。即使他才来赫奈特家几个星期,术上学校现在对他来说似乎很遥远了。"我们发现黑暗精灵的魔法在开阔的天空下的作用大不相同,或者可说是难以预料的,"他解释道。"在二十年前的那场突袭中——" "我知道那次事件,"玛索吉不悦地替艾顿说完。"某名法师的火球异常地膨胀,意外地杀死了好几名黑暗精灵。你们这些大师们说那是危险的副作用,但是我认为那名法师在意外的掩护下除掉了一些敌人!" "是的,"艾顿同意道。"也有谣言这样说。反正人证物证都被消灭了……"因为注意到这沮丧的玛索音似乎没有任何帮助,所以他没有把话说完。"那是好久以前了,"他说,"难道你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玛索吉回答道。"魔索布莱城中的一切都以十分缓慢的步调在进行;我怀疑那些大师们甚至还没开始调查这次的事件。" "真可惜,"艾顿说。"这本来会是个大好机会的。" "不准再说了!"玛京吉皱眉道。"席娜菲主母并没有下令除掉子安。法尔和他哥哥。我们也警告过你把自己复仇的欲望压抑下来。当主母下令攻击的时候,我不会让她失望的。机会是可以创造的。" "你说的好像你已经知道子安。法尔会怎么死的一样。"艾顿说。 当玛索吉伸手进口袋中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握在他手中的是那个黑玛瑙雕像,也就是他无法思考的魔法奴隶,让那个愚蠢的子安信任不已的傀儡。"喔,我早就知道了,"他回答道,顺手将关海法的雕像轻松一抛,接住之后将它放在手心给对方欣赏。 "我早就知道了。" 中选的突击队成员很快的就明白这不是次普通的任务。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完全没有执行任何离开魔索布莱城的任务。相对的,他们不论是白天或夜晚都挤在格斗武塔的军营中。除了睡觉之外,他们的每一分钟都耗在兵棋室里面,听着详细的突击计划。而历史教官哈契聂特则是一遍又一遍地宣教那些低等精灵的恶行。 子安专注地聆听那些故事,容许他自己,甚至是强迫自己陷入哈契聂特催眠一般的网络之中。这些故事一定得是真的;否则子安就不知道要靠什么才能继续支持自己的信念。 子星负责研究这次突袭的战术规划,他展示着队伍将会经过隧道的许多地图,不停地压榨他们,直到全部的人都可以将道路默背下来为止。 即使是这么无聊的事情,突击队的成员也兴致勃勃地听着,并且要强自压抑才不会爆发兴奋的欢呼声;不过,子安却是个例外。在这周的准备即将结束的时候,子安注意到有一名成员不会参加。 一开始,子安认为玛索吉在术上学校中和老师们研究突袭的计划。 但是,随着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战术计划逐渐成形,子安才意识到玛索吉不会加入他们。 "我们的法师怎么办?"在某堂课程快结束的时候,子安大胆地问。 子星不喜欢被人这样插嘴,瞪着弟弟。"玛索吉不会参与攻击," 他回答道,因为他明白其它人可能也和子安一样有同样的疑问,而这样的分心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是不被允许的。 "术士学校早就直布了没有法师可以前往地面。"哈契聂待解释道。"玛京吉。赫奈特将会等待你们回来魔索布莱城。对你们来说的确是一大损失,因为玛京吉在许多场合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不过,不要担心,因为一名蜘蛛教院的牧师将会跟随着我们。" "那个……"子安压过其它学生同意的交谈声。 子星打断了弟弟的思绪,心中明白他要问什么问题。"那只大猫是玛索吉的,"他平静地说。"因此也必须和他一起留下来。" "我可以和玛索吉谈谈,"子安恳求道。 子星严厉的眼光不用开口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地面上的战术将会非常不同,"他对所有人说,瞬间中止了那些窃窃私语声。 "地表是个开阔的空间,不是隧道中黑暗的封闭空间。一旦我们找到敌人,我们在任务将会是包围他们,缩小彼此的距离。"他直勾勾地瞪着弟弟。"我们不需要前锋。而且,在这样的冲突中,一只精力旺盛的大猫可能反而会帮倒忙。" 子安必须要满足于这个答案。即使他可以说服玛索吉让关海法一起来,但争辩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况且,他心中也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肯的。他摇摇头,赶走脑中起伏的思绪,强迫自己聆听哥哥的话。这是子安少年生涯中最大的挑战,也是最危险的挑战。 在最后的两天中,随着作战计划深印人每个人的脑海中,子安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静不下来。紧张让他的掌心沾满汗水,眼睛警觉地四下打量,这实在太紧张了。 撇开对关海法这件事的失望不论,子安无法否认自己胸口的兴奋感。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冒险,也是追寻同胞真相的旅程。在地表上那个陌生的奇异世界中,居住着地表精灵。恶梦中的死敌,也是维系所有黑暗精灵的共通点。子安将会明白这场圣战有多么荣耀,将会有机会对同胞们最痛恨的敌人进行复仇。在这之前,子安都是因为迫切的需要才战斗,才去对付那些太靠近故乡的愚蠢怪物。 子安知道这次的遭遇将会完全不同。这次他的每一个招式都将会有更深沉的情绪作为后盾,他的每一刀都代表了同胞的荣耀,负载有他们的勇气,以及反抗压迫者的决心。他必须要这样相信。 在突击队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子安躺回卧垫上,将双刀缓慢地在眼前挥舞。 "这一次,"他欣赏着即使在这么缓慢的动作中双刀无法掩饰的优雅动作,一边对刀子说。"这次你们将会为了正义而挥舞!" 他把弯刀放在身边,翻过身准备休息。"就是这一次。"他咬紧牙关,双目中闪烁着坚毅的决心。 这宣示是他的信念还是他的希望?当这个念头一开始进入他脑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个疑问给摆到一边去;因为,现在他心中已经不容许有任何的怀疑。他不再思索着希望落空的可能性,黑暗精灵战士的心中不容许这样的想法。 对于在黑暗角落观察着子安的子星来说,听起来似乎弟弟正努力地说服自己相信这些话。 巡逻队的十四名成员穿越了无数百转干回的隧道,通过了许多豁然开朗的巨大洞穴。魔靴吸收了他们的脚步声,魔斗篷隐匿了他们的身形,一路上他们都只用手势交谈。在大多数时候,地形的变化只是依稀可见;不过有时,突击队也必须攀爬陡峭的岩壁,每一步都让他们更靠近目标。他们穿越了许多怪物和其他种族的国界,但侏儒和灰矮人们都聪明地躲得不见人影。在幽暗地域中,没有多少生物胆敢放意拦截黑暗精灵的突击队。 在这周结束的时候,所有的队员都可以感觉出周遭环境的改变。 这种深度对于地表的居民来讲依旧相当扰人,但黑暗精灵们早就习惯随时随地处在数千万吨的岩石压迫之下。他们每转过一个角落都期待眼前的景色将会转为开阔的地表世界。 微风拂过他们的脸颊,但这不是从地心极热岩浆中所冒出充满硫磺味的热风,而是带着数百种卓尔精灵们不熟悉气味的潮湿空气。 地表上现在是春天,而黑暗精灵长年处在无日无夜的地深之中,对此当然一无所知;空气中带着新绽放花朵和萌芽树木的香气。在这无数种诱人、生气勃勃的气味中,子安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地表是个完全邪恶、步步危机的地方。他想,也许这些香气只是恶魔的诱饵,引诱放松戒心的受害者浑然不觉地踏入地表的残酷魔界中。 和突击队一起行动的蜘蛛教院牧师走近一面岩壁,将脸颊贴在每一个发现到的裂缝上。"这个就够了,"不久之后她说。她施展了天眼通的法术,对着那个不及一个小指宽的裂缝再观察了片刻。 "我们要怎么通过那个裂缝?"突击队的一名队员以手语比划着。 子星注意到这"对话",以恼怒的目光吓阻了他们。 "现在是白天,"牧师宣布道。"我们应该在这边先等等。" "要等多久?"子星问道,知道自己的队员们都因为快要到达目标而感到跃跃欲试。 "我不知道,"牧师回答道。"最多不过是纳邦德尔时柱的半个循环。让我们先把背包卸下,把握时间先休息吧。" 子星本来想要继续行动,让部队保持警醒;但是他不敢违抗牧师的指示。不过,他们并没有休息太久,因为几个小时之后,牧师再度从裂缝往外窥探,宣布时候已经到了。 "你第一个,"子星对子安说。子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哥哥,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穿过那么小的一个缝隙。 "来吧,"牧师指承道,现在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有许多孔隙的小球。"走过我身边,一直继续走下去。" 当子安走过牧师身边的时候,她念出小球启动的咒文,将它高举在子安头上。黑色的碎片,比子安黑色的肌肤还要深途的颜色,飘向他全身。他感觉到从背脊传来剧烈的颤抖和寒意。 其它人惊讶地看着子安的身体编成一线,变得像是一张纸、像是影子一样。 第10章 地表精灵 子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裂缝突然变得宽大了。 他钻过裂缝,发现身体在这样的情况下移动只是动念的问题;接着他就沿着那曲折的裂缝弯弯曲曲地前进,就像是贴在悬崖上的影子一样。最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洞穴中,面对着唯一的出口。 毫无月光的夜晚已经降临了,但即使是这样的黑夜对住在地底深处的黑暗精灵来说也十分明亮。子安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走向出口,迈向开阔的地表。其它的队员此时也穿越了裂缝,出现在洞穴中,牧师最后才离开裂缝。子安第一个感觉到身体恢复正常的颤动。不久之后,所有的人都开始紧张地检查装备。 "我会留在这里,"牧师告诉子星。"祝你们狩猎顺利,蜘蛛神后在看着你们。" 子星再度警告队员有关地面上的危险,然后他就走到洞口之前,这是一座高大山脉山脚下的一个凹陷开口。"为了蜘蛛神后的威名!"子星宣布道。他深吸一口气,领着大家走出洞口,跨进开阔的天空下。 沐浴在星光之下!虽然其它人在这光芒下感觉到浑身不自在,但子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飘,观察着那些神秘闪烁的星光。 在星辰的照耀之下,他觉得自己跟着漂浮起来,甚至根本没注意到晚风中传来和眼前的情景无比匹配的美妙歌声。 子星听见了那歌声,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明白这是地表精灵古怪的叫喊声。他弯下腰观察着远方的地平线,从远处谷地的森林中发现了一团孤立的火焰。他示意部队开始行动,特别费了一点功夫把弟弟眼中的惊奇给赶走,同时催促所有人赶快上路。 子安可以看见同伴脸上饥渴的神情,这和他满心的祥和气息构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立刻怀疑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从子安一踏出洞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里并不是教官们费尽心思所形容的险恶世界。头顶上没有沉重的岩石的确让他感到不习惯,但并不会不舒服。如果那些牵动他心弦的星光确如同哈契持教官所说的一样,是暗示了第二天丑恶景象的预警,那么白天的景象绝对不会恐怖到哪里去。 只有迷惑让子安所感觉到的自由变得如铅般的沉重,因为,如果不是他踏入了一个完美的陷讲,就是所有的同伴们都用有色的眼光看着周围。 另外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落到子安的心头:他所感到的自在感到底是软弱还是内心真正的感觉? "它们就像是家乡的蕈伞群一样,"秋宁对其它小心翼翼靠近森林的队员保证道,'它们没有智慧,也不会攻击人。" 不过,这些年轻的黑暗精灵依旧因为松鼠的奔跑或是远处夜鸟的叫声而拔刀相向。黑暗精灵、的世界是个寂静无声的世界,和春天百花齐放、鸟略虫鸣的世界大异其趣;而且在幽暗地域中,所有的生物都能,而且会攻击任何胆敢入侵巢穴的敌人。 子星说得没错,很快地,妖精的歌声掩盖了一切其它的声音,而林木之间的营火也变得十分明显。地表精灵是所有种族中警觉性最高的,人类,甚至是行动灵敏的半身人,都没有多大机会能够出其不意的潜近。 但今晚的偷袭者是黑暗精灵,他们比暗巷中最专业神愉的行迹还要隐密。即使踏在干燥的枯叶之上,他们的脚步也寂静无声;利用魔法打选的特殊盔甲紧贴着他们纤细的身躯,和他们的一举一动配合得天衣无缝,也是同样悄无声息。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包围了那块草地,看着眼前的妖精歌舞升平。 子安着迷于精灵欢畅的举动,完全没注意到哥哥以手势所下的命令。几名从体型来判断是孩童的精灵在行列中跳着舞,和大人一样毫不拘束。他们看起来是如此无邪,充满了跃动的生命力和智慧,彼此之间很明显的是由子安在魔索市某城从未看过的真挚友情连结着。这一切都和哈契聂特灌输给他们的各种邪恶情节完全相违背。 子安感觉到队友们纷纷散开,以便取得更大的优势。他依旧无法把双眼从眼前的奇观移开。子星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腰间的十字弓,接着就无声无息地隐没入旁边的树丛中。 子安想要阻止哥哥,让他们等一等,看看这些为他们所痛恨。 诅咒的地表精灵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子安发现他的脚仿佛生根了一样,舌头又重又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看着子星,希望哥哥误解他艰难的呼吸是因为渴望战斗的缘故。 然后,子安灵敏的耳朵听见了十数响弓弦弹动的声音。精灵的歌曲持续了一阵子,直到有几名成员仆倒在地为止。 "不!"子安大喊着抗议,这声音是由一种他不明白的狂怒硬生生从他的身体中挤压出来的。对于其它的队员来说,这声喊叫听起来只不过像是另一次胜利的欢呼,在地表精灵来得及反应之前,子星和其它人就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冲了上去。 子安也跳进了那片被光照亮的草地,武器紧握在手中,但根本没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只想要阻止这场屠杀,结束眼前上演的惨剧。 他表精灵在森林的家园中十分自在,每个人都手无寸铁。黑暗精灵毫不留情杀进他们之中,冷酷而有效率地-一砍倒对手;即使在对方的尸体早已僵硬之后,他们还是眼也不眨的胡砍着。 一名害怕的女性,拚命闪躲着,来到子安的面前。子安将刀尖插进地面,想要找出安慰对方的方法。 那名女性突然身体猛地一挺,利剑制穿了她纤细的身体,剑尖从胸口冒了出来。子安被恐惧握住,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身后的黑暗精灵双手握住剑柄,疯狂地扭转着武器。那名女精灵临终前瞪着子安,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她喉中唯一冒出的声音不过是血泡进出的咯咯声。 那名战士脸上带着狂喜的表情,抽出利剑,猛力一砍,将那女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复仇!"他对着子安大喊,面孔因为狂乱的兴奋而扭曲,眼中闪烁着恶魔一般的光芒。那名战士最后再砍了那具尸体一次,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数分钟之后,另一名精灵,这次是名少女,逃离了屠杀的现场,冲向子安的方向,嘴里不断地重复喊着一个字。她所说的话是地表精灵的语言,对子安来说完全陌生。但是当他看着她涕泪纵横的美丽脸庞,他立刻明白了对方在说些什么。她的双眸定定的瞪着他脚边身首异处的尸体,脸上的痛苦表情甚至掩盖过了她对即将来临死亡的恐惧。她只可能喊着:"妈妈!" 愤怒、恐惧、痛苦以及十数种其它的感情在那一瞬间从四面八方袭向子安。他想要躲开这一切的情感,让自己迷失在和队友一样盲目的狂乱中,接受丑陋的现实。抛开这让他痛苦万分的良心会有多么简单啊! 那精灵少女冲到子安面前,但几乎没有注意到他,她的目光镇定在母亲的尸体上,裸露的脖子空门大开,仿佛在激情干净利落的一击。子安举起弯刀,不知这个举动是谋杀还是慈悲。 "砍下去啊,弟弟!"子星对他大喊,这喊声穿过同胞们疯狂砍杀的狂呼声,在子安的耳中听来像是对他的控诉。子安抬头看着子星,发现他浑身是血地站在一堆残破的精灵尸体中。 "今天你应该可以明白身为黑暗精灵的光荣了!"子星大吼道,他对着天空伸出一只象征胜利的拳头。"今天我们是奉蜘蛛神后的旨意行事!" 子安跟着大吼,转过身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他差点就下了手。在那恍惚的暴怒中,子安。法尔几乎变得和他的同胞一样。他几乎夺去这个美丽少女眼中生命的火花。 在最后一刻,她抬头看着他,双眸像是暗沉的镜子一样直照子安逐渐变黑的内心。在那镜影中子安看见了那引导他双手的怒气,他找到了自己。 他将弯刀猛力一挥,以毫发之差错过了少女,同时从眼角注意着秋宁。在同一瞬间,子安另一只手跟着移动,抓住那少女衬衫的前襟,将她脸朝下压到地面。 她尖声大叫,虽然没受伤,但害怕得不得了,子安注意到子星再度胜利的高举拳头,转身离开。 子安必须要寂静地处理完毕这一切才行;这场残酷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他技巧高超地用弯刀划破少女背后的衣物,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连一点刮痕也没留下。然后用那具无头尸的鲜血掩盖这诡计,心中相信精灵女子即使死后也会为了自己的鲜血可以拯救女儿而感到高兴。 "不要乱动,"他在那孩子的耳边说。子安知道对方听不懂他的话,但他试着让自己的语调尽量温和,使对方可以猜到这场骗局的目的。当子星带着其它几名队友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他只能希望自己的掩饰工作做得够好。 "干的好!"子星精力充沛地说,他因为刚刚经历的屠杀而兴奋不已。"一整群的妖精都被我们杀光了,没有一位弟兄受伤!魔索布莱城的主母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只可惜这群烂家伙身上没有什么战利品!"他低头看着子安脚边的尸体,然后拍拍弟弟的肩膀。 "难道他们认为自己逃得过吗?"子星大吼道。 子安努力压抑自己的厌恶,不过,反正子星也陶醉在敌人的鲜血中,根本不会注意到。 "只要你在就逃不过!"子星继续道。"子安干掉两个妖精!" "只有一个!"另外一名黑暗精灵走到子星身边抗议道。子安把手放在刀柄上,鼓起剩余的语气。如果这名黑暗精灵看穿了他的伪装,子安会不计一切代价拯救这名少女。他愿意杀死队友、甚至哥哥来换取这眼中有着光芒的少女活命,他会拼斗到最后一口气。 至少那时他不需要目睹那孩子被杀。 第11章 家乡 很幸运的,并没人注意到这件事。"子安杀的是那小孩,"那名黑暗精灵对子星说,"但是我杀了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我用剑刺穿她胸口的时候,你的弟弟连弯刀都还没出鞘!" 那是一个反射动作,是对于身边的恶行下意识的反击。子安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动作;但是,不久之后他看见那个先前沾沾自喜的黑暗精灵捧着鼻子倒在地上哀嚎。这时,子安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热辣生痛,而他紧握着的刀柄则溅满了鲜血。 "你干什么?"子星质问道。 子安脑中心思电转,子安甚至不直接回答哥哥。他的视线越过子星,直看往地面上的那个身形,他将心中所有的怒气转换成会赢得其他人尊敬和畏惧的咒骂。"如果你敢再抢我杀敌的数目,"他满腔的怒火混入了这些虚假的言词中,"她肩膀上的空位我会用你的脑袋来替换!" 子安知道精灵少女就在他的脚边,而且虽然她已经尽了全力,却忍不住开始微微的抽咽,身体似乎有些抽搐;因此他决定不再冒险。"来吧,"他大吼道。"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地表世界的恶臭让我反胃!" 他快步走开,其他人哈哈大笑着把晕眩的同伴扶着一起离开。 "终于,"子星看着弟弟僵硬的步伐说。"你终于学到什么是真正的黑暗精灵战士了!" 子星永远不会明白他说的话有多讽刺。 "在回家之前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当众人抵达洞穴的入口时,牧师对众人解释道。只有她知道这次突击的第二个任务。"魔索布莱城的主母们要求我们见证地表世界最恐怖的景象,好让我们可以警醒处于地深的同胞们。" 我们的同胞?子安饶负兴味地想,思绪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像。 就他所见,突击队的成员们已经目睹了地表世界最恐怖的景象:就是他们自己! "就是那里!"子星大喊,边指着东方的地平线。 远方山脉的阴影上衬着些许微弱的光线。地表居民可能根本无法注意到,但黑暗精灵们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子安之外,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退缩。 "这真是太美了,"子安在欣赏这美景一段时间之后,大胆地说。 子星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但这比不上牧师的怒目十分之一的威力。"脱下你们的斗篷和装备,连盔甲都不例外,"她指示着众人。 "快点,将它们都收在洞穴的遮阴里,这样它们才不会受到强光的影响。" 在任务完成之后,牧师领着他们走进渐渐增强的曙光中。"看着,"她严厉地命令道。 东方的天空开始染上粉紫色,然后转变为粉红色,渐强的光芒让黑暗精灵难过得不停眨眼。子安想要忽略这个景象,将它们和历史教官对于地表精灵的谎言通通以怒火焚烧殆尽。 然后奇景发生了,太阳的上缘从东边的地平线露了出来。地表世界在它温暖的生命力下苏醒过来。带来生命力的光芒如同高热的火焰样刺伤了卓尔精灵习于黑暗的双眸,撕扯着他们同样敏锐的眼珠。 "仔细看!"牧师对他们大喊。"见证这无边的恐怖!" 一个接一个的,突击队员们修呼不绝,踉跄地躲进洞穴的阴影中;直到目光中只剩下子安和牧师两人。这光芒的确让子安感觉到和同胞一样的痛苦,但他沐浴在这强光下,把这当作唯一的救赎,让朝阳遍照全身,灼烧的烈焰净化他的灵魂。 "来吧,"牧师不明白他的行为,最后终于对他说。"我们已经看够了,现在可以回到家乡了。" "家乡?"子安仿佛突然清醒的回答。 "魔索布莱城!"牧师大喊道,认为眼前的这名男性已经失去了理智。"来吧,在炼狱把你烧得皮焦肉烂之前离开吧。让我们居住在地面的表亲们承受烈焰的烘烤,这是对他们邪恶心智的再适切不过的惩罚!" 子安绝望地咯咯笑着。适切的惩罚?他希望自己可以把几千个这样的太阳从空中摘下,放到魔索布莱城的每个神堂之中,让它们永恒照耀着。 然后子安就再也无法忍受那光芒了。他头晕脑胀地爬回洞穴内,穿上装备。牧师已经将小球拿在手中,子安再度又是第一个进入裂缝的队员。当所有的成员都在裂缝的另一端会和之后,子安回到前锋的位置,领着队伍缓缓陷入迷蒙的黑暗里;也再度回到他们内心永劫的黑暗中。 "你取悦了女神吗?"马烈丝主母问道,这口气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威胁。其他法尔家族的女性站在主母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隐藏着内心的嫉妒。 "没有黑暗精灵被杀,"子星回答道,声音中饱涨着黑暗精灵的邪恶。"我们又杀又砍,一个活口都不留!"他品味着当时屠杀、精灵的快感,一时之间有些忘形。"我们狠咬他们一口,撕扯得他们支离破碎!" "你自己呢?"主母打岔道,突击队整体的成功远不及她家族的战功来得重要。 "五个,"子星骄傲地回答。"我杀了五个,全部都是女性!" 主母的笑容让子星感到十分兴奋。然后马烈丝怒目转头瞪着子安。"他呢?"她询问道,预料答案很难让人满意。马烈丝并不怀疑儿子的武功,但是她怀疑子安已经被札克纳梵的热情感染,在这种情况下派不上什么用场。 子星的笑容让她感到疑惑。他走到子安身边,自在地搂着弟弟。"子安只杀了一名精灵,"子星开口道,"但那是一名女孩。" "只有一个?"马烈丝皱眉道。 从厅旁的阴影中,札克纳梵不情愿地听着。他不想要听法尔家族长子要命的对话,但它们就是不听话的直传脑中。札克于魔索布莱城中所目睹的所有邪恶中,这是最让他失望的了。子安竟然杀了一名小孩。 "但是他杀的方法很有创意。"子星解释道。"他把她砍成碎片,把罗丝女神的所有怒气吹进她抽搐的身体!蜘蛛神后一定最珍惜这次的作法。" "只有一个,"马烈丝主母再度说,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软化。 "他本来应该可以杀死两名的,"子星继续道。"马佛瑞特家族的沙尔。那达从他刀下抢走了另外一名女性。" "那么罗丝女神将会把这功劳归于马佛瑞特家族,"布里莎推论道。 这记忆涌进子安的脑海中。他希望这个沙尔。那达再出现于他面前,好让他可以彻底地宣泄这怒气。即使是这个念头都让子安心中充满痛苦的罪恶感。 "干得好,孩子们,"马烈丝现在对于两名儿子在这次突袭中的表现都感到很满意。"蜘蛛神后将会因为这事件而赐福于法尔家族。 她将会引导我们打败想要摧毁我们的这个不知名家族。" 札克纳梵低垂双眼,只手抚摸着剑柄。札克记起当他用强光弹骗过子安,让他无助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本来可以让那年轻人不用遭遇到这悲剧的命运。他本来可以把他当堂格杀,慈悲地让他躲开魔索布莱城无法逃避的邪恶生活。 札克在长廊中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大堂。子安和子星此时才出来。子安对扎克控诉似地瞪了一眼,刻意往另外一条长廊走去。 那目光刺穿了武技长的心口。"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札克喃喃自语道。"法尔家族最年轻的战士,现在胸中已经充满了我族的怨恨,竟然开始痛恨我这样的人。" 练功房的那景象又再度浮现在和克的脑海,子安那时无助地躺在地板上,在剑尖下命是一线。那时杀死子安的确是慈悲的作法。 那名战士锐利的眼光依旧刺得札克心头剧痛,让他心烦意乱,不知道杀死他到底是对子安还是对自己慈悲。 "离开!"席娜菲主母如旋风一般扫进只有一根腊烛照亮的小房间中。这要求让艾顿吃了一惊,这是他的房间耶!艾顿努力提醒自己,席娜菲是主母,是赫奈特家族绝对的统治者。在为了自己的迟疑笨拙的道歉和鞠躬之后,他离开了房间。 当母亲等待艾顿离开的时候,玛索吉小心地注意着她。从席娜菲着急的语调听来,玛索吉看得出她此次拜访的重要性。他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母亲吗?或更有可能是艾顿?当席娜菲转过身面对他时,脸上挤满了邪气的愉悦,他才明白她的着急其实是兴奋。 "法尔家族犯错了!"她大吼道。"她们在蜘蛛神后面前已经失宠了!" "怎么会?"玛索吉回答道。他知道子星和子安刚完成一次成功的突袭,这次的成果让城里的每个人都给予很高的评价。 "我不知道相关的细节,"席娜菲主母回答道,语调终于镇静下来。"其中一个人,也许是某个儿子,做了什么让罗丝女神不悦的事情。这是由蜘蛛神后的贴身待女告诉我的。这一定是真的!" "马烈丝生母会很快地会导正这劣势的,"玛索吉推论道。"我们有多久的时间?" "马烈丝主母不会知道罗丝女神的不悦,"席娜菲回答道。"至少不会很快。蜘蛛神后知道一切,她知道我们计划攻击法尔家族,在她整个家族被消灭之前,马烈丝主母几乎不可能知道她们绝望的处境!" "我们必须要赶快行动,"席娜菲主母继续道。"在纳邦德尔时柱十次循环之内,我们必须发动第一次的攻击!在杜圣登家族能够把她们的损失和我们的计划连结起来之前,我们就必须掀起全面性的战争。" "她们会有什么损失?"玛京吉故意问道,心中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母亲的话在他的耳中听来像是甜美的乐曲。"子安。法尔," 她低吟道,"那个天才。杀了他。" 玛索吉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交握在脑后,考虑着这个命令。 "你不准失败,"席娜菲警告通。 "我不会的,"玛索吉对她保证。"子安虽然年轻,但已经是个可怕的敌人。他的哥哥,格斗武塔的前任教官,随时都在他附近。"他抬头看着主母,眼中闪着光芒。"我可以也把他哥哥杀了吗?" "要小心点,儿子,"席娜菲回答道。"子安。法尔是你的目标。把你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他的死亡上。" "遵命,"玛索吉深深一鞠躬,回答道。 席娜菲喜欢年轻的儿子毫不迟疑执行她命令的作风。她准备走出房间,对儿子完成任务的能力充满信心。 "如果子星。法尔妨碍到你执行任务,"她转过失去对玛索吉的服从施思,"你也可以杀了他。" 对于第二个任务,玛索吉脸上露出的表情似乎太过期待了些。 "你绝对不可以让我失望!"席娜菲这次的威胁的口气让玛索吉如同涨满的帆一样膨胀的自我又松弛下来。"子安。法尔在十天之内一定得死!" 玛素吉把子星的影像硬赶出脑袋。"子安必须死!"他一次又一次地默念,即使母亲已经离开了很久依然没有稍歇。他已经知道自己计划怎么做。他只希望这机会赶快来临。 当子安在德蒙。纳夏斯巴农的大厅里漫游的时候,那次突袭地面的回忆跟随着他,让他不得安宁。马烈丝主母示意他离开,他立刻冲了出来,找到机会就溜开哥哥的身边,只想要独处。 那影像依旧设有消退:精灵少女跪在母亲尸体旁时,眼中破碎的光芒;精灵女子恐惧表情,沙尔。那达毫不留情地夺走她的生命。地表精灵一直顽固地驻留在子安的脑中,他无法将他们赶开。当子安漫无目的地游荡时,他们跟在身边,就像突击队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们快乐的歌声时一样的真实。 第12章 特殊巡逻 子安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摆脱这些梦魇。 他低着头,被吞没在失落感之中,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道路。当他转过弯,撞上某个人的时候,他往后一跳,吃了一惊。 他面前的是札克纳梵。 "你回家了,"武技长心不在焉地说,他面无表情的外表显示不出他内心情绪的激荡。 子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隐藏住内心的激动。"只回来一天,"他同样无动于衷地回答,但内心的愤怒丝毫不逊于札克纳梵。 现在子安已经见识到了黑暗精灵的残暴的行径,札克过去的行为在他的眼中看起来更为邪恶。"我的巡逻队在纳邦德尔一开始发光的时候就出发。" "这么快?"札克假装吃惊地问。 "有人召集我们,"子安准备走过去。札克抓住他的手臂。 "例行巡逻吗?"他问道。 "不,是特殊巡逻,"子安回答道,"主要是针对东边隧道中的异常动态。" "原来是英雄所应该执行的任务啊,"札克咯咯笑道。 子安并没有立刻回应。札克的声音中有讽刺的意味吗?也许是嫉妒,子安和子星可以出外战斗,而札克则必须要困守在法尔家族担任武技长的职务。札克嗜血的欲望已经大到无法容忍其它人抢走他杀戮的机会了吗?札克训练了子安和子星,还有数百名的战士;他把这些人训练成了活生生的兵器,变成谋杀犯。 "你们会出去多久?"札克追问道,对于子安的行踪更感兴趣。 子安耸耸肩。"最多一周。" "然后呢?" "回家。" "很好,"札克说。"我会很高兴看见你平安归来,重又踏进法尔家族的家园。"子安一个字也不相信。 札克突然间拍拍子安的肩膀,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是要测试对方的反射神经。子安只是觉得吃惊,并不觉得受到威胁,他毫无反应的接受对方的动作,完全不明白札克的用意。 "也许有机会再去练功房?"札克问道。"就你和我,踢过去一样。" 不可能!子安想要大喊。永远都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子安把这些念头留给自己,勉强地点点头。"我很乐意,"他回答道,心中思索着如果能够打倒札克会有多快乐。子安现在已经了解了同胞的真面目,也知道他无力改变任何事情。不过,也许他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也许借着摧毁和克纳梵,这个最让他失望的人,子安将可以把自己和四周的恶行隔离开来。 "我也是,"札克说,他友善的语气隐藏住了他心中和子安类似的想法。 "那么就一周之后见罗"子安接着立刻离开了,无法忍受继续面对他曾经最亲呢的朋友,却竟然和他的同胞一样凶残邪恶的事实。 "求求您,主母,"艾顿哀求道,"这是我的权利。我恳求您!" "不要担心,愚蠢的迪佛家人,"席娜菲回答道,她的声音中几乎透露出怜悯,而这对黑暗精灵来讲十分不寻常:"我已经等了——" "时机就快到了,"席娜菲说道,语调变得更具威胁性。''你以前已经试过一次了。" 艾顿大吃一惊的神情让腐娜菲的脸上露出笑容。 "没错,"她说,"我知道你偷袭子安那次失败的举动。如果玛京吉没有赶来,恐怕那位年轻的战士反而会把你给干掉。" "我本来会打败他的!"艾顿怒目道。 席娜菲不准备和他争辩。"也许你有可能会赢,"她说,"但只会被揭发为一个疯狂的假冒者,魔索布莱城全城都将与作为敌!" "我不在乎。" "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在乎的!"席娜菲主母不屑地说。"你将会牺牲掉更彻底的复仇机会。相信我,艾顿。迪佛。你的我们的——胜利都已在手边了。" "玛索吉会杀死子安,可能还包括子星。"艾顿咕哝着。 "有其它的法尔家人等着艾顿。迪佛下手,"席娜菲主母保证道。"那些高阶祭司。" 艾顿对于无法斩杀子安的失望感无法释怀。他非常想要亲手杀掉那家伙。子安那天在术士学校让他极为丢脸,那个家伙应该无声无息地尽快消失。艾顿想要弥补上次的失败。 艾顿也无法忽略席娜菲主母刚刚对他所做的保证。杀死一个或是更多法尔家族的高阶祭司就是以让他感到满心欢喜。 和魔索布莱城中的环境大异其趣,柔软无比的羽毛床并无法让子安的痛苦获得释解。另外一缕幽魂甚至压过了地面屠杀的惨况:那是札克纳梵的身影。 子星和维尔娜已经把武技长的真面目告诉了子安。有关他在迪佛家族的论亡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札克是多么热爱残杀其它的黑暗精灵:而这些精灵根本没有做什么足以惹恼他的错事。 原来札克纳梵也和所有的黑暗精灵一样,不停地为了讨好蜘蛛神后而彼此残杀。 "那么我在地面上也讨好了她吗?"子安忍不住嚼咕道,这话语中带着的嘲讽意味让他感觉好多了。 子安在地表拯救了一名精灵少女的成就感相比于同胞对于精灵们的屠杀实在是微不足道。马烈丝主母,他的母亲在服听那场屠杀的过程时是那么的陶醉。子安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少女看见母亲无头尸体时的恐惧表情。他自己,或是任何的黑暗精灵看到这样的景象会感到同样的恐惧吗?恐怕不会,他想。子安和马烈丝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亲情,大多数的黑暗精灵都会专注于衡量母亲的死亡和他们自己地位的变更,不会有什么情感上的冲击。 如果子星或是子安在突袭中阵亡了,不知道马烈丝会不会伤心呢?再?次的,子安早就知道了答案。马烈丝关心的只有这场突袭会如何影响她的权位。只要孩子们取悦了女神,她就会跟着获利。 如果她得知了子安真正的行为,蜘蛛神后会踢与法尔家族什么样的恩惠?子安不知道罗丝女神到底多关切这场突袭,他也无从得知。罗丝对他来说是个彻底的谜团,是个他一点都没有兴趣弄清楚的谜团。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发怒?或者如果她知道子安此刻的念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子安想到可能替自己带来的惩罚就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早已下定决心未来该如何走,不论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他一周之后就会回到法尔家族。他将会和恩师在练功房内重聚。 他一周之后就会杀死札克纳梵。 札克纳梵整个脑中都是那个危险,让他心跳加速的计划,以致于几乎没有听见磨刀石在剑锋上来回滑动的刺耳声响。 这柄武器必须完美无缺,上面不可以有任何的缺口或卷曲。他必须心平气和地完成这个使命。 只要干净利落的一台,札克就可以除掉因他的失败所造就出来的魔鬼,可以再度让他躲在自己的房间中,也是他秘密的圣堂。只要一击,他就可以完成十年前早该完成的任务。《八零电子书|txt80.com》 "但愿我那时能够下定决心,"他思索道。"我可以让子安躲过多少的哀伤?他在学院中吃了多少的苦头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这些话在他空荡的房间中回响。札克现在已经确定,子安已经无法用言语说服了,因此这些都只是空言。子安是黑暗精灵的战士,早已染上这头衔所隐含的邪恶气息。 如果札克纳梵在这悲惨的一生中还想要拥有存在的意义,他就必须下定决心。这次他将不会再剑下留情。他必须要杀死子安。 在幽暗地域的曲折隧道中无声无息地潜行的是斯奈布力族,所谓的地底侏儒。他们既非良善,也非邪恶,和这个充斥着机关诡诈的黑暗世界可说是格格不入,但地底侏儒不但生存下来,更繁荣兴盛。 他们是强韧的战士,擅长打造武器和盔甲,和岩石之间的共鸣甚至比那些邪恶的灰矮人还要强烈。他们不顾每个转角处可能暗藏的危险,依旧执着地开采珍贵的矿物和宝石。 事件一开始,是又被称做索蜗的岩虫在东方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丰富的宝石矿脉。当消息传回构成地底侏儒国度的隧道和洞穴,也就是被称做布灵登石城的城地时,探矿团长贝尔瓦。迪森格必须击败同样职务的数十名竞争者,才能获得率领采矿队的特权。随着岩虫不断前进,他们都知道东边四十里的位置将会让众人靠近危险的魔索布莱城,而且光是要到那个地点就必须跋涉一整个礼拜,更别提中间需要经过多少危险生物的势力范围。不过,即使是恐惧也无法压抑地底侏儒对于宝石的热爱,而且,只要住在幽暗地域一天,风险就是必然的要素。 当贝尔瓦和手下的四十名矿工抵达先遣部队所描述的狭小洞穴时,发现该处也同时有着珠儒们标示宝藏的记号。经过一番研究之后,他们发现那报告并不夸张。探矿团长强自按捺,不让自己太过兴奋。他知道地底侏儒的死敌,两万名的黑暗精灵就居住在不超过五里的地方。 开采作业的第一步就是建立逃生前道,曲折的通道足以让三尺高的珠儒来去自如,却无法让更高的敌人进入。在逃生的路径上,侏儒们建造了许多拦阻墙,一方面可以反射闪电术,一方面提供了火球术爆炸时的掩蔽。 接着,当挖掘正式开始的时候,无论何时贝尔瓦都指派整整二分之一的矿工随时在开采区域警戒。同时,他的手也永远都放在挂在脖子上的魔翡翠上,这是召唤帮手的最后希望。 "三群的巡逻队,"当众人来到魔索布莱城东边的开阔地时,子安对子星说。在这个区域没有太多的石笋,不过,现在有一大群的黑暗精灵四处理伏,看起来不再那么的空旷。 "侏儒是不可以小看的家伙,"子星回答道。"他们又邪恶,又强悍——" "和地表精灵一样的邪恶吗?"子安忍不住要播嘴,利用虚假的好奇心来掩盖话中浓浓的讽刺。 "几乎,"他哥哥严厉地警告,没有注意到弟弟话语中的轻浮。子安指着另外一边,正有一群黑暗精灵女性加人攻击的队伍。"牧师,"他说,"其中一名还是高阶祭司。此地异常活动的传言一定已经获得证实了。" 子安浑身一颤,夹带着一丝丝战前的兴奋。不过,这兴奋因为恐惧而被改变、被减弱。这恐惧并不是针对肉体上的伤害,甚至也和林德无关。子安害怕这次又会像上次地表突击一样,造成同样的悲剧。 他把阴郁的思绪赶开,提醒自己:这次和地表那次不一样,这次是他的家园遭到入侵了。侏儒们跨越了黑暗精灵的边界。如果他们真的和子星或是其它人所声称的一样邪恶,魔索布莱城除了一战之外别无选择。如果那是真的。 子安的巡逻队是男性中最精英的队伍,获选领导这次突击。 子安像以往一样担任队伍的尖兵。由于整个情况依旧暧昧不明,他并没有因任务而感到兴奋,相反的,他甚至考虑着要把巡逻队往另外的方向带。或者,子安想,他在其它人抵达之前可以先私下和他们谈谈,顺便警告他们脱逃。 子安明白这个想法的天真。他无法阻止魔索布莱城的巨轮朝向既定的目标前进,他也无法阻止背后二十名既兴奋且不耐的黑暗精灵战士。他又再一次陷入了完全绝望的情境中。 玛索吉。赫奈特的出现让一切都好转了。 "关海法!"那年轻的法师喊道,健壮的豹子跃向前。玛索吉让那只大猫留在子安身边,并且重又加人巡逻队的行列中。 关海法无法掩饰见到子安的欢喜之情,同样的,子安也隐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在突击了地表之后,他旋即返家,因此大约有一个月没有和关海法见面了。关海法走过的时候,猛挤了子安一下,差点把这纤瘦的黑暗精灵给撞倒。子安用力地回应对方的友善举动,亲热地用手抚摸着大猫的耳朵。 他们一起转过身,也同时意识到那对直勾勾瞪着他们的怨毒眼神。玛索吉就站在那边,双手交叠在胸前,脸上露出逐渐累积的怒意。 "我现在不想用那只豹子杀死子安了,"那年轻的法师喃喃自语道,"我想要自己享受那快感!" 第13章 地元素 子安不确定那表情是否代表了嫉妒。嫉妒子安和那只大猫间的关系,或者是一切的一切。玛索吉和光荣归乡的突击队比起来,不过是个旁观者。子安意识到法师的痛苦,下意识地离关海法更远一些。 玛索吉一回到队伍中距离更远的地方,子安就立刻单膝跪地,亲热地将关海法的脑袋紧紧夹在腋下。 当众人通过了平常巡逻的范围之后,子安发现能有关海法的陪伴实在很值得高兴。魔索布莱城有句谚语:"无人能比巡逻队的前锋更孤独。"子安过去几个月又对此有更深的体验。他在一条隧道的尽头停下脚步,完全静止不动,心神集中在背后的小径上。他知道超过四十名的黑暗精灵朝着他的方向不断进逼,每个人都完全备战,杀气腾腾。但是,子安依旧什么声响都听不见,冰冷的岩石上也依旧一点痕迹也没有。子安低头看着静静等候的关海法,再度往前进发。 他可以感觉到身后攻击部队的炙烈杀气。唯一让他确定自己和关海法并不孤独的只有这种无法解释的第六感。 "这个洞穴有许多的出口,"当两人再度会面的时候,子星对子安比划遭。"其它的突击队员已经将这群侏儒团团围住了。" "我们能和珠德谈判吗?"子安不假思索地用手语回答。他从子星脸上的表情看出来自己犯了错,但是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可以兵不血刃地把他们赶走吗?" 子星抓住子安魔斗篷的前端,把他拉近,靠近那张狰狞的面孔。"我会忘记你问过这个问题,"他低语道,把子安丢回地面,把这件事情当作从未发生过。 "由你先动手,"子星比划道。"当你看见后面的信号之后,对隧道施展黑暗结界并且冲过那些守卫。立刻宰了侏儒的领袖,他是整个队伍力量的关键。" 子安并不明白他哥哥暗示的是什么伟懦的力量,但这指示听起来很简单,只不过感觉上有点不知死活。 "如果那只大猫愿意的话,就带它去,"子星继续道。"部分的巡逻队马上就会到你身边。剩下的巡逻队将会从其它的隧道进行包围。" 关海法用鼻子拱拱子安,十分愿意跟着他踏上战场。当子星离开,让他孤单一人待在此处的时候,子安对这点感到十分欣慰。 几秒钟之后攻击的发起令就下达了。当子安看见信号的时候觉得简直难以置信;黑暗精灵进人阵地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他仔细地打量着佚儒的守卫,他们依旧站得挺挺的,对逼近的危险一无所知。子安将弯刀出鞘,拍拍关海法祈求好运,然后运用精神唤出天赋的魔力,对着隧道布下黑暗结界。 示警的声音立刻传遍隧道,子安冲进黑暗中,掠过两名不知情的警卫;当他冲出法术的黑暗范围之后,只剩两步就可以冲进那洞穴中。他看见了数十名诛儒飞奔而出,试着摆出防御的阵势。由于格斗的声音从隧道四面八方传来;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子安的身影。 一名侏儒对着子安的肩膀挥出一柄沉重的十字镐。子安用单刀架住,但却对林懦小小手臂的恐怖怪力吃了一惊。但是,子安依旧可以用另外一柄弯刀杀死其它的攻击者。太多的疑惑,太多的记忆让他的行动变得无比迟缓。他对着株儒的肚子疾增一腿,让那家伙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就在子安附近不远处的贝尔瓦。迪森格注意到这名黑暗精灵多么轻易地摆平他最精锐的战士,也明白现在已经是启动最强魔法的时刻了。他把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翡翠魔石硬扯下来,丢到子安脚边的地面。 子安感觉到不停逸散的魔法,下意识地往后跳。他同时可以听见身后传来战士们突破吃惊的侏儒守卫,杀进洞穴里的声音。然后子安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身前的地面,原先灰暗的地表突然变成七彩的光纹,仿佛活了过来一样。 其它的黑暗精灵狂吼着冲过子安身边,杀向侏儒领袖和矿工们。子安并没有跟上去,因为觉得眼前的异变应该比其它人如火如茶的战斗重要。 一个十五尺高,六尺宽,怒气冲天,由活生生的岩石所构成的怪物从子安身前的地面浮出。 "地元素!"附近传来一声尖叫。子安撇过头一看,注意到关海法站在玛索吉身边,而法师正在慌乱地翻着法术书,很明显的想要找出可以对抗这不速之客的法术。让子安非常不悦的是,法师念了几句咒语之后,竟然就消失了。 子安站稳脚步,仔细地打量着那怪物,随时准备跳到一旁去。 他可以感觉到那家伙的力量,那双活生生的臂膀和双腿中所蕴含的威猛大地之力。 硕大的手臂挥舞过来、从子安的头上"琳"的一声划过,重重地捶上洞壁,把坚硬无比的岩石都打得粉碎。 "不能让他打中我,"子安低声对自己说,话声却变成难以置信的低呼。当地元素收回手臂的时候,子安双刀一挑,切下了一小块岩石,并不算什么严重的伤害。但地元素却痛得龄牙咧嘴,很明显子安的魔法武器可以伤害它。 隐形的玛索吉依;日站在原来的位置,手中的法术蓄势待发,却袖手旁观看着两人彼此消耗对方的力量。也许地元素最后可以杀死子安。隐形的肩膀耸了耸。玛索吉决定让作儒的魔法替他完成今天的任务。 那怪物又发动了另外一次的连续攻击,接着又一次。子安往前一扑,穿过那家伙如石柱般巨大的双腿。地元素猛地一踏,动作敏捷的黑暗精灵险险问过;但是,地元素这一击却让该处的地面对着四面八方散射出深刻的龟裂痕迹。 子安飞快地站起来,双刀不停地在地元素的背上挥砍着,当怪物回转身再度发出攻击的时候,子安早已跳了开来。 金铁交鸣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幸存的林懦们已经逃跑了;几乎所有的战士都穷追不舍,让子安单独对付地元素。 那怪物再度猛踏地面,如雷般的震动让子安差点摔倒,地元素随即逼近,将自己数吨重的身体当作武器,砸向子安。如果子安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是他的反射神经没有这么完美,那他一定会被压成肉酱。他勉力闪向一边,只被那怪物的巨臂擦了一下。 这惊天动地的一击激起了漫天尘灰,岩壁和洞顶落下大量的泥灰和土石。在地元素重又站起身来之后,子安被这难以想象的怪力逼得节节后退。 他只能孤身抵抗这强敌了,子安是这样认为的。但一团夹带着猛烈怒气的黑影随即包住了地元素的脑袋,利爪在它的脸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深痕。 "关海法!"子安和玛索吉不约而同的大叫,子安是高兴于有新的战友加入,玛索吉则是震怒不已。法师不想要让子安活过这场战斗,但是在他珍贵的关海法挡路的情况下,玛索吉不敢对着地元素或是子安发动魔法。 "想点办法啊,法师!"子安认出玛索吉的声音,知道他还在附近。 "地元素痛苦地弯腰,它的哀嚎如同巨石滚下悬崖的撞击声。正当子安拔足前往救援豹朋友的时候,地元素用闪电般的速度头朝下对着地板撞去。"不!"子安意识到关海法将会被压碎,忍不住大喊道。但那只猫和地元素并没有撞上岩石,相反的,他们竟然没入岩石中! 紫色的妖火包围着珠儒的外形,让黑暗精灵的箭夫和刀剑拥有清晰的目标。株儒们用他们自己的魔法抵抗,这些魔法大多数是幻术。"就在那边!"一名黑暗精灵大喊道,却猛地撞上一面看起来像是隧道入口的岩壁。 虽然侏儒的魔法让黑暗精灵十分迷惑,但贝尔瓦。迪森格却越来越恐惧。他的地元素,也是他们最强的魔法和唯一的希望,在对付远处的孤身战土时花费了太多时间。当全面的战斗开始的时候,探矿团长想要巨怪在他身边。他命令属下组成紧密的防御阵形,希望他们能够撑过去。 接着,那些黑暗精灵战士不再受到休儒魔法的拖延,扑了上来,怒气掩盖了贝尔瓦的恐惧。他挥出沉重的十字镐,当感觉到这柄武器咬入黑暗精灵的血肉时,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所有的魔法都被放到一边,一切谨慎布置的阵形和计划都化成了疯狂肉搏战的序曲。只剩下去中敌人,感觉各种武器破坏敌人血肉的快感。地底侏儒痛恨黑暗精灵超过一切,而在整个幽暗地域中没有任何生物比黑暗精灵更喜欢将侏儒砍成碎片。 子安冲向该处,但该处的地板着来完好无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玛索吉?"他大喊着,希望能够从钻研这种魔法的人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在法师来得及回答之前,子安身后的地板突然猛地炸开来。 他转过身,手中武器跃跃欲试地对准那高大的地元素。 接着,子安痛苦无助地看着他最亲密的伙伴黑豹化为一团烟雾,在靠近地面的时候突然之间四散飞舞。 子安躲过另外一次的攻击,双眼不停地在激扬的烟雾中搜寻。 关海法已经消失了吗?难道他最亲密的朋友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吗?子安深紫色的双眸中神光暴射,强烈的愤怒在他的血脉中流窜。他无畏地转身面对地元素。 "你死定了。"他咬牙切齿,大踏步地往前走。 虽然地元素无法理解子安的话语,但它似乎有些迷惑。它用力挥出一拳,想要砸烂这愚蠢的对手。子安根本不多花力气接下这一击,因为他明白即使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阻挡这攻击。正当那只手臂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猛然疾冲向前,扑进对手的怀中。 他闪电般的速度让地元素大吃一惊,接下来如同狂风暴雨的刀格则让玛索吉大开眼界。法师从来没在任何的战斗中看过这样如同行云流水,不可遏抑的进击。子安在地元素的身躯奔上窜下,不停地劈、砍、刺、挑,每一击都确实的地命中目标,让地元素身上的岩石四处喷溅。 地元素因首犹斗地不停乱转,想要把这可快的敌人彻底消灭。 狂暴的怒气让子安的战斗力不断提升,地元素巨大的身体次次扑空,让洞穴中陷入——叨正风阵阵的险境。 "这怎么可能,"玛索吉好不容易恢复镇定之后说。法尔家族的战士难道真的能够击败强横的地元素吗?玛索吉四下扫视着。四周横陈着几名黑暗精灵和许多侏儒的尸体。由于侏儒们已经进入逃生通道,而黑暗精灵们只知道有勇无谋的追杀,主要的战场已经转移到相当远的距离之外。 关海法离开了。在这个洞穴中,只有玛索吉、地元素和子安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隐形的法师露出微笑,现在是出手的时机了。 当闪电射出的时候,崔斯恃已经让地元素倒向一边,几乎已经将对手征服了。但是,闪电爆炸的力道不只让子安目盲,更让他飞撞上洞壁。子安奄奄一息的双眸看着自己手指的抽搐以及飘动的白色乱发。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痛苦,也没有窒息的煎熬,什么也听不到,仿佛他的生命被某种魔法给暂停了。 这次的攻击解除了玛索吉的隐形咒文,他的身形再度出现,露出泥诈的笑容。地元素已经破成碎片,缓缓地沉入大地的怀抱中。 "你死了吗?"法师问子安道;在子安重听的耳中听起来,这问话仿佛是昆虫在他的耳旁嗡嗡作响。子安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太简单了,"他听见玛索吉说,他怀疑这法师指的是无法动弹的自己,而不是那地元素。 接着子安感觉到指尖一阵颤动,胸膛开始起伏,吸进了一大口的空气。他急速地喘气,然后四肢又开始听从他的指挥,他明白自己会活下去。 玛索吉四下打量着是否有目击者会出现,随即确定四周空旷无人。"很好,"他看着子安苏醒过来。法师很高兴子安的死不会这么平静。他想到了另一个可以让这段时间更有趣的法术。 "一只手,一只巨大的岩石手臂从地板中伸出,抓住玛索吉的小腿,硬生生地将他拉人地面。 法师的表情变成了无声的惨叫。 第14章 俘虏 子安的敌人救了他一命。子安从地面上抓起其中一柄弯刀,对元素的手臂砍了下去。弯刀正中目标,脑袋刚从子安和玛索吉之间地面浮出的地元素疼得放声大吼,将那受困的法师又再往地底拉去。 子安双手握住刀柄尽全力一刀砍下,将地元素的脑袋登时劈成两半。这次破碎的瓦砾不再沉回大地,这次地元素被彻底地消灭了。 "把我拉出来!"玛索吉命令道。子安瞪着他,几乎不敢相信玛索吉还活着。法师腰部以下完全深埋在地底。 "怎么做?"子安倒抽一口凉气。"你……"他甚至找不出话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把我救出来就是了!"法师大叫道。 子安摸索着,不知道该从何着手。 "元素是在各界之间旅行的能源体,"马索吉知道他如果想要子安救他出来,必须要先让他冷静下来。玛索吉也知道,这段对话越长,子安就越不会怀疑那道闪电是瞄准着他而来的。"地元素所通过的地面变成了地元素界和我们的世界,也就是物质界之间的次元门。当那怪物把我拉进来的时候,石块会往两旁让开,但我现在觉得相当不舒服。"随着岩石慢慢缩紧,他痛苦地扭动着。"次元门已经快要关闭了!" "关海法可能……"子安开始推论道。 他把雕像从玛索吉前胸的口袋中掏出,仔细地检查其上是否有任何的损毁处。 "把那个给我!"玛索吉尴尬又生气地要求道。 子安不甘愿地把雕像还回去。玛索吉快速地打量它一下,又把它丢回口袋中。 "关海法没事吧?"子安忍不住要问。 "这跟你没关系。"玛索吉没好气地说。法师也很关切黑豹的安危,但在这时刻,关海法并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次元门快要关起来了,"他再次说。"快去找牧师来。" 在子安准备狂奔离开的那一刹那,背后岩壁上的块暗门悄悄地滑开;贝尔瓦。迪森格如岩石般坚硬的拳头无声无息地槌上子安的后脑。 "侏儒把他抓走了,"当巡逻队长子星回来的时候,玛索吉对他说。法师把手臂高举过头,让高阶祭司和她的助手能够把他目前的处境看得更清楚一些。 "到哪里去了?"子星质问道。"为什么他们留你活口?" 玛索吉耸耸肩。"密门,在你后面墙壁上的某个地方。我想本来他们会也把我抓走的,但是……"玛索吉看着地面,无可奈何地盯着依然深深地陷入地面的下半身。"侏儒本来会杀死我的,如果你没有来的话。" "你很幸运,法师,"高阶牧师对玛索吉说。"我今天正好有准备一个神术,刚巧可以将你从这样的情况下释放出来。"她对助手们低语了几句话,她们把水袋和黍土包拿了出来,开始在被困住的法师身边绘出十尺见方的正方形来。高阶牧师走到洞壁边,开始准备祷文。 "有些人逃了出去,"子星对她说。 高阶牧师了解了。她对墙壁念诵了一个快速侦测密门的神术,仔细观察着洞壁。"就在这里。"她说。子星和其它的男性立刻冲到该处,很快地找到了那十分难以发现的密门。 当高阶祭司开始念咒的时候,她的一名助手把绳子抛给玛索吉。 "拉住,"助手取笑道,"等等——"玛索吉开口道,但是他四周的岩地突然间变成了泥泞,法师瞬间滑落下去。 片刻之后,两名牧师大笑着把玛索吉拉了起来。 "不错的法术,"法师评论道,边吐出许多泥巴。 "这是很有用的,"高阶祭司回答道。"特别是当我们在和擅长操纵宕石的株儒作战的时候。"我携带这个神术是为了反制地元素用的。"她看着脚边的一块瓦砾,毫无疑问的这是那种怪物的眼和鼻。 "我发现这个法术反而无法在这个用途上发挥。" "是我打败了这家伙,"玛索吉撒谎道。 "是啊。"高阶祭司说,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她可以从瓦砾上刀剑砍劈所造成的缺口来判断这是战士的杰作。当墙上的那扇密门让众人都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她顺水推舟地不再追问这个话题。 "迷宫,"当子星身旁的战士往内礁的时候,不禁抱怨道。"我们怎么可能找到他们?" 子星思索了片刻,然后转向玛索吉。"他们把我的弟弟抓走了," 一个点子绷进他的脑海。"你的大猫呢?" "附近,"玛索吉拖延时间道,他猜到了子星的计划,不愿意子安真的被救回来。 "把它叫过来,"子星下令道。"那只豹子闻得到子安。" "我没办法……我是说,"玛索吉结结巴巴地说。 "动作快,法师!"子星下令道。"除非你想要我对执政议会回报这次会有侏儒脱逃都是因为你袖手旁观的关系!" 玛索吉把雕像丢到脚边,召唤关海法,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接下来会怎么样。地元素真的摧毁了关海法吗?迷雾出现,数秒后凝结成黑豹流线型的身体。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子星指着隧道说。 "把子安找出来!"玛索吉对大猫命令道。关海法四下嗅闻了片刻,然后沿着狭小的隧道飞奔,黑暗精灵的巡逻队飞快地在后追踪。 "这是哪里……"当子安终于开始缓缓地恢复意识之后,他问道。他明白他正坐着,他也知道自己的双手正绑在前面。 一只短小,却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他的头发,粗鲁地将他拉躺回去。 "闭嘴!"贝尔瓦沙哑地低声说,子安对于这生物能够说黑暗精灵的语言感到十分惊讶。贝尔瓦松开子安的头发,转身加入其他的地底侏儒。 从洞顶低矮的高度和侏儒们紧张的举动看来,子安明白这些人正在逃亡。 侏儒们低声用自己的语言交谈,子安一个字也听不懂。其中一名侏儒询问那位命令子安闭嘴的作儒(很明显的,下令的侏儒就是这群家伙的领袖)一个似乎十分重要的问题。另外一个家伙闷哼几声,用刺耳的话声说了几句,对子安技以愤恨的眼神。 领队在最后开口的珠儒背上猛力一拍,让他跑进洞穴的另一个低矮通道中,并且让其它人排成紧密的防御阵形。他走到子安身边。"你和我们一起去布灵登石城,"他迟疑地说。 "然后呢?"子安问道。 贝尔瓦耸耸肩。"国王会决定的。如果你不替我惹麻烦,我会告诉他让你离开。" 子安发出轻蔑的笑声。 "即使,"贝尔瓦说,"如果国王决定要将你处决,我会让你死得干净利落。" 子安又再度笑了。"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他问道。"现在就尽量折磨我吧,好好享受。你们不就是喜欢这么干吗?" 贝尔瓦准备伸手给他一巴掌,但却忍了下来。"侏儒不喜欢折磨人!"他宣布道,比他本来应该的还要大声。"黑暗精灵才爱折磨人!"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但又猛然回头,重复之前的承诺。"会是干净利落的一击。" 子安发现自己已经被株儒话声中的真诚给说服了,他也知道,侏儒所承诺给他的慈悲将会远比子星的巡逻队逮到这些侏儒的下场要宽容无数倍。贝尔瓦已经走了开去,但迷惑的子安一定要更了解这些特殊的生物才行。 "你怎么会懂我族的语言?"他问道。"侏儒们并不笨,"贝尔瓦哼声道,不太确定子安的用意。 "黑暗精灵也不笨,"子安诚恳地回答,"但是我从来没有在城中听过你们的语言。" "布灵登石城中曾经来过一名黑暗精灵,"贝尔瓦解释道,他对于子安几乎和子安对他一样的好奇。 "奴隶,"子安推断道。 "是贵宾!"贝尔瓦没好气地说。"地底侏儒不养奴隶!" 再一次的,子安发现自己无法质疑贝尔瓦真诚的话语。"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侏儒对他笑道。"你认为我是白痴吗?"贝尔瓦问道。"你想要知道我的名字还不就是为了用黑暗魔法对付我!" "不是的,"子安抗议道。 "你认为我这么低能,我应该现在就把你给杀了才对!"贝尔瓦低吼道,边举起沉重的十字镐。 "我的承诺依旧有效,"贝尔瓦放下十字镐。"不惹麻烦,我就会请求国王释放你。"贝尔瓦和子安一样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结局。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提供了承诺的下半段。"或者,干净利落的一击。" 附近一条隧道的动静转移了贝尔瓦的注意力。"贝尔瓦!"一名侏儒冲回洞穴中喊道。侏儒领队精明地瞪了子安一眼,确认那黑暗精灵是否得知了他的名号。 子安聪明地把头转开,假装没有注意到。但他的确听见了对他流露出同情心的林儒领队的名号。贝尔瓦,其它的侏儒这样喊。 贝尔瓦,子安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通道另外一端的打斗声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接着,几名地底侏儒冲进洞穴中。子安从他们紧张的神情得知巡逻队已经追了上来。 贝尔瓦开始指挥众人,子安猜得出来大多数是命令矿工们组队撤退。子安思索着自己在那侏儒的安排中到底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贝尔瓦绝不可能认为自己拖着俘虏还能够躲开黑暗精灵的巡逻队。 然后那侏儒领队突然不再下令,一切动作都静止下来。太突然了。 黑暗精灵的牧师利用他们邪恶的麻痹术打头阵。贝尔瓦和另一名保儒很快地就被这咒文给定住,其它的林儒一发现这点,立刻向着另一出口狂奔。 关海法领着黑暗精灵的战士冲了进来。子安看见朋友毫发无伤的欣慰感立刻被接下来屠杀的景象给埋葬了。子星和手下们以黑暗精灵平日的狂暴姿态冲进了那群慌乱的株儒之中。 几秒之内,在对子安来说漫长得像是几小时的恐怖数秒中,洞穴里面幸存的只剩下中了牧师妖术的贝尔瓦和另一名侏懦。几名侏儒勉力逃出了这场大屠杀,但大多数的巡逻队已经开始他们嗜血的追杀。 玛索吉最后踏进洞穴,他穿着沾满泥泞的衣服,看来十分潦倒。 他站在洞穴的人口,根本不看子安,只是对自己站在法尔家族次子身边保护他的豹子多看了一眼。 "你又再次的福星高照,这次恐怕还多赚到不少,"子星割断弟弟的束缚时对他说。 子安看着洞穴中血腥的景象,对此则没有那么正面的评价。 子星把弯刀还给他,转身对看守着那两名麻痹林儒的黑暗精灵说。"收拾掉他们,"子星指挥道。 那名战士脸上露出淫邪的微笑,从腰间掏出一把锯齿状的匕首。 他把匕首递到林儒面前,戏弄着那不能动弹的家伙。"他们看得见吗?"他问高阶祭司。 "这就是这个神术好玩的地方,"高阶祭司回答道。"地底侏儒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即使是现在他也正努力要挣脱束缚。" "俘虏!"子安情急之下说。 子星和其它人转身面对他,拿着匕首的黑暗精灵表情既失望又生气。 "替法尔家族吗?"子安满怀希望地问子星道。"我们可以获益。" "地底侏儒无法胜任奴隶的工作,"子星回答道。 "没错。"高阶祭司走到持匕首的战士身边。她对战士点点头,后者露出了得胜之前十倍的笑容。他用力一刺——现在只剩下贝尔瓦活着了。 那战士炫耀地挥舞着治血的匕首,并且将它拿到侏儒领队面前。 "不要动地!"子安抗议道。"让他活着!"子安想要说贝尔瓦不会伤害他们,杀死手无寸铁的侏儒是懦弱又卑贱的行为。但子安也知道恳求同胞大发慈悲只是浪费时间。:子星的表情这次好奇比愤怒要来得多。 "如果你杀了他,就没有侏懦会活着回家,告诉他们我们有多强,"子安紧抓着惟一可能的希望,不肯放手。"我们应该把他迭回去,让侏儒们看着胆敢冒犯我们的医界是什么下场!" 子星看着高阶祭司,希望她给些建议。 "听起来很合理,"她点点头。 子星不太确定弟弟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他双眼直视子安,对他说,"那么就砍断这侏儒的双手。" 子安没有退缩,他知道自己只要露出任何破绽,子星一定会当场格杀贝尔瓦。 看守侏儒的战士收回匕首,自愿拿出重剑。 "等等,"狄字依旧用眼角瞄着子安。"先把他从咒缚中释放;我想要听他惨叫。" 第15章 暴躁 几名黑暗精灵横剑比着贝尔瓦的脖子,接着高阶祭司松开了咒缚。贝尔瓦依然纹风不动。 指定的黑暗精灵双手握紧剑,而贝尔瓦,勇敢的贝尔瓦伸出手,动也不动地任凭处置。 子安避开他的目光,无法忍受这一切,等待着、畏惧听到侏儒的惨叫声。 贝尔瓦注意到了子安的反应。这是怜悯吗? 战士一剑挥出。贝尔瓦将视线从子安身上移开,眼睁睁地看着利剑划开自己的血肉,手腕仿佛被点燃了几千几万个烧灼的火焰。 贝尔瓦并没有惨叫。他不会让子星称心如意。保儒领队最后看了子安一眼,然后就被两名黑暗精灵推出洞穴。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从子安假装无动于衷的表情之下看见了真正的痛苦,和无比的歉意。 正当贝尔瓦离开的时候,追杀其它侏儒的黑暗精灵们也从其它的隧道回来了。"在这狭小的隧道中我们实在是追不上他们,"其中一人抱怨道。 "该死!"子星怒目道。把一名砍断手的侏儒送回布灵登石城是一回事,但让侏儒挖掘队的成员毫发无伤逃脱又是另一回事。"我要抓到他们!" "关海法可以抓住他们。"玛索吉宣道,他把大猫叫到身边,同时注意着子安的反应。 当法师拍着黑豹的时候,子安的心跳开始加速。 "来吧,我的宠物,"玛索吉说。"你还有狩猎的任务呢!"法师明知道子安不赞同关海法参与这样的杀戮,但他就是喜欢看着子安因为这些话语而局促不安。 "他们都进掉了吗?"子安问子星,觉得已经决要绝望。 "一路抱头鼠窜逃回布灵登石城了,"子星冷静地回答。"如果我们不想办法的话。""他们会回来吗?" 子星不耐烦的表情反映了这个问题的愚蠢。"你呢?" "那么我们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子安接着说,试着阻止法师利用黑豹来进行他残酷的计划。 "我们今天算是大获全胜,"子星同意,"虽然我们的损失非常惨重。不过,靠着法师宠物的帮助,我们应该可以找到更多乐于。" "乐子,"玛索吉特别针对子安重复遭。"去随道中迫他们,关海法。让我们看看害怕的林德能够跑多快。" 几分钟之后,关海法回到洞穴中,嘴中拖拉着一个侏儒的尸体。 "再回去!"玛索吉命令道。关海法把尸体丢在他脚边。"再多带些回来!" 当尸体落到地面的时候,子安的一颗心跟着落到谷底。他看着关海法的双眼,从中见识到了和他一样深沉的哀痛。黑豹是名猎人,以某些角度来看它的行事作风和子安一样重荣誉。不过,对那邪恶的玛索吉来说,关海法只不过是个玩具,只是给他带来变态欢愉的工作而已。是一台只能为了取悦主人而进行杀戮的机器。 在法师的手中,关海法只不过是个凶手。关海法在隧道人口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子安,脸上露出几乎可以算是抱歉的神情。 "快回去!"玛索吉尖声大叫,一脚踢中大猫的屁股。然后玛索吉也回头看着子安,眼中露出复仇的快感。玛索吉错失了杀死子安的机会,他对母亲解释这次失误的时候必须十分小心。但,玛索吉决定稍后再来担心这点。因为,至少目前他可以看着子安受苦。 子星和其它人对玛索吉和子安之间上演的冲突毫无所觉,他们把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等待关海法回来的兴奋上,全副的心神都用来想象侏儒们在面对这完美的杀手时会有多么恐惧。他们全部都深陷在剥夺他人生命的乐趣中。当这情景需要泪水的时候,黑暗精灵扭曲的价情况却会带来欢乐的笑语。 "八名黑暗精灵阵亡,其中一名还是牧师,"布里莎在法尔家族的阳台上对马烈丝主母说。布里莎一听到这次遭遇战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冲回来报告,让妹妹们留在魔索布莱城的中央广场,静候更新的消息。"但是将近二十名的侏儒死了,算是次压倒性的胜利。" "你的兄弟们呢?"马烈丝问道。"杜至登家族在这次的遭遇中成果如何?" "就和上次攻击地表精灵一样,子星独力杀死了五名侏儒。他们说他毫无畏惧地率领部队突进,杀死了最多的侏儒。" 马烈丝主母听到这个消息瞬时变得容光焕发,但她注意到布里莎耐心地站着,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于是认为她还留有一些戏剧性的消息要给她惊喜。"子安呢?"主母质疑道,没有耐性和女儿玩游戏。"有多少地深侏儒死在他刀下?" "一个都没有,"布里莎答道,但笑容依旧留在脸上。"但最大的胜利依旧属于子安!"她看见母亲的脸上出现了怒容,于是很快的说道。马烈丝看起来并不觉得这有趣。 "子安击败了一只地元素,"布里莎大吼道,"单枪匹马,只有一名法师在最后帮了一点小忙!巡逻队的高阶祭司宣布这是他的功劳!" 马烈丝主母大吃一惊,立刻转过身。子安对她来说一直是个谜团,他像是一柄锋利的宝刀,却不知如何做人处事,也不知尊敬长上。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竟然打败了一只地元素!马烈丝自己亲眼见过地元素肆虐的模样,它曾经击溃整个巡逻队,杀死了数十名身经百战的黑暗精灵,然后扬长而去。但是她的儿子,那迷惑不知所以的儿子,竟然单枪匹马地毁灭了一只地元素! [文!]"罗丝女神今天将会赐福给我们,"布里莎评论道,不太明白母亲的反应。 [人!]布里莎的话语在马烈丝的脑中激起了一个点子。"召集你的妹妹们,"她命令道。"我们在神堂中碰面。如果法尔家族今天在隧道中大获全胜,也许蜘蛛神后会泄漏一些天机。" [书!]"维尔娜和玛雅都在城中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布里莎解释道,误认为母亲所提到的天机指的是这次的战斗。"一个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知道详情了。" [屋!]"我关心的不是对侏儒的战斗!"马烈丝皱眉道。"你已经把一切对我们家族重要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其它的无关痛痒。我们必须要好好利用你弟弟们的英雄事迹。" "探查我们的敌人!"布里莎这才明白母亲的意思。 "完全正确,"马烈丝回答道。"要调查到底是那个家族威胁到法尔家族。如果蜘蛛神后真的愿意降福于我们,她可能会对我们泄漏足以击败敌人的天机!" 片刻之后,法尔家族的四名高阶祭快速齐聚在神堂中的蜘蛛圣像前。在她们面前,一个由最乌黑的玛璃所雕刻成的碗中,燃烧着有着甜腻、如同死亡一般气味的圣香,这也是蜘蛛神后的贴身待女最偏爱的味道。 火焰在不同的光谱间飘移,从橘色到绿色,最后成了亮红色。然后它听见了四名高阶亲快速的召唤和马烈丝话声中的十万火急之意,慢慢地成形。火焰的尖端不再舞动,变得圆滑,幻化成一颗脑袋,然后继续往上延伸、膨胀。火焰被蜡融妖的形体给吞没了,一团半融的热蜡构成了拉长的双眼和不停滴蜡的血盆大口。 "是我,神后诗女,"马烈丝大声地回答,想要让女儿们听见。生母低下头。"我是马烈丝,蜘蛛神后的忠实仆人。" 在一阵轻烟之后,腊融妖消失了,只留下玛瑙碗中发光的香灰余烬。片刻之后,神后侍文又再度出现马烈丝身后,这次形体是正常的大小。布巴莎、维尔娜和玛雅屏住气息,看着那生物把两只令人作恶的触手放到母亲的肩膀上。 马烈丝主母动也不动地接受了那些触手,对于自己召唤腊融妖的原因相当有自信。 "告诉我你为什么胆敢打扰我,"腊融妖用让人头晕目眩的心电感应说。 "只是为了问一个简单的问题,"马烈丝沉默地回答,因为和神后传女交谈不需要人问的话语。"这个您已经知道的答案。" "这个问题让你这么好奇吗?!"腊融妖问道。"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一个问题。" "我必须要知道答案才行,"马烈丝主母回答。她的一名女儿好奇地观察着,听得见腊融妖的思想,但对于母亲沉默的回应只能用猜测的。 "如果这个答案这么重要,诗女们也知道,蜘蛛神后当然更了若指掌。你难道不认为罗丝女神如果愿意的话,自然会告诉你?" "也许,在今天以前,蜘蛛神后不认为我们有资格知道,"马烈丝回答道。"很多事情改变了。" 蜘蛛神后的贴身持女邪异的双眼一翻,仿佛在跟遥远的次元沟通。 "你好,马烈丝。法尔主母。"在紧张的几分钟过后,腊融妖开口道。那生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优雅,和她变形的外表毫不相符。 "我向您问好,同时也问候您的主人,统御蜘蛛的女王。"马烈丝回答道。她对女儿们露出得意的笑容,依旧不转身面对背后的生物。 很明显马烈丝对于罗丝女神宠幸的猜测是正确的。 "德蒙。纳夏斯巴农取悦了罗丝女神,"贴身女传说。"你家族的男性今天战功彪炳,甚至超越了那些和他们一起行动的女性。我必须接受马烈丝。法尔主母的召唤。"触手滑下马烈丝的肩膀,腊融妖静候着她的命令。 "我很高兴能够为蜘蛛神后效劳,"马烈丝开口道。地搜寻着适当的方式来描述她的疑问。"至于召唤您来的原因,如果我之前所说的,只是祈求您能够告知一个简单的答案。" "就向吧。"腊融妖提示道,那轻蔑的语调让马烈丝和女儿们隐隐觉得这怪物根本已经知道了问题是什么。 "谣言说,我的家族受到了威胁。"马烈丝说。 "谣言?"腊融妖发出了邪恶,如同钢铁摩擦一样刺耳的笑声。 "我相信我的消息来源,"马烈丝辩解道。"如果我不相信真有此事,我根本不敢斗胆召唤您前来。" "继续说,"腊融妖对这整个情况感到十分有趣。"这不只是谣言,马烈丝。法尔。的确有另外一个家族计划要对你们宣战。" 玛雅幼稚的低呼声让母亲和姐妹们不肩地白了她一眼。 "把这家族的名号告诉我,"马烈丝恳求道。"如果德蒙。纳夏斯巴农今天真的取悦了蜘蛛神后,我恳求罗丝女神将敌人揭露在我面前,好让我们可以彻底摧毁对方!" "万一这另外一个家族也同样受蜘蛛神后的宠爱呢?"侍女质问道。"罗丝女神会将她们的消息出卖给你们吗?" "我们的敌人占尽了优势,"马烈丝抗议道。"她们了解法尔家族。她们毫无疑问的每天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安排他们的每一步计划。我们只是祈求罗丝女神让我们得知和我们敌人一样多的情报。只要让我们知道同样多的情报,我们就会证明到底那个家族才是最强!" "如果你的敌人比你们强呢?"女传说。"马烈丝主母会哀求蜘蛛神后拯救你们这个可怜的家族吗?" "不片马烈丝大吼道。"我们将会借着罗丝女神赐与我们的力量来和敌人作战。即使敌人比我们强,我向罗丝女神立誓,他们将会为了攻击法尔家族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神后待女再度陷入失神状态,和它原先所属的界感,一个比魔索布莱城还要黑暗的地方沟通。马烈丝紧握着在右方布里莎的手,以及在左方维尔娜的手。然后她们把这股力量依序传递给圆圈最后的玛雅。 "蜘蛛神后的确对你们的行为感到欣慰,马烈丝。法尔主母," 侍女长篇大论地说。"相信当战争开始的时候,她将会赐福于你们家族,也许……"最后两个字所留下来的模糊空间让马烈丝感到不安,只能接受罗丝女神在任何时候永不给予任何承诺的事实。 "那么我的问题呢?"马烈丝大胆地抗议道,"我召唤您来的理由呢?" 一阵强光让四名牧师目眩。当她们的视线恢复之后,她们发现腊融妖又再度缩小,又从玛瑙碗中瞪着她们。 "蜘蛛神后不会告诉你们已经知道的答案!"神后侍女宣布道,从异界传来的声音带来强而有力的压迫感,毫不留情地刺进黑暗精灵的耳朵。火焰又再度冒出刺眼的光芒,蜡融妖跟着消失了,让那珍贵的碗碎成无数的碎片。 马烈丝捡起一片较大的碎片,往墙壁掷去。"已经知道了?"她愤怒地大吼。"谁知道?我的家族中有谁胆敢对我隐瞒这件事实?" "也许知道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布里莎插嘴道,试着让母亲冷静下来。"也许她才刚发现这个消息,还没有机会向您报告。" "她?"马烈丝生母怒目道。"你说的会是哪个'她',布里莎?我们都在这里。我的女儿中有哪个家伙会来到忽略了对我们这么明显的威胁?" "不,主母!"维尔娜和玛雅异口同声地大喊,两人看见母亲越来越暴躁的脾气,都同时失去了自制力。 "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维尔娜说。 "我也没有!"玛雅跟着说。"我这几周以来都在您身后,我看到的迹象并不会比您多!" "你暗示是我遗漏了什么蛛丝马迹吗?"马烈丝面目狰狞地说,指节泛白。 "不是的,主母!"布里莎压过众人的喧闹大喊道。她的嗓门大到注意让马烈丝暂时平静下来,把注意力都转移长女身上。 "那么就不是'她'了,"布里莎推断道。"那么就是'他'了。你的某名儿子可能有了答案,又也许是札克纳梵和锐森。" "是的,"维尔娜同意道。"他们只是低劣的男人,根本无法了解这些细节所代表的重大意义。" "子安和子星出城去了,"布里莎又说道,"他们参加的是出城的巡逻队。在他们所属的巡逻队中安插有所有位高权重家族的孩子,换言之,也就是每个胆敢威胁我们的家族都有可能!" 第16章 蛛丝马迹 马烈丝眼中的烈火熊熊燃起,但她的外表却因为这合理的推论而放松下来。"当他们回到魔索布莱城的时候,带他们回来见我,"她指示着维尔娜和玛雅。"你,"她对布里莎说,"把锐森和札克纳梵带过来。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出席,这样我们才会知道到底谁知道了什么消息!" "包括了表亲和士兵们吗?"布里莎问道。"也许在我们近亲之外的人知道答案。" "我们也该把他们召集起来吗?"维尔娜自告奋勇地说,她的声音中隐隐含着兴奋的气息。"所有家族的人,也就是杜圣登家族的战斗编制部集合起来吗?" "不用,"马烈丝回答道,"别找士兵和表亲们。我不相信他们和这件事情会有所牵连。如果我们的近亲不知道,神后持女一定会告诉我们的。询问我们根本已经知道的答案是让我很丢人的件事,我的家人竟然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她钢牙紧咬一字一句地缓缓把剩下的思绪说出。"我不喜欢丢人!" 子安和子星不久之后同到家中,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很高兴冒险终于结束了。他们才刚走到通往房间那方向的走廊就握上了从另外一边急匆匆赶来的札克纳梵。 "英雄已经回来了哇,"札克直视着子安说。子安并没有忽略他声音中的嘲讽之意。 "我们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子星针锋相对地说,他因为札克没有理睬他而感到不甚高兴。"我率领着——" "我知道那场冲突,"札克对他保证道。"城中的人已经传颂了无数次。快点离开,长子。我和你的弟弟有要事要处理。" "我想离开的时候就会离开,"子星怒目道。 札克瞪了他一眼。"我想要和子安谈谈,也只有他能听,你还是离开吧。" 子星的手放到了剑柄上,这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他还来不及把刻从鞘中移出一寸,札克纳梵就单手货了他两个巴掌。另外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抵着秋宁的咽喉。 子安惊讶地看着,确信如果继续下去,札克一定会杀死子星的。"如果你还想活命,"札克再度说,"滚!" 子星双手举起,缓缓后退。"马烈丝主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警告道。 "我会亲自告诉她的,"札克对他笑道。"你认为她愿意为了你这个蠢蛋费心吗?马烈丝主母认为家族中的男性应该自己决定地位的高低。快滚!等你有了敢挑战我的胆子之后再回来。" "跟我走,弟弟。"子星对子安说。 "我们有事要处理。"札克提醒子安。 子安看着两人,先打量着子星,然后看着札克,震慑于这两人之间高涨的杀气。"我留下来,"他决定道。"我和武技长的确有事情要作个了结。" "随你便,大英雄。"子星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离开。 "你又多树立了一名敌人,"子安对札克说。 "不差这一个,"札克豪迈地笑着说,"在我气数告终之前,我还会树立更多的敌人!不用替我在意这么多。但是,你的行为已经勾起了你哥哥的妒意。该小心的是你。" "他摆明了根你人骨,"子安继续道。 "我死了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札克回答道。"我对子星不构成威胁!但是你……"他故意留下让对方思索的空间。 "我为什么会对他造成威胁?"子安抗议遭。"我又没有什么想和秋宁争的。" "他有权力,"札克解释道。"现在他是长子,但这是他努力夺来的位子。" "他杀了诺梵,那位我从来没见过的哥哥。" "你也知道?"札克说。"也许子星怀疑有另外一个次子会依样画葫芦成为法尔家族的长子。" "够了!"子安厌倦了这愚蠢的晋升体系。札克纳梵,你对这到底知道多少,他想。你杀了多少人才获得目前的地位? "他元素,"伴随着话声,札克低声吹了声口哨。"你今天打败的是个强悍的敌人。"他深深一鞠躬,毫无疑问地展露了对子安的讥笑和轻蔑。"这位年轻的英雄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呢?也许是个恶魔?除掉某个神人?我想没什么可以阻止——" "我从来没听过你说过这么无聊的话,"子安不屑地说。现在轮到他反击了。"难道除了我哥哥之外,我又勾起其它人的护意了吗?" "妒意?"札克大喊道。"把你的鼻涕擦干净吧,你这个乳臭未平的小子!我除掉过数十个地元素!恶魔也是我的刀下亡魂!不要太高估你那穷酸的丰功伟业。你只不过是个流着战士之血的种族中一名小小的战士。忘记这一点会让你送命的。"他刻意加强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讪笑的语气;这让子安开始思索他和武技长相约在练功房中的'切磋'将会有多真实。 "我知道我有多少斤两,"子安回答道,一还有我的极限在哪里。我已经学到了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我也是,"札克反斥道,"不过时间比你长了几百年。" "练功房在等着我们,"子安冷静地说。 "在等着我们的是你母亲,"札克纠正他。"她命令我们全都到神堂集合。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会有时间可以作个了断的。" 子安一言不发地走过和克身边,怀疑他和札克的刀剑将会替这段对话画下一个句点。札克纳梵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子安思索着。这是在他进入学院之前苦心孤诣训练他的恩师吗?子安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是因为他知道了札克的恶行才会对他另眼相看吗?或者这是从他自学院回来后,武技长的态度才有转变呢? 长鞭破空的声音把子安从沉思中打醒了。 "我是你的侍父!"他听见锐森说。 "那又怎么样!"一个女性的声音说,这是布里莎的声音。子安溜到下一个转角处,偷窥着另外一边的景象。布里莎和锐森两人撕破了脸,正僵持不下。锐森赤手空拳,布里莎则拿着蛇首鞭。 "待父,"布里莎轻蔑地笑道,"三个毫无意义的头衔。你只不过是借种给主母的种猪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有四个孩子是我的种,"锐森辩护道。 "三个!"布里莎纠正道,再度挥动着鞭子加强她的语气。"维尔娜是札克纳梵亲生的,不是你的!带梵已经死了,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是女性,因此地位比你高。只有子星地位在你之下!" 子安靠着墙,看着他刚刚走过的空旷走道。他一直怀疑税森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个男人根本对他毫不在乎,从来没有责骂。 赞美过他,也根本不曾给过他任何建议或训练。但是,听见布里莎亲口说出……锐森又不否认,这可是完全不同的另回事了! 锐森慌忙地想要找论点反击布里莎伤人的话语。"马烈丝主母知道你的想法吗?"他暴吼道"她知道自己的长女觊觎她的头衔吗?" "每名长女都想要主母的头衔,"布里莎对他笑道。"马烈丝主母如果毫不知情那才可笑。我保证她知道得清清楚楚,我也是一样。 当她因衰老而失去力量的时候,我将会继承这个头衔。她知道这件事,也接受这个事实。" "你承认将来你会杀了她?" "如果不是我,就是维尔娜。如果不是维尔娜,那么就是玛雅。这就是我们的作风,愚蠢的男性。这是罗丝女神的教诲。" 当子安听见这段邪恶的对话时,他胸中的怒气几乎快要破腔而出,但他依旧忍住,静静地待在角落。 "布里莎不可能耐心地等候衰老让马烈丝失去力量,"锐森大吼着,"一柄匕首就可以办得到的事情,何必等那么久?市里莎现在就想要坐上主母的宝座!" 锐森接下来发出的声音成为连续不断的惨嚎声,六头的蛇首鞭如雨般落在他的身上。 子安想要插手,想要冲出去把两个人都打倒;但是,当然他不行。布里莎的一举一动仿佛是被揭穿一样的难堪。布里莎现在的作法就是她自小所学的,也就是确立她支配锐森的权力。子安知道,她不会杀死他的。 但是万一布里莎打红了眼怎么办?万一她真的杀死了锐森怎么办?在子安心中开始不停增长的空洞中,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乎。 "你让他逃了过去!"席娜菲主母对儿子大吼道。"你这次一定要学到教训,不能让我失望广"不,主母!"玛京吉抗议道。"我的闪电水正中目标。他根本来不及怀疑那是瞄准他的攻击。我本来就要解决他的;但是那个怪物却把我往它自己界域的传送门拖!" 席娜菲咬住嘴唇,强迫自己接受儿子的理由。她知道玛索吉这次的任务十分艰难。子安是个可怕的敌人,不留痕迹地杀死他是非常困难的工作。 "我会除掉他的,"玛索吉满脸自信的保证道。"我的武器已经准备好了;子安会如您所愿,在十个循环之内血溅五步。" "我为什么要给你另一次机会?"席娜菲反问。"为什么我要相信下次你的表现会更好?" "因为我想要让他死!"玛索吉大喊着。"甚至比您,我敬爱的主母大人都还要渴望这件事发生。我想要让子安!法尔魂飞魄散! 当他死了之后,我将会拍出他的心,当作战利品展示给大家看!" 席娜菲无法否认儿子的决心。"就这样吧,"她说。"除掉他,玛索吉。赫奈特。以你的生命为赌注,执行对杜里登家族的第一次攻击,杀死他们的次子。" 玛索吉深深一鞠躬,脸上狰狞的神情未有稍减,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你都听到了,"当门关起来之后,席娜菲以手势不意道。她知道玛索吉可能正侧耳倾听,而她不想要对方听见这次的对话。 "是的,"艾顿从帘幕后走出用手势回答道。 "你知道我的决定吗?"席娜菲以手势问道。 艾顿一头雾水。他只能毫无选择地服从主母的决定,但是他又认为对人把玛索吉派去完成这个任务并不聪明。他沉吟了许久。 "你认为不妥,"席娜菲主母直截了当地说。 "求求你,主母,"艾顿很快地回答。"我不会……" "我原谅你,"席娜菲对他保证道。"我不确定我应该让玛索吉有第二次的机会。有太多出错的机会了。" "那又是为什么呢?"艾顿大胆地问。"虽然我和他一样都心意想要致子安于死地,但是您也没有给我第二次的机会。" 席娜菲以斥责的眼光瞪着他,让他感到十分心虚。"你怀疑我的判断吗?" "我不敢!"艾顿大呼。他一手抢住嘴,恐惧地跪下来。"小的根本没这个意思,主母大人,"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我只是不像您一样彻底地了解这个问题。请原谅我的无知。" 席娜菲的笑声听起来像是数百只毒蛇愤怒的喘气声。"我们在这件事上看法一样,"她对艾顿保证道。"玛索吉和你一样,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但是——"艾顿开口准备抗议。 "玛索吉会去再度尝试除掉子安,但这次他将不会是孤身一人。"席娜菲解释道。"你会跟着他,艾顿。迪佛。让他安全地完成这个任务,否则你就小命不保。" 艾顿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因为终于尝到报仇的美味而变得容光焕发。席娜菲最后的威胁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一向都是这样的。"他自在地比划着。 "想一想!"马烈丝大吼道,她的面孔靠得很近,灼热的喷气吐在子安的脸上。"你一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广子安因为对方的压倒性的气势而连连后退,紧张地四下打量着所有的家人。方才刚被拷问过的子星正双手捧着下巴跪在地上。 第17章 杀死地元素的强者 在马烈丝主母动手之前,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挤出一些新情报来,却照样失败了。子星并没有忽略布里莎掏出蛇首鞭的举动,而这个动作并没有增强他的记忆。 马烈丝狠狠地赏了子安一巴掌,转身走开。"你们其中一个人知道了敌人的身份,"她对着儿子们咆哮道。"就在城外,在巡逻的过程中,你们其中一个人看到了一些线索,一些警告。" "也许我们看见了,但是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子星大胆地说。 "闭嘴!"马烈丝尖声大叫,面孔因为气恼而发出了光芒。"当你知道答案的时候,不准开口!不然就给我闭上狗嘴!"她转身面向布里莎。"帮忙子星回忆那整个过程!" 子星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接受这折磨。胆敢有任何其它的反应只会更激怒马烈丝。 子安闭上眼,不停地回忆巡逻中所遇到的事件。当他听见鞭子的霹啪声和哥哥的呻吟时,不由自地打了个冷额。 "玛索吉,"子安下意识地低语道。他看着举手示意市里莎停止的母亲,以及露出失望神情的布里莎。 "玛索吉。赫奈特,"子安更大声地说。"在对抗侏儒的战斗中,他想要杀死我。" 所有家族的人,特别是马烈丝和子星,都全心全意地听着子安的每一个字。 "当我和元素作战的时候,"子安解释道,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对札克纳梵的诅咒。他恼怒地瞪了武技长一眼,"玛京吉。赫奈特用闪电术攻击我。" "他也有可能瞄准的是那怪物,"维尔娜坚持道。"玛索吉坚持是他杀死元素的,但是巡逻队中的高阶祭司否认了他的宣称。" "玛索吉原先一直没有出手,"子安回答道。"直到我取得优势之前,他什么也没做。然后他才施展魔法,对准我,也同时对准那只怪物。我认为他想要一箭双雕地把我们都除掉。" "赫奈特家族,"马烈丝主母低声道。"第五家族,"布里莎说道,"由席娜菲主母所统治。"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敌人,"马烈丝说。 "也许不是。"子星说,当他自己在说话的时候,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质疑这个理论等于是请人再拿鞭子多打他几下。 马烈丝主母不喜欢子星思考这个问题时的迟疑。"解释给我听!"她命令道。 "玛索吉。赫奈特因为被地表突击队除名而一直感到忿忿不平。"≮蜗牛电子书www.wndzs.com≯ 子星说:"我们把他留在城中,让他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我们凯旋归来。"子星眼光盯着弟弟。"玛索吉一向都对子安的才能和他获得的荣耀感到嫉妒,不管这是有没有原因的。许多人都同样的嫉妒子安,想要让他从此消失。" 子安在位子上不安地变换着姿势,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个公开的威胁。他看着札克纳梵,注意到对方党诈的微笑。 "你确定吗?"马烈丝对子安说,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而且还有那只豹子,"子星插嘴道,"玛桑吉。赫奈特的魔法宠物,不过它和子安之间比和玛索吉还要亲密。" "关海法和我一起担任前锋,"子安抗议道,"那是你下令我们负责的职务。" "玛索吉可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子星反驳道。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把豹子放到我身边,子安心里想。难道他把巧合当作阴谋吗?还是他所处的世界真的充满了各种丑恶的阴谋和权力斗争? "你确定吗?"马烈丝再度打醒分神的子安,质问道。 "玛索吉。赫奈特试着要杀死我,"他保证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的意图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就是赫奈特家族了,"布里莎说道,"一个强大的敌人。" "我们必须要知道更多有关他们的情报,"马烈丝说。"马上派出深子!我必须要知道赫奈特家族的士兵、法师和牧师的数目。" "如果我们错了,"子星说。"如果赫奈特家族并非是背后策划的家族——" "没有错!"马烈丝对他大喊道。 "腊融妖说我们之中有人知道敌人的身份,"维尔娜推理道。"我们所有的只是子安有关玛索吉的故事。" "除非你们隐瞒了什么事情,"马烈丝主母瞪着子星,这个冷冰冰的威胁让子星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子星摇摇头,趴回去,不想要再说什么。 "准备召唤,"马烈丝对布里莎说。"让我们看看席娜菲主母在蜘蛛神后眼中的地位到底怎么样。" 子安置身事外地看着众人快马加鞭地开始准备,马烈丝主母的每个命令都跟随着事先练习过的防御作法。让子安惊讶的并不是家族精确的作战计划,他知道这群人的实力。让他吃惊的是每双眼中饥渴的光芒。 "大胆!"腊融妖低吼道。火炉中的火焰一闪,那怪物再度站在马烈丝身后,同样的再次把可怖的触角摆在主母身上。"你胆敢再度召唤我?" 马烈丝和女儿们四下打量,每个人都在绝望的边缘。他们知道腊融妖这次不是在玩弄他们,这次神后待女真的生气了。 "法尔家族的确取悦了蜘蛛神后,"腊融妖回答了她们心中的疑问,"但是这并没有抵销最近你们冒犯罗丝女神的罪行。不要以为一切已经被原谅了,马烈丝。杜至登主母!" 现在马烈丝觉得自己又无力又渺小。她的力量在罗丝女神贴身仆人之前相形失色。 "冒犯?"她斗胆低语道。"我的家族怎么会冒犯了蜘蛛神后?是什么行为触犯了这滔人大罪?"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马烈丝。法尔主母,"腊融妖用下垂的血盆大口大吼道,"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蜘蛛神后不会回答任何你们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在一阵把法尔家族所有女性都掀翻在地的能量波之下,待女离开了。 布里莎是第一个恢复清醒的人。她手脚并用地冲到火炉边,熄灭了余火,借此也关闭了通往腊融妖所在的深渊魔域的大门。 "是谁?"马烈丝又成了众人强而有力的领导者,尖声大吼着。 "是哪个家人惹起了罗丝女神的怒意?"随着腊融妖的警告变得更真实,马烈丝又再度变得渺小可怜。法尔家族正准备和一个强大的家族开战。没有了罗丝的眷顾,法尔家族可能会从此消失。 "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叛徒才行,"马烈丝指示着女儿们,很确定这些人都没有嫌疑。她们每个都是高阶祭司。如果她们之中任何人做了不论蜘蛛神后所容的事情,腊融妖当场就会执行它残酷的刑罚。 光是一名腊融妖就是以夷平整个法尔家族。 布里莎将蛇首鞭从腰带解下。"我会找出真相的!"她保证道。 "不行!"马烈丝主母说。"我们不能够让其它人知道我们的目的。不管他是我们的士兵或是法尔家族的成员,这个罪人都受过抵抗剧烈疼痛的训练。我们不能奢望酷刑会让他吐实,特别是在他明白自己最后的下场时。我们必须左刻找出惹恼罗丝女神的原因,并且适切地惩罚那犯人。在开战的时候,蜘蛛神后必须站在我们背后才行!" "那么,我们到底要怎么揪出那个叛徒呢?"长女抱怨道,不情愿地把蛇首鞭收到腰间。 "维尔娜和玛雅,离开,"马烈丝主母指示道。"有关于今天的所儿所闻,不要泄漏一个字,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目的。" 两人鞠躬后离开了,两人都因为自己低下的地位而感到扼腕,不过却什么也不能做。 "首先我们会仔细观察,"马烈丝对布里莎说。"我们要看看能不能从远处发现这个罪人。" 布里莎明白了。"占卜之碗,"她说。她从谒见室冲进神堂内;在中央的祭坛上她找到了这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一个宽大的金碗,周边都缀饰着黑色的珍珠。布里莎双手颤抖地将金碗放置在祭坛上,走向放置圣物的柜子。那个柜子中放着的是杜至登家族最珍贵的宝物,一只巨大的玛瑙圣杯。 马烈丝随即走到布里莎身边,将圣杯从她手中拿走。马烈丝走到入口处的池子旁,把圣杯丢进粘稠的液体中,这即是她宗教中的圣水。接着她吟唱道,"史派德。奥特。爱克。凡。"在仪式完成之后。马烈丝走到祭坛边,把圣水倒进金碗中。 她和布里莎坐下来静观其变。 子安十几年来,第一次踏进札克纳梵的练功房,有种回到家的感觉。他少年时的黄金岁月全都花在这里,几乎全在日夜不停地练功。从他至今不停遇,而未来也十可能稍作停歇的失架中,子安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在札克的练功房巾所感受到短暂的欣喜和与世无下的气氛。 札克走了进来,面对他之前的门生。子安从武技长的面孔上看不见任何熟悉或让人心安的表情。紧锁的双眉取代了惯常的笑容。这是副愤世嫉俗的表情,痛恨周遭的一切事物,也许特别针对子安。或者和克纳梵其实一向都是这样的表情?子安忍不住要想。是怀旧之情混淆了子安过去受训时的记忆吗?他的恩师,以前常常用笑语声温暖他胸怀的那个男人,莫非真面目其实是眼前这个冷血的怪物? "札克纳梵,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子安大声问,"是你,我的回忆,还是我的直觉?" 札克似乎完全没听见这小声的问题。"啊,年轻的英雄已经回来了,"他说,"一个战果辉煌,早熟的天才。" "你为什么要嘲笑我?"子安抗议道。 "击杀恐爪怪的男人,"札克继续遭。他的双剑现在出鞘了,子安也同样的拔出弯刀。这场竞赛不需要询问规则,或是双方要用什么武器。 子安知道,他早在来此之前就已经明白,这次不会有任何规则的限制。所用的武器将会是他们最擅长的武器,也是他们杀死无数敌人的神兵利器。 "杀死地元素的强者,"札克面目扭曲地大吼。他审慎地以利剑发出一击。子安想也不想的就用刀子格开了这次的攻击。 札克的眼中瞬间燃起了烈火,仿佛这初次的接触斩断了原先束缚他的一切旧情。"杀死地表精灵女孩的狗东西!"他大喊着,这次并非夸赞,而是血淋淋的控诉。他又挥出一击,这次的气势不仅威猛而且暴烈,一阵剑光漾向子安的脑袋。"为了满足自己嗜血的欲望而将对方砍成碎片!" 札克的话让子安一时间淬不及防,像是恶魔的利爪一般紧紧抓住他胸口。不过,子安依;日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他的反射神经不会受到情绪波动的影响。弯刀向他一挥,将这次攻击给格挡开来。 "谋杀犯!"札克大喊。"那孩子临死前的惨叫是不是让你通体舒畅?"他如同旋风一般地卷近子安,双剑刺挑斩劈,仿佛狂风暴雨一般从每个角度攻来。 子安被对方指控激得暴怒如狂,满腔的怒火丝毫不逊于札克纳梵。他放声大吼,只为了宣泄鼓涨欲裂的愤怒。 任何这场生死之斗的旁观者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必然紧张得无法呼吸。幽暗地域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搏斗,双方都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刀光剑影之中,彼此都施尽浑身解数攻击自己和对方内心的心魔。 精金喷洒出刺眼的火花,血滴喷溅得双方满身满脸,两人都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是否伤到了对方。 子安双刀舞动,将札克的双剑荡开。札克很快地跟上对方的招数,疾旅一圈,用足以让子安跟路后退的猛烈力量架开刺来的弯刀。子安在地上一个翻滚,马上站起身来面对敌人。 此时,他脑中浮现一个念头。 第18章 沉睡着 子安这次弹得太高了,札克逼得他再度恢复防御姿势。子安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招式,他就在等这一刻。札克用繁复的连续把式让子安的武器不停往上扬。然后他施展出过去击败子安的招式,双段下刺去,预料他最多也只能够拼个势均力敌。 子安别无选择的施展了标准的交叉下压防御,札克紧张地等待着,期待着眼前的对手将会改进这个格式。"杀婴凶手!"他大吼着,刻意激怒子安。 他不知道子安已经找到了答案。 子安瞄准札克的这一脚凝聚了他这有生以来所有的怒气和全部的失望。那张丑恶的脸,那虚伪的笑容,以及那嗜血的神值全都是他的目标。 在双剑之间,在对方的双眼之间,子安疾踢一腿,将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一台之间宣泄出来。 札克的鼻梁塌了下去。他的双眼往上一翻,凹陷的双颊上溅满了鲜血。札克知道自己会倒下,那个如恶魔般的年轻战士将会如闪电般地扑上来,占尽他无力挽回的优势。 "你呢,札克纳梵。法尔?"他听见子安遥远的怒吼声,仿佛他正越飘越远。"我已经听说了法尔家族武技长的真面目!他嗜杀的本性!"随着子安越走越近,札克纳梵的愤怒让自己慢慢恢复意识,那声音也跟着越飘越近。 "我听说了对札克纳梵来说,杀人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情!"子安不屑地说。"杀害牧师,杀害其它的黑暗精灵!难道这真的那么让人无法自拔吗?"他用双刀结束了这个疑问,这一击应该会杀死札克,杀死两人的心魔。 但札克纳梵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对自己和子安感到同样的恨意。在最后一瞬间,他的双剑如疾电般快速格开了子安的双臂,让他空门大开。接着札克也依样画葫芦地踢出一脚,虽然在这劣势下不及子安的那脚威猛,但却不偏不倚地正中子安的下体。 子安猛吸口气,飞快后退,在见到札克纳梵双眼迷膘的站起身来时,他勉力摆出防御的姿势。"这真的让你那么兴奋吗?"他强忍着痛楚问道。 "兴奋?"武技长覆颂道。 "这让你快乐吗?"子安龇牙咧嘴地说。 "是满意!"札克纠正道。"我杀生。是的,我双手沾满血腥。" "你还教导其它人如何夺去生命!" "夺去的是黑暗精灵的生命!"札克大吼着,他现在再度面对着子安,双创跃跃欲试,但却耐心地等待子安的下手。 札克的话再度让子安陷入迷们中。站在他而前的这个黑暗精灵是谁? "如果我不屈服于你母亲的邪恶计划,你想她会让我苟活吗?"札克大喊着。 子安并不明白。 "她痛恨我,"札克现在开始了解子安的迷惑,也因而掌控了大局,"就我所知,她根本唾弃我到极点。"子安偏偏头。 "你难道对你周遭的邪恶这么盲目吗?"札克对着他当面大喊。 "还是这被我们称作人生的嗜杀冲动其实已经腐化了你,就像我们周遭的大多数人一样?" "你是说那控制你的冲动?"子安不屑地说,但是他的决心已经开始动摇。如果他真的明白札克话中的意思,那么他杀戮的原因是出自于对扭曲变态的黑暗精灵的痛恨;如果真的是这样,子安最多也只能责怪他的懦弱。 "没有任何的冲动控制着我,"札克回答道。"我只是尽力活下去。我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挣扎求生,挣扎着和不属于我的社会搏斗。"他话声中的遗憾,当他承认自己的无助时无力的眼神,都触动了子安胸中一条熟悉的心弦。"我杀,我说了马烈丝主母而杀,我为了宣泄我心中的怒气、挫折而杀。当我听见那孩童的惨叫声时……"他的双眸突然转向子安,猛然冲向前,超过之前数十倍的怒气爆发出来。 子安试着举起弯刀抵挡,但和克将一柄弯刀给敲到房间的另外一边,另一柄则被他给压制住。他毫不放松地跟随着子安踉跄后退的笨拙步伐,直到对方背靠着墙壁不能动弹为止。札克的剑从子安的咽喉逼出了血痕。 "那个孩子还活着!"子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发誓,我没有杀死那个精灵小孩!" 札克放松些许压力,但依旧压制着子安,利剑紧逼着咽喉。 "子星说——" "子星搞错了,"子安慌乱地回答。"被我骗了。我把那小孩击倒是为了救她一命,我还用她母亲的血涂在她身上以掩饰我的懦弱!"'札克手足无措地往后退。 "我那天没有杀害任何的精灵,"子安对他说。"我想要杀死的只有我那些残忍的队友!" "我们现在知道了,"布里莎看着占卜之碗,目睹子安和札克纳梵的格斗告一段落,仔细地倾听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是子安触怒了蜘蛛神后。" "你和我一样从一开始就怀疑他了,"马烈丝主母回答道,"不过我们都希望小会是这种结局。" "那么大的潜力!"布里莎惋惜道。"我多希望他可以学到自己应有的地位,正确的价值观。也许……" "慈悲?"马烈丝主母对她怒吼。"难道你敢冒着再度触怒蜘蛛神后的危险给这个叛徒一个痛快的了断吗?" "不是的,主母,"布里莎回答道。"我只是希望将来还能利用到他,就像您这些年来利用和克纳梵一样。札克纳梵的年纪已经大了。" "我们正准备要开战,女儿,"马烈丝提醒她。"我们必须要取悦罗丝。你弟弟是咎由自取;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而他的决定是错的。" 子安的这些话对札克纳梵的打击比那一脚要重得多。武技长把剑丢到房间的另外一头,冲向子安的方向。他把子安紧抱起来,后者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生存了下来!"札克的声音因为眼泪而断断续续。"你活着离开了无人生还的学院!" 子安回应了他的拥抱,依旧不太确定札克的想法。 "儿子!" 这是他一向怀疑的事实,但现在听到对方亲口说出、冲击力依旧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且,更让他振奋的是,唾弃黑暗精灵邪恶作风的并不只他一个人。他并不孤独。 "为什么?"子安把札克稍稍推开。"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札克怀疑地看着他。"我能去哪里?没有任何人,即使是黑暗精灵的武技长也无法在幽暗地域的隧道中幸存。太多的怪物和其它的种族都觊觎黑暗精灵甜美的血液。" "你一定有其他的选择。" "地表?"札克回答道。"每天面对那让人痛苦的灼热炼狱?不,儿子,我和你一样都被困死在这里。" 子安害怕听到这样的声称,他担心刚才相认的父亲也无法解决他这辈子最大的难题。也许这难题真的无解。 "你在魔京市某城中可以过得很好,"札克安慰他道。"你很强,马烈丝主母会找到适当的地方运用你的才能,不管你的心向何方都是一样。" "和你一样过着杀手的可悲生活?"子安虽然想要尽力隐藏话中的愤恨,却失败了。 "我们还有什么选择?"札克低头看着地面。 "我绝不杀同族之人,"子安明白地宣布。 札克瞪着他。"你会的,"他对儿子保证。"在魔索布莱城中,你若不杀人就会被杀。" 子安看向远方,但札克的话语紧迫不舍,不肯放松。 "没有其他的方法,"武技长柔声说。"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这就是我们的人生,你躲得已经够久了,但是你的好运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用力抬起子安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希望会有其他的答案,"札克真诚地说。"但这也不算太坏。 我杀死黑暗精灵之后绝不懊悔。是我让他们进出了这可悲的世界,是我给了他们唯一的救赎。如果他们这么在乎蜘蛛神后,那就让他们亲自去拜访她吧!" 札克逐渐累积的笑意瞬间消失。"只有孩子们例外,"他低声说。 "我常常听见濒死孩童的惨叫声,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我常想他们是否一生下来的天性就是邪恶的。或者是我们的黑暗世界强压他们适应我族的极恶之道。" "也就是恶魔罗丝的作风,"子安同意道。 双方都静思了许久,每个人都思索着自己所面对的两难处境。 札克许久以前就和现实作出了妥协,所以他是最先开口的人。 "罗丝女神,"他咯咯笑道。"她是个凶猛的女皇。我愿意牺牲一切换取给她丑脸一巴掌!" "我几乎相信你真的会这样做,"子安露出会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 札克往后一跳。"我真的会,"他衷心地大笑。"你也会的!" 子安把单刀向天一抛,让它旋转两次之后再用手接住。"没错,"他大喊着。"但是我再也不需要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了!" 子安孤单地在魔索布莱城的迷宫中漫游,在石笋群中游荡,在洞穴顶端垂下的巨大钟乳石下行走。马烈丝特别下令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必须留在家中,深恐赫奈特家族会策划任何的谋刺行动。今天子安的身上发生太多的事情,让他不想要这么听话。他得要想一想,在一屋子都是慌乱牧师的地方,即使只是静静地思索这些亵读的念头,都会让他惹下极大的麻烦。 这是城中静溢的一刻;纳邦德尔时柱的热光还只是底端初始的一丝微光,大多数的黑暗精灵都安适地沉睡着。在他溜出法尔家族的大院之后不久,子安就开始明白马烈丝的顾虑。城中的静谧现在于他眼中看来如同刻意压抑声响的肉食兽一样。这股无形的压力从每一个转角处无声无自心地袭向他。 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真正让他仔细思索今天所发生事情的避难所;这包括了札克纳梵的表白,不只在血缘上,更包括了心灵上的归属。子安决定要打破所有的惯例,也就是黑暗精灵的禁忌,人在巡逻之中他已经了若指掌的幽深隧道中。 小时之后,他依旧不停地走着,满脑子都是挥不去交缠的思绪;而他还是认为自己相当的安全,因为目前依旧在平回巡逻的范围之内。 他走进一个宽大的隧道中,此地大约十步宽,岩壁破碎不堪,犬牙交错的石笋间散落着许多的瓦砾。看起来这个隧道本来应该更宽广的。洞顶的高度超过视线所及,不过子安来过此地十数次,对许多的断壁残垣都十分清楚,所以他对此没有多想。 在没有秘密分隔他和札克纳梵之后,他脑中构思着和父亲共度的未来。他们两人联手将无人能敌,一对由钢铁和亲情焊接在一起牢不可分的武技长。赫奈特家族真的明白自己会面对什么吗?但是,当子安脑中浮现自己和札克联手优雅地杀进赫奈特家族的阵营中时,他的笑容消失了。我们杀的是黑暗精灵,是自己的同胞。 子安靠着墙寻求支撑!这才首次明白困扰父亲数世纪的难题。子安不想要和利克纳梵一样,活着只为了杀戮,苟活在暴力构成的保护团中。但他还能有什么选择?离开这城市吗? 当子安向和克为何不离开的时候,他反问道。"我能去哪里?" 子安现在也覆颂着札克的话语。他的父亲宣称他们都被困住了,子安现在也不得不同意。 第19章 污染 "我能去哪里呢?"他再问道。"躲进幽暗地域,一个我族被所有生物痛恨仇视的地方?还是前往地表,让天上的火球烧于我的眼珠,让我不会看见地表精灵除去死敌时的样子?" 这一连串的推理让子安和札克一样陷入了困境。一名黑暗精灵能去哪里?整个世界没有黑皮肤的精灵容身之处。 除了杀戮之外还有选择吗?能够不杀黑暗精灵吗? 子安在墙壁了移动了一下身躯,这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反应了他内心思绪在未来的狭路上不停地旋转。过了一段时问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靠着的位置并不是岩壁。 意识到自己周遭的环境变得不妥,子安立刻试着跳开。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脚又落回原来的位置。在来得及花时间考虑目前的处境之前,他就下意识地伸手往后抓。 它们也同样粘在困住他的透明触须中。子安这时才知道他所面对的危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让他挣脱幽暗地域的垂钓者,穴钓蟹的触须。 "笨蛋!"当他觉得自己被举起来的时候,他咒骂自己道。他早该猜到的,独自一人在洞穴里的时候他应该更小心一点。但自己竟然会蠢到空手去碰!他惋惜地地看着毫无用处插在刀鞘中的一对弯刀。 穴钓蟹缓缓地将他拉近,沿着坚硬的岩壁,朝着它的血盆大口送去。 玛索吉。赫奈特看着子安离开城市,对着自己露出诡诈的微笑。他的时间已经不太够了,如果他这次杀死杜至登家族次子的任务又失败了,席娜菲主母绝对会大为震怒。不过,玛索吉的耐性现在有了回报,因为子安单独离开了家中,甚至离开了城市!这下就不会有目击者了。这一切都太简单了。 法师急忙从口袋中掏出玛瑙雕像,并且将它丢在地下。"关海法!"他鼓足勇气尽量大声地喊,边注意着四周的住宅中是否有任何的动静。 片刻之后,黑烟出现,幻化成了玛索吉的魔豹。玛索吉双手揉着,认为自己能够替豪气盖世的子安想出这样可笑的结局实在是神来一笔。 "我有个任务给你,"他告诉那只大猫说。"你可不会喜欢这个任务!" 关海法伸着懒腰,仿佛完全在意料之中。 "你的前锋队友已经出发去巡逻了,"玛索吉边解释,边指着隧道的方向。"独自一个人在这里鬼混,这实在太危险了。" 关海法猛然站起身,突然之间变得非常感兴趣。 "最好不要让子安一个人待在外面,"玛索吉继续道。"他可能会被杀。" 他声音中的邪恶暗示让黑豹当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去找他,我的宠物,"玛索吉低吟道。"在这一片黑暗中找到他,杀了他!"他观察着关海法的反应,仔细品尝自己给予它的恐惧。关海法浑身僵硬地站着,仿佛瞬间化成了雕像。 "去!"玛索吉命令道。"你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我是你的主人,你这个没大脑的野兽!你太常忘记这件事情了!" 关海法坚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魔法的力量不停地撕扯着,这英勇的行为渐渐地无法抵抗主人的邪恶命令,压倒了任何黑豹心中可能有的情感。一开始豹子还犹豫不决,但狩猎的本能在魔法的操作了慢慢地加强,关海法飞奔穿越过把守隧道入口的雕像,找到了子安的气味艾顿。迪佛靠在最高大的石笋上,对于玛索吉的作法感到彻底的失望。玛索吉会让黑豹替他完成这个任务,这让艾顿甚至没有机会目睹子安。法尔的死亡! 艾顿玩弄着席娜菲主母在派遣地追踪玛京吉的那晚所给他的魔杖。看起来这柄法杖无法在和子安的战斗中大展所长。 艾颗爱怜地抚弄着魔杖,知道这辆法杖还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对付法尔家族残存的成员。 "一开始子安还使尽浑身解数的挣扎,不停地踢打、扭动着,试图把肩膀塞进任何突出的岩石下,想要阻挡穴钓蟹的拖拉。虽然他的战士无性不愿意束手就擒,但是他本能地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抵抗对人的怪力。 到了岩壁一半的高度,子安一边肩膀流血,另一边肩膀淤青;看到自己距离地面已经十尺的高度,他才终于接受了命运的摆。如果他有任何的机会可以对抗那个怪物,那将会是在穴钓蟹进食的前一瞬间。现在,他只能静静地等待机会。 也许,和困守在黑暗精灵邪恶的社会中,过着尔虞我诈的生活比起来,死亡还算是比较痛快的下场。即使是札克纳梵,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数百年来的智慧,他依旧无法在魔索布莱城中安心的过活。子安又能有什么机会呢? 当子安熬过了这段自怨自艾的阶段,而拖拉的角度又已经改变,显示他正朝向对方的大嘴前过的时候;子安奋战不懈的战意又复活了。他下定决心,即使穴钓蟹终将把他当作晚餐,但在这家伙饱餐一顿之前,他一定要赏它两三腿! 他可以听见怪物期待地跺着六只蟹足。子安以前看过穴钓蟹,不过那怪物在巡逻队靠近之前就逃之夭夭了。他那时就把它的形象牢牢记住,现在,他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对方的构造。它拥有一双巨大的触螫,可以将猎物切成碎块,塞进嘴中。 子安一转身,让自己面对着悬崖,想要在头一露出来的时候立刻看到自己的敌人。着急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搭配着子安的剧烈心跳声。他到了崖边。 子安伸头一看,只见到怪物的一两只脚,不远之处就是那张血盆大口。他还来不及站稳,大螫就将他握住,他根本没机会踢出任何一腿。 他闭上眼睛,再一次的希望死亡会比魔索市某城中的煎熬要好过得多。 一个熟悉的低吼声让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关海法穿越了千回百转的隧道,正好在子安来到穴钓蟹的大口之前冲到他的身边,这一瞬间对子安或是黑豹来说都是决定生死的关键。关海法是接受了玛索吉的命令前来此处,在强烈的魔法压制下,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照着那个命令行动。关海法不能推翻这个铁律,因为它是由这魔法而创,为这铁律而生的,怪物用它的一双巨螫反击,在自己的背上用惊人的敏捷度攻击,搜寻着。关海法的前腿吃了它沉重的一击。 子安并没有被继续往前拉,那怪物有另外的事情要担心。 巨赘割穿了关海法柔软的皮肉,但穴钓蟹的背上喷溅的并十只是黑豹的血。怒张的利爪将坚硬的甲壳掀起了一大块,黑豹毫不迟疑地噬咬着。随着穴钓蟹的鲜血喷洒在地板上,它的蟹足也开始滑动。 看着那蟹形怪物足下的粘胶随着它的血液而融化,子安明白如果目前喷溅到触须上的血液流到他这边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机会一来,他必须要马上动于,他必须妥随时准备好援助关侮法。 穴钓蟹倒向一边,把关海法甩了开来,同时也让子安在半空中团团乱转。 那些血液依旧沿着触须往下流,随着液体的碰触,子安感觉到自己的手慢慢地挣脱了束缚。 关海法又站了起来,面对着那穴钓蟹,想要从不停挥舞的人螫中找出一条攻击的路线。 子安的手已经脱离了黍液。他迅速拔出一柄弯刀,直冲向前,狠狠地刺进穴钓蟹的身侧。那怪物吃痛之下开始乱动,这震荡和不停冒出的血液把子安从触须上彻底甩开。黑暗精灵快速的反射神经让他找到了可以稳住身形的地方,但手上的弯刀却掉落到地面上。 子安这一击让人钓蟹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出现了一丝缝隙,关海法没有丝毫的迟疑。黑豹跃向前,利齿再度深掘人之前已经打开的伤口中。关海法的利爪格挡住穴钓蟹的巨错,锐齿穿透了血肉,打碎了怪物的内脏。 在子安重新加入战局的时候,穴钓蟹已经开始垂死的抽搐。 子安狂奔向朋友的身边。 关海法一步一步地后退,双耳低伏,利齿外露。 开始子安以为是伤口的痛楚唤醒了黑豹体内的野性,但很快的他就推翻了这个可能性。关海法身下只有一个伤口,而且并不严重。子安曾经石过这黑豹承受过更严重的创伤。 关海法继续往后退,持续地低吼;在恶战结束之后,玛索吉的命令再度不停地敲击它的灵魂。黑豹压抑着这冲动,试着把子安当作盟友而不是猎物,但是那冲动…… "你怎么了,朋友?"子安柔声问,强压下自己技出最后一柄弯刀自卫的冲动。他单膝跪地。"你认不出我了吗?我们常常并肩作战啊!" 关海法低伏前腿,力量累积在后腿上。子安知道,这是准备扑出的姿势。但子安依旧不愿拔出武器,不愿作出任何威胁的举动。 他必须要信任关海法如同他印象中的一样:这只黑豹依;日是他生死与共的朋友。现在到底是什么在引导着它敌对的举动?什么事情会让关海法这么晚还跑到隧道中来。 当他想起马烈丝主母提醒他们离开家中会遇到的危险时,子安找到了答案。 "玛索吉派你杀我!"他直截了当地说。他的语调让黑豹感到困惑,但也跟若放松一些,似乎不准备立刻扑出。"你救了我,关海法。 你抗拒了那家伙的命令。" 关海法的低吼声仿佛在抗议。 "你可以让那穴钓蟹替你完成任务,"子安反驳道,"但是你没有!你冲了进来,救了我一命!和它对抗,关海法!千万不要忘记我是你的朋友,我是比玛索吉。赫奈特要好上几千几万倍的伙伴!" 关海法又往后退了一步,再度被它无法抗拒的力量所纠缠。子安看着豹子的耳朵慢慢竖起,明白自己已经快要赢得这场斗争了。 "玛索吉要的是臣服,"他完全信任黑豹,认为它难解的智慧可以理解他所说的话。"我要的是友谊。我是你的朋友,关海法,我绝不会对你动手。" 他跳向前,双手大开,暴露出最脆弱的面孔和胸膛。"即使我会为此送命也绝不后悔!" 关海法没有动于。情感的力量压倒了任何的魔力,同样的力量让他一看见子安身陷险境的时候立刻作出违背命令的反应。 关海法扑向前,把子安撞倒,和他厮混打闹了起来。 这对朋友又再度获胜了;今天,他们击败了两个敌人。 常子安度过了重聚的欢愉之后,他静下心开始思索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此时才意识到,有一场仗还没有打完。关海法的灵魂已经归属于他,但身躯却依旧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这个人不只配不上黑豹,更把它恣意囚禁在子安再也无法忍受的生活中。 子安当晚离开魔索布莱城的疑惑都随之烟消云散。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看见了必须踏上的道路,也就是通往自由的路。 他记起了札克纳梵的警告,同样的两难现在依旧没有解答。 没错,一名黑暗精灵还能去哪里? "无论如何都比被困在谎言之中要好,"他心不在焉地低语道。 黑豹依偎着子安,再度感觉到他这次所说的话十分重要。子安用同样毅然决然的神情回应黑豹好奇的眼神。 "带我去找你的主人,"他命令道,"你那虚伪的主人。" 札克纳梵轻松地陷入熟睡,这是他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觉。今晚没有任何的梦魇。他并不遗憾,这反而更加深了他的满足。札克心中不再有秘密,他已经摆脱了从成年以来无时无刻不困扰他的谎言。 子安没有被污染!即使是魔索布莱城恐怖的学院也无法折损那青年叛逆的精神和高贵的情操。札克纳梵。法尔不再孤独。梦中的美景让他看见了跟随子安起离开城市的美妙可能。 第20章 要活得灿烂 他们两人将会肩并着肩,所向无敌地横扫一切,对抗着魔索布莱城扭曲的根基。 腿上传来的剧痛让札克惊醒过来。他立刻看见布里莎握着蛇首鞭站在床尾。下意识的,札克伸手抓向腰间的配剑。 武器不见了。维尔娜站在房间的角落,手中握着剑。在房间的另一边,玛雅拿着札克的另一柄剑。 她们怎么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进来?札克想。毫无疑问的借助了魔法的力量,但札克依;目惊讶于自己竟然无法即时感应到她们的出现。不管是睡着或是清醒着,从来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让他像现在一样的猝不及防。 他以前从来没有睡得这么熟,这么沉。也许,在魔索布莱城中,这样祥和的美梦本身就是最大的危机。 "马烈丝主母要见你,"布里莎宣布道。 "请让我穿戴整齐,"札克蛮不在乎地回答。"请诸位把我的武器和腰带还给我。" "这暂时由我们保管!"布里莎有很大的成分是对着妹妹们大喊。 "你不需要这些武器。"札克可不这么想。 "那么,来吧,"布里莎命令道,同时举起了鞭子。 "如果我是你,在确认马烈丝主母的意图之前,我可不会这么大胆。"札克警告道。布里莎想起这人的实力,缓缓地放下武器。 札克一跃下床,用同样锐利的眼神打量着玛雅和维尔娜,希望能够从她们的反应中判断出马烈丝召见他的原因。 当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众人立刻包围在他身边;紧盯不舍,却又小心地和这要命的武技长保持安全的距离。"一定很严重,"札克低声说,这样才只有领队的布里莎听得见。布里莎转过头,对他投以诡异的微笑,这并没有减轻地的疑心分毫。 而在她们进门以前就在宝座上弯身向前的马烈丝更提供不了多少线索。 "主母大人,"札克低头,边刻意翻起他的睡衣,想要让对方注意自己穿的有多么不得体。他想要让马烈丝知道自己在这么晚的时候遭到打扰有多么的不悦。 主母没有任何的表示。她舒适地坐在宝座上。纤细的手抚摸着突出的下巴,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札克纳梵。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找我来,"札克大胆地说,他的话中依旧带着嘲讽的语气。"我比较想要回去睡觉。我们不应让赫奈特家族有机会面对一个疲倦的武技长。" "子安走了,"马烈丝低声说。 这个消息仿佛是一巴掌打在札克脸上。他全身僵硬,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他违抗我的命令离家出走,"马烈丝继续道。札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马烈丝设下的毒计,把子安赶走,想办法除掉他。 "真是个活跃的孩子,"札克说。"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活跃,"马烈丝复颂道,她的语气让人觉得这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他会回来的,"札克再度说道。"我们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他瞪着布里莎,不过,他也知道马烈丝召他绝对不会只是单纯地告诉他子安离开的这件事。 "次于违背了主母的旨意,"布里莎大吼着,这是事先排演好的动作。 "只不过太活跃了些,"札克试着不要发出笑声。"不算是什么大错。" "他也委实太活跃了些,"马烈丝评论道。"就像是法尔家族中另外一个活跃的男人一样。" 札克再度低头,把她的评论当作是赞美。马烈丝已经决定了他的惩罚,不管他在这场审判中如何表现,都不会影响到结局。 "那男孩触怒了蜘蛛神后!"马烈丝厌倦了札克的轻松态度,咬牙切齿地说。"即使是你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一阵乌云掠过札克的面孔。这次的会面真的很严重;子安的小命可能不保! "但是你知道他所犯的罪,"马烈丝继续道,又轻松了下来。她喜欢和克忧心仲仲,替人辩解的样子。她已经找到了对方的弱点,换她嘲笑了。 "离家出走?"札克抗议遭。"您太小题大作了。罗丝女神不会费心管这种小事的。" "不要假装无知了,札克纳梵。你知道那精灵小孩还活着!" 札克倒抽一口冷气。马烈丝知道!该死的罗丝女神也知道了! "我们正准备要开战,"马烈丝冷静地说。"我们现在不受罗丝女神的宠幸,我们一定要立刻纠正这个状况才行。" 她直视着札克。"你知道我们的处境,也明白我们必须要怎么做。" 札克别无选择地点点头。任何否认的举动只会让子安的情况更精;如果他的情况还有可能更糟的话。 "次子必须要受到处罚,"布里莎说。 这又是另一次排演好的插曲,札克明白。他思索着布里莎和马烈丝到底练习了这次的审判多少次。 "那么要我惩罚他吗?"札克问道。"我不会鞭打他,那不是我的工作。" "他的惩罚与你无关,"马烈丝说。 "那又为了什么要吵我睡觉?"札克问道,试着要让自己不要和子安的困境扯上关系,与其说是为了他自己,不如说是为了子安。 "我认为你会想要知道,"马烈丝回答道。"你和子安今天在练功房里面变得好亲密。父亲和儿子。" 她知道了!札克意识到。马烈丝,可能还有那个可恶的布里莎都目睹了两人的整场会面。扎克这时才恍然大悟是自己亲手将子安推入死路中,不禁无力地低下头。 "既然精灵小孩活了下来,"马烈丝慢慢地说,戏剧化的一字句地念出来,"黑暗精灵青年就必须死。" "不!"在札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这个字就自己蹦了出来。他试着替自己找理由办解。"子安还年轻。他其实不明白"他根本就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马烈丝对他尖叫道。"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后悔!他和你好像,札克纳梵!太像你了。" "那么他也可以学到教训的,"札克推断道。"我对您一直没有构成负担,马烈丝主母大人。我已经让您获利很多。子安的武功并不比我差,他对我们来说很有价值。" "不如说是对我们危险,"马烈丝主母纠正他道。"你和他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吗?这个想法对我来说可不好过。" "他的死将会让赫奈特家族占上风,"札克警告道,紧抓住任何可以扭转主母决定的机会。 "蜘蛛神后要他死,"马烈丝严厉地回答。"如果德蒙。纳夏斯巴农在和赫奈特家族的斗争中想要有任何生存的机会,我们就必须取悦她。" "我求求您,不要杀死那孩子。" "同情心?"马烈丝大感兴趣地说。"这可不像黑暗精灵的战士啊,札克纳梵。难道你失去了战意吗?" "我已经老了,马烈丝。" "马烈丝主母!"布里莎插嘴道,但札克冷酷到极点的眼神让对方举起的蛇首鞭又缓缓放下。 "如果子安被处死了,我会老得更快。" "我两者都不想要,"马烈丝同意道,但札克明白她在说谎。除了获得蜘蛛神后的宠幸之外,她不关心子安,也不关心任何其它的事情。 "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样的替代方案。子安触怒了罗丝女神,在我们宣战之前我们一定要取悦罗丝女神。" 札克开始明白了。这个会面跟子安一点关连都没有。"用我替代那孩子。"他说。 马烈丝的笑容无法隐藏住她伪装的惊讶。这就是她从一开始想要达成的目标。 "你是个武功高强的战士,"主母争论道。"你的价值,正如同你之前所承认的,是绝对无法小看的。要牺牲你取悦蜘蛛神后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当你过世之后,法尔家族还剩下什么?" "子安可以填补我留下的空间,"札克回答道。他私底下希望子安不要像他一样,可以找到出路,能够躲开马烈丝主母的邪恶计划。 "你确定吗?" "在武功上他和我势均力敌,"札克对她保证。"他将会变得更强,达到札克纳梵永远无法超越的境界。" "你愿意为他牺牲吗?"马烈丝轻蔑地说,看起来几乎饥渴得快要流下口水。 "你知道我心甘情愿,"札克回答道。 "你一向都是蠢蛋,"马烈丝回答道。 "这让你不高兴对吧,"札克毫不退却地说,你知道子安也会为我做这样的牺牲的。" "他还年轻,"马烈丝沉吟道。"我们会好好教他的。" "就像你教我一样?"札克反驳道。 马烈丝胜利的笑容化成狰狞的面孔。"我警告你,札克纳梵,"她怒气冲冲地大吼。"如果你胆敢作出任何干扰取悦蜘蛛神后仪式的举动;如果,在你生命中的最后一瞬间,你还胆敢触怒我,我将会把子安赏给市里莎。她和她的玩具将会依旧将他献给罗丝女神!" 札克无惧地抬起头。"我已经选择了牺牲自己,马烈丝,"他咬牙切齿地说。"在你还有机会的时候赶快找乐吧。最后,札克纳梵将会过着祥和的生活;而马烈丝主母将只能永恒征战不已!" 马烈丝愤怒地发抖,本应光耀胜利的一刻竟然被这几个字就给夺去了风采;她气得只能低声说,"抓住他!" 札克毫不抵抗,任由维尔娜和玛雅将他绑上蜘蛛形的祭坛。他一直看着维尔娜,注意到她的眼中慢慢累积的同情之色。她也本来可以像他一样,但是那可能性和希望早就在几百年之前被蜘蛛神后不断的洗脑给彻底掩盖了。 "你很伤心,"札克对她说。 维尔娜身体猛地一僵,将和克的束缚狠狠拉紧,让对方痛得龇牙咧嘴。"真可惜,"她尽可能冷淡的回答。"法尔家族为了子安的愚行必须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真想看看你们两个人并肩作战的样子。" "赫奈特家族不会喜欢那种景象的,"札克眨了一下眼睛说。"不要哭……女儿。" 维尔娜给他一巴掌。"把你的谎言带进坟墓里面!" "尽管否认吧,维尔娜。"札克不想多说。 维尔娜和玛雅从祭坛边退开。维尔娜硬逼着自己露出愤怒的神情,而玛雅则是强忍着笑容;此时,马烈丝主母和布里莎走进了房间。 主母穿着上有蛛网图案,最华丽的黑色圣抱,仿佛真的像是一片蛛网一样被在她身上,布里莎则拿着一个小箱子。 当她们开始仪式,对蜘蛛神后献上讨好的祭品时,札克对她们并没有多看几眼。札克此时紧抓着仅存的希望。 "将她们通通打败,"他压低声音说。"儿子,你不能够只和我样,只是挣扎求生下去。要活得灿烂!忠于你自己内心的呼唤!" 火盆猛地燃起了烈焰,房间亮了起来。札克感觉到这热度,知道人间和魔界的通道打开了。 "接受这……"他听见了马烈丝主母的吟唱,但他摒除了这些话语,只是专心一意地坚持这辈子最后的祈祷。 蜘蛛形状的匕首悬在他胸口。马烈丝用疫干的手指握住那道具,她沾满汗水的肌肤反射着那如幻做真的橘色火焰。 如幻似真,就如同从生到死的过程一样。 到底过了多久时间?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玛索吉在隧道的入口处不停地踱步,子安先进入这边,然后是关海法跟着过去。"那只豹子现在早就应该回来了,"法师嚼咕着,耐心已经都用完了。 第21章 秘密 几分钟之后,当关海法的脑袋从隧道边缘的守护兽雕像往外窥探的时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大猫的嘴边毛发上沾满了鲜血。 "完成了吗?"玛索吉差点忍不住放声欢呼。"子安。法尔死了吗?" "恐怕还差得远了,"一个声音回答说。虽然子安的人格十分高尚,但是,当他看见这邪恶法师脸上兴奋的红晕因为话声而冷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十分快乐。 "这是怎么搞的,关海法?"玛索吉质问道。"照着我的命令来! 现在就杀死他!" 关海法若无其事地瞪着玛索吉,然后在子安的脚边躺了下来。 "你承认你意图杀害我?"子安问道。 玛索吉测量着和对手之间的距离,大约十尺。他还有机会施放个法术。也许可以。玛索吉曾经看过子安的步法,快疾绝伦又充满了自信。因此,除非毫无选择,他实在不想在这情况下和他对阵。 子安尚未拔刀,但战士灵敏的双手轻松地放在要命的双刃上。 "据我所知,"子安冷静地继续道。"赫奈特家族和法尔家族准备要开战了。" "你怎么会知道?"玛索吉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来不及花心思怀疑子安是不是设下陷阶骗他松口。 "我知道很多,但是我根本不在乎,"子安回答道。"赫奈特家族想要对我的家族不宣而战。至于是为了什么,我猜不出来。" "是为了替迪佛家族复仇!"从不同的方向出现了一个回答。 艾顿站在石笋群的另外一边,低头看着子安。 玛索吉的脸上浮出了笑容。没想到攻守之间这么快就易位了。 "赫奈特家族根本一点也不在乎迪佛家族,"子安回答道,即使面对这新的威胁时,他依旧无动于衷。"你们至少教会我一点,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其它的家族的下场。" "但是我关心!"艾顿大吼着,把兜帽往后一掀,露出哪张为了隐藏身份而被强酸侵蚀变形扭曲的面孔。"我是艾顿。迪佛,迪怫家族唯一的幸存者!杜至登家族将会因为她们对我家族所犯的罪率而死,就从你先开始。" "战斗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还没出生!"子安抗议道。 "那又怎么样!"艾顿怒吼。"你是法尔家族的人,属于那个该死的家族,这就够了。" 玛索吉将玛瑙雕像丢到地面。"关海法!"他命令道。"离开!" 那只大猫回头看着子安,后者点点头。 "离开!"玛索吉再度大喊。"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够违抗我的命令!" "关海法不是你的,"子安冷静地说。 "那么是谁的呢?"玛索吉喝问道。"是你吗?" "是关海法自己,"子安回答道。"只有关海法。我还以为法师对于周遭的魔法变化会更有概念呢!" 关海法发出也许算是嘲笑声的低吼,跳向那雕像,化成一团烟雾。 大猫沿着传送的道路走向位于星界的家。关海法以前一向都急着回家,逃离他原先主人邪恶的掌握。不过,这一次,黑豹频频回首,担心地看着现在已经缩成一个小黑点的魔索布莱城。 "我们可以打个商量吗?"子安提议道。 "你恐怕没这个本钱吧,"艾顿笑道,边拿出席娜菲主母送给她的魔杖。 玛索吉打断两人的对话。"等等,"他说。"也许子安在和我们与法尔家族的斗争中会很有价值的。"他直视着年轻的战士。"你会出卖自己的家族吗?" "恐怕不会,"子安不屑地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对于即将来临的冲突并不感兴趣。就让杜至登家族和赫奈特家族斗个你死我活吧!我只关心我自己。" "你必须要付出代价给我们才能换取利益,"玛索吉解释道。"否则,这样怎么算是交易呢?" "我的确有东西可以报答你们,"子安回答道,声音十分冷静。 "就是你们的命。" 玛索吉和艾顿两人相视大笑,但笑声中带着丝紧张的气息。 "把雕像给我,玛京吉,"子安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关海法从来不属于你,也不会再服侍你。" 玛索吉笑不出来了。 "对的,"子安在法师回答之前说道,"我会离开法尔家族,不会参加未来的战斗。" "尸体又不会战斗。"艾顿不屑地说。 "我会带另外一名法尔家族的人一起离开,"子安反驳道。 "一名武技长。如果子安和札克纳梵都离开了,赫奈特家族一定会获利的——" "闭嘴!"玛索吉尖叫道。"这黑豹是我的!我不需要和任何可怜的杜至登家族作交易!你死定了,白痴,杜玉登家族的武技长会和你一起踏进坟墓!" "关海法已经自由了!"子安低吼道。 弯刀瞬间出现在子安的手中。他从来没有真正和法师作战过,更别提同时面对两名法师了。但他从过去的经验中生动地记起他们法术的威力。玛索吉已经开始施法了,但是更迫切的危机是较远的艾顿,手中还正举着魔杖瞄准目标。 在子安决定退步之前,命运已经替他做好了安排。一阵烟雾包围了冯索吉,让他往后退去,他的法术因为这震撼而被打断了。 关海法回来了。 文顿高子安太远了,他无望在魔杖发射之前赶到对方身边,但是对关海法惊人的速度而言,这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它的后腿曲一伸,猎豹瞬间激射而出。 艾顿及时将魔杖瞄准了这新的对手,释放出威力强大的闪电,烧焦了关海法的前胸。但要阻止这只威猛的黑豹,需要的是比闪电还要强的力量。关海法虽然去势受阻,但却依然将那面孔扭曲的法师撞倒,让他从石笋旁掉下来。 那道闪电使子安也感到目眩,但是他继续追逐玛索吉,心中暗自希望关海法活了下来。他冲到另外一个石笋推下,和正准备再度施法的玛索吉面对面。子安毫不迟疑,他头一低,连人带刀朝着敌人冲了过上。 他瞬间刺穿了敌人,但那却只是他的幻像! 子安重重地撞上石笋,飞快地滚向另一边,试图躲开他知道即将到来的攻击魔法。 这一次,玛索吉站在自己的幻像之后足足有三十尺,绝对不容对方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他发射了十数发的魔弹,精准无误地拦截住那正在闪躲的战土。子安毫无选择地照单全收,强大的能源灌入他的身体,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内伤。 但子安强忍住让人麻痹的疼痛,重新站稳了脚步。他现在已经知道玛索吉真正所在的位置,不准备再让这骗子离开视线。 玛索吉手握着匕首,看着子安无声地逼近。 子安不明白。为什么法师没有准备另外一次的施法?刚刚的攻击已经让子安肩膀的旧创裂开,而魔弹也灼伤了子安的身侧和大腿。但是,这些都只是小伤,玛索吉要和他打斗根本毫无机会。 法师依旧毫不在乎地拿着匕首,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艾顿趴在石地上,感觉温热的鲜血在他原先是双眼的两个孔洞之间流窜。黑豹在石笋的上方低伏着,尚未从电击的晕眩中恢复。 艾顿强迫自己站起来,举起魔杖准备施展第二击……却发现魔杖已经断成两半。 艾顿慌乱地捡起另一半的魔杖,难以实信地在眼前晃动着。关海法再度扑向他,但艾顿却没有注意。 魔杖裂口端不断累积的能量让他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不能这样,"艾顿低声抗议。 当魔杖爆炸的时候,关海法正好一跃而出。 "颗巨大的火球迸射入魔索布莱城的夜空,瓦砾从洞穴的四周纷纷落下,子安和玛索吉都被震倒在地上。 "现在关海法不属任何人了,"玛索吉轻蔑地说,把雕像丢到地面。 "也没有任何迪佛家的人可以向法尔家族复仇了,"子安反吼回去,他的怒气压抑住了内心的绝望。玛索吉成为他怒气的焦点,而他嘲弄的笑容更激得子安飞奔冲向前。正当子安逼近时,玛索吉权指一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隐形了,"子安暴吼着挥砍着眼前的空气。他的这番发泄让他从狂怒中恢复镇定,这才意识到玛京吉已经不在他身前。自己在法师的眼中看起来有多么愚蠢。竟然全身上下都是空门! 子安伏下身倾听。他隐约的感觉到头顶上,穴项处传来法术的吟唱声。 子安的本能告诉他躲向旁边,但他对于法师新的了解告诉他玛索吉会预料到这样的反应。子安假装往左边问躲,正好听见咒语达到了最高潮。随着闪电无害地极向左方,子安奋力往前奔驰,希望在赶上法师前视力来得及恢复。 "妈的!"玛索吉大喊着,他施展出法术就已经意识到了被子安摆了一道。在下一瞬间,当玛京吉发现子安如同猪豹一样矫捷的身手正跃过瓦砾和石笋,迅疾无比地向他冲来时,他的满腔怒火全都化作了恐惧。 玛索吉慌张地在袋中掏着下个法术所需要的药材。他得快。他正站在离地面二十尺的窄台上,但崔斯情依旧快速地逼近,让人难以想象的快速! 在子安的眼中,地面都化成了?团模糊的景象。在冷静的情绪下,岩壁对他来说是难以攀登的,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在乎。他再也看不到关海法了。他失去了关海法。 是那悬崖上的奸诈巫师,是那恶魔的化身造成了这个悲剧。子安往岩壁上纵身跃,舍弃了一柄刀,用单手惊险地攀住。这对理性思考的黑暗精灵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但子安的心灵忽略了肌肉的抗议和指尖传来的剧痛。他只剩下尺就可以到达目标。 另外一波的能源束射进了子安的身体,接连不断的如同重锤一样击打着他的脑袋。 "你还剩多少法术,法师?"他听见自己丝毫不受剧痛影响的大喊。 当玛索吉接触到子安的眼光时,他不住地后退;淡紫色双眸中暴射的怒火仿佛敲响了他的丧钟。他曾经看过子安作战的样子许多次,那年轻战士高超的武艺在他策划这次暗杀行动的时候如同梦宽一样纠缠着他。 但是,玛索吉从来没看过狂怒中的子安。如果他以前曾经见识过,他绝对不会同意格杀子安。如果他曾经目睹,他会宁愿叫席娜菲主母去死。 下一个法术是什么?有什么法术可以阻止由子安。法尔化成的狂兽? 一只因为怒意而热的发光的手攀住了悬崖边。玛索吉用鞋跟猛踏着它。法师十分确定自己踩断了那些手指;但子安依旧奇迹似地出现在他身边,一刀刺进他的肋骨之间。 "我明明踩断了你的手指!"濒死的法师费尽最后一口气抗议道。 子安低头看着手,这时才第一次感觉到疼痛。"也许吧,"他心不在焉地说,"反正以后会好的。" 子安找到了另外一把弯刀,一瘸一瘸地在瓦砾堆中小心地走着。他受创的心灵努力压抑着恐惧,强迫自己看着大爆炸的现场。 瓦砾堆的另外一边由于残余的热量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对逐渐苏醒的城市来说是个再明显也不过的讯号。 这可真是秘密。 第22章 离开魔索布莱城 艾顿。迪佛的尸块散落在坑底,分在冒烟的破袍子旁。"你安息了吗,无面者?"子安低声说,宣泄出胸中最后的一股怒气。他想起了许多年以前在学院受到的攻击。无面者大师和玛索吉解释那是次开导天才战士的试炼。 "这仇恨伴随着你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子安对着尸块呢哺着。 但艾顿。迪佛如何并不重要。他搜寻着残余的瓦砾难,试着找出关海法下场的线索;因为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这个魔法生物在这场爆炸中到底会受到什么影响。没有任何关于黑豹的踪迹留下来,完全看不出来关海法曾经出现在这里过。 子安必须残酷地提醒自己不应该抱有任何希望,但他渴望的脚步和他的想法形成明显的对比。他冲向另一座石笋,也就是魔杖爆炸的时候,玛索吉所在的位置。他立刻发现了那个玛璃雕像。 他温柔地将它捡起。它带着些许的温度,仿佛它也曾经被卷入爆炸中,子安可以感应到它的魔力明显降低了。子安想要召唤黑豹,但是他不敢;因为他明白在次元间的旅行会耗费关海法极大的精力。如果黑豹受了伤,子安推断最好让它好好的恢复。 "喔,关海法,"他低嚎着,"我的朋友,我勇敢的朋友。"他把雕像收回口袋中。 他只能希望关海法活了下来。 子安走回石笋群,回到玛索吉。赫奈特的尸体身边。他别无选择,只能杀死他;是玛索吉掀起战瑞的。 这个事实并无法驱赶子安看着尸体时内心的罪恶感。他杀死了一名黑暗精灵,夺去了同族之人的性命。难道他和扎克纳梵一样,也被困在数百年以来未曾消失的馅阱中,被禁锢在以暴易暴的恶性循环中。 "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子安对尸体立誓道。"我再也不会杀死任何的黑暗精灵。" 他厌恶地转过身,一看见那闪着妖异光芒的魔索布莱城,他立刻明白,如果他坚守自己立下的誓言,在那里恐怕活不了多久。 当子安循路走回魔索布莱城的时候、一千种可能性在他的脑中纠缠翻滚着。他把这些思绪都强压到一边,不想蒙蔽住自己的警觉性。纳邦德尔时往的光芒已经逐渐升高,黑暗精灵的白昼已经开始了,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开始活跃起来。在地表居民的世界中,白昼是较为安全的时段,光明会揭露出暗杀的计划。但在魔索布莱城的永劫黑夜中,黑暗精灵的白昼比夜晚更危险。 子安小心地挑选路径,避开贵族庭园的巨蕈围栏,因为赫奈特家族就位于该处。他没有遇到任何的敌人,很快就抵达了杜至登家族安全的势力范围。他冲进大门,一言不发地挤开那些士兵,推开了阳台底下的守卫。 家中泛着一股诡异的静默,子安料想他们应该全部都起床备战了。因此,他对这仿佛停滞的宁静没有多想,直接奔向和克纳梵的房间和练功房。 他在练功房的石门外停了下来,手紧握着门把不放。他能够对父亲提出什么建议?离开?一起离开吗?他和利克纳梵在幽暗地域危机四伏的的隧道中并肩作战,迎击避无可避的敌人,同时不停逃避黑暗精灵统治下无边无际的罪恶感?子安喜欢这个想法,但他现在站在门口,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说服札克这样做。如果他愿意这样做,札克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但是当子安询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武技长的面孔苍白的可怕。他们真的被马烈丝主母所设计的邪恶蛛网络团团困住了吗? 子安赴开了这忧虑,札克不过几步之遥,没必要跟自己钻牛角尖吧! 练功房和屋中其它的地方一样的安静。人安静民。子安并不认为父亲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但有些事情不对劲。父亲的气息似乎也消失了。 子安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走向父亲房间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狂奔。他门也不敲他直冲进去,毫不意外地发现床铺也是空荡荡的。 "马烈丝可能派他出去找我了,"子安推断道。"该死,我又给他惹麻烦了!"他转身要离开,但有样来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并且让他留在房间中——那是札克悬挂配剑的腰带。 武技长即使只是离开房间在屋内闲逛,他也绝对不可能不配剑。 '你的武器是你最信任的同伴,"札克告诫过子安几千次。"永远把它带在身边!" "是赫奈特家族吗?"子安怀疑是否敌对的家族趁他半夜和玛索吉死斗的时候悄悄地利用魔法突击了此处。但是,整座大院无比宁静,如果发生了这等重要的事情,士兵们一定会知道的。 子安捡起腰带仔细检查。没有血迹,看起来也是配戴者自己解下来的样子。不是敌人将这腰带强扯下。武技长的背包也完好无缺地放存一旁。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子安大声地问。他将腰带放上,却将背包挂在肩膀上;转过身,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在他跨出门之前,他意识到自己得要看看其它的家人如何。也许有关和克的这个谜团到时会真相大白。 随着子安不断往神堂走去,恐惧逐渐在子安的心中累积。 会不会是马烈丝,或是其它人伤害了札克?又是为什么?这想法对子安来说似乎不合逻辑,但让他的每一步都犹豫不决,仿佛某种第六感觉对他发出警告。 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在子安伸手敲门之前,神堂雕工华丽的门在魔法的运作下静默地打开了。他先看见了坐在宝座上的主母,对方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当他走进的时候,子安的不适感并没有消退。所有的家人都在那边:布里莎。维尔娜和玛雅都在母亲的身边。锐森和子星则是服从地站在右方的墙边。所有的家人都到齐了,只有札克例外。 马烈丝主母小心地打量着儿子,注意到他身上许多的伤口。"我不准你离开家,"她对子安说,脸上却没有怒容。"你到底跑哪里去干了?" "札克纳梵呢?"子安反问道。 "回答主母的话!"布里莎对他大喊,腰间的蛇首鞭突然变得十分刺眼。 子安瞪着她,她忍不住退缩了。一股如同札克早先赏给她的寒意渗入她的骨髓。 "我下令你不准离开家,"马烈丝再说道,依旧不寻常的冷静。 "你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 "我有事要处理,"子安回答道,"很紧急的事情。我不想要用我的私事打扰您。" "我们就快要宣战了,儿子,"马烈丝主母解释道。"你独自一个人在城中很危险。法尔家族现在可不能够失去你。" "我的事情必须要自己处理才行,"子安回答。 "完成了吗?" "是的。" "那么我想你应该不会再违抗我的命令。"这些话语变得更冷静,但子安立刻明白背后所隐藏的威胁。 "那么就来谈谈其它的事情吧,"马烈丝继续道。 "札克纳梵呢?"子安大胆地再次问道。 布里莎压低声音咒骂着,从腰带间抽出了鞭子。马烈丝对她的方向一伸手,阻止了她。在这关键的片刻,她们需要技巧,而不是暴力来安抚子安。在赫奈特家族被解决之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处罚他。 "你不用再担心武技长了,"马烈丝。"就在我们谈话的同时,他正为了法尔家族单枪匹马的出任务。" 子安一个字也不相信。札克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武器。子安隐约已经知道了真相,但他的心不愿意接受。 "现在来有关讨论赫奈特家族的事,"马烈丝对众人说。"我们两家今天可能就会第一次交锋。" "我们已经交过手了,"子安插嘴道。所有的视线都转向他,都集中在他身上的伤口。他想要继续询问有关札克的问题,但是知道这只会替自己和札克惹上更大的麻烦;如果和克还活着的话。也许他可以套出更多的线索来。 "你遇上了?"马烈丝问道。 "你知道那个无面者吗?"子安问道。 "学院的大师,"子星回答道,"术上学校的家伙。我们常常和他打交道。" "他以前对我们很有用,"马烈丝说,"但,我想现在不一样了。他是赫奈特家族的人,加尔卢司。赫奈特。" "你错了,"子安回答道。"他曾经是,但现在他是艾顿。迪佛。不过,这也是过去的事了。" "我就知道两者有关连!"子星突然明白了。"当迪佛家族陷落的那晚,加尔卢司应该要杀死艾顿的!" "看起来艾顿。迪佛是最后生存的强者,"马烈丝沉吟道,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席娜菲主母收养了他,利用他的身份,"她对家人解释。她的视线随即回到子安身上。"你和他交过手?" "他死了。"子安回答。 马烈丝服中露出欣喜之色。 "又少了一个要对付的法师。"布里莎把鞭子放回腰间,说道。 "两个,"子安纠正道,但是他话声中并没有任何夸耀的意味。 他对自己的行为并不感到光荣。"玛索吉。赫奈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儿子!"马烈丝主母大喊着。"你让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占了先机!"她看着所有的家人,除了子安之外,每个人部被她的兴奋所感染。"赫奈特家族明白了自己处在劣势之后,可能就不敢攻击我们了。但我们可不能放过她们!我们今天就要彻底消灭她们,成为魔索布莱城的第八家族!德蒙。纳夏斯巴农的光耀永驻!" "我们必须马上行动,家人们,"马烈丝的手兴奋地摇动着。"我们不能够再等对人攻击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艾顿。迪佛现在已经死了,这场战争的正当世已经消失了。执政议会一定知道赫奈特家族的动向,在她家中的两名法师都阵亡、先机已失之后,席娜菲主母是会尽全力阻止这场战斗的。" 当其它人开始和马烈丝讨论战术的时候,子安的手下意识地伸进札克的背包中。 "札克呢?"子安用压过吵杂的音量大声说。 静默如同骚动的开始一样突然地笼罩着这个房间。 "你不需要担心他,儿子,"虽然儿子十分无礼,但马烈丝依旧迂回地安抚他。"你现在是法尔家族的武技长了。罗丝女神原谅了你的冒犯;你现在不用再背负沉重的罪名。你的人生将重新开始,达到光耀的顶峰!" 她的话语如同锐利的刀锋一样刺进子安的身体。"是你杀了他,"他低声说,他没办法将这冲击性的事实压抑在心中。 主母的面孔突然之间笼罩在强烈的怒气中。"害死他的是你!" 她对子安大吼。"蜘蛛神后要我们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 子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但你还是活了下来,"马烈丝再度自在地坐回宝座,"就像那个精灵孩童一样。" 房间中吃惊的不只子星一个人。 "是的,我们发现了你的诡计,"马烈丝轻蔑地说。"蜘蛛神后什么都知道,她要我们为此付出代价。" "你牺牲了札克纳梵?"子安虚弱地说,他几乎无法将这几个字通出双唇。"你把他献给了那该死的蜘蛛神后?" "如果是我就不会这样称呼罗丝女皇,"马烈丝警告道。"忘记札克纳梵吧,他已经不重要了。看看你的新生活,我的战士。一切的荣耀都在你手边,今人骄傲的职位在等待着你。" 此刻,子安的确在审断着自己的人生;旁观着这个以黑暗精灵鲜血所铺成的未来,一个必须永无止尽战斗的未来。 "你没有别的选择,"马烈丝发现了他内心的挣扎,于是对他说。 "我可以让你活下来。相对的,你必须和札克纳梵一样听从我的号令。" "就像你遵守对他的约定一样。"子安嘲讽地说。 "我没有破坏约定!"马烈丝主母抗议道。"札克纳梵是为了你自愿躺上祭坛的!" 她的话语只让子安难过了片刻。他不会把札克纳梵的罪归咎于自己!不管是面对地表精灵或是身处在这邪恶的城市中,他都已经尽力了。 "我的提议非常优越,"马烈丝说。"我在所有的家人面前邀请你。我们两个人都会从中获益的……同意吗,武技长?" 当子安看着马烈丝冰冷的双眸时,他的脸上漾起笑意。马烈丝将这当作同意的笑容。 "武技长?"子安复领道。"恐怕不会吧。" 马烈丝又再一次的误会了。"我看过你作战的样子,"她争论道。 "同时对付两名法师!你不要太妄白菲薄了。" 子安差点因为她话语和现实的反讽而忍不住笑出来。她以为他会和利克纳梵一样犯下同样的错!掉进同样的陷队,再也爬不出来。"是你小看了我,马烈丝。"子安冷静的语调中带着威胁。 "要冠上主母的称号!"布里莎要求道,但是她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只得安静地静观其变。 "你要求我服从你恶毒的命令,"子安继续道。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地玩弄着兵器或是准备着法术,随时准备击倒眼前这个亵读的叛逆之子,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当时蛇首鞭痛苦的回忆提醒了他对这种愚行的惩罚是什么。子安的手指拈起了一个圆球形的物体,鼓起勇气,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它们都是谎言,就像我们——不,是你们的族人——一样,都生活在谎言中!" "你的肤色和我一样的乌黑!"马烈丝提醒他。"你是个黑暗精灵,但是你根本不明白这真正代表的意义!" "不,我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 "那就照着规范行事啊!"马烈丝主母命令进。 "你的规范?"子安反问道。"但你的规范也不过只是个他妈的谎言,和那个你们当作神的鬼蜘蛛模样!" "该死的混蛋!"布里莎举起蛇首鞭。 子安先她一步。他从札克纳梵的背包中掏出那陶瓷的圆形小球。 "真正的神会让你们全都下地狱的!"他大喊着将小球丢向地面。 随着小球的破碎,里面一个附着着强光魔法的球体爆炸开来,他闭上限,让这炫目的强光刺伤所有人敏感的眼眸。"叫蜘蛛鬼后也一起下地狱去吧!" 马烈丝跟着后退,把宝座一起撞倒,轰然一声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随着那道突如其来的强光,房间中四下都传来了慌张的哀嚷声。 维尔娜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镇定,施展了逆转的神术,让房间恢复了正常的光度。 "抓住他!"马烈丝依旧没有完全从刚刚落地的震撼中恢复过来。 "我要他死!" 其它人根本无法执行她的命令,而子安早已离开了房间。 随着星界寂静的风,那召唤飘了过来。黑豹不顾身体的疼痛,倾听着那熟悉,让人心中流过道暖流的声音。 接着,黑豹开始奔跑,全心全意地准备迎接新主人的召唤。 不久之后,子安悄悄地走出狭窄的隧道,关海法陪伴在他身边。一人一兽走过学院的广场,最后一次俯瞰魔索布菜城。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子安静静地问黑豹,"这被我称作家乡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在血统和和外表上都是我族人的家伙,但我却和他们毫无任何牵连。他们已经永远的迷失在这永劫的黑夜中。" "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子安回头看最后一眼,低声说。 "被诅咒的灵魂,就和札克纳梵一样,可怜的札克。我这么做是为了他,关海法。他无法离开,但我却可以。他的人生让我学到了教训,那是一篇刻满了马烈丝主母虚伪承诺的漆黑卷轴。" "再见了,札克!"他的声音仿佛宣泄出一切的遗憾和怒气。"父亲。请记住,当我们在此生结束之后再会面的时候,那绝对不会在我族之人注定接受的火之炼狱中!" 子安示意黑豹和他走回隧道,也就是通往幽暗地域的入口。 子安看着黑豹轻快的步伐,觉得自己能够找到有同样灵魂的真正朋友实在是太幸运了。在魔索布莱城势力范围之外的幽暗地域中,他和关海法将会面临许多的挑战。他们将会孤单无依,但是,对子安来说,这比深处无数邪恶的黑暗精灵之中要好得太多了。 子安跟着关海法踏进隧道,离开了魔索布莱城。 流浪者的旅途 第1章 遭到攻击 怪物在幽暗地域的通道中笨重地行进,它的八只脚在岩石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寂静中四处回荡。怪物并没被自己制造的噪音吓得慌张乱窜,四处寻找掩护以躲避其他掠食者的袭击。尽管幽暗地域危机四伏,它显然自信满满,完全未把任何敌人放在眼里。它呼吸的气息是致命的毒气,利爪能凿穿坚硬的石头,嘴里森然环列着好几排矛状尖牙,可以轻易撕裂最厚的毛皮。而最骇人之处在于它的视线,一眼就能将猎物化为石像。 这只可怖的庞然巨怪正是同类之中最巨大的一只,它从未尝过畏惧的滋味。 猎人看着石化蜥蜴经过。早些时候他已见识了这只八脚巨怪。 它侵入猎人的地盘,猎人亲眼目睹它以致命的呼吸杀害了好几只他驯养的洛斯兽,这种形貌似牛的小型动物,是他绝佳的食物来源,现在却遭受这只怪物无谓地残害;幸存者则在惊慌之下逃入复杂的迷宫中,在幽暗地域险恶的环境中,永无生还的可能。 猎人感到愤怒。 现在,他看着怪物蹒跚步入一条狭窄的通道,正如他所预期。他悄悄将双刃从鞘中抽出,手中精妙的平衡感让他信心大增。这对双刃自他幼年起就配戴在身上,即使经历了将近三十年的磨练,依然锋利如新。此时,它们将再次接受考验。 猎人替换好武器,等待发动的讯号响起。 一声低吼止住石化蜥蜴的脚步。怪物好奇地凝视前方,但它的视力极差,仅能辨识眼前数尺之物。吼声再度响起,石化蜥蜴忍不住向前移动,等待它的下一个祭品上门送死。 远在怪物身后,猎人现身了,沿着曲折境蜒的甬道飞速前行。他身上的魔斗篷使他的身影在岩壁间难以辨认。他的行动敏捷而熟练,无声无息。 他悄然而迅疾降临,今人措手不及。 第三次吼声在怪物的正前方响起,但并没再逼近。怪物失去耐心,杀性大起,索性直往前冲。它穿越一道拱门,不料一团黑暗摔然笼罩住整个头部,遮蔽了它的视线。怪物猛然后退一步,这全在猪人预料之中。 这时猎人已在怪物上方。他从通道壁向上跃,首先施展一项简单的法术,在怪物头上划上一道蓝紫色的焰光。接着他将头巾覆住脸,以免接触怪物致命的视线,再者他也无须用到双眼。最后,他投出弯刀,落脚在怪物的背上并直奔它的头部。这三件事,均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当魔法焰光在怪物头上飞舞时,它马上有了反应。那道光并不的热刺眼,却能让怪物的头部成为绝佳的标靶。怪物随即转身向后,但已来不及了。第一把弯刀刺入它的一只眼睛,它立即向后退,猛力摆头,想抓住猎人。它喷出毒气,并拚命四处撞头。 猎人比它更快。他藏在嘴部下方,远离弥漫的毒气。他的第二把弯刀瞄准另一只眼睛,将所有的愤怒一股脑儿宣泄出来。 这只怪物是入侵者!它杀了他的洛斯兽!他对着怪物装甲的头部一阵又一阵重轨,板开厚鳞,攻击底下脆弱的皮肉。 怪物明白自己身陷险境,但仍相信自己会赢。它永远是胜利者! 如果它能对着该死的猎人喷口毒气就好了! 这时,另一个敌人突然跳向怪物被魔法焰光标示的口腔。刚才发出吼声诱敌的原来是只黑豹,它是魔法生物,对这类毒气攻击免疫,因此它毫不畏惧怪物喷出的毒气。它的利爪撕裂怪物的口腔内部,让它尝尝自己鲜血的滋味。 猎人在怪物巨大的头下猛烈地攻击,一刀又一力地挥砍,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挥刀的次数,或许有上百回了。弯刀刺穿怪物的厚甲,刺入皮肉,深深地刺进了骨头中,毫不留情地将可恶的石化蜥蜴送入死亡的无底深渊。 沾满血迹的弯刀渐渐停止挥舞。怪物早已僵死多时。 猎人掀去罩在脸上的头巾,探探脚下被砍得乱七八糟的尸体。 血流遍地,他手上的弯刀血迹仍然温热。接着,他将手上利刃高举,指向空中,以一声原始的狂叫宣告胜利。 他是猎人,这里是他的地盘! 尽管沉浸在胜利的狂热中,他的眼神一接触到同伴,立即冷静下来。黑豹圆睁的双眼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他,即使它本身没有明确表示。黑豹是猎人与过去唯一的联系,是他周遭唯一与他曾经熟悉过的文明有关的事物。 "来,关海法!"他轻声叫唤,并把弯刀收回鞘中。每次开口说话,都令他重新熟悉言语。十年来他唯一听见的只有这句话。但每当他开口时,那些字句对他更形陌生且困难,一旦他失去其他经验后,连说话的能力也会随之消失吗?猎人对这种想法极为不安。若失去了言语,他就再也无法召唤黑豹了。 那么,他将会陷入真正的孤独。 猎人与黑豹轻巧无声地步入幽暗地域寂静的市道中,连一块碎石也未曾惊扰。他俩一起见识了这个无情世界的危险,学会生存之道。尽管获胜,猎人一整天内都未露出笑容。他毫无所惧,但他再也无法确定,这股生存的勇气究竟是来自于自信,还是来自于轻视生命? 也许仅是生存还不够。 在神堂外黝暗的狭小前厅中,玛烈丝主母不安地在王座上张望。 对于黑暗精灵而言,时间往往足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但这天确实值得于玛烈丝的家族史上记上一笔:法尔家族与赫奈特家族间的秘密战事,至今已迈入第十周年。从不错过任何一场庆典的马烈丝主母,已为她的敌人准备了一份厚礼。 玛烈丝的长女布里莎。法尔是位高大健美的黑暗精灵。她紧张地走进前厅,眼神看起来并不寻常。"早该结束了!"她边咕俄边踢开一张三脚小凳子。凳子被她踢翻在地,撞掉了蕈状椅面的一角。 "女儿,耐心点,"尽管玛烈丝也有同样的想法,她的口气仍带了点责怪之意。"贾拉索是个细心的人。"布里莎在母亲提到那位无法无天的佣兵头子时,转身向雕饰华丽的厅门走去。玛烈丝并未忽略女儿的举动背后的含意。 "你并不赞同贾拉索和他那一帮人。"主母冷淡地说。 "他们没有家世背景,根本是一窝盗贼!"布里莎背对着母亲激动地回嘴。"魔索布莱城不欢迎低贱的盗贼!他们破坏了我们社会的自然秩序,而且他们还是男性!" "他们对我们很有用。"玛烈丝提醒女儿。布里莎想指出雇用兵团所付的高额费用作为反驳,但还是理智地闭嘴不语。自从法尔——赫奈特之战开始以来,她和玛烈丝就一直意见相左。 "没有达耶特独立佣兵团,我们无法对敌人采取任何行动,"玛烈丝继续说:"佣兵,或者你所谓的卑劣的盗贼,能让我们掩蔽身份作战,我们家族就不至于被指认为犯罪者。" "那么,为何不快点结束?"布里莎猛然转身面对王座,质问道:"我们杀了赫奈特的士兵,他们也杀了我们的人,然后两家都继续征兵打仗!这样下去足没完没了的!这场战事中唯一的赢家是达耶特雇兵团的土匪,或赫奈特的席娜菲上母雇用的随便一个佣兵团,背包里塞满了两家的金银珠宝!" "注意你的言辞,女儿,"玛烈丝生气地大声制止女儿:"你是在对一位主母讲话!" 布里莎再次背过身去。"札克纳梵牺牲的那晚,我们就该立刻攻击赫奈特家族了。"她竟然出声抱怨。 "你忘了你的弟弟在那天晚上的行为。"玛烈丝反击。 玛烈丝错了。就算再多活一千年,布里莎也不会忘记子安遗弃他们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札克纳梵是玛烈丝主母最宠爱的伴侣,也是全魔索布莱城中最强的武技长,在他的训练之下,子安的战斗技能也已远超出黑暗精灵的一般水难。但同时札克也教了他追根究底、怀疑渎神的态度,这是黑暗精灵信奉的蜘蛛神后罗丝绝对无法容忍的。最后,子安终于触怒了罗丝,而蜘蛛神后立即命令将他处死。 玛烈丝主母发现子安的战士潜能大有可为,便断然出面担保子安,表示愿将札克的心脏献祭给罗丝,为子安赎罪。她原谅了子安,期盼他能悔过,进而取代札克的地位,成为新的武技长。 然而,子安毫不感思,反而回报以背叛,离开家族,投向幽暗地域。这个举动不仅夺走法尔家族所赖以生存的唯-一位推武技长,也让玛烈丝主母与法尔家族失去罗丝的宠爱。法尔家族一夕之间失上了最优秀的武技长、准武技长,甚至失去了罗丝的宠爱,这一天可不是什么大喜之日。 所幸,赫奈特家族同时遭遇了类似的灾难:他们试图暗杀子安,不仅搞砸了,更失去他们的法师。两家族的力量同时削弱,也同时失宠,这场期待中的战争因而转为精心谋画的一连串秘密突击行动。 布里莎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布里莎与她母亲各自的回忆,将她们从那段命运性的时刻拉回现实。前厅大门拉开,法尔家的长男子星走了进来。 "主母大人,子星向您请安。"他很有礼貌地向座上人问好,并弯腰行礼。他原想让她们惊讶,但脸上不自觉的微笑却泄漏了消息。 "贾拉索回来了!"玛烈丝洪亮的声音充满欢喜。子星转身面对厅门,在走廊上耐心等候的佣兵头子随即大步跨进前厅。布里莎虽讶异于盗贼的特立独行,但当他经过身边时,她仍然把头甩向另一边。魔索布莱城中几乎所有精灵都穿着都非常朴素而实用!裹在具有伪装功用的魔斗篷之下的,不是饰有蜘蛛神后符号的施子,就是柔软的锁子甲。 傲慢无礼的贾拉索则彻头彻尾违反这个习俗。毫无疑问,他绝非魔索布莱城中黑暗精灵社会的标准典范,更甚者,他还厚颜无耻地公开炫耀这种歧异。他身上既非斗篷亦非袍子,而是一件闪闪发光。 色彩斑斓的披肩,不仅在光照下能呈现种种颜色,即使在黑暗中,感热的眼睛也能看见披肩呈现红外线光谱上的所有色彩。披肩的魔法的功能不明,但据佣兵头子身边最亲近的人说,它确实价值不菲。 贾拉索披肩之下的那件无油紧身短上衣,充分展示了他强壮的臂膀和结实的小腹。他戴了一只眼罩遮住一只眼,不过细心观察就明白,那不过是件装饰品,因为贾拉索常常更换眼罩的位置。 "我亲爱的布里莎。"贾拉索突然冒出话来,他注意到高阶女祭司对他的外表露出又轻蔑又好奇的态度。他转身面对她,摘下头上的宽边帽行了个屈膝大礼。宽边帽是另一个古怪之处,更何况在帽沿还装饰了戴翠玛鸟的巨大羽毛。 看到贾拉索的头顶,布里莎更加生气地转开视线。黑暗精灵都有一头浓密的白发,作为权位的象征,每种发型都有意义,显示其阶级与家族关系。盗贼贾拉索却是童山溜溜,从布里莎的角度看去,他那光滑的后脑构像极了压平的玛瑙球。 对于法尔家长女不变的嫌恶,贾拉索微微一笑,便转身向玛烈丝生母走去。他脚上那双坚硬光亮的靴子喀登喀登地敲着地而,每走一步,身上的珠宝便叮当作响。布里莎也注意到这点,她知道,靴子和珠宝会发出这些噪音,全都是贾拉索故意制造的。 "成功了?"佣兵头子还本行礼问安,玛烈丝主母就开口问道。 "我亲爱的玛烈丝主母。"费拉索回答之前先痛苦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的大消息可以让他免去一切繁文缛节。"噢!您怎能怀疑我? 您真是深深伤害了我的心!" 玛烈丝从座上跃而起,得意地握紧双拳。"迪普利。赫奈特死了!"她宣告:"这场战争的第一个贵族出身的战利品!" "您忘了,"布里沙提醒地,"在十年前为子安所杀的玛索吉。赫奈特,还有,"布里莎不顾一切地加一句:"被您亲手杀死的札克纳梵。法尔。" "札克纳梵不足贵族出身。"玛烈丝驳斥无礼的女儿,但布里莎的话还是刺痛了她。当时是玛烈丝无视于女儿的反对,执意牺牲札克纳梵以换取子安的任命。 贾拉索清清喉咙以缓解渐增的紧张气氛。佣兵头子知道他得尽快完成任务,离开法尔家。他知道约定的时刻将至一但社垩登家还不晓得。"有关我的酬劳这件事……"他提醒玛烈丝。 "子星会处理。"玛烈丝挥了挥手,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女儿身上,与她恶毒的凝视对峙。 "那我先告退了。"贾拉索边请示,边向旁边站着的长子点头。 佣兵头子还未来得及向门口退出一步,法尔家的次女维尔娜忽然闯了进来。她的两顿散发着红外光,显然因为紧张而发热。 "该死!"贾拉索屏气轻轻咒骂一声。 "怎么回事?"玛烈丝主母责问道。 "赫来特家族!"维尔娜大喊,"敌军已冲进城门!我们遭到攻击了!" 第2章 讨求正义 一道魔法闪电穿透法尔家大门,轰隆一响,精金制的门扇应声而毁,将近五百名赫奈特的士兵一拥而入——比情报还多出一百名左右。法尔家的三百五十名禁卫军立即从平日所居的石笋柱中一拥而出,准备迎击。 虽然敌我数目悬殊,札克纳梵一手训练的法尔兵团很快便摆好防御阵势,保护法师与牧师,以让他们安全地施法。 出乎意料,一群施以飞行术的赫奈特士兵奔然登陆于法尔王室内厅的外阳台上。法尔守军手持小型十字弓射出淬毒的箭关,削弱了敌人的武力。即使如此,空降入侵者还是让法尔上兵措手不及,情势十分危急。〖八零电子书:www.wndzs.com〗 "赫奈特没有神宠!"玛烈丝尖声大喊。"他们不该明目张胆地攻击!"在接二连三的闪电术轰炸的雷鸣声中,她有点退缩。 "哦?"布里莎吟了一声。 玛烈丝对女儿投去了严厉的一瞥,但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卓尔贵族进攻时,一般会派家族的最高牧师与军队随行,对敌方士兵施展心灵障壁。然而,玛烈丝并未感觉到任何心灵攻击,这更证实兵临城下的是赫奈特家族。失去罗丝宠爱的家族,无法施展任何罗丝赋予的法力,因而也无法进行心灵攻击。如果他们有任何法力,同属失宠状态的玛烈丝与众女儿们也根本无法抵御。 "他们怎么敢发动攻击?"玛烈丝大声质问。 布里莎了解她母亲的想法。"他们非常单刀直入,"她说,"想单靠他们为数众多的士兵来歼灭我们家族。"室内的每个人,甚至全魔索布莱城的居民都知道,如果在战争中一方未能彻底歼灭另方,将会遭致何等残忍的处罚。赶尽杀绝的行为只要没受到指控,就不会触怒蜘蛛神后。 此时,法尔家族现任侍父锐森脸色阴沉地走进前厅。"我们寡不击众,情势危急!"他说:"我担心很快便会溃败!" 玛烈丝不接受这个消息。她狠狠地挥了锐森一拳,把他打得飞过半个房间远。接着她转向贾拉索。"立刻召集你的军团,"她对着佣兵头子大喊:"马上!" "可是,大人,"贾拉索吞吞吐吐地说,显然他的损失大了。"达耶特独立佣兵团是个秘密团体……我们不能介入公开事务,否则会惹火执政议会的!" "你要多少我都付你。"绝望的主母下了许诺。 "可是代价……" "你要多少我都付!"玛烈丝再次吼道。 "这样的行动……"贾拉索开口。 玛烈丝仍然不给他任何争辩的机会。"佣兵首领,解救我的家族,"她咆哮着,"你会获得一笔可观的利益!但是找警告你,失败的代价更昂贵!" 贾拉索并不吃威胁这一套,尤其是出自一位落败的主母,她的整个世界即将在她身边崩溃。但是在佣兵头子的耳中,"利益"这字眼隆隆作响,掩盖了所有的威胁。连续十年来因法尔——赫奈特之战而赚得的高额酬赏,使他毫不怀疑玛烈丝实现承诺的意愿与能力,而这笔交易,也比同一桩较早时与赫奈特主母席娜菲达成的协议更为有利可图。 "谨遵您意。"他再次脱下那顶夸张的帽子,对马烈丝主母行一鞠躬。"我会尽我所能。"他对子星眨眨眼,法尔家长子会意,随即紧跟着退出前厅。 两人走到阳台上,俯视战场。他们发现情势比锐森描述的更加恶劣。法尔存活的士兵退守在前门口一处巨石笋丘前,四周均是敌人。 赫奈特的一位飞行土兵发现法尔贵族的踪影,随即降落在阳台上,然而子星马上一剑杀了他,动作干净利落。 "干得好。"贾拉索赞赏地对子星点点头。他靠过去轻拍法尔家长子的肩膀,但子星避开了。 "我们有别的事要做。"他简短地提醒贾拉索:"召集你的兵团,要快,我担心赫奈特家族会战胜。" "放轻松点,子星吾友。"贾拉索大笑。他从颈边拉出一支哨子开始吹奏。哨子上施有魔法,达耶特佣兵团成员之外的人都听不到哨音。 法尔家的长子惊讶地看着贾拉索冷静地吹奏无声的旋律,但接下来的景象更让他目瞪口呆:一百多名赫奈特士兵忽然转而攻击同伴。 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只效忠他们自己。 "他们不可能攻击我们,"玛烈丝坚持道。她在内厅里踱步,"蜘蛛神后不会支援他们的攻击行动的!" "没有蜘蛛神后的力量,他们仍然节节胜利。"锐森谨慎地缩身在离她最远的房间角落里说话。他的话依然不中听。 "您说他们不会进攻的!"布里莎对母亲吼道,"就像您说我们为何不能进攻他们一样!"布里莎清楚地记得那些对话,是她建议公开对赫奈特展开进攻的。当时玛烈丝在大庭广众下严厉地斥责了她,布里莎要回报那时的羞辱。当她反击母亲时,她所说的每个字都因愤怒的讽刺而颤抖。"法尔的玛烈丝主母错了吗?" 玛烈丝瞪着女儿,全身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惊骇。布里莎挑衅地迎视母亲,毫不退惧。刹那间,法尔家的主母突然对自己的行动决心感到动摇。这时,法尔家的么女玛雅走进来,主母紧张地转头看向她。 "他们攻进来了!"布里莎喊道。最糟的局势到来了,她抓紧手上的蛇首鞭。"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准备反击!" "不是的!"玛雅很快地纠正她:"没有一个敌人攻上阳台。情势逆转了,赫奈特军败退了!" "如我所预料!"玛烈丝说这话时特别针对着布里莎,端详她的反应。"愚蠢的家族,竟敢在失去罗丝神宠的情况下行动!"尽管玛烈丝如此宣示,她仍觉得有一股其他势力介入了屋外的那场战斗。她的结论无可避免地指向贾拉索和他那帮不可信赖的盗贼。 贾拉索跃下阳台,运用天生的黑暗精灵能力轻巧地降落在洞窟的地上。子星眼见战况已然控制得当,无须他亲自出马,便在一旁目送着佣兵头子离去。贾拉索显然是脚踏两条船,他和他的兵团无疑又是唯一的赢家。不可否认,达耶特佣兵团毫无道德可言;但子星也不得不同意,他们的确非常有效率。 子星觉得自己喜欢这群变节者。 "控诉书已经安稳送达班瑞主母手中了吗?"玛烈丝询问布里莎。 此刻,纳邦德尔时柱之光已逐渐升起,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执政议会很期待这次的拜访,"布里莎回答时带着得意的笑容,"城内所有的人都在私下讨论这次法尔家族反击侵略者赫奈特家族的攻击行动。" 玛烈丝试图掩藏笑意,但并不成功。她喜欢受人瞩目,展现荣耀,这些荣耀将泽及她的家族。 "毫无疑问,"布里莎接着说,"执政议会将会指定这天执行审判,处置赫奈特家的席娜菲主母与她注定丧命的儿女。" 玛烈丝点头同意。魔索布莱城的贵族世家之间,对落败的家族赶尽杀绝是全然合法的行径。然而若行动失败,不慎留下任河流有贵族血统的目击者,这位目击者就有权利向执政议会申诉,请求进行报复,接着展开毁灭一切的复仇。 敲门声响起。她们俩同时转身面对雕花大门。 "主母大人,"锐森一进门便报告:"您蒙班瑞主母召见了,召见函刚送到。" 玛烈丝与布里莎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感到期盼,却也有点紧张。 当赫奈特家族受罚而绝灭时,法尔家族便能升为全城贵族中的第八顺位,一个最可及的地位。只有居前几位的家族,其主母能在魔索布莱城的执政议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您准备好了吗?"布里莎询问母亲。 玛烈丝只微微耸肩,便随着锐森走出前厅,下到阳台之上。锐森伸手想扶她,但被她顽强地甩开。她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她的高傲。 玛烈丝踏上阳台边的矮墙,自空中缓缓下降到庭院的地面。剩余的士兵都集结在那里。标示班瑞家微的魔浮碟,发着蓝光,浮在法尔家族毁坏的大门外。 玛烈丝高傲地穿越集结的群众。她的子民往两分退开,以免挡住她的路。她决定了,今天是她的日子,她在这天晋身执政议会宝座,赢得这个最匹配她的身份! "主母大人,我将护卫您通过城市。"子星站在大门口请示。 "你和其他人留下来。"玛烈丝纠正他。"只有我受到邀请。" "您怎么确定?"子星质疑,但马上警觉自己逾矩了。 玛烈丝向他投去申斥的眼神,却发现他已经退入士兵之中,失去踪影。 "哼,好个礼貌!"玛烈丝喃喃抱怨着。她转而指示最靠近的士兵移开一部分受支撑而卡住的大门。最后,她向子民投以胜利的一瞥,便踏出大门,乘坐上魔浮碟。 这已不是玛烈丝第一次接受班瑞主母的邀请了,因此当数个班瑞牧师突然从阴影中出现,围绕在魔浮碟周围形成保护目时,她一点也不惊讶。上次前往晋见时,玛烈丝尚感到犹疑,不明白班瑞主母召唤她的用意。但这次前去时,她傲慢地将双臂交叉在胸前,让底下那些好奇的仰望者感受她胜利的光辉。 所有注视的目光让玛烈丝享有绝对的优越感。即使当魔浮碟到达班瑞家族以蛛网式设计闻名的围篱之内,在上千名行进的上兵与高塔林立的建筑群中,她的骄傲丝毫未减。 她现在是执政议会的一员,或者说将要是。在这城中已不会再有任何事物对她造成威胁与恐惧。 没错,她想。 "您被允许在神堂晋见。"当魔浮碟降落在一栋巨大圆顶建筑物的阶梯之前,班瑞的一位牧师对她说道。阶梯上已清理干净。 玛烈丝步下魔浮碟,走上光滑的石阶。她一走进神堂便发现有人先她而至。在中央升高的祭坛顶上,一个身影坐在一张座椅中。 那位室内唯一可见的黑暗精灵,显然并不知道玛烈丝进来了。她背对玛烈丝舒适地坐着,注视圆顶上变换的幻影。幻影起初形似一只巨大的蜘蛛,而后变成一个美丽的女黑暗精灵。 当玛烈丝走近时,认出了那名精灵身上的长袍是主母才能穿的样式。她认定等在那里的便是全魔索布莱城中最有权势的班瑞主母。玛烈丝踏上通往祭坛的台阶,来到那位主母身后。接着她径自步向坐者身前,未获邀请便主动会面。 然而,那并不是玛烈丝。法尔曾经在班瑞神堂的高座中见过的,既衰老又樵粹的形象。座上的主母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她一点也不像个毫无血色的干尸。事实上,她并不比玛烈丝年长,个子也较为矮小。玛烈丝太熟悉这个身形了。 "席娜菲!"她大喊,身子差点站不稳。 "玛烈丝。"对方平静地回应。 玛烈丝的心头霎时间过上千个可能的麻烦。席娜菲。赫奈特此时应该在她的屋里蟋缩着等待毁灭的一刻;可是她现在竟然当着她的面,舒适地坐在全魔索布莱城最重要的家族中的圣域内! "你不属于这里!"玛烈丝抗议,她的两手因激动而紧紧地握成拳头,考虑就在这里痛击对方,用双手掐死她。 "玛烈丝,放轻松。"席娜菲好整以暇地提醒她。"我跟你一样,都是受班瑞主母之邀而来的。" 班瑞主母的名号让玛烈丝记起自己身在何处,她随即让自己冷静下来。在班瑞家的神堂里可不能闹脾气!玛烈丝走到圆形祭坛的另一端坐下,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席娜菲沾沾自喜的笑容。在一阵漫长难捱的沉寂后,玛烈丝不得不说出她的想法。"在前次的时柱之暗时,是赫奈特家族先发动攻击的。"她说,"我有许多目击者可证明此事,这是毫无疑问的!" "毫无疑问。"席娜菲的回答出乎玛烈丝的意料。 "你承认?"玛烈丝迟疑了一会儿。 "没错,我从未否认过。"席娜菲说。 "可是你活着!"玛烈丝讥讽道,"我以魔索布莱城的律法为凭,向你和你的家族讨求正义!" "正义?哈!"席娜菲对这荒谬的声明报以嗤笑。在混乱的魔索布莱城,正义从来只是用于维持秩序假象的一层面具。"我的行动完全遵照蜘蛛神后的命令。" "如果蜘蛛神后准许你的行动,你就应该夺得胜利才对。"玛烈丝争辩道。 "并非如此。"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玛烈丝与席娜菲同时转身,恰好看到班瑞主母神奇地现身,舒适地安坐在高台上最远端的座椅上。 玛烈丝几乎想对着那具憔悴枯衰的身躯嘶吼,抗议她竟然暗中监视她们,更公然驳斥她对席娜菲的控诉;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她能在魔索布莱城中生存了五百年,身经百险而屹立不摇,主要是因为她很清楚触怒像班瑞主母这类人士的下场。 "我要求控诉赫奈特家族。"玛烈丝平静下来,说道。 "准。"班瑞主母回答,"如你之前所说,席娜菲主母也承认,这件事毫无疑问。" 第3章 时间 玛烈丝胜利地转身面对席娜菲,而这位赫奈特家的主母仍然毫不在意地坐在原处,仿佛这件事跟她丝毫无关。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待在这里?"玛烈丝忍不住大喊,"席娜菲已是罪犯!她……" "我们从未对你的言辞有任何争论。"班瑞主母打断她的话。"赫奈特家族攻击你们而失败了。这桩行动应受的惩罚,我们都知道,也没有异议。执政议会将指定这一天目睹正义执行。" "那为何席娜菲在这里?"玛烈丝质问道。 "你怀疑我指挥作战的智慧吗?"席娜菲一面轻笑,一面向玛烈丝发问。 "你战败了,"玛烈丝提醒她事实。"这应足以回复你的询问。" "进攻是罗丝的旨意。"班瑞主母说道。 "那,赫奈特家为何会战败?"玛烈丝再次质问,"如果是蜘蛛神后的旨意……" "我并没有说蜘蛛神后赐予祝福于赫奈特家族,"班瑞主母有点不悦地打断她。玛烈丝记起自己的身份与处境,低下头向后缩身。 "我只说罗丝命令发动攻击,"班瑞主母继续说道,"这十年来,全魔索布莱城都在忍受你们私自交战所造成的麻烦。我向你们两位保证,很久以前阴谋与骚乱就已经失效了。是该做个了断了。" "正是如此,"玛烈丝站起来宣称:"法尔家族已经获胜,而我要严正控诉席娜菲。赫奈特及其家族。" "玛烈丝,坐下。"席娜菲说,"这件事不单只是你复仇的权利而已。" 玛烈丝望向班瑞主母求证,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不能质疑席娜菲的话。 "这事已经了结了,"班瑞主母对她说:"法尔家族胜利,而赫奈特家族将化为乌有。" 玛烈丝坐回座椅,向席娜菲露出得意的笑容。赫奈特主母却似乎仍无动于衷。 "我会非常高兴地看着你全族毁于一旦!"玛烈丝再次向敌人声明。她转而询问班瑞:"你何时执行惩罚?" "已经执行了。"班瑞主母语气暧昧。 "席挪菲还活着!"玛烈丝喊道。 "不。"老主母更正道,"你眼前活着的人'曾经'是席娜菲。赫奈特。" 玛烈丝现在终于有点了解了。班瑞生母是个机会主义者,难道是她暗自将赫奈特家族的高阶女祭司网罗到她麾下? "你要庇护她?"玛烈丝忍不住问道。 "不,"班瑞主母平静地回答:"这件任务会落在你身上。" 玛烈丝睁大了眼。自身为罗丝的高阶女祭司以来,她也接受过不少指示,但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令她难以承受。"她是我的敌人!而你要我庇护她?"她嘶吼道。 "她是你的女儿,"班瑞主母的嘴唇咧出古怪的笑容:"你最大的女儿,一直在外旅行,最近才从契德。纳撒城或某个与我们有亲缘的城市归来。" "你为何要这么做?"玛烈丝质问道。"这种处理方式史无前例。" "不一定。"班瑞主母回答。她回忆起很久以前在黑暗精灵城市中的几场永无休止的战争,以及其怪异的结果。当她陷入沉思时,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 "表面上,你的看法没错;"班瑞主母开口向玛烈丝解释道:"不过,你当然够聪明,足以明白在魔索布莱城里,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在进行。赫奈特家族理应灭亡,这是毫无转圈的,而所有的赫奈特贵族都该赶尽杀绝。毕竟这是文明的方式。"说到这,她歇了口气,想确定玛烈丝能完全理解她接着要说的话:"至少他们看起来得是被抄家的样子。" "而你要来安排?"玛烈丝问道。 "我已经安排了。"班瑞主母说。 "但,目的是什么?" '省赫奈特家族对你发动攻击时,你召唤蜘蛛神后的援助了吗?" 班瑞主母单刀直入地问。 玛烈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预期的答案着实令她非常不舒服。 "当赫奈特家被击退时,"班瑞主母冷冷地继续说道,"玛烈丝。法尔,在胜利的一刻,你赞美蜘蛛神后了吗?你召唤了罗丝的待女吗?" "我是来这里受审吗?"玛烈丝叫道:"班瑞生母,您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她一面回答,一面紧张地望着席娜菲,深恐自己泄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您很清楚我目前与蜘蛛神后的关系,没有收到任何神旨指示罗丝再度降宠于我,我怎敢随意召唤神后待女腊融妖呢?" "这表示你尚未收到任何神旨。"席娜菲指出。 "当我击败敌人后自然就会收到!"玛烈丝对她吼道。 "那并不是蜘蛛神后的神旨。"班瑞主母向她们俩证实。"罗丝不会亲自涉入你们的争斗中。她只下命令结束争斗。" "她对结果感到满意吗?"玛烈丝直率地间道。 "这还尚待证明,"班瑞主母回答:"多年以前,罗丝曾表明希望玛烈丝。法尔进入执政议会。时往之光再度亮起之时,便是此事成真之日。" 玛烈丝的脸颊因骄傲而泛红。 "不过,请你认清你的两难。"班瑞主母从座椅上站起来指责道,玛烈丝随即沮丧不语。 "你失去了大半士兵,"班瑞解释道,"也没有够强大的族人来支撑你。你统治了全城第八大的家族,而大家都知道你不受神宠。你认为法尔家族的权势可以维持多久?你在执政议会中的位子岌岌可危,你以为你真的得到了吗?" 马烈丝无法反驳老主母的逻辑。她们都知道魔索布莱城的规矩。法尔家的衰弱,必然会吸引一些地位较低的家族趁机提升自己的权位。赫奈特的突击不会是发生在法尔家的最后一次战役。 "所以我赐予你席娜菲。赫耐特,就是席奈安。法尔。你有了一位新的女儿,一位新的高阶祭司。"班瑞主母说。接着她转向席娜菲,继续解释她的做法,但玛烈丝脑里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一道心灵讯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马烈丝。法尔,留着她,你用得着。玛烈丝巡视四周,寻找讯息的来源。在上次来访时,她见识了夺心魔,一种会操纵心灵讯息的怪物。它不在这里。不过当玛烈丝一进入这间神堂时,班瑞主母也没有现身。玛烈丝转而径寻祭坛上其余的空座椅,但仍未发现任何踪迹。 第二道心灵讯息清晰地传到她的脑里。 时间一到,你就会明白。 "……和赫耐特家剩下的五十名士兵,"班瑞主母还在说道:"玛烈丝主母,你同意吗?" 玛烈丝看看席娜菲,露出莫测的表情,似是接受又像是讽刺:"我同意。" "那么,席娜菲。法尔,走吧。"班瑞主母指示道:"到庭院与你的士兵会合。我的法师会秘密护送你们到法尔家去。" 席娜菲猜疑地看了玛烈丝一眼,随即离开大神堂。 "我懂了。"席娜菲离开后,玛烈丝对班瑞家的主人说。 "你什么都不懂!"班瑞主母突然发怒,对她咆哮道:"玛烈丝。法尔,我为你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让你进入执政议会是罗丝的旨意,而我可是不计代价来实现这一切的!" 玛烈丝至此终于完全明了,赫耐特家族之所以进攻,完全是出于班瑞家族的策动。只是她不知道班瑞主母的影响力有多深,难道贾拉索和他的佣兵团那场扭转情势,决定最终胜负的行动,也在她的安排之中吗? 玛烈丝暗自决定,非找出答案不可。贾拉索贪婪的手指从她的荷包中挖走太多了。 "没有下一次了,"班瑞主母继续道,"现在你得自己去处理你的诡计。你还没赢回罗丝的宠爱,而这是你和法尔家族唯一的存活之道!" 玛烈丝的双手紧紧抓住石椅的靠臂。她曾经希望随着赫耐特的败退,她的读神行径也会随之被淡忘消你。 "你知道该怎么做。"班瑞主母说道,"去弥补过错吧。我为了你投入这么多,不许再度失败!" "主母大人,我们已经明白这一切安排了。"子星向刚返回法尔家门的玛烈丝报告。他跟着玛烈丝穿过广场,一起腾空登上王室内厅外的阳台走道。 "族人都已经集合在前厅,"子星继续报告,"最新的成员也在。" 他眨眨眼。 玛烈丝无视于儿子的小幽默。她粗鲁地将他推到一旁,暴躁地冲进中央走廊,用一个简洁有力的单字命令人将前厅大门开启。在内等候的族人迅速退开一条路,让她穿越大厅登上王座。王座位于蛛形石桌的最里端。 家族成员已举行过一场漫长的会议,讨论他们所面临的新局势与挑战。现在他们隐约感受到玛烈丝主母体内燃烧的愤怒。她瞪着他们每一个人,让他们确知她的命令不可违抗。她对他们咆哮道:"把子安带来见我!"她的声音沙哑有如粗砾。 布里莎出声想反对,但玛烈丝冷酷威吓的眼神让她把话吞了回去。法尔家的长女的个性和她母亲一般固执,随时都准备和母亲争辩,而今却无法正视她的眼睛。厅内的其他人虽然和布里莎同样感到不妥,却也和布里莎一样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玛烈丝随即离开前厅,让其余人自行去研究执行任务的细节。 这部分对她而言完全不重要。 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仪式中亲手将祭礼用匕首插入她的胸腔中。 子安努力驱散疲惫,勉强站起身来。前夜与石化蜥蜴之战消耗了太多精力,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休息了。他饲养的洛斯兽,他的食物来源,现在正四处散布在迷宫般的地道里,他得去找回来。 子安很快地检视了四周,以确定一切如常。这是个又小又不起眼的洞穴,他用来作为遮风避雨的住所。他的视线最后停驻在那块豹形的玛瑙雕像上,内心深切渴望关海法的出现。与石化蜥蜴作战时,他把关海法留在身边将近整夜,经历这场战斗,关海法也需要回到星界好好休息。必须再过一整天,关海法才能获得充分休息,再度现身;如果只是为了这点非关性命的理由而提前让小雕像回复原形,实在是有点愚蠢。子安无奈地耸耸肩,把小雕像放入口袋,徒劳地驱遣寂寞。 他很快地审视了洞穴主要出口外的岩石掩蔽物四周,然后目光移往洞穴后方较狭小的地道。旁边墙上的一道道刮痕,是他之前记录流逝的日数所刻上的。子安草草地划上另一道刻记,然而时间对他已经不重要了。有多少次他忘记刻上记号?有多少日子趁他疏忽时悄悄溜走?墙上数以百计的刻痕能代表什么? 不知为何,时间变得不再有意义。在猎人的生命中,日与夜已不再有区别,今天、明天,每一大都是同一天。他钻进坑道,向尽头微弱的光源前进。光线来自于巨大的审类,尽管对黑暗精灵而言有些刺眼,但当他穿过狭长的坑道来到一处长形的洞穴时,他仍感受到一种确实的安全感。 这里的地面断裂成两层。较低的层布满答辞,涓细的水流蜿蜒其中;较高的一层则丛生高耸的蘑菇。子安前往蘑菇丛,尽管他在那里通常不受欢迎。他知道蕈人正监视着他。石化蜥蜴首次出现时,曾经"造访"此处,让蕈人遭受极大的损害,它们现在莫不警戒万分,随时都有可能变得危险之至。然而子安猜想它们应该也知道是谁除去了这个大害。黄人的智慧并不低,如果他的武器不出鞘,举动不过于突兀,它们应该会让他路过这片它们守护的章林。 子安来到峭滑无比,高达十数尺的断壁之前,断壁上方即为蕈林所在。这样的高度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层阶梯,他轻而易举地攀上断壁。一群市人围成扇形等着他,有些草人只有他的一半高,但大部分的身高跟黑暗精灵差不多。崔其特交叉双臂横在胸前,这是幽暗地域中通行的和平手势。 第4章 毁灭之途 蕈人觉得子安的外表丑陋——崔其特对蕈人也有同样的观感。然而它们实知道子安消灭了石化蜥蜴。长久以来蕈人一直与这位流亡的黑暗精灵比邻而居,各自护卫这块被他们共同视为圣地的地底洞穴。在严酷贫瘠的幽暗地域中,很难再找一到另一个如此生机盎然的绿洲洞穴了:可食用的植物处处繁衍,放饲的洛斯兽穿梭其中,还有一条鱼群丰富的溪流。尽管四处掠食的怪物总是能沿着外面的地道找到这里,只有章人和子安把关,这里倒还能维持平静。 体型最大的章人站到子安面前。子安没有任何动作,他知道他必须与蕈人的新首领建立互信关系。但是他仍然暗中绷紧肌肉,准备在情况生变时往旁跃开。 蕈人向他吐出一团孢子云。子安得趁被笼罩前的瞬间判断局势。成熟的审人能放出各式各样的孢子云,有些可是非常危险。但他随即辨识出这团云雾的特殊色调,完全接受了它。 王死掉,我是王。蕈人的想法透过孢子云的刺激产生心灵感应的联系,传到了子安的脑中。 你是王。子安在心底回应。他怎能期待这群蕈人开口说话? 跟以前一样? 底下给黑暗精灵,蘑菇林给蕈人。首领回答。 同意。 蘑菇林总蕈人!首领加强了语气重复了一次。 子安默默地跃下岩壁。他的目的达成了,没有必要再逗留,他跟章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跳过五尺宽的溪流,快步跑过厚厚的藓苔层。这个洞穴形状狭长,前后延伸了数码之远,然后在一个小转角后通向纠结盘旋的地底迷宫。子安在弯处附近再次巡视了石化渐赔造成的破坏。地上散布着好几只被吃了一半的洛斯兽尸体,他必须处理这些尸体,以免腐臭味招来更多不速之客。还有几只络斯兽安静地立在那儿,动也不动——显然已被怪兽的视线给石化了。在前方不远的地洞出口处伫立着另一尊十二尺高的石像——前任蕈王。 子安停下来凝视它。他们从未告知彼此的名字;然而他至少认为它是他的同盟,甚至也许已当它是朋友。他们并肩生活了好几年,虽然鲜少碰面,但是对方的存在就能带给他们安全感。不过,尽管如此,他对这位被石化的盟友丝毫没有愧疚感——"强者生存"是幽暗地域的唯一法则,只能说,章王不够强。 这片荒野中,成功只有一次机会。 子安再度回到外面的坑道。他感到自己的怒气开始膨胀。他专注于发生在他地盘上的大屠杀,全心全意接受这股成长的愤怒,当成荒野中的伙伴。他穿越一连串地道,来到昨晚他施放黑暗结界,也是关海法埋伏诱敌之处。他的法术效力早已消散,了无痕迹,他的夜视能力辨认出几个发热的形体在一座冰冷的小丘上爬行。没错,那座小丘正是石化蜥蜴的尸体。 那些爬行的小动物只让猎人更加愤怒。 他直觉地握紧一把弯刀的刀柄。接着,猎人掠过石化蜥蜴的头部,弯刀似乎是出于自己的意导而飞出刀鞘,炒地刺入暴露于外的脑子。好几只盲目的穴鼠受惊飞起,一瞬间,另一把弯刀从子安的手中飞出,将一只穴鼠钉在石头上。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抄起穴鼠的尸体,丢入腰囊中。寻找洛斯兽将会非常耗时,他需要粮食补充体力。 接下来直到隔天中午,猎人都在他的地盘之外行动。穴鼠不怎么合他的胃口,但至少能支撑他生存与活动。对生活在幽暗地域的猎人而言,除了活下去,其他都不重要。 第二天结束时,猎人知道他逐渐接近那群迷失的牲口了。他召唤关海法前来,在黑豹的协助下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群洛斯兽。子安原本希望所有的牲畜还聚集在起,但显然他的希望落空了:只有六只留在那里。不过,聊胜于无。子安让关海法担任"牧羊大",将那六只洛斯首赶回苔藓洞穴中。这个决定对他而言相当艰难,他知道有关海法在身边,寻找失落牲口的任务会容易且安全得多。当黑豹完成任务,筋疲力竭地回到它的家乡星界时,那几头洛斯兽已经安全而舒服地在熟悉的溪边吃草了。 黑暗精灵立即启程继续搜寻。这次他又抓了两只又穴鼠作为行粮。时间一允许,他便呼唤关海法前来,半日之后再让它回去,如此循环,日子在黑豹的来去之间悄悄流逝。尽管没有任何进展,猎人还是没放弃搜索。受到惊吓的洛斯兽可能到处逃窜,方向与距离实难以预料。他知道,这个复杂而巨大的地底迷宫会耗掉他更多搜索的时间。 子安尽可能就地竟食。他用匕首精确无比地刺死一只蝙蝠——事先掷了一把小石子声乐台西,混淆它的听力;也用一块大卵石砸毙一只的暗地域特有的巨蟹。最后,他终于对这漫无目标的冗长搜索厌倦了,只想回到他那安全的小洞穴。在这些缺水缺革的地洞中,那些盲目乱窜的港斯首怎么可能存活这么久?他终于接受了他的损失,决定回家。他选择了一条与来时路完全不同的地道返回答薛洞穴。 他下定决心,除非发现显然是那群迷失的洛斯兽留下的踪迹,他才改变既定的目标。然而,在半途中的一个转角处,一阵奇怪的声音吸弓吁他的注意,让他立时停下脚步。 子安将手掌压在岩石上,感受微弱却规律的震动。在不远处,有某个东西在规律地敲击着石头。 猎人拔出弯刀,顺着震动的来源方向在境蜒的通道中蹑足前进。 闪烁的火光让他立即蹲伏身子,但他没有退避。他明白这附近有智慧生物。很有可能是敌人——但子安的内心深处隐隐希望,不只是如此而已。 然后子安看见了"他们":两个正用手工打造的鹤嘴锹敲打石块,有的正用手推车收集石砾,还有两个站着守卫。猎人立即明白,附近可能有更多的守卫,他可能闯入了他们的警戒区而毫不自知。 子安施展他的贵族身份所赋予的天生能力之一:他手扶着石壁缓缓漂浮了起来幸而他所处的这段坑道够高,可以将采矿者的活动一览无遗,又足以隐蔽踪影。 他们比子安矮,没有毛发覆于皮表。他们的肌肉与躯干十分适合采矿,似乎就是他们的天职。子安以前曾见过这个种族,而当他还在魔索布莱城学院受训时,对他们有相当深入的研究,他们是地底侏儒,又名"斯里布力",是黑暗精灵在幽暗地域中的宿敌。 很久以前,子安曾率领一队黑暗精灵巡逻队与一群地底侏儒对战,他自己则击败了侏儒首领召唤出来的土元素。他现在全记起来了。一如所有的往事,这是个痛苦的回忆。地底侏儒俘虏了他,把他捆绑起来囚禁在处秘密地洞里。他身为俘虏,却未遭受虐待,不过,侏儒认为他终究难逃一死,也向他解释了这点。那队侏儒的首领则尽可能地善待他。 然而子安的同族在他的同胞兄弟子星领军之下狂暴无情地杀入地洞,对地底侏儒毫不容情。子安曾经试图向他哥哥为侏儒首领求情,但子星以他一贯的冷血作风,下令砍断地底侏儒的双手后才释放他逃回家园。 子安用力甩头,想把痛苦的记忆抛掉,并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地底侏儒会是非常难缠的对手,而他们也不会欢迎一个黑暗精灵打扰他们的采矿工程。他提醒自己,必须保持警戒。 采矿者开始以兴奋的语气交谈,显然他们挖掘到丰富的矿脉。 他们交谈的声音让子安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尚无法辨识这种古怪的侏儒语。微笑不自觉地浮上他的脸庞,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展现笑容,即使是战斗的胜利也未曾让他感到愉悦。他看着侏儒们一面忙乱地爬上岩石,将一块块巨大的矿石搬入手推车中,一面呼唤附近的同伴们前来分享快乐。大约有十二个侏儒突然从四而八方出现,他之前竟未发现。 子安凌空太久、浮空术的效力已过。他在墙上找一处突出的岩壁,靠在上面继续观赏采矿者的活动。当手推车都装满之后,地底珠儒便排成纵列,准备离开。照子安一贯的谨慎作风,他会默默等待侏儒远离后再悄悄溜回自己的家。 但是子安违抗了生存的简单逻辑。他无法任那些谈话声消逝于远方。他小心地跳下高墙,跟踪地底侏儒的队伍,完全不知道自己会被引到哪里。 他跟踪了很多天,这段期间内他不断抗拒召唤关海法的诱惑。 他知道关海法能够利用这段时间充分休息,而无论多远,有地底侏儒嘈杂的说话声作伴也就足够了。一切的生存本能都在警告他停止跟踪,然而长久以来,这是子安第一次控制了他那原始自我的本能。 比起求生的简单需求,他更强烈地需要地底侏儒的声音。 地底的通道四周越来越有开发的痕迹,不再是天然的样貌。子安了解他越来越接近地底侏儒的家园。潜在的危机感再度出现,然而他依旧忽略不顾。他加快脚步,保持地底侏儒的身影在视线范围之内,同时揣度他们是否会在附近设置诡诈的陷讲。 侏儒们在此时开始估算步伐,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些区域。尾随在后的子安会意到沿路设下了陷阶。他亦步亦趋地模拟他们的行为,也避开了那些区域,有时是一块松动的石头,有时是一条隐蔽的绊脚线等等。当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采矿的队伍时,子安迅速地躲到一块凸起的岩脉之后。 采矿队伍来到一道又宽又长、通往上方的石阶前,两旁的石壁光滑无根,一点裂缝都没有。石阶的一侧有条通道,宽度与高度正好容纳手推车,子安敬畏地看着侏儒将最前端的手推车用链子固定,接着在石头上拍打一连串讯号通知看不见的操作员,链子便吱吱嘎嘎地动起来,将手推车拉入洞中。只见推车一辆接着一辆被送入洞中消失无踪,地底侏儒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他们逐一步上阶梯,此处的人数越来越少。 当最后两个侏儒将最后一辆推车套上链子,在石头上拍打信号时,子安不顾一切地下了个赌注。他等侏儒一转过身去,便奔向推车,正好在它从通道口消失之际赶搭上车。子安马上明白自己行动的愚蠢:最后那位侏儒没有察觉到子安,他搬了块石头堵住了通道口,也堵住了子安的退路。 链子把推车往上拉,上升的坡度大约与石阶平行。子安看不见前方,因为推车设计得恰好符合整个通道的高与宽度。他发现推车的侧边还装了一个小轮子,以辅助通行。侏儒表现的智慧让他颇有好感,但四周的险境仍不容忽视。地底侏儒不可能对一个擅闯的黑暗精灵表示友善,他们可能会先用武器代替问题招呼他。 数分钟之后,通道的坡度转平,变得宽敞起来。只有一个侏儒在那里轻松地操作曲轴将推车拉下来。他过于投入工作,以致于完全没注意到一个黝黑的身影悄悄地从最后一辆推车后方溜出房间的侧门。 子安一出门就听到数种声音。他不知该往何处去,只好继续前进,向下跳到一块岩脉上并迅速伏低。在他底下是石阶顶端的平台,侏儒守卫与采矿者二十来人,正站在那儿聊天,谈论这次采矿的丰收。 在平台尽头处有两扇以金属装饰的巨大石门,从半启的门扉中,子安得以一窥地底侏儒建造的城市面貌。他所在的位置视野并不佳,看到的不过是城市的小角,然而他猜测藏在大门后面的空间其实并没有魔索布莱城所在的洞窟来得大。 子安想进去!他想一跃而起,奔入那两扇门中,将自己交付给地底株儒,不管他们会如何以自认公平的方式审判他!也许他们会接纳他,也许他们会发现真正的子安。杜至登。 在平台上谈笑的地底侏儒走入城市。 子安得现在跳起来跟着他们进人那两扇门中! 可是现在,这位在幽暗地域严酷的荒野中生存了十年的猎人却无法移动分毫;这位猎人击毙了凶恶的石化蜥蜴和横行幽暗地域中的无数怪物,现在却无法如自己所期望地把生命交给一个可能友善的陌生社会。猎人并不了解这类概念。 巨大的石门关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那一瞬间,子安黝暗的心中闪烁的火光也跟着熄灭了。 过了漫长难耐的一刻,子安。法尔跳下藏身的岩脉,落在平台上。当他步下台阶,远离身后那群热闹的生命时,他的视线突然朦胧起来。若不是凭着猎人原始的本能,他还没发现有更多侏儒守卫出现。他疯狂地跃过那些吃惊的伟儒,迅速逃出斯涅布力的世界,再次回到幽暗地域开放的怀抱,令人窒息的自由中。 当地底侏儒的城市已远远抛在身后时,他拿出口袋里的小雕像,想呼唤唯一的同伴;然而他迟疑了一会儿,又将雕像放回口袋中。他决意惩罚自己刚才的懦弱。如果他能再坚强些,他所受的折磨可能早已结束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在返回苔藓洞穴的途中,猎人的本能重新掌控了子安。幽暗地域和无法抗拒的危机意识重新包围住他,原始的警觉系统开始运作,拒绝任何足以分心的念头,包括地底侏儒及他们的城市。 原始本能曾经拯救了子安,但也正将他推向毁灭之途。 第5章 家微 "有多久了?"子星双手比划着黑暗精灵专用的默语,无声地向布里莎询问:"我们在这些地道中钻来钻去,搜猎背叛的弟弟,已过了多少个星期?" 子星的表情透露着挖苦之意。布里莎怒目瞪着他,一言不发。 她比他更痛恨这件枯燥乏味的任务。她是罗丝的高阶女祭司,也曾是一族中的长女,拥有最高的荣耀,从未亲自执行这类搜猎任务。如今却由于不明的原因,席娜菲加入了家族,把她挤到次等的地位。 "五周?"子星继续比划。他的不快随着迅速挥动的手指而逐渐升高。"六周?姐姐,"他追问:"自从席娜菲席奈安……随侍在玛烈丝主母身旁以来,到底过了多久?" 布里莎松开她腰带上的蛇首鞭,愤怒地挥向弟弟。子星知道自己的嘲弄逾越分际,为求保命,他拔出创,试着闪避。布里莎的攻击快一步,轻易地格开子星徒劳的阻挡,六头蛇中的三头笔直命中法尔家长子的胸口与双肩。一阵刺痛穿透子星的身体,接着是阵冰冷的麻痹贯串全身。他握剑的手无力地垂下,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倾倒。 布里莎随即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咽喉,毫不费力地把他整个人凌空抓起。她巡视四周,确定搜猎队伍中的其余五人并未企图支援子星之后,便将几近昏迷的弟弟粗暴地撞在墙上。高阶女祭司逼近子星的身躯,一只手仍紧抓住他的喉咙。 "聪明的男性会更懂得分寸!"尽管玛烈丝明白指示队伍的所有成员,出了魔索布莱城的边界之后,除了默语之外不准使用其他的通讯方式,布里莎仍大声咆哮。 子星过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自己的困境。即使麻痹感消逝后,他仍然无法吸气;尽管手上还握着剑,体重比他重约二十磅的布里莎却迫使他把剑尖抵着自己。更糟的是,布里莎的另一只手高举着令人丧胆的蛇首鞭。这件邪恶的武器不同于一般鞭子,即使在近距离,它那活生生的蛇头仍然灵活白如,盘卷攻击,完全随着主人的意志起舞。 "玛烈丝主母对你的死决不会有任何质疑。"布巴莎以冷酷的口吻对他耳语道:"儿子从来不是她关心的事!" 子星望向她身后那些队伍中的士兵。 "目击证人?"布里莎猜中他的想法,大笑说道:"你真的以为他们胆敢为了区区一个男性而指控一个高阶祭司?"布里莎眯起了双眼,将脸庞逼近秋宁。"区区一具男尸?"她再度咯咯发笑,然后慕地松开了子星。地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试图平复呼吸。 "过来,"布里莎对着队伍的其他人比默语,"我感到我的弟弟不在这个地区。我们该回城补充装备了。" 子星望着他姐姐忙着准备离开的背影。他现在只想把剑插入她背下的两块肩胛之间,但他还算聪明,不会付诸实行。布里莎升任罗丝的高阶祭司已有三百年之久,而尽管玛烈丝与法尔家族的其他人都失去罗丝的宠爱,她仍算是蜘蛛神后眼里的红人。就算她的邪恶女神不再庇佑她,凭着娴熟的法术与那柄随侍在侧的蛇首鞭,她仍是强大的对手。 "姐姐,"子星在她动身时叫住她。布里莎转向他,惊讶他竟敢出声对她说话。 "请接受我的道歉。"子星说。他指示队伍中的其他士兵继续行进,然后比划起默语,以免士兵知道他和布里莎之间进一步的对话。 "席娜菲。赫奈特的插入让我非常不高兴。"子星解释道。 布里莎的嘴唇微微向上撇,露出她典型的暧昧笑容,子星看不出她是在同意他的说法,还是在嘲笑他。"你认为你很聪明,可以质疑玛烈丝主母的决定?"她以默语问道。 "不足!"子星加强手势。"玛烈丝上母必须这样做,而且她总是以家族的利益为重。可是我不信任赫奈特!席娜菲眼看着她的家族在执政议会的判决之下化论乌有,她宝贝的孩子们惨遭杀戮,还有她大部分的子民也难逃一死。遭受了这么惨重的损失后,她真能完全效忠于法尔家族吗?" "愚蠢的男性!"布里莎比划手势驳斥,"女祭司知道她们唯忠诚的对象是罗丝女神。席娜菲的家族毁了,所以席娜菲也不复存在。 她现在是席奈安。法尔,在蜘蛛神后的命令之下,她将会全然接受这个名字所赋予的所有义务。" "我不信任她,"子星重申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愿意看到亲生姐妹把高位让给她。你们才是真正的法尔贵族,席奈安应该位于玛雅之上,或甚至当个平民。" 布里莎尽管内心完全同意他的说法,但还是咆哮道:"席奈安在家中的地位安排跟你无关,法尔家族因为加入了新的祭司而更加壮大,这才是你们男性该关心的!" 子星点头表示同意她的逻辑,并准备站起身来。他很聪明地先把剑收回剑鞘,布里莎见状也将蛇首鞭盘回腰间,但仍然冷冷地以眼角盯着弟弟的背影。 从现在起,子星在布里莎身边时得多加小心。他知道,他的性命全系于自己在姐姐身边的表现,因为玛烈丝会继续派布里莎随他的巡逻小队出来搜猎。布里莎是法尔家女子中最强壮的,最有可能觅获子安而将之制伏;另外,也没有人能比担任巡逻队长十余年的子星更清楚魔索布莱城外的每条通道。 子星耸耸肩,有点无奈地接受了他未来坎坷的命运,旋即随着他姐姐进入通往魔索布莱城的通道。他们只在城中稍事补给,顶多停留一日便要返回城外,继续搜捕那位危险的逃亡者。子星真心希望永远不要遇见他。 关海法的头突然转开,整个身子凝止不动,一只脚掌还抬在半空中。 "你也听到了,"子安紧贴着黑豹的身侧低声道。"走吧,关海法,让我们去看看是哪个新家伙闯入了我们的地盘。" 他们悄然无声地在熟得不能再熟的甬道中疾奔。刹那间,子安和关海法同时煞住了脚。他们都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是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子安明白,幽暗地域中没有一种自然生物会发出这种声音。他指指一座碎石堆的顶端,关海法随即带他上去。在那里,他们能够从另一端观察一个宽大的多层洞窟,在地利上较占优势。 没过多久,黑暗精灵巡逻队便出现在视野之内。距离还太远,子安无法分辨他们的身份,只看得出共有七人。子安讶异自己竟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听见他们的声音。他想起自己身在法尔巡逻队的日子。那时他率领超过十二人的巡逻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从不彼此交谈,总是像阴影般地躲着,连他锐利的眼睛都难以发现。他有那么多同伴,却觉得自己一直是独自一人。 然而现在,他体内原始、直觉的猎人自我,轻而易举地便察觉了那队巡逻士兵的踪迹。 布里莎突然停止前进,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于定位术的咒语上。 "是什么?"当她转头看向子星时,他的手指此划着问道。她那吃惊却十分兴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子安?"他难以置信,不禁深深地抽了口气。 "安静!"布里莎比手势制止他。她向四周扫视一圈,然后指示小队随她隐藏到洞壁的阴影中。这个洞窟相当宽阔,而且一望无际,一毫无掩蔽。 布里莎此时才向子星点点头,证实他的猜测。她相信任务至此终将达成。 "你真的确定是他?"子星以手指比着默语问道。他太激动,以致于差点无法表达精确的想法,"可能只是一些腐食生物——" "我们知道弟弟还活着,"布里莎飞快地比划着,"否则玛烈丝主母早就重获罗丝的宠爱了。只要子安活着,他必定还拥有那件物品!" 巡逻小队突然失去踪影,让子安非常惊讶。他们绝对不可能发现在突出的岩角掩护下的他,再说他和关海法也将脚步声隐匿得相当成功。然而他明白,巡逻小队防避的对象正是他。这事有些不对劲。一般而言,黑暗精灵很少会离魔索布莱城这么远。子安企图说服自己,也许他们不过是妄想在幽暗地域中训练求生。然而他仍隐约觉得,这队士兵出现在他的地盘,绝非偶然。 "关海法,走,"子安对大猫耳语,"去探深我们的访客,回来告诉我状况。"黑豹沿着洞窟内的阴影处飞快地溜走了。他则藏入岩缝间,一面仔细倾听,一面等待。 只约莫过了一分钟,关海法便返回他身边,然而这一分钟对他却犹如永恒般难熬。 "你认识他们吗?"子安问道。黑豹伸出一只脚爪搔刮着岩石。 "以前的巡逻小队?"子安大声地猜测:"曾经在你我身旁的那些战士?" 关海法没有明确的动作,似乎不确定。 "那,是赫奈特士兵?"子安说着。他想他大概知道答案了。赫奈特家族终于还是来找他,以报复他杀了艾顿与冯索吉,那两位试图杀他,却反丧命在他手中的赫奈特法师。也许,他们是来寻觅关海法的,因为这尊玛瑙雕像起初是玛索吉所拥有的。 他看着关海法的反应,却发现自己错了。黑豹向后退一步,看来对他的推论相当激动不安。 "那么是谁?"子安问道。关海法用后腿站立起来,搭上他的肩膀,用一只大掌轻触他的颈袋。子安感到不解,便将颈袋取下,把里面装的物品全部倒在掌上。一些金币、一块小宝石,以及他的家徽一块银色的徽章,上面刻有杜正登家族古名"德蒙。纳夏斯巴农"的缩写字母。他瞬间便明白了关海法的意思。 "我的家人。"子安冷冷地低声说道。关海法从他身上跃下,再度伸出爪子,兴奋地扬刮岩石。 霎时,上千件回忆涌入他的脑海,然而无论是好是坏,无疑都只有一种可能:玛烈丝主母对他在"命运之日"的行动并未忘怀,更退论宽围。子安背弃了她和对蜘蛛神后的信仰,依他对罗丝的深刻理解,他非常清楚地的行为会置他母亲于何种不利的地位。 子安再度望向洞窟暗处。"来,"他喘着气对关海法说道,并跃向下面的地道。离开魔索布莱城曾经是个痛苦而犹疑的决定,他现在丝毫不想和他的血亲相会,也不想勾起任何疑虑与恐惧。 他与关海法转入秘密的通道,在最为婉蜒复杂的迷宫中不停地穿梭奔跑了一个小时以上。这区域的每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要甩掉跟踪的小队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当他最后停下来调匀呼吸时,他感到巡逻队仍旧尾随着他,甚至可能比刚才还更接近。他看着黑豹,旋即证实了他的猜虑。 子安明白自己被魔法定位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但是怎么做到的?"他向黑豹表达疑间:"我已经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弟弟了,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的想法上来看。还有什么地方是依然如故,可以让他们用咒语捕捉到?" 他快速地巡视周身,眼光首先落在他的双刀上。两柄弯刀固然锻工精良,但魔索布莱城中大多数精灵的佩刀也是如此。再者,他的佩刀甚至不是出自杜至登家族的手工,也并非设计成家族偏爱的风格。那么是他的斗篷? 魔斗篷是家族的指标,每个家族都有其特殊的刺绣风格与设计图样。可是子安身上的斗篷已然破烂不堪,完全辨识不出其上特殊的花纹,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斗篷能被法术定位。 "隶属法尔家族……"子安喃喃自语。他看向关海法,蓦然地点点头——答案揭晓了。他重新解下颈袋,取出里面的法尔家徽。家徽是以魔法打造而成的,因此也拥有专属于该家族的魔力。 他想了想,便把家微放人颈袋,再褪下颈袋挂到关海法的脖子上。"猎物要反攻了。"他愉快地对黑豹说道。 "他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子星向布里莎闪着手势,她并未置一辞以为辩解。子安当然知道,从他的形迹看来,他正试图摆脱他们。 但布里莎一点也不挂虑。子安的家徽正在她的脑里闪闪发亮,她那受到魔法增强的注意力绝对不会错过这么鲜明的指路标。 但当队伍跟踪到一条岔路口时,她还是停了下来。讯号无疑在前方,但不确定足循着哪一条岔路。她对三名士兵下令:"左边。"接着指示另外两名:"右边。"她让子星留在原地,和她一起守在岔路口以便随时支援。 高悬在他们的上方,密布钟乳石的洞窟顶,子安正藏在阴影之中俯瞰着这一切。他很满意自己的诡计。巡逻队也许跟得上他,但绝对追不到关海法。 地域的荒野中搜寻到精疲力竭。然而此刻,当他浮在洞窟高处俯视着哥哥与长姐时,内心忽然涌出更多的想法。 第6章 遣返 子安等候了一会儿,确定派去追踪的士兵均已距离相当遥远后,子安抽出弯刀,心想,这场手足相会的剧情或许并不糟。 "他跑得更远了,"布里莎开口对子星说道。她相信她那叛逃的弟弟已远在几百里之外,便毫无顾忌地出了声。"而且跑得相当快。" "子安一向对幽暗地域相当了解。"子星点点头,回答道:"要抓到他并不容易。" 布里莎咯咯地笑道:"他会在我的咒语失效前先累垮,而我们会在某个黑暗的洞穴中发现他断气的尸体。"她的笑声只维持了一秒钟。下一瞬间,一个黑影落在她和子星之间,她那趾高气昂的神情冻结成一脸惊异。 子星甚至来不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瞬间只看到子安一眼,一道闪亮的弧线划过,便眼前一黑,重重地仆倒在地面,脸颊贴在平滑石板上的冰冷触感是他最后的印象。 子安单手在电光火石之间用刀柄击昏了子星,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刹那间另一把弯刀的刀尖已贴近布里莎的咽喉,显然是要她投降。然而布里莎并不像子星那么惊讶,而且她的一只手总是在蛇首鞭侧待命。她向后舞动,避开了子安的攻击,同时六只蛇头已经抛出,在空中盘身昂首,等待出击。子安迅速转身面对她,将双刀架出防御之阵,阻挡毒蛇逼近。他还记得可怕的鞭谷之痛:如同所有的黑暗精灵男性,他的童年时期多半是在鞭子下受教的。 "子安弟弟,"布里莎大喊,暗自期盼分头搜寻的士兵会听到声音,明白她的暗示而快速返回。"放下你的武器,我们无须如此相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精灵语!这些声音多么美好,让他想起他原本不只是头脑简单的猎人,他的生活不仅是为了求生而已。 "放下你的武器。"布里莎加强语气重复说道。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子安有点结结巴已地问道。 "当然是为了你,弟弟,"布里莎回答的语气太过和蔼:"我们与赫耐特家族之间长久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是你回家的时候了。" 子安想相信她,想忘记当初逼使他远离家乡的那些存在黑暗精灵生活中的事实。他想丢下弯刀,回到之前生活的庇护与同伴之中。布里莎的笑容是如此诱人。 布里莎察觉他的决心在动摇。"回家吧,亲爱的子安,"她轻轻地呼唤,并且在话语中夹带了一种轻微的魔法。"我们需要你,你现在是法尔家族的武技长了。" 子安脸上表情一变,布里莎马上知道自己犯错了。前任武技长札克纳梵,也是子安的导师与密友,已经成为蜘蛛神后的祭品了。子安决不会忘记这件事。 那一刻,子安的心里确实涌起更多关于家乡的回忆,盖过了那些愉快温暖的想象。他清晰地回想起过去的生命中所存在的错误与邪恶,那是完全与他的信念不相容的。 "你不该来的。"子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嘶吼:"你不准再出现在这里!" "亲爱的弟弟——"布里莎企图拖延时间,她已顾不得挽回自己犯的错了。她静静地站着,脸上冻结着诡异的笑容。 子安回头看着布里莎丰满的嘴唇以黑暗精灵的标准来说算是丰满。祭司没说出半个字,但子安清楚地看见她的嘴唇在冻结的笑容背后蠕动。 咒语! 布里莎一向精于这类诡计。"回去!"子安对她大喊,同时发动攻击。 布里莎轻易地回避了他的攻击。那一击只不过是要中断她施法。 "你这个该死的盗贼!"她脱口而出,之前友善的伪装全都消失不见。"立刻放下你的武器,否则就受死!"她扬起蛇首鞭胁迫。 子安跨开双脚站稳,淡紫色的双眸在燃烧,体内的猎人本能复又苏醒,准备迎战。 布里莎感到她弟弟猝然酝生的凶暴,不禁迟疑地向后退。她十分确信,站在她面前的并非一般的黑暗精灵战士。子安已经变了,变得更为可怕。 不过,布里莎可是个高阶祭司,在黑暗精灵中的位阶几近顶端。 她才不畏惧一个区区的男性。 "投降!"她命令道。然而,站在她眼前的猎人已经不是子安。 法尔了,他丝毫不理会她说的话。言语与谎话对这位被札克纳梵之死所唤醒的野性战士而言,丝毫不起作用。 布里莎的手臂一挥,鞭子的六只蛇首倏地回旋欺近,在半空中盘旋缠绕,从各种最佳的角度出击。 猎人的双刀舞动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布里莎丝毫跟不上刀刃闪电般的移动。她只知道自己的出招全都落空,六头蛇全然找不到攻击目标。但接着她更发现,鞭上只剩下五只蛇头。 布里莎怒气暴涨,几乎可以比拟她的对手。她一个箭步逼近,挥起她那受损的鞭子一阵连击。刀影、蛇身与纤长的精灵身躯交织成致命的舞蹈。 一只蛇咬住了猎人的腿,一阵冰冷的刺痛穿透他全身神经。一把弯刀格挡了其他蛇头的虚攻,精准地将一只蛇头从中劈成一半。 又一只蛇头咬中猎人。又一只蛇头落地。 两个缠斗的人影分开,彼此估量对方的情况。布里莎剧烈地喘气,但猪人的胸膛仍平缓而规律地起伏。不过子安已中两次咬击,而布里莎仍毫发无损。 然而猎人在很久以前便已学会忽视痛苦,他架起战斗的姿态。 布里莎持着只剩三只蛇头的鞭子固执地再度退前。但刹那间她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子星显然逐渐恢复知觉,虽然此刻仍处于昏迷中。她迟疑了一下,他会支援她吗? 子星扭动身躯试图起立,但他的双腿丝毫使不上力。 "该死的!"布里莎咒骂着。她的怨恨究竟是针对秋宁还是子安,已经无关紧要。高阶女家司召唤蜘蛛神后的神力,发动全力一击。 猎人的刀锋一闪,三只蛇首掉落地面。 "该死!"布里莎又一次咒骂,毫无疑问,这次是针对子安。她抄出腰间挂着的钉头锤,猛地使出一记过肩斩,往她那件逆的弟弟头上劈下去。 双刀一个往上交挡,像是预料中地轻易挡开了针头经笨拙的一击,接着猎人飞起一腿施展出连环踢,布里莎的脸结结实实地连中三脚。 布里莎踉踉跄跄地向后退,血从她的眼里与鼻子流下来。血的温热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犹作困兽之斗,勉强辨识出对方的位置,胡乱向前挥出一击。 猎人单刀格挡,反转刀锋迎击针头锤,布里莎不及收势,手握锤柄之处竟直直划过刀口。她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武器掉落地上。 地上多了两根手指。 秋宁已经站起身来,持剑立于子安身后。布里莎极力使自己全心全意注视着子安。如果她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够久…… 猎人感到危险,碎然转向子星。 子星在他弟弟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中,只看到自己的死亡。他抛下剑,将双臂交叉在胸前表示投降。 猎人发出一阵难以分辨的咆哮声,但无须加以翻译,子星非常清楚他弟弟的意思。他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拔腿飞奔而去。 布里莎见状,也想趁机溜走,但一支弯刀迅速阻住她的去路,刀尖抵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的头往上抬,映入她眼里的只有洞窟顶端黑漆漆的岩石。 被蛇头魑咬的痛苦灼烧着猎人的身躯。现在他要在他的地盘上永远终结这种痛苦与威胁! 当布里莎感到尖利的刀刃切入她的皮肤时,她向罗丝发出最后的祈祷。霎时,一阵黑影掠过,脖子上刀尖的威胁突地消失。她低头一看,一只巨大的黑豹将子安压倒在地上。她不及细想,便立刻飞身随着子星逃离。 猎人从关海法的身下挣脱跳起。"关海法!"他狂吼,双手推摇着黑豹:"去抓她!杀她……!" 关海法的回应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大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接着它慵懒地伸出一只脚掌,将脖子上的颈袋绳扯断,让它掉落地面。 猎人的怒气爆发了。"你在干什么?"他抓起颈袋,对黑豹大叫。 关海法不支持他了吗?子安往后退一步,迟疑地将弯刀半举起来,横在他和关海法之间。黑豹动也不动,仍然维持着坐姿,只是一直凝视着他。 墓地里传来一声十字弓启动的声音,提醒了子安想法的荒唐可笑。一只短嫖斜里飞来,眼见他是躲不掉了;然而关海法一跃而起,代他受了那一镖。黑暗精灵在镖上喂的毒对关海法之类的魔法生物丝毫无效。 岔路口的一边出现三名黑暗精灵,另一边则站了两名士兵。向布里莎报复的念头早已消逝无踪,子安随着黑豹一个全力飞跃,双双消失在曲折境蜒的通道中。少了高阶祭司的引导与魔法,一般士兵根本无法跟踪他。 他们跑了很长一阵子之后,转向一条岔道里暂停脚步,侧耳倾听追兵的任何声响。 "走吧。"子安指示道。他确定子星与布里莎的威胁已不复存在,转身准备漫步离开。 然而,关海法没有跟着他,反而再度坐下不动。 子安好奇地看着黑豹。"我说:走吧。"他低吼。关海法凝视着他,它的眼神让那背叛的精灵心里涌起罪恶感。接着,黑豹立起后身,慢慢走向他。 他向他的黑豹盟友点点头,心想它终究还是听从了他。他再次转身启程,黑豹却开始围着他的身子绕自,阻挡了他的脚步。黑豹保持固定的速度绕圈,接着一阵雾气明显地逐渐冒现。 "你要做什么?"子安质问道。 关海法并没有慢下脚步。 "我并没有遣返你!!"当黑豹的身体消失时,子安大喊。他疯狂地打转四顾,想抓住一些什么东西。 "我没有遣返你!"他再次绝望他大叫。 关海法离开了。 子安定了很长一段路才回到他隐蔽的小洞穴。关海法最后的印象一直尾随着他的脚步,它那圆睁的双眼似乎还在身后凝视着他。 毫无疑问,关海法在审判他。盲目的愤怒差点使他杀了姐姐;若非关海法扑倒他,他可能就一刀结束她的生命。 他弯腰钻进了舒适的小洞口,进入卧室。 同时他也陷入了沉思。——年前他杀了玛索吉。赫奈特,当时他立刻发誓,从此再也不杀害任何黑暗精灵。他说的话就是他信念的核心,那些同样的信念曾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么多事物。 若不是关海法采取行动,子安就会在今天违背他的誓言。如此,他跟那些为他所背弃的黑暗精灵还有什么不同? 没错,子安在这次与手足相会的战斗中赢了,此后也绝对能避开布里莎,以及玛烈丝派来追捕他的其他敌人。但此刻独自一人待在这个小洞穴中,他明白他永远不能释怀。他不能逃避他自己。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子安回复一般的生活,没再继续思考自己的行为。他知道他得生存,猎人没别的法子可行。然而,在子安。 法尔的内心深处,逐渐昂贵的生存代价已深刻而尖锐地划下印记。 即使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暂时麻木了痛苦,在一日将尽时子安仍感到特别无助。与他的兄姐相见的那一幕无时无刻萦绕着他,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子安总是梦见自己被怪物吞噬,然后从挥不去的噩梦中惊醒。他明白再精湛眩目的剑术,也无法帮他击退这噩梦,但就算他领悟了这件事实,只不过是将他推入更深沉的无助。 第7章 搜捕 尽管子安知道母亲的追捕与惩罚行动不会中止,这点他并不担忧。这里是他的世界,一个与魔索布莱城的曲折长巷完全不同的世界,生活在那另一个世界的黑暗精灵是永远不会理解的。这块荒野的磨练足以使子安应付玛烈丝主母派出来的任何追兵。 子安也曾试图从强大的罪恶感中解脱。他说服自己,是他的手足要来追捕他的,是布里莎先开始施展法术,是她先发动攻击的。 是她咎由自取,不能怪他。然而,他明白,他仍旧必须花很长的时间去发掘自己性格中隐藏的本质,找出导致他行为的真正原因。是这个恶劣的环境培养出这个野蛮冷血的猎人吗?抑或这只是子安潜藏的另一面?这些问题对他而言并不容易回答,但此时此刻,这并不是他所思索的最大问题。 真正无法驱除的是他手足的声音,那些优美的话语,他完全能够理解并回应。在他对那段短暂相逢的一切回忆中,最鲜明的印象不是布里莎和子星的攻击,却是来自于他们的言语。子安绝望地抓住那些声音,在心底反复播放,深恐记忆有消逝的一天,到那时,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听不见了。 他将会再度陷入孤寂之中。 子安将玛瑞雕像从口袋中取出。自关海法离去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他把它放在眼前的一块石头上,注视着墙上的计日线,计算距他上次召唤黑豹已过了多少天。蓦然,他发现这个举动徒劳无益。他有多久忘了在墙上刻线标记?而这些记号究竟有什么用?就算他每过一睡眠周期便尽责地在墙上刻记,这种算法真的精确吗? "时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子安哺哺自语,他的声调透着一股哀伤。他把匕首指向石头,似乎试图否认自己的声明。 "那又如何?"他夸张地说,然后松手让匕首掉地。匕首撞击岩石发出清脆的声响,令他不禁浑身一颤,仿佛那是宣告他屈服的一声警钟。 他的呼吸变得费力,额上冒出成串的汗珠,凝结在黑色的眉缘,而他的双手发冷。这四周的一切:这洞穴的墙壁,紧密相连的石块,多年来一直庇护他免于幽暗地域中不断入侵的危险,现在却都在重重地压迫着他。墙上岩石的形状与维维的线条都化成了一张张睥睨的脸孔,对地挤眉弄眼地嘲讽着,讥笑他顽固的骄傲。 子安转身想跑,整个人却被石头绊倒,摔了一交,一边膝盖擦伤了,魔斗篷也因而又破了一个大洞。他回头看着那块绊倒他的石头。膝盖的伤与斗篷的破损,他完全不在乎,但是别的事让他陷入全然的困惑之中。 他,这个猎人跌倒了。十多年来这是猎人第一次跌倒! "关海法!"子安疯狂地大叫:"到我身边来!喔,关海法,求求你!" 黑豹会不会回应,他毫无把握。自从上次闹僵后分手以来,他完全不确定关海法仍会跟随他。他伸手用力去抓小雕像,每接近一寸,都像在无谓地对抗他绝望的弱点。 不一会儿,漩涡状的烟雾便出现了。黑豹已经不再批判曾是伙伴的黑暗精灵,它没有抛弃它的主人。 当烟雾凝固成形时,子安终于放松下来,那些五头构成的邪恶幻觉不再盘根于他的视线内。很快地,关海法便坐在他身边,毫不在意地舐自己的大脚掌。子安凝视着它的圆眼睛,看不到任何责难的意味。在这里的只是关海法,他的朋友与救星。 子安跪坐起来,扑向黑豹,双手紧紧地环抱住它粗壮的脖子。 关海法任他抱着,只是扭了扭身体,以便继续舔它的脚掌。从这只具有异界智慧的黑豹身上,看不出它是否明白这个拥抱的重要性。 接下来的几天,子安都坐立不安。他在藏身之处周围的通道不停地来回巡视。他不断地提醒自己,玛烈丝主母在追捕他。他不能让对方有机可乘。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他明白真相隐藏在所有理由之后。他可以为自己的巡逻行为找到充分的借口,但他其实是在逃避。他要逃离发自那小洞穴中墙上的声音;他要逃离子安。法尔,要回复猎人的本性。 他巡逻的范围越来越广,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返回洞穴。他心里暗暗希望碰上一个强大的敌人,一只可怕的怪物,来上一次激烈的战斗,好再次唤醒他原始的内在,回复纯粹的求生本能运作模式。 子安没有遇见他所希望的敌人,却在某天发现石壁传来低微模糊的震动一阵阵规律的敲打,就像挖矿一般的节奏。 子安往墙上一靠,慎重考虑下一步行动。他明白这阵声响会带领他到哪里去,他回到几星期前寻找洛斯兽时巧遇地底林儒采矿队的通道了。那次,他没有积极地加入他们;但他再度来到这个地区,这绝非巧合。他的潜意识让他听到地底株儒的铁锤敲打声;更甚者,让他再度听到他们的笑声与谈话声。 现在,子安重重地倚在墙下,心中挣扎不已。再次跟踪地底侏儒矿工,只会带给他更大的折磨,他们的谈笑声无疑会让他的孤独更为煎熬。地底珠儒会回到他们所属的城市,而他将再度被遗留在空虚与孤寂之中。 但他已经听到敲打声,石壁传来的每一次震动都在强而有力地呼唤着他,难以忽略。他的理性正与那声声诱惑奋战;然而早在踏入这一区域之前,他便已下了决定。他痛斥自己的愚蠢,用力摇头想要拒绝。但是意识的理性已约束不住行为,他的双脚已将他带往鹤嘴锹敲击声的源头之处。 直到子安高踞岩壁上俯瞰地底侏儒矿工时,猎人本能的警告仍不断浮现。他没有离开。无论地底侏儒工作或休息,他都一直待在附近看着他们,捕捉他们对话的只字片语。据他自己估算,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终于到了矿工装载推车准备拔营的日子。子安了解自己的行动有多愚蠢:他曾经否定自己生存的残酷事实,现在他将要回去那黑暗空洞的住处,忍受这几天的回忆所带来的更深的寂寞。 推车队已经向地底诛儒的城市启程,驶出子安的视野范围。 子安转身迈出回家的第一步。回到那个苔藓遍生、溪流湍急、有蕈人守卫着草林的小洞穴中。 好几世纪以来,他都是独自求生。但是,子安。杜垩上登再也不要待在那里了! 他后来已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转向,那并不是个有意识的决定。 有件事物在催促着他,或许是满载矿石的推车在通道里前进时回荡不已的轰隆声。直到他听到布灵登石城的大门砰然关上的声音时,他才明内那股力量是什么。 "关海法。"子安对着小雕像低声说道。他开口使住嘴环顾四周,担心自己的音量太大。不过,地底侏儒的守卫正站在台阶前聊天,丝毫没听到子安的声音,更没发现到陌生的人影。 灰色的雾盘旋于玛路雕像周围,黑豹现身回应主人的召唤。它的双耳平贴,谨慎地四处嗅闻,想了解这个陌生的环境。 子安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把话说出口。"我的朋友,我要向你告别了。"他轻声地说。关海法的耳朵竖起,金色的瞳孔放大又随即缩小,显然它正快速地研判子安。 "也许……"子安继续说:"我不能在那里生存,关海法。我怕自己已经失去生存的所有意义。我怕我已经迷失了自己。"他转头向后凝视着通往布灵登石城的宽大阶道。"那是比我的生命还宝贵的。 你能了解吗?关海法?除了单纯的求生之外,我还需要更多。我需要超越现在这个只有野蛮直觉的生命——" 他突然往后一倒,靠在通道的墙下。他说的话很明白合理,然而他知道踏上那道石阶的每一步都将考验他的勇气与信念。他想起自己上次站在布灵登石城大门外的那一天。他越想进城,越不能踏出一步。尽管他急切地想奔入那两扇大门,进入地底侏儒的城市,此刻他却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关海法,我的朋友,在过去的日子里,你很少责备我,"他对黑豹说:"即使有,你的批判也非常公正。你明白吗?在接下来的短短时间之内,我们很可能就此永远失去彼此。你能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关海法轻步靠近子安身边,用它巨大的豹头磨蹭黑暗精灵的胸口。 "我的朋友,"子安在黑豹耳边轻声说道:"快回去吧,趁我还没失去勇气之前。返回你的家乡吧,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关海法顺从地转身走开,化为雕像。这次转换对子安而言又太快了,顷刻间又只留下雕像。他捡起雕像仔细端详。接着再次考虑眼前的风险。潜意识的需求已将他带到这个地步,现在再度驱策他奔向前去,登上石阶。石阶顶端,守卫的谈话更然而止,显然意识到有东西接近了。 当黑暗精灵登上石阶顶端的平台,现身于城门前时,守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安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那是黑暗精灵表示休战的姿势,表示他毫不抵御。他现在只期望地底诛儒熟悉这个姿势,因为他的外表无疑引起了地底侏儒的不安。他们乱成一团,仓皇应战,有些冲到门口护卫,有些则围住子安,拿武器指着他;还有的疯狂地跑下台阶几步,探看是否还有一整队黑暗精灵尾随其后。 守卫队的队长对他高声质问,显然想要他的解释。子安无奈地耸耸肩,他这个无害的举动随即让六个地底侏儒谨慎地往后跳开了一步。 那位队长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更大,还将手上铁矛锋利的矛尖向子安刺近。子安完全不懂,也不知如何应答。他很缓慢而明显地将一只手滑向胃部,紧握住腰带扣。守卫队长双手紧握矛柄,紧张地盯着黑暗精灵的每一个动作。 哒地一声,子安的手腕移开,他的双刀掉落地面,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所有的侏儒一致地跳了起来,又立刻回复原状,向他逼近。队长说了一个字,接着两个侏儒放下手上武器,不怎么客气地对这位侵入者进行全面搜身。当他们搜到子安靴内的匕首时,他不禁畏缩了起来。他竟然忘记这把武器,没有主动将之缴械!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位搜身者授到魔斗篷中隐藏的口袋,搜出了玛瑙雕像。子安又更加畏缩了。 他直觉地伸手去拿雕像,脸上露出恳求的神情。 一枝矛柄从他身后戳了一棍。地底侏儒不是邪恶的种族,但也不会对黑暗精灵有好感。他们在幽暗地域中生存了数不清的岁月,盟友极少,敌人环同,而黑暗精灵永远是敌方。自从古老的布灵登石城建人以来,不少地底侏儒死于幽暗地域的荒野中,而其中的大多数是丧命于黑暗精灵的武器之下。 而现在,一个黑暗精灵竟然径自步上石阶,站在他们的城门前主动缴械示降,简直是匪夷所思。 地底侏儒将子安的手紧紧地绑在身后,四把长矛的矛尖指着他,准备把他的威胁减至最轻,再押送人城。下去搜巡的守卫已经回来了,报告说附近没有其他精灵的踪迹。队长仍然感到怀疑,将手下部署在各个策略性位置,然后指示两名守卫在城门口等候。 厚重的门扇打开,子安被领进去。子安心中恐惧与兴奋交杂,只求那位猎人已被遗忘于幽暗地域的荒野之中。 子星垂头丧气地蜇着脚步向法尔家族小神堂的前厅踱去,他并不急着谒见暴怒的主母;但是玛烈丝主母的召见,他可不能违抗。 快到门口时,他看到维尔娜和玛雅一起立在雕花的门扇前,同样地踌躇不前。 "现在情况如何?"子星以默语询问他的姐姐。 "玛烈丝主母和布里莎及席奈安已经待在里面一整天了。"维尔娜也以默语回覆。 "在计划搜捕子安的下一步行动吗?"子星不起劲地问着。一想到这类计划地必然有份,他就兴奋不起来。 两位女性并没有忽视弟弟无奈的皱眉。"真的很可怕吗?"玛雅问道:"布里莎一句话也不提。" "她重伤的手指与毁损的蛇首鞭就足以说明一切了。"维尔娜插话道,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一如法尔家族的其他成员,维尔娜也不喜欢她这位长姐。 第8章 执政议会 子星并未回以同意的笑容。"当我们的弟弟还在这里时,你已见识过他的高超本领;"子星以默语回覆,"在城外的这几年来,他的技术更是比以前精进了十倍以上。" "但他看起来如何?"维尔娜问道。她显然非常好奇于子安的求生能力。一从巡逻队返回城内,报告了子安仍然活着的消息之后,维尔娜便一直悄悄希望能再见这位弟弟一面。她和子安是同父所生——城内都这么传说,因而维尔娜对子安怀有一股难言的同情,尽管玛烈丝如此僧恨这位么子。 她兴奋的神情引起子星的注意,同时也令他想起子安对他的侮辱。他对姐姐皱了皱眉表示不满。"姐姐,不必担心,"他的手快速挥动:"如果玛烈丝这次派你执行任务——我怀疑地会这么做你就可以看到你想见的人了,可能还不只如此!"子星于话尾拍掌加以强调,然后从两位姐姐之间穿过,推开大门直入前厅。 "你弟弟已经忘记如何敲门了。"玛烈丝主母对站立两旁的布里莎与席奈安说。 跪在王座之前的锐森转过头去看子星。 "我可没允许你向上看!"玛烈丝在座上挥舞着拳头对待父大喊,锐森害怕得伏在地上。玛烈丝的嘴里接着冒出一句强力的咒语。 "爬过来!"玛烈丝命令道,锐森匍匐至她的脚前。玛烈丝将手伸向他,而她的眼睛一直旺视着子星。杜至登家的长子可没有错过母亲的眼神。 "吻手!"玛烈丝对锐森说道。他忙不迭地爬起来猛吻着她伸出的手。"站起来!"玛烈丝下了第三道命令。 锐森连忙起身。他还没完全站直,主母一个重拳正中脸部,把他击倒在地上。 "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玛烈丝威吓道。锐森动也不动,他对冯烈丝的狠话丝毫不敢质疑。 子星知道这一连串的表演无非是在杀鸡儆猴,针对他的目的大于惩戒锐森。玛烈丝的双眼始终盯着他,一眨也不眨。 "你让我失望了。"她终于对他说道。子星接受了她的责备,没有辩解,甚至连气也不敢喘。她突然转向布里莎。 "还有你!"马烈丝大吼道:"六个训练有素的卓尔战士供你差遣,而你,一个高阶祭司,竟然没把子安带回来见我!" 布里莎握紧她那只受伤的手掌,又松开。她的手指已由玛烈丝以魔法复原了。 "七个对付一个!"玛烈丝继续咆哮道:"结果你却像丧家犬般的夹着尾巴逃回来,告诉我这么一个丢脸的故事!" "主母大人,我会抓到他的!"站到席奈安身边的玛雅突然出声表示。然而布里莎立即出言反对。她此时的想法与子星一致。"你太轻敌了!"她低吼道。玛烈丝眼视着她,以示警告;但市中莎目前是蜘蛛神后跟前最红的高阶祭司,大可言所欲言,不为主母的权威所限。 "你对我们这位么弟一无所知。"布里莎继续说道,她其实也是在针对玛烈丝说的。 "他不过是个男性,"玛雅反驳道:"我会——" "你会被砍成两半!"布里莎大吼。"收回你的笨主意与轻浮的承诺,小妹!在魔索布莱城外的荒凉通道中,子安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掉你!" 玛烈丝严肃地听完了她的话。布里莎与子安会面的经过,她已听市里莎报告过好几次;而以她对布里莎的勇气与能力的了解,布里莎不可能畏罪谎报。 玛雅闭口不语,不想再继续与姐姐争执下去。 "既然你现在更为了解你的么弟,"玛烈丝问布里莎:"你能击败他吗?" 布里莎伸出受伤的手。新接上的手指得要好几个星期后才能完全恢复。 "那你呢?"玛烈丝转问子星。布里莎的姿势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子星一时感到非常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易怒的母亲。实话实说必定会引起他和母亲的争执;但若说谎,他就非得回到那些地底通道中去对付弟弟。 "老实回答!"玛烈丝吼道:"你想不想再次去搜捕子安,好赢回我的宠爱?" "我……"子星说不出话来。他防卫地垂下目光,他知道,玛烈丝对他施了侦测术,如果他说谎,她一定知道。"不,"他平板地回答,"主母大人,即使会因而失去您的宠爱,我也不愿再去搜捕子安。" 玛雅和维尔娜闻言均大吃惊——甚至连席奈安都难掩讶异之情。布里莎却点了点头,她自己也衷心希望永远都不要再遇见子安。玛烈丝没有忽略女儿的动作所代表的意涵。 "请您见谅,主母大人,"子星继续说着,尽力想换回一点劣势:"我见过战斗中的子安,他一毫不费力便把我击倒——我相信,未曾有任何敌人做得到这点。他也算是打败了布里莎,而我从没见过市里莎失败过!我怕我若再去追捕弟弟,结果只会为您与法尔家族带来更多麻烦与危险!" "你害怕了?"玛烈丝阴险地问。 子星点头。"而且我知道我只会再度让您失望,主母大人。子安对那些地道了若指掌,简直像是他的家,在那里,他的技能远非我能及,我不可能会胜过他。" "我能接受一个男性懦弱的表现。"玛烈丝冷冷地说。没人为子星缓颊,他只好默默忍受主母的侮辱。 "但你是罗丝的高阶祭司!"玛烈丝转而辱骂布里沙:"罗丝赋予你的神力竟然无法对付一个区区的男性流民!" "主母,请想想子星说的话。"布里莎回答道。 "罗丝与你同在!"席奈安对她大叫。 "但子安已经不在蜘蛛神后的掌控之下了!"布里莎吼回去,"对我们所有人而言,恐怕子星说的是事实。我们无法在那里捉到子安,幽暗地域的荒野是他的地盘,而我们不过是路过的陌生人。" 玛烈丝往椅背一靠,以一只手撑住瘦削的脸颊。尽管她对子星施以威吓,他仍声明拒绝;布里莎有强大的野心与能力,再加上罗丝的特别器重,不受法尔家族与玛烈丝本人失宠的影响,却还是狼狈地逃回来,连神赐的强力武器与手指都失去了。 "贾拉索和他那帮盗贼如何?"维尔娜看出了母亲的困境,提议道。"这么多年来,达耶特佣兵团对我们一直很有用。" "那个唯利是图的佣兵头子不会答应的,"玛烈丝回答,多年前她就已试图雇用那位佣兵了。"达耶特佣兵团的每个成员都只听命于贾拉索,而我们的所有财富还不够塞他那贪得无厌的胃口。我怀疑贾拉索是奉班瑞主母之命行事的。子安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而蜘蛛神后命令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 "主母大人,如果您命令我,我就去,"子星突然出声。"我只担心会让您失望。我不怕子安的刀锋,甚至是死亡,只要是为了您。"子星有十足的把握,母亲在如此低落的心情之下,绝对无意派遣他出这趟任务,而他认为自己此刻表现的风度实在是明智之举,反正毫无损失。 "谢谢你,我儿,"玛烈丝对他微笑道。在其他三位姐姐的凝视之下,子星不得不忍住窃笑。"现在,离开吧,"玛烈丝继续故作施恩,她早看穿子星的如意算盘。"我们还有事要讨论,男性是插不上手的。" 子星深深地鞠了个躬,便急急地往门口退下。三位姐姐从他无力的脚步看出玛烈丝轻而易举便挫了他的锐气。 "我会记得你说的话。"玛烈丝挖苦地说,她喜欢这种权力游戏,享受周遭无言的赞佩。子星停下脚步,手还放在雕花大门的把上。 "不必怀疑,有一天,你会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当子星落荒而逃时,在场的五位高阶祭司全都愉悦地大笑了起来。 而躺在地上的锐森则发现自己陷入两难的危机。玛烈丝让子星离开,明确指示男性不得在场,却没准许锐森移动。他缩了缩脚和手指,准备随时跳起来。 "你还在这里!"玛烈丝突然对他尖叫道,他立刻冲向门口。 "站住!"以魔法强化的言语随即从玛烈丝的口中吼出。 锐森倏地定住,无法动弹,也无法抗拒玛烈丝主母咒语的魔力。 "我可没有准许你动!'周烈丝在他身后尖叫道。 "可是……"锐森想辩驳。 "抓住他!"玛烈丝对最年轻的两位女儿下令,维尔娜与玛雅迅速地过去粗暴地抓住锐森。 "把他押入地牢,"玛烈丝指示道"让他活着,他还有用。" 维尔娜和玛雅拖着颤抖的男性离开了前厅。可怜的锐森一点也不敢反抗。 "你有主意了。"席奈安对玛烈丝说。在她还是赫奈特的席娜菲主母时,就已经学会分析每件行为背后的目的。她相当了解主母的职责,也因而明白了玛烈丝之所以对无辜的锐森摔然发怒,其实是一连串精心设计的举动,而不只是表面的情绪化行为。 "我同意你的看法,"玛烈丝对布里莎说道:"子安已非我族类。" "可是班瑞主母亲口指示,我们不准失败。"布里莎提醒母亲:"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全执政议会的席位。" "我们不会失败,"席亲安对布里萍说,眼睛一直看着玛烈丝。主母的脸上掠过一丝讽刺的神色。席荣安继续说道:"与法尔家族对战了十年,我渐渐了解玛烈丝主母的做法。你母亲会找到方法捉到子安的。"地停了一下,注意道她"母亲"脸上渐展的微笑。"或者应该说她已经想出方法了?" "等着瞧。"玛烈丝愉快地说,前任敌人对她宣示敬畏,鼓舞了她的自信心。"我们等着瞧。" 法尔家族的大神堂内人头攒动,聚集了两百多名法尔家族的平民。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讨论种种流言。除了罗丝的重大节日或出战之前的集体祝祷之外,平民很少获准进入这个神圣之地。 但目前并不可能爆发任何战事,更不是卓尔精灵日历上的任何节日。 神堂内,以正中的高台为圆心,投身了一圈圈的座椅。子星。法尔同样抱着紧张与兴奋之情,穿梭于群众之中,忙着带领人入席。 身为唯一的男性,子星不参与在祭坛上举行的仪式,再说玛烈丝主母对他什么也没透露。尽管如此,子星从自己被分派的任务中也看得出,这次事件对法尔家族的未来将会有重大的影响。他担任咏唱的主导,负责带领平民向蜘蛛神后适时献唱赞美诗。 子星担任这项职务好几次了,但这次玛烈丝生母特别警告他,只要有一个声音出错,他就等着受死。还有一件事困扰法尔家的长子:这项职务总是由他和另一位贵族男性搭档负责,此次却不见那位仁兄——即玛烈丝的现任伴侣,锐森。自从整个家族聚集在前厅讨论子安的那天之后,子星就没再见过他。子星怀疑,锐森的侍父地位可能快要不保了。玛烈丝将前任伴侣献亲给罗丝这件事已是公开的秘密。 当全部的平民都就座之后,柔和的魔法红光逐渐照亮整个神堂。 红光缓缓增强,以便让黑暗精灵双效合一的眼睛能舒适地从红外光状态转变成可见光模式。 迷蒙的烟雾从所有的座椅下冒出来,弥漫了整个地面,然后聚成一束束卷曲的烟柱盘旋上升。子星带领群众开始低吟,以呼唤玛烈丝主母。 玛烈丝现身于房间顶端的圆顶正下方,张开双臂,身上绣以蛛形彩纹的斗篷在一阵魔法的微风中飘动。她缓缓回旋下降,转了一整圈巡视底下的所有臣民——也让他们都能仰望到主母大人闪亮的英姿。 当玛烈丝降落在中央高台上时,布里莎与席奈安也双双出现在无花板上,以同样的手法往下降。她们落地反便各自就位。布里莎立于蜘蛛状的献祭台左侧,以布覆盖的一个箱子旁;席奈安则站在玛烈丝身后。 玛烈丝拍了拍手,吟唱便嘎然中止。高台边缘的八座火盆轰然喷出火舌,红色的火肖在烟雾的笼罩下稍减对黑暗精灵视力的刺激。 "女儿,进来!"玛烈丝大喊,所有人循声一致转头望向神堂大门。 维尔娜与玛雅踏进来,在她们俩之间的人是锐森。他被她们挽扶着,神色迟钝,显然服了药。在她们身后跟着飘过了一具棺材。 第9章 束缚 人群中的子星只觉古怪。他料定锐森是要被当作祭品以献给罗丝了;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将棺材带进仪式的做法。 那两位年轻的高阶女祭司走上高台中央,很快地把锐森捆绑在献祭台上。席奈安拦住飘浮的棺材,将它引至与献祭桌的另一边,与布里莎相对的位置上。 "呼唤神后侍女!"玛烈丝喊道,子星立即指挥群从吟唱走赞美诗。火盆燃烧得更为剧烈,火舌不断往上窜升。玛烈丝和其他高阶祭司在诵唱至关键字时加入高呼,借由魔法强化的声音激励整体气氛与力量。喜然,不知从何处吹起一股风,将弥漫的烟雾扇动狂舞。 八座火盆的火苗拔高,审成八条笔直的火柱,把玛烈丝和其他祭司都围在其中。升高的火柱端在圆形平台中央的正上方处融合成一团爆裂的火球。八个火盆整齐划一地爆发出最后的火舌,随即回复原貌;顶上滚动的火球则逐渐形成一支巨型火焰柱。 火焰往不停转动,散发各色光芒。祭坛下的群众虽然继续咏唱,但个个对此景均瞠目以对。烙柱渐渐冷却,光芒也逐渐黯淡。出现一个有触手的生物,体型高于一般黑暗精灵,形似一根半融的腊烛,脸部线条瘦长而下垂。尽管只有极少数的黑暗精灵真的见过这种生物,但所有人都认得出来:这是所有圣典中都会记录并附以画像的生物。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马上明白了这场聚会的重要性。没有一位黑暗精灵会忽略身为神后待女的腊融妖在此现身的重人意义。 "神后待女,我向您问安,"玛烈丝大声说道:"您的驾临赐福予德蒙。纳夏斯巴农!" 腊融妖环视群众许久,讶异于法尔家族所安排的这场召唤。 玛烈丝主母并未蒙受罗丝的宠爱。 只有高阶祭司感受到心灵讯息的问题。你为何敢召唤我? "为了纠正我们犯的错。"玛烈丝大喊。一股紧张的气息霎时传遍全场。"为了重新赢回您首主的宠爱,这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 玛烈丝严厉地看着子星,他随即领唱出正确的诵诗,一首赞美蜘蛛神启的最高颂歌。 玛烈丝主母,你的表现很得我欢心。腊融妖直接针对玛烈丝传来讯息。可是你该知道这次聚会对你的危机没什么帮助! 这只是开始。玛烈丝同样在心里回答。她确信神后恃女能读出她全部的心思,这让杜望登主母感到放心,因为她确信自己是十分渴望赢回罗丝芳心的。我最年幼的儿子冒犯了蜘蛛神后,他必须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其余的高阶祭司根本接收不到这段心灵对话,她们加入了诵唱的行列。 子安。法尔还活着。腊融妖提醒玛烈丝。而且他并不在你们手上。 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玛烈丝承诺道。 你想向我要求什么? "缚灵秘法!"玛烈丝大喊。 腊融妖霎时震惊得向后一荡。玛烈丝的要求非常放肆,但她仍不为所动,确定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在她身边的其他祭司屏气凝神,了解此时便是决定她们成败生死的关键时刻。 这是至高无上的赐予,腊融妖的想法传来。甚至在蜘蛛神后宠爱下的主母都罕能获赐。而你这个不讨罗丝欢心的主母,竟敢除矩要求缚灵秘法? 我的要求既合理又适当,玛烈丝在心底回答。接着,为了获得家族的支持,她大叫:"让我的幼子从他愚蠢的行为与他所树立的敌人中获得教训吧!让我儿见识罗丝神可怕的威力吧!这样他才会跪下来乞求宽赦!"玛烈丝再转为心灵沟通。只有运用缚灵秘法制造出的缚灵尸,才能对他造成致命一击。 腊融妖的两眼变得无神,陷入冥思。它正与它实体的所属界域进行沟通以寻求指示。好几分钟过去,这对玛烈丝与在场所有紧张的群众而一言有如一生那么漫长。腊融妖的意念终于再度传来。你有尸体吗? 玛烈丝对玛雅与维尔娜做了个手势,她们俩便急忙到棺材两侧移开石棺盖。子星这才明白,那口棺材并非为锐森而准备。棺材里已装有东西,正慢慢地爬出来,蹒跚地走到玛烈丝身边——一具尸体。尸体腐烂得非常严重,皮内部分已整块整块地掉落,可是子星和神堂内的大多数人仍然立刻认出它来:札克纳梵。法尔,传奇的武技长。 缚灵秘法,腊融妖问道,如此一来你献给蜘蛛神后的这位武技长便能弥补你的么儿犯的错吗? 恰是如此。玛烈丝回答。她感受到腊融妖的欣悦之情,正如她所料。札克纳梵是子安的导师,也是助长子安的渎神态度而毁了他的人。混乱之后罗丝素来喜好讽刺,让札克纳梵担任子安的刽子手,这个安排绝对会让罗丝芳心大悦。 缚灵秘法需要相当重大的祭品,腊融妖下令。它望向蛛形平台,锐森显然毫无反抗地躺在上面。腊融妖似乎在对台上可怜的祭品皱眉——如果这类生物也会皱眉。接着它转向冯烈丝,读她的心思。 那么,进行吧。腊融妖突然催促道,似乎产生了兴趣。 玛烈丝举起双臂,吟唱起另一首献给罗丝的诗歌。她对席荣安示意,席亲安便走向布里莎身旁的箱子,取出条典用的匕首。这把匕首非常珍贵,可算是杜玉登家族的传家之宝,刀柄上装饰着一只蜘蛛,八只像刀锋般的脚向下环抱着刀身。布里莎看着她的新"姐姐" 握着那把匕首,不禁往后一退。数百年来,向来都是布里莎亲手执着这把匕首刺进罗丝祭品的心脏。 席奈安走开时对着仅次于她的这位妹妹咧嘴。笑,她可以感受到布里莎的愤怒。她站到祭台旁玛烈丝的身边,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待宰的侍父心脏部位。 玛烈丝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席奈安一惊。"这次我必须亲自执行。"玛烈丝解释道。席奈安转头向后,正看到布里莎以十倍的轻笑奉还。 玛烈丝等着众人吟诵完毕。当她独自吟唱起诗歌时,整个神堂内一片寂静。"塔肯。布锐斯。杜意斯。布锐斯,"她唱着,双手绞紧匕首的刀柄。 过了一会儿,玛烈丝的吟唱已近尾声,匕首被举得更高。全场气氛凝重紧张,所有人都期盼这场邪恶的献祭的高潮时刻。 匕首向下移动,但途中玛烈丝摔然将刀锋一转,猛地刺进身旁一人的心脏。那人是席奈安——席娜菲。赫奈特,玛烈丝最痛恨的敌人。 "不!"席娜菲倒抽一口气喊道,但已来不及了。匕首上利刃似的八只脚紧紧地抓住她的心脏。席娜菲试着说话,对自己施展治疗术或者对玛烈丝下诅咒,但从她口中涌出的只有血液。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倒在税森的身体上。 当玛烈丝从死了的席娜菲身上抽出匕首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混合了惊异与欢愉的尖叫。匕首上有一颗心脏。 "狡猾!"布里莎的尖叫声压倒了全场的骚动。甚至连她都不知道玛烈丝的诡计。她又再度回复长女的身份,回到她企望已久的尊贵地位。 狡猾!腊融妖的声音在玛烈丝心里回荡。你真知道怎么讨我们欢心! 在这场血淋淋的阴谋之后,那具会动的尸体突然整个垮到地上。 玛烈丝看着神后待女,马上明白了。"把札克纳梵搬上献祭台!快!" 她指挥两位年轻的女儿。她们慌张地将锐森和席娜菲的身体搬开,把札克纳梵放上定位。 布里莎也跟着加入行动,她仔细地将许多罐药膏排列整齐。那些煞费苦心调制的药膏是为了这一刻而特别准备的。玛烈丝主母调制的药膏一向独步全城,此刻她的名声就赌注在这项实验上了。 玛烈丝看着腊融妖。"缚灵秘法?"她大声问道。 你还未赢回罗丝的欢心!腊融妖有力的答复直接传到她心里,迫使她屈膝跪下。玛烈丝紧紧抱着头,腊融妖施加的压力似乎要在她的脑内爆开了。 痛苦又逐渐减轻。不过,玛烈丝。法尔,你今天让蜘蛛神后很高兴。腊融妖解释道,所以同意你对那该追天谴的儿子所进行的计划。准许将缚灵秘法赐予你;不过,马烈丝。法尔主母,要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一旦失败的下场将会是你想象不到的恐怖! 一团火球爆炸开来,神堂一阵剧烈震动,腊融妖便消失无踪。群众在这场邪恶女神的强大力量下更是迹近疯狂,子星指挥他们再度吟唱赞美罗丝的诗歌。 "十周!"神后侍女抛下最后一句话,巨大的吼声震得较低级的卓尔族人纷纷推捂耳朵,蜷缩在地上发抖。 在之后的十周,纳邦德尔时柱的七十次循环之内,法尔家的所有平民都聚集在神堂内,由子星与锐森带领咏唱,而玛烈丝和女儿们则在札克纳犯的身上涂满魔法药膏,并附上种种强大魔力的法术咒语。 尸体能够行动,不过是祭司的一个简单法术;然而缚灵秘法的功力远不止于此。缚灵尸可谓不死的僵尸,而且还具备它生前的所有技能;缚灵尸的行动则由罗丝指派主母操控。这是罗丝最珍贵的赐予,鲜少有人要求,而更少获赐。缚灵秘法,意即"返灵之术",事实上是相当冒险的法术,只有透过附魔系祭司的绝对意志力,才能控制这不死生物只表现它有用的能力,而免于无谓的回忆与情绪干扰。甚至对心灵纪律极强的高阶祭司而言,意识与控制的边缘仍仅有一线之隔。更甚者,罗丝只允许缚灵秘法用于达成特殊任务,若不慎于纪律的边缘失足,任务无疑会失败。 对于失败,罗丝可是毫不留情。 布灵登石城完全不同于子安过去所见所闻。当斯涅布力的守卫领着他走进巨大的城门内时,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规模较小,但和魔索布莱城差不多的城市。实际情景完全超乎他的预期。 魔索布莱城在一座巨大的洞窟内四处蔓生,而布灵登石城内则是由一座座石室组成,彼此以短地道相连。一进大门,便进入了全城最大的洞穴。城市的警卫都居住于此,整个石室的设计与样貌均以防御为主。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阶梯充斥其间,用以增加城门到内部的行进距离:若敌人来袭,尽管洞穴可能只有十尺长,他们却得花上数倍时间与力气在阶梯间爬上爬下,才能到达攻击范围内。以工整的石块砌成的矮墙围成走道,并与更厚的高墙交织穿梭,这样的规划会将入侵的军队困在此处好一段时间。 几十个地底侏儒在岗哨间奔相走告一个卓尔精灵确实被押解进城的消息。他们都站在了望台上俯视,子安很难辨认他们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好奇还是愤怒。不论如何,侏儒都确实有所准备以应付子安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手上都抓着短嫖或上了膛的重型十字弓。 侏儒领着子安上上下下地爬着阶梯,穿过石室。他们走在特定的走道上,常常会在路上遇见守卫。走道非常蜿蜒曲折,一会儿转弯,一会儿向下,一会儿向上,甚至常常折返,子安唯有注视着随处可见的洞顶才不至迷失方向感。黑暗精灵暗暗微笑,但不敢露出笑容。他心想,即使没有任何地底侏德守卫在此,入侵的军队很可能在这个石室中不停打转,找不到出路。 走过一处又低又窄,保儒必须成一路纵队而子安得躬身才能通过的走廊,他们进入了真正的城区。这里比之前的洞穴较宽,却没那么深;同样处处是阶梯,只不过没那么多层。两侧的墙上有几十个出口一字排开,好几区灯火通明。这在幽暗地域是很少见的景象,因为燃料不易取得。就幽暗地域的标准而言,布灵登石城既明亮又温暖,可谓非常舒适。 所经之处的地底保儒尽管对子安授以好奇的目光,未久便又忙于自己的日常作息。布灵登石城的地底侏儒是非常勤奋的种族,很少把时间浪费在发呆或四处浏览上。这种情景让处境尴尬的子安稍微放心了些。 子安一行人再度沿着明确的道路前进。城区的道路没有之前走过的那么曲折难行,反而可说是平坦大道,而且条条均通往洞穴中」心的一座巨大石楼。 到了石楼之前,押达子安的领队匆匆向前,向门口两位持着十字镐的守卫说话。其中一位随即往内冲,另一位则固定住大门的门扇,让队伍和囚犯进入。目进城以来,这是他们首次疾步行进。在一连串转弯之后,他们来到一个直径不超过八尺的圆形房间。天花板很低,有点压迫感。房内除了一张石符之外别无他物。子安一进入房间便明白了此行的目的。石椅上没有镣铐,除此之外,诛儒将子安身上的每个关节处都再牢牢捆绑在椅子上。侏儒的动作可不怎么温柔,但是当相在腰部的两圈铁链夹痛了子安,让他不禁一缩时,一位侏儒便迅速解开重绑。 最后,他们留下子安独处于这个黑暗空洞的房间内。当石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时,子安甚至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 第10章 贝尔瓦 几个小时过去了。 子安收缩肌肉,试着让镣铐铁链与身体之间空出一点缝隙。 他扭动一只手,试着挣脱,却只是让腰间的铁链吃得更深。猎人又回来了,他只想逃生。 "不!"子安呐喊。他绷紧全身肌肉,力图维持自己理性的控制力。猎人的力量增强了吗?子安是自愿到这里来的,而且至目前为止,接触的过程已经比他预料的要好多了。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最后阶段;但是猎人是否强到超出子安的理性所能控制的程度? 他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石门便打开了。七个年长的侏儒走进来。说年长,是因为他们个个脸上都布满了无数的皱纹。他们围着子安,扇形排开。看来这几位地位非比寻常:一般守卫穿的是皮制外衣,饰以秘银制腰环;这几位穿的却是上好布料制成的长袍。他们一边仔细地审视子安,一边以难懂的腔调交头接耳,室内霎时一阵乱烘烘。 一位侏儒举起了从子安的头袋中找到的家微,出声问道:"魔索布莱城?" 子安尽力点头,急于引出一些对话,虽然他的脖子被铁环扣住,行动着实不便。不过看来另有意图。他们又开始彼此交谈,这次的语调比刚刚更为兴奋。 他们讨论了很久,子安能从他们的声调听出,尽管黑暗精灵是他们地理上最近的威协,也是最痛恨的仇敌,但有几位侏儒对于俘虏眶名黑暗精灵之事,并未和其他同伴一样兴奋。不过从他们争论时生气的声调听来,子安几乎不怀疑他们随时会转身过来割断他的喉咙。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发展,地底侏儒既不鲁莽,也不残忍。其中一位的确认同伴中转身走来,正面端详着子安。他以迟疑却无误的卓尔语开口问道:"石头在上,黑暗精灵,说,你为何来此?" 子安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他要怎么解释幽暗地域的寂寞岁月?怎么说明背叛他邪恶的同胞以贯彻自己信念的决心? "朋友。"他简单地回答道,但随即感到不安,他的答案太过荒谬失当了。 那位侏儒显然不太明白。他搔搔没有胡须的下巴,考虑了很久。 "你……你从魔索布莱城来加入我们?'他问道海说一个字他的鹰钩鼻就皱一下。 "是的。"子安回答,感到稍微有了信心。 地底侏儒歪了歪头,等着子安继续解释。 "我在好几年前便离开了魔索布莱城,"子安解释道。他回忆起被他抛弃的生活,他的双眼望向遥远的过去。"那里不再是我的家了。" "噢,可是你说谎,黑暗精灵!"地底侏儒尖叫道,举起法尔的家微而忽视了子安的言外之意。 "我在黑暗精灵的城市里住了许多年,"子安赶紧回答,"我是子安。法尔,"曾经是杜侏登家族的次子。"他看着侏儒手上的家徽,试着解释:"德蒙。纳夏斯巴农。" 地底侏儒转向他的同伴,他们突然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其中一位兴奋地点头,显然认得这个家族的古名,让子安感到很惊讶。 质疑子安的那位伤儒思忖着下一步质询。他以手指轻拍干皱皱的嘴唇,发出有点恼人的啪喳声。"根据我们所有的情报,法尔家族存活着。"他随口说出。当他发现子安没什么立即反应时,他猛然指责道:"你根本不是流民!" 斯涅布力怎会知道这些事?"我是意外成为流民的……"他开始解释。 "啊,黑暗精灵,"那侏儒恢复平静,回答道:"你是意外地出现在此,这个我相信;但说你是个流民?黑暗精灵,石头在上——"地底侏儒的面孔突然可怕地扭曲起来:"你是个间谍!"话一说完,侏儒又突然回复平静,整个人放松下来。 子安谨慎地看着他。这个斯涅布力难道是想借着唐突的态度转变来松懈他的提防吗?还是变化无常是这个种族的天性?子安有点困惑,他试图回想前一次与地底侏儒交手时的情景。然而那位质询者随即把手探入自己身上厚袍内一个深不见底的口袋里,变出了一个眼熟的石雕。 "现在,黑暗精灵,实话实说,就让你少受点折磨。这是什么?"地底侏儒静静地问道。 子安全身肌肉又紧绷起来。猎人想呼叫关海法前来,让它把这些干干皱皱的地底侏儒撕裂成两半。他们之中可能有人持有子安身上这些铁链的钥匙他就重获自由了。 子安把这个念头逐出脑外,把猎人赶出心中。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决定踏入布灵登石城时,他就知道了。如果地底侏儒真的相信他是间谍,他们绝对会将他处死。即使不能确定他的意图,他们敢让他活着吗? "来这里真是个笨主意。"子安喃喃自语道。他知道是自己把自己和保德双方推入两难的绝境。猎人想重回他的体内,只要一个字,黑豹就会现身了。 "不!"子安再度大叫,把自己的黑暗面驱散。这是今天的第二次。地底侏儒吓得往后跳开,以为黑暗精灵要施法了。一只飞镖射中子安的胸膛,释放出一股瓦斯。 子安吸入了瓦斯,渐渐昏迷过去。他听着地底侏儒过来围着他,以完全陌生的腔调讨论他未来的命运。他瞥到一个小人影靠近他,抓起他的手指检查手心是否藏匿任何魔法元素。 当子安再度回复神智时,一切仍如昏迷之前。玛瑙雕像举在他的眼前:"这是什么?"同样的地底珠儒发问,但这次更为坚持。 "一个伙伴,"子安低声说着,"我唯一的朋友。"他艰困地思考下一步行动。就算地底侏儒将他杀了,他也无话可说。可是关海法不应只被拿来装饰某个地底侏儒的斗篷而已。 "它叫做关海法,"他向侏儒解释:"呼唤它的名字,它就会出现,它是盟友。要把它安全地收好,因为它非常珍贵,力量也很强大。" 地底侏儒看看雕像,再把视线转回子安身上,既好奇又谨慎。 他把雕像交给另一位侏儒,叫他带着雕像离开房间。显然他并不信任黑暗精灵。如果卓尔精灵说的是实话,他就泄漏了一样珍贵的魔法物品的秘密——事实上,地底侏儒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这么和盘托出口无疑足拱手放弃了逃脱的机会。 这个斯涅布力已活了将近两世纪,黑暗精灵的一切对他几乎像足自家人一样熟悉。眼前这位黑暗精灵表现出超乎预料的行为,着实让斯涅布力感到非常困惑。黑暗精灵的残酷与邪恶远近驰名,地底株儒能有效地解决一个行径与其一贯名声相符的黑暗精灵血丝一毫不会自责;但是,他们要怎么对待一个道德行为不合"常理"的卓尔精灵? 斯涅布力又开始聚在起讨论,全然忽视子安。最后他们离开,只留下一个能操黑暗精灵语的林儒。 "你要做什么?"子安鼓起勇气问道。 "要让国王来判决。"地底侏儒严肃地回答"他会根据顾问议会团——就是刚刚那群人——的观察裁决你的命运,大概再过几天吧。" 地底侏儒一个鞠躬到地,然后站直盯着子安说道:"黑暗精灵,我猜想你大概会被判处死刑。" 子安点点头,对这整个导致他死亡的逻辑推想认命。 "不过我相信你是不同的,黑暗精灵。"地底侏儒继续说道,"我想,我会建议宽赦,或至少在行刑时对你仁慈些。"接着他耸耸宽厚的肩膀,便转身向房门走去。 地底侏儒说话的声调激起子安心中一股熟悉的感情。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位侏德以相似的态度,对他说着如此相似的话。 "等等!"子安唤道。地底侏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子安慌乱地思索着他过去曾搭救过的那位侏儒的名字。 "什么事?"侏儒有点不耐烦地问。 "一位地底侏儒,"子安结结巴巴地说,"我相信,他来自你的城市。对,他一定是。" "你认识我的一位族人,黑暗精灵?"侏儒走上前来,催问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子安回答:"我在搜猎队里,好几年前了,可能有十年了。我们跟一队闯入我们领域的斯涅布力对战。"地底侏儒皱起眉头,他有点迟疑,但还是继续说下去。这位在战斗中幸存的斯涅布力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我想,只有一个地底侏儒活着回到布灵登石城。" "这位幸存者的名字是什么?"地底侏儒生气地质问道。他的双臂紧紧地叉在胸前,厚靴跟敲着石板地。 "我不记得了。"子安承认。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地底侏儒咆哮道:"我还以为你不一样——" "他在战斗中失去了手臂,"子安继续说,"拜托,你一定知道他。" "贝尔瓦?"地底侏儒立即回应道。这个名字引出了子安更多的回忆。→蜗卝牛卝电子卝书← "贝尔瓦。迪森格,"子安脱口而出。"那他还活着!他可能还记得——" "他决不会忘记那黑暗的一日!"地底侏儒咬牙切齿地宣告,他声音中的愤怒一触即发。"布灵登石城的所有人都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带他来,把贝尔瓦。迪森格带来。"子安恳求道。 地底侏儒一面对着他摇头,一面离开了房间。 石门砰地关上,留下子安一人独自思索他的死亡,以及他不敢妄想的渺小希望。 "你真的以为我舍得让你离开吗?"子星进入神堂前厅时,玛烈丝正对锐森说道。"不这样,怎么骗得过席娜菲。赫奈特呢?" "感谢您,主母大人!"锐森大为放心地回答。他一步一鞠躬地从瑞烈丝的王座上退下。 玛烈丝环视家人,宣称道:"辛苦的一周终告结束,缚灵秘法完成了!" 子星抢先绞扭双手以示恭贺。这一周以来,只有家族中的女性看过辛勤工作的成果。在玛烈丝的暗示下,维尔娜走到房间一侧拉开布廉。站在那里的口正式技长扎克纳梵。他不再是一具腐朽的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黑暗精灵。 当武技长走上前,来到玛烈丝身边时,子星不觉全身一震。 "我亲爱的札克纳梵,你看起来跟往日一样英俊。"玛烈丝满意地对着缚灵尸说道,那具不死之身毫无反应。 "而且更听话。"布里莎接着说道,并加上一串咯咯的笑声。 "这……他……去逮捕子安!"子星提起勇气问道,虽然明知没有他发言的余地。幸好玛烈丝和其他女性太专注于神奇的札克纳梵,而忘了对这位长子施以惩罚。 "札克纳梵会给予你弟弟应得的惩罚。"玛烈丝立誓道,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不过,等等,"她的眼光从缚灵尸身上转向锐森,冷冷地说道:"他太漂亮了,无法让我那厚颜无耻的儿子心生畏惧。"其他人交换了困惑的眼神,猜想玛烈丝可能是为了锐森受的折磨而企图安慰他。 "我的伴侣,过来,"玛烈丝对锐森说,"拔出你的剑,在你这位已死的对手脸上划几刀。这样会让你好过些,也会让子安在面对他的昔日导师时感到畏惧!" 锐森犹豫地走过去。当他靠近缚灵尸时,他的胆子大了些。札克纳梵动也不动,眼睛不眨,连呼吸也没有,看来对周遭的事物毫无反应。锐森握住剑柄,再往玛烈丝望去一眼,以寻求信心。 玛烈丝点点头。锐森大吼一声,拔剑刺向札克纳梵的脸。 然而剑尖没有机会刺中目标。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缚灵尸的双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出鞘,在胸前一横,在刹那间精确地完成了任务。锐森的剑飞脱出手,这位命定该绝的侍父还没能来得及出声抗议,喉咙就已被札克纳梵一剑割破,而他的心脏部位插入另一把剑。 锐森还未倒地之前,便已气绝身亡;但缚灵尸并没立即住手。他的双剑持续向可怜的尸体劈砍了数十次,直到玛烈丝满意地叫他住手为止。 "那个家伙我已经厌烦了。"玛烈丝向孩子们难以置信的眼神解释道:"我早已从平民中挑选了下一任侍父。" 事实上,让他们震惊不已的,并非锐森的死亡,他们一点也不关心是谁来担任母亲的伴侣——人总是会换。他们之所以瞠目结舌,完全是被缚灵尸的精彩表演所震慑。 "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厉害。"子星说道。 "更好!"玛烈丝回答:"札克纳梵现在完全是个战士,战斗技能是他的一切,一旦他盯上了猎物,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分心。孩子,看看他。这就是缚灵秘法,罗丝的恩赐!"她转向子星,带着一抹邪恶的微笑。 "我决不靠近那个东西!"子星倒抽一口气说道,可怕的母亲还想要第二场表演吗? 玛烈丝对他笑笑。"别怕,长子,我没有理由要伤害你。" 她的话完全无法让子星放心。她不需要理由,倒在地上被砍得乱七八糟的锐森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将带领缚灵尸出城。"玛烈丝说。 "出城?"子星迟疑地回答。 "带他到作遇见你弟弟的地区去。"玛烈丝解释道。 "我要跟在那个东西身边?"子星再次倒吸一口气。 "带他到那里,然后离开,"玛烈丝回答,"他会自己狩猎。他身上会施加法术,加强他的狩猎能力。" 一旁的布里莎有点不安。 "怎么了?"玛烈丝看见她皱起了眉头,询问道。 "我毫不怀疑缚灵尸的能力,也相信您施放在他身上的魔法,只是……"布里莎有点犹疑,她知道玛烈丝决不容许任何反驳这次重大行动的意见。 "你还在害怕你的弟弟?"玛烈丝问道。 市里莎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放下无谓的恐惧,"玛烈丝冷静地说道,"札克纳梵是我们的神后所赐予的礼物,在幽暗地域之中,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 她看向不死的怪物:"我的武技长,你不会让我失望,是吧?" 札克纳梵面无表情地站着,沾满血迹的双剑已收回剑鞘,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向前直视。他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像,没有呼吸,没有生气。 但是,只要看看札克纳梵的脚边那谁曾经是法尔家侍父的肉块,血肉横陈,惨不忍睹的样子,没人敢怀疑札克纳梵不是活人。 "荣勋探矿团长,非常感谢您的到来。"囚禁卓尔精灵的牢房门外聚集了一群地底侏儒,他们都向来者恭敬地鞠躬,其中一人并开口致谢。 第11章 寂寞与野性 贝尔瓦。迪森格微微退后。自十年前那悲惨的一日以来,他从没接受过族人加在他身后的任何荣誉名声。那天他和采矿队在布灵登石城东,接近魔索布莱城的地道内,遭遇黑暗精灵攻击,他被截肢,几乎因过度失血而死,但还是撑着回到了家乡,成为深勘队唯一的生还者。 地底侏儒让路给贝尔瓦,好让他能很清楚整个房间和那个精灵。 对于绑在椅子上的精灵而言,整个圆形的房间非常坚固,岩石体成形,除了以铁皮镶边的厚车石门之外没有其他出口。不过倒是有一个窗口,以影像与声音的幻术隔绝,以方便室外的警卫随时监看囚犯。 贝尔瓦端详了子安好阵子。"他是个卓尔精灵,"他洪亮的声音带着气愤及些许不耐。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召唤至此。"跟其他卓尔精灵没什么两样。" "这位囚犯声称他曾经与您在幽暗地域中相遇,"一位年长的斯涅布力对贝尔瓦说道。当他继续说话时,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整个头低下去:"就在惨败之日那天。" 一提到那天,贝尔瓦整个人又缩了一下。这件惨痛的事件还要他回忆多少次? "也许吧,"他耸耸肩,不表任何意见,"我可分辨不出黑暗精灵长相的差异,再说我也不想去试!" "没错,"另一人说,"他们长得都一样。" 当地底侏儒谈话时,子安正好将脸转向侧,面对着他们,尽管在石头墙上的幻术之下,他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荣勋团长,也许您记得他的名字。"另一个地底侏儒提议道。他们一见贝尔瓦突然对黑暗精灵产生兴趣,都停止谈话。 圆形的房间内一点光都没有,在红外线光谱中,此时生物的双眼会呈现红色;但是子安的眼睛是个例外,即使在红外光之下,他的眼睛很明显地是紫色。 贝尔瓦记得那双眼睛。 "石头在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子安。"他咕哝着回答了那位提议的侏儒。 "您真的认识他!"好几个地底侏儒一起出声喊道。 贝尔瓦举起两只残臂。一只残臂装上了秘银制的鹤嘴锹头,另一只则装上锤头。"这个卓尔精灵,这个子安,"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就是他让我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一些侏儒认为荣勋团长由于往事而生气了,遂开始为黑暗精灵喃喃念着祷告。"史尼提克王的判决成立了,"其中一位说道,"这个精灵应当马上处死。" "可是他,这个子安,他救了我一命。"贝尔瓦打断他的话说道。 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转向他。 "子安是让我残废了没错,"荣勋团长继续说道:"但也由于他的建议,我才能活着回到布灵登石城。这位子安说:"让他给那些佚儒做个警告。'不过即使是当时,我也明白那些话是说给他那残酷的兄弟听的。我知道他说那些话背后的真相,那是仁慈之心!" 一小时之后,稍早曾和子安谈过话的那位斯提布力顾问走进囚房。"国王的判决是,你将被处死。"他一走近八椅,便直截了当地对黑暗精灵说道。 "我明白。"子安尽可能平静地回答。"我不会抗拒你们的裁决。"他看看自己身上的镣锆,考虑了一下,又说道:"我不是说我'能够'。" 斯涅布力停——脚步,端详着这个难以预料的囚犯,完全相信了他的真诚。他还未开口说明刚才发生的事件,子安又接着说话。 "我只要求一件事。"他说道。地底侏儒对这位不寻常的精灵的想法感到好奇,便让他继续。 "那只黑豹,"子安说,"你们会发现关海法真的是非常有用的伙伴,也是非常好的朋友。当我死了之后,你务必要确定它会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主人——或许贝尔瓦。迪森格可以。好心的侏儒,我求你答应我这件事。" 地底侏儒摇摇头。不是不答应子安的要求,只因为无法相信。 "国王出于深刻的自责,不能容许让你存活的任何风险,"他阴郁地说道,但他的大嘴转而一咧,露出微笑,并迅速地补充说道:"可是情况变了!" 子安抬起头来,他几乎不敢再抱有希望。 "荣勋团长记得你,黑暗精灵,"地底侏儒声明:"荣勋探矿团长贝尔瓦。迪森格为你说情,而且愿意为你担保所有可能的风险。" "那……我不会死?" "不会,除非你自己寻死。" 子安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么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生活?住在布灵登石城?" "这点还未决定。"斯涅布力回答道:"贝尔瓦。迪森格帮你说话,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会跟他一起生活,至于将来会怎么样……"他没有说完,只耸了耸肩,算是答复。 从牢房释放之后的旅程,对一个被重重包围的黑暗精灵而言确实是一种运动。在子安眼中,布灵登石城的每处景观部和魔京市莱城形成强烈对比。黑暗精灵城市以精致的手工艺术,将城市所在的洞窟装饰得华丽非凡;地底佚儒的城市也充满美丽的雕饰,但他们却尽量保留岩石的天然特色。黑暗精灵把洞窟改造成精灵独有的风格;地底侏儒则与天然形成的洞窟融为一体。 魔索布莱城宽敞高大,洞窟顶端高不可视,是布灵登石城望尘莫及的。卓尔城市由一连串独立的家族城堡构成,每座城堡都是一座封闭的堡垒,只由一个家族统治。地底侏儒的城市则像个整体的家,在那两扇山岩石与金属相成的巨门之内,仿佛所有的建筑都合而为一个共同体,合力抵御门外的危险。 角度也是两个城市很大的差异所在。就如同所有矮小种族的习性一样,布灵登石城的拱壁与阶梯部磨制得很圆滑,曲线优美。魔索布莱城则完全相反,处处充斥着石笋状的锐角,处处是狭巷与高台。 子安认为,城市建筑下尖锐与圆融的鲜明对比显然完全反映了其中居民的特质——他甚至大胆假设这反映他们的内心。 外围石室区内一条偏远的走廊尽头,座落着贝尔瓦的住所。那是一间小石室,附近是一个出口,通向一座更小的洞窟。一般地底侏儒的住屋门户洞开,贝尔瓦的房子却装设着前门。 护送子安的五位警卫到了门口,其中一位以钉头锤的钝端敲了敲门。"日安,荣勋探矿团长!"他打招呼道。"我们依史尼提克王的敕令将黑暗精灵带来了。" 子安注意到警卫的恭敬语气。自从十多年前的那天起,他一直担忧着贝尔瓦的安危,也不知道对一个侏儒而言,与其断臂而苟活,是否死去还比较仁慈?残废者要在蛮荒的幽暗地域中求生并不容易。 石门打开,贝尔瓦迎接了客人。他随即与子安四目交会,仿佛见到了十多年没见的老友。 子安从贝尔瓦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阴郁,但也仍有顽强的骄傲。他并非刻意打量地底林儒的残缺;一切痛苦的回忆都源于多年前的作为。然而他的目光仍不免沿着地底侏儒粗壮的躯干落向平在身侧的两臂。 他看到贝尔瓦的"双手",不禁讶异得睁大了眼睛,先前的顾虑全抛到了脑后。右侧的手臂末端契合地镶着一个战锤的头,以秘银打造,上面蚀刻着精细复杂的占老文字与土元素及其他子安从未见过的生物图案。 另一边也毫不逊色。贝尔瓦的左臂镶上双头的鹤嘴锹,同样以秘银打进,也密密麻麻地附满了古文和雕刻,最明显的是一只龙展翼飞翔的图案覆盖了整支锹的钝面。子安感觉到贝尔瓦双手上的魔法,随即明白斯涅布力工匠与法师都在这两支工具上费尽心力以求完美。 "很好用。"贾尔瓦任子安端研了一阵子后才说道。 "很美。"子安低声回答,但他所想的不仅是锤和锹而已。贝尔瓦的双臂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但对子安而言,这对杰作背后另有深意。黑暗精灵,尤其是男性,一旦肢体残缺,即使挣扎回到魔索布莱城,也会被其家族拒于门外,成为无助的流民,等着让别的奴隶或精灵结束他悲惨的命运。在卓尔文明中,弱者毫无立足之地。在这里,显然斯涅布力接受了贝尔瓦,并尽一切可能给他最好的照顾。 子安礼貌地将目光抬起,看向荣勋团长。"你还记得我,"他说:"我原本担心。" "待会再聊,子安。法尔。贾尔瓦打断他的话,然后转向警卫,用他听不懂的斯涅布力语对警卫说道:"如果你们完成任务,便请离开吧。" "荣勋探矿团长,我们在此听候您差遣。"一位警卫回答道。子安注意到贝尔瓦在对方提及他的头衔时略微嫌恶地一颤。"国王派我们护送黑暗精灵,并留守于您身边,直到这位黑暗精灵现出他的真面目为止。" "那么你们可以走了,"贾尔瓦回答道,浑厚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他接着看向子安说道:"我已经知道这人的真相,他毫无威胁。" "很抱歉,荣勋。" "没关系,"贾尔瓦打断警卫的话,他知道警卫打算争辩。"你们离开。、我帮这人担保说情,我照顾他,我一点也不怕他。" 警卫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慢慢地告退。贝尔瓦带子安进门,接着要他转身,偷偷地向他指出两位警卫藏身监视的位置。"他们对我的健康太多虑了。"他淡淡地以卓尔语说道。 "他们这么关心你,你应该感激才是。"子安回应。 "我可不是不知感恩!"贾尔瓦吼道,他的脸因为生气而涨红。 子安知道他话中有话。贝尔瓦的确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但他认为自己不值得备受瞩目。子安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以免过于触怒这个骄傲的地底株儒。 贝尔瓦住屋的内部摆设稀少,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几个摆放壶罐的架子,以及一个大窑,上面架着烧菜用的铁炉。在一个随便劈凿的入口之后,便是地底侏儒的卧室。一样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吊床悬在墙壁之间。地上堆着另一张吊床,显然是为子安预备的。 一件饰以秘银环扣的皮制外套挂在后墙上,下面则挂着一些粗布袋与小布囊。 "我们要把你的吊床挂在起居室。贾尔瓦以锤失手指指地上的吊床。子安动手去拿,但贝尔瓦随即以鹤嘴锹手阻止了他,并在他身边打转。 "等一下。"地底侏儒解释道,"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打量着子安身上破烂的衣服和历尽风霜的脏脸,显然黑暗精灵在野外流浪了一段时间。"你也得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 子安落坐在石地上,把背脊靠在墙上。"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他诚实地回答。 "你离开你的城市多久了,子安。法尔?"贾尔瓦温和地问道。 即使降低了声调,他的声音仍然如清亮的钟声回荡在室内,久久不歇。他细微的声调变化所传达的同情或威严等种种丰富情感,让子安感到不可思议。 黑暗精灵耸耸肩,把头往后靠,他的视线停驻在天花板上,而他的心思已经飘向过去。"好几年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计算时间了。" 他再次看向地底侏儒:"在幽暗地域四通八达的地道中,时间已经毫无意义。" 褴褛的外表证实了他的话,尽管如此,贝尔瓦仍不免感到惊讶。 他走向房间中央的桌子,坐到石凳上。他见过子安在战斗中的样子,目睹子安击败土元素的经过——那可是场硬仗!但如果子安所言属实,如果他真的在幽暗地域中独自生存了这么久,荣勋团长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子安。法尔,你得告诉我你的经历。"贾尔瓦催促道。"我要知道有关你的一切事情,这样我才能更明白你来这个宿敌的城市目的何在。" 子安沉默了许久,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信任贝尔瓦,此外他别无选择;但他不能确定斯提布力对迫使他脱离魔索布莱城保障的两难处境能有多少体会。贝尔瓦生活在友谊与合作的群体中,他能明了魔索布莱城的悲惨生活吗?子安怀疑这一点,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很快地向贝尔瓦叙述了过去十年的生活,包括:法尔家与赫奈特家的是战;他与玛索吉和艾顿交手,从而得到了关海法;亦父亦师亦友的札克纳梵为他而牺牲;以及他因此决定背弃他的亲族与邪恶的信仰,罗丝。贝尔瓦知道他说的是地底侏儒称为"罗尔丝"的黑暗神抵,但他冷静地没去纠正。即使在十多年前的那次相遇,他对子安的真正意图还有所疑虑,现下他已完全确信,自己对这个黑暗精灵的臆测是正确的。当子安在叙述幽暗地域的生活,尤其是他对抗石化蜥蜴以及与自己同胞手是交战的历程时,贝尔瓦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颤。 甚至在子安还未提出追随地底侏儒是因为害伯被寂寞与野性吞噬而失去自我,贝尔瓦就已经明白了一切。当子安说到他最后在布灵登石城外窥伺的那些日子时,他的用词变得谨慎保留。他还不习惯表达真实的情感与恐惧,尽管眼前这位新同伴是多么值得信赖,他仍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第12章 石化蜥蜴 当子安的故事到达尾声时,荣动团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贝尔瓦明白他的痛苦,他没有刺探进一步的讯息,也没有追问子安尚不愿明说的个人苦恼。 "马嘎。卡马拉。"地底侏儒严肃地说道。 子安抬起头来。 "石头在上啊。"贾尔瓦解释道。 "没错,石头在上啊。"子安同意道。接着是一阵漫长难耐的沉默。 "很好的故事。"贾尔瓦轻声说道。他在子安的肩上拍了一下,便站起来走向房间整理另一张吊床。子安还没来得及过去帮忙,他已经把吊床挂起来了。 "放心地睡吧,子安。法尔。"贾尔瓦转身离开时说道:"在这里你没有任何敌人,也没有怪物潜伏在我的门外。" 他说完便进入另一个房间,让子安与自己纷乱的思绪与情绪独处。他仍然不太自在,但明天确实有了新生的希望。 子安从贝尔瓦家敞开的大门口望出去,观看地底侏儒城市的日常生活,他这几个星期以来每天都这么做。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处于地狱边缘,一切事物均停滞不前,毫无变化。自从他住进贝尔瓦的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海法的消息;他也不期望能在短期内取回自己的魔斗篷、双刀及其他装备。他无言地接受了这一切安排,或许这样对他和关海法比之前多年的生活要好,再者他也相信地底怵儒不至于损坏那尊玛瑙雕像及任何属于他的物品。黑暗精灵就这么坐在门口,任凭命运处置。 贝尔瓦今天出门去了,对这位孤僻的老头而言,还真是难得发生的事情。尽管他和黑暗精灵事实上很少谈天,贝尔瓦可不是那种喜欢自言自语,自得其乐的人;子安发现自己竟然思念起荣勋团长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在沉默寡言中不知不觉地增长。 一群年轻的地底诛儒走过门前,对着屋内的精灵叫喊了几句急切的话。这之前也常常发生,尤其是当子安刚在此落脚的前几天。 之前,子安无从得知对方是在打招呼还是在辱骂他;不过在贝尔瓦教他斯涅布力语的基本腔调后,这次他听懂对方话中的善意。 过了些时候,荣勋团长回到家,看到子安呆坐在石凳上,望着屋外运转的世界。 "告诉我,黑暗精灵,"地底侏儒以优美的声调关切地问道:"当你看着我们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我们真的跟你们很不同吗?" "我看到希望,"子安回答道,"也看到绝望。" 贝尔瓦明白。他知道斯涅布力的社会发展适应得比黑暗精灵社会更好;然而布灵登石城的喧嚣也会触发他这位新朋友的内心隐痛。 "史尼提克王今天接见我,"荣勋团长说道,"老实告诉你,他对你很有兴趣。" "应该说是好奇。"子安回应道,但他脸上仍保持微笑。贝尔瓦无从得知那张笑脸背后藏着多少痛苦。他向黑暗精灵微微鞠躬,承认对方的坦率,并表示抱歉。"好,就依你说的,是好奇。你该知道你不是我们所认识的一般卓尔精灵。我很抱歉冒犯了你。" "没有的事,"子安诚实地回答:"你和你的族人已经给予我太多帮助了。即使我进城的第一天就被杀,我对你们也毫无怨言。" 贝尔瓦随着子安的目光望去,看到屋外那群年轻的侏儒。"你该过去加入他们。"他提议道。 子安惊讶地看着他。在贝尔瓦的家里待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建议。子安以为自己会一直受贝尔瓦的看顾,甚至相信这种安排是为了要保证他不会四处乱跑闯祸。 贝尔瓦向门口点点头,肯定他之前的提议。子安转头向外看去。户外那群年轻的侏儒约有十来个,正在比赛掷石头。他们掷石的对象是一只以石头和旧防具搭造成的,等身大小的模拟石化蜥蜴。 地底侏儒相当精于幻术系的魔法技能,这具石化蜥蜴就已被一位幻术师施以微量的魅惑术,让它外表看来更为平滑,甚至更为栩栩如生。 "黑暗精灵,你得不时出去走走,"贾尔瓦解释道,"光望着我家空空的墙壁就能让你满足吗?" "这跟你很合。"子安回嘴,语气出乎他自己预料的尖锐。 贝尔瓦点点头,慢慢转身打量整个房间。"没错。"他平静地说。 子安能感受到他心中巨大的创痛。当贝尔瓦再度转身面对黑暗精灵时,他的圆脸毫无疑问地流露出认命的神色:"石头在上,黑暗精灵,这是你的前车之鉴。" "为什么?"子安问:"贝尔瓦。迪森格普,一位荣勋团长——"当头衔再度提及时,贝尔瓦又畏缩了一下。"为什么要躲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贝尔瓦咬紧了下颌,眯起双眼。"出去。"他发出浑厚的吼声,"你年轻,黑暗精灵,你前途无量。我老了,我的时代结束了。" "你并没那么老。"子安争辩,这次他决定要逼迫荣勋团长揭露自己的困扰。但是贝尔瓦只是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卧房,把悬吊在人口的遮毯拉下。 子安摇摇头,颓丧地拿拳头捶打自己的掌心。贝尔瓦为他做了那么多,首先是从国王判决的死刑中救了他一命,又在随后的几星期内以友谊抚慰他,更教导他斯涅布力的语言及生活方式。而尽管他看到贝尔瓦背负着某种巨大的重担,却不知如何才能帮助他以回报。他多想掀起门上的遮毯走进去,让贝尔瓦一吐内心的阴霾。 然而,子安不会这么鲁莽地对待他的新朋友。他一定会找到开启他朋友心房的钥匙,子安在内心发誓。但是他现在有自己的难题要克服。贝尔瓦允许他出外一棵布灵登石城的世界! 子安看向户外那群诛儒。其中有三位直挺挺地站在石化蜥蜴模拟物之前,假装他们已变成石头。黑暗精灵好奇地往门口移动,然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跨出门口,走向那群玩耍的诛儒。 黑暗精灵走近时,游戏正好结束,他们对于这位早已流言满天飞,传说中的黑暗精灵显然兴趣更大,所有人均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子安,并互相说着悄悄话。 子安发现身上的肌肉又不由自主地绷紧起来。猎人的原始本能似乎是他无法克制的弱点。子安用力压制另一个自我,沉默而坚定地提醒自己,这群侏儒不是敌人。 "贝尔瓦。迪森格的朋友,你好!"一位侏儒出声问候,"我是赛迪格,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再过三年,我就会成为探矿队员了!" 子安有点吃力地辨认地底林德急切的话语,但他确实了解赛迪格未来职业的重要。贝尔瓦曾告诉他,探矿员负责到危险的幽暗地域去探勘珍贵的矿物与宝石,因此在地底侏儒城市中拥有很高的地位。 "你好,赛迪格,"子安终于回应道,"我是子安。法尔。"说完之后,他不知道还应做些什么,于是便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对黑暗精灵而言,这是个表示和平的姿势,不过他不确定是否普遍适用于幽暗地域。 地底侏儒互相对望了几眼,便学他摆起同样的姿势。子安放心地叹了口气,所有的伟儒都笑了起来。 "他们说你在幽暗地域里待过一阵子。"赛迪格继续说道,并引着子安往他们先前游戏之处走去。 "很多年了。"子安跟在那位年轻的侏儒身旁,回答道。他一接近珠儒,体内的猎人便合蠢欲动,但他极力克制那股反射的冲动。当一行人到达石化蜥蜴模拟物所在之处时,赛迪格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要求子安说说他的一两个冒险故事。 子安有点迟疑,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斯涅布力语能否应付得来。 但是赛迪格和其他侏儒都在催促他。最后,他点点头,想了一想,试图回想一些较有趣的事件。他不自觉地扫视整个洞窟,想找些线索。 最后,目光落在被幻术放大的假石化蜥蜴上。 "石化蜥蜴。"赛迪格解释道。 "我知道,"子安回答:"我曾经遇见过一只。"他不经意地转头看着侏儒,却被他们的表情吓到了。林儒们全都张大了嘴巴望着他,脸上流露着诡谲、恐惧与欣喜三者混杂的神情。 子安理解了他们的惊叹之后露出微笑。地底侏儒与黑暗精灵不同的是,他们把年幼的族人保护得很好。这些年轻人虽然跟子安年龄相近,却鲜少能踏出布灵登石城一步;而在这个年纪的黑暗精灵早已被派遣在魔索布莱城附近的通道里四处巡逻了。因此,尽管石化蜥蜴这种恐怖的怪物在幽暗地域中其实也很罕见,子安与石化蜥蜴的相逢对地底侏儒来说,并不那么难以置信。 "你说石化蜥蜴并不存在!"一个地底侏儒对另一个大叫,并用力推扶他的肩膀。 "我才没有!!"对方否认,并推挤回去。 "我叔叔看过一只。"另一个说道。 "你叔叔看到的只是石壁上的爪痕!"赛迪格大笑道:"照他的说法,那是石化蜥蜴的足迹!" 子安的笑容更深了。石化蜥蜴是魔法生物,较常见于其他异界之中。黑暗精灵,尤其是高阶祭司们,常常开启传送门通往其他异界;但这类怪物在地底珠儒的生活世界中并不寻常。极少数侏儒能看见石化蜥蜴的踪影。子安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毫无疑问,只有少数中的少数有幸回城报告他的奇遇! "如果你叔叔追踪足迹,发现到怪物,"赛迪格继续说道,"他早就变成地道中的一堆石头了!石头是不会讲故事给你听的!" 被嘲笑的侏儒四处张望,试图辩驳。"子安。法尔就看到了!"他抗议道,"他也没有变成石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子安身上。 "你真的看到过石化蜥蜴吗?黑暗精灵?"赛迪格问道:"拜托,老实回答。" "一只。"子安回答。 "那,你在它瞪你之前就逃跑了?"赛迪格追问,这是在场所有侏儒都觉得夸张的问题。 "逃跑?"子安不太明白这个辞汇的意义。 "逃……呢,躲得远远的。"赛迪格解释。他看着另一位侏儒,后者随即露出一脸惊惶,假装害怕,然后慌慌张张地往后逃窜了几步。 其余侏儒都对他的表演报以热烈欢呼,子安也跟着笑起来。 "你在石化蜥蜴用它的恐怖目光瞪你之前,就赶快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赛迪格解释道。 子安耸耸肩,感到有点困窘。赛迪格猜想他有所隐瞒。 "你没有跑得远远的?" "我不能……逃跑,"子安解释:"石化蜥蜴侵略了我的家,杀掉我许多的洛斯兽家园。"他停了一会儿,搜寻正确的地底侏德语汇。 "避难所,"他终于找到辞汇。"在幽暗地域的荒野之中,很难找到的地方。一旦你找到了,就必须不计一切代价上保护它。" "你跟它战斗?"从侏儒群的后方传出一声不知名的惊呼。 "从远处用石头攻击?"赛迪格问道:"那是最可行的方式。" 子安看了看那堆侏儒用来投掷假石化蜥蜴的卵石,再看看自己纤瘦的身躯。"我根本举不动这些石头。"他笑道。 "那你怎么做?"赛迪格问道:"你得告诉我们。" 子安知道他可以讲什么故事了。他沉默了一阵子整理自己的思绪,发现自己现有的地底林懦辞江还不足以表达这整个错综复杂的经过,因此他决定图像化。他借了林德携带的两根棍子,当作他的双刀,然后检查那只模拟物是否能承受他的体重。 地底侏儒全部挤在一起,紧张地看着子安,听他描述他正好施展于石化蜥蜴头部的黑暗结界,以及他的猫科伙伴关海法的所在位署。侏儒们全都坐下来,上身前倾,对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惊异不已。 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只模拟物已经活了起来,笨重地往前走,而子安这个来自外世界的陌生人,正埋伏在它背后的阴影之中。 第13章 证据 "子安大战石化蜥蜴"的戏幕进行着,此时已演到子安对蜥蜴发动攻击。当他轻盈地跃上啦妈的背,并小心翼翼地往怪物头部走去时,他听到侏儒一致发出惊讶的吸气声。子安感染了他们的兴奋之情,他的回忆也随之更为清晰。 一切均如此真实。 侏儒们不禁向前靠近,预期这位著名的黑暗精灵来一场精彩的剑术表演。 然后可怕的事发生了。 前一秒他还是演戏的子安,用冒险犯难与武术战技娱乐他的新朋友;下一秒他举起棍子道具殴击假怪物时,他已不再是子安了。猎人站在蜥蜴上方,整个时空又回到苔藓洞穴外的通道的那一天。 棍子猛戳八怪物的双眼,刺入怪物的头。 地底侏儒遽然退后,有些感到害怕,有些则只是出于谨慎。在猎人不断猛击之下,整个石块砰然碎裂。作为怪物头部的厚木板断裂开来,掉落地面,黑暗精灵跟着往后滚落。猎人一个敏捷的打滚,翻身站起,随即又上前攻击,愤怒地拿棍子不断猛击。木棍承受不住力道,从中折断,猎人的手也受伤流血,但他仍不放弃攻击。 侏儒们伸出粗壮的手抓住黑暗精灵的手臂,想让他镇静下来。 猎人一个转身面对他的新敌人,他们比他强壮,其中两个紧紧抓住他,但他灵巧地扭动身子,让他们失去乎衡。猎人对准他们的膝盖一个猛踢,并迅速蹲下,把他们两个摔个倒栽葱。 猎人迅即旋身跃起,手上的双刀已摆好架式,对准一个往他跑来的敌人。 贝尔瓦丝毫不畏惧,双手往前一架以为抵御。"子安!"他不停地叫唤:"子安。法尔!" 猎人看着地底林儒双手上的锤与锹,亮闪闪的秘银光泽唤起了他的回忆。霎时他又回复为子安了。他震惊而惭愧地松开手上的棍子,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 贝尔瓦一把抱住昏厥的精灵,把他扛在肩上带回家中,安置在吊床上。 幽暗地域生活及其他的回忆,子安自我黑暗的部分,不断化为噩梦侵袭他的睡眠。 "我怎么解释?"当晚,贝尔瓦发现子安坐在石桌边若有所思,子安问道:"我怎么开口道歉?" "都不必要。"贾尔瓦说。 子安不可实信地望着他。"你不懂。"子安开口,想着如何才能让探矿团长明白他内心深处的黑暗。 "你在幽暗地域中活了许多年,"贾尔瓦说,"没人能在那里生存,而你办到了。" "可是我生存了吗?"子安大声问道。 贝尔瓦举起锤子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然后坐在他身边的桌上。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度过了夜晚。子安没说任何话,而贝尔瓦也没有催促他。探矿团长知道他应该扮演的角色:沉默的心灵支柱。 不知道多少小时过去了,直到赛迪格的声音再度从门外传来。 "子安。法尔,来呀!"年轻的侏儒喊道:"再来跟我们说说幽暗地域的故事!" 子安惊讶地看着贝尔瓦,他不知道那个邀请是恶意的陷讲还是讽刺的玩笑。 贝尔瓦露出微笑,化解了他的忧虑。"石头在上,黑暗精灵,"他咯咯地笑着:"他们可不会让你躲起来的。" "叫他们走开。"子安坚持。 "你这么想放弃?"贾尔瓦反驳道,他原本浑圆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尖锐:"你是在荒野中通过千锤百炼的人吗?" "太危险了,"子安绝望地想要解释:"我不能控制……不能除掉!" "去跟他们一道儿,黑暗精灵,"贾尔瓦说。"他们这次会小心的。" "这个……野兽……紧跟着我……"子安想说清楚。 "这段日子里,也许会这样,贾尔瓦却轻松地回答:"石头在上,子安。法尔!相对于你十年来所受的考验而言,五个星期可不算长!你会慢慢从这个……野兽中解放的。"'子安淡紫色的眼眸盯着贝尔瓦。迪森格的灰色瞳孔,他所看到的只有真诚。 "除非你自己去找它。"探矿团长结束他的话。 "子安。法尔,快来!"赛迪格在门外再次催促。 这次,以及往后的每一天,子安总是应声而出——而且只有他"自己"。 蕈人王俯瞰着那个黑暗精灵在下层的苔藓洞穴中来回搜寻。它看得出来,这不是上次来过的精灵,不过它的盟友子安,是它唯一接触过的黑暗精灵。一念及此,这位十一尺高的巨怪便不顾危险,慢慢从上层洞穴爬下,拦截这个不速之客。 当这位活生生的蕈人接近时,札克纳梵的缚灵尸完全没有逃或躲藏的意图,而且双剑早已备在手上。蕈人王喷出一团孤子云,试图与新访客进行心灵沟通。 可是,这位不死怪物是由两重不同的异界物体结合而成,这类企图对他毫不起作用。札克纳梵的肉体面对章人,但缚灵尸的心灵却在遥远之处,与玛烈丝主母的意志直接连结。缚灵尸向敌人逼近。 蕈人喷出第二团孢子云,这团云带有镇静作用,可以安抚敌人的情绪,但是同样无效。缚灵尸坚定地靠近,巨怪举起它强壮的双手打算给对方重重的一拳。 札克纳梵的双剑迅速一挥,在草人的手上留下严重的伤口。接着,缚灵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向巨怪,在它伞状的身躯——留下两个大窟窿。蕈人王往后一仰,庞大的身体整个落地。 在上层洞穴中,数十个年长而较为强壮的草人笨重地移动,想下来解救它们重伤的王。缚灵尸毫无表情地看着它们逼近。他解决了巨蕈人,冷静地迎接下一波攻击。 蕈人们纷纷围至,喷射出一团团孢子云。札克纳梵丝一毫不予理会,也毫不受影响,只集中心力对付它们的拳打脚踢。 一眨眼,所有的蕈人都倒在他的脚边。 数不清的世纪以来,蕈人在此建设自己的家园,过着自己的生活,与世无争。然而当札克从曾是子安居处而现在已荒废许久的小洞穴徒劳而返后,他狂怒地摧毁了任何貌似和平的假象。他跃上岩壁,将触目所及的蕈丛砍得一干二净,凡他经过之处,无一幸免。 巨大的蘑菇东斜西倾,像是被砍伐的树木。下层洞穴中,容易紧张的洛斯畜群再次被骚动惊吓得四处溃逃,失散于幽暗地域的荒野中。少数存活的蕈人争先恐后地逃跑,想躲过黑暗精灵的屠杀,但蕈人生来行动迟缓,哪里躲得过札克纳梵无情的追捕? 长久以来一直统治这个苔藓洞穴与蕈林的王国,就这么灭亡了。 地底侏儒的巡逻队在曲折蜿蜒的地道弯处一寸挨着一寸前进,每个队员的武器都握在手上。巡逻队离布灵登石城并不远,还不到一天的行程,却已经摆出备战队形,这通常只有在他们深入幽暗地域时才会如此防备。这条地道里弥漫着死亡的恶臭。 领头的侏儒明白大屠杀的现场即在眼前,他小心翼翼地自一块巨石后头窥探。地精!他的感觉透过同族间的心灵感应清晰地传递给他身后的同伴。一旦幽暗地域的危险逼近时,地底侏儒便很少说话,而改采用同族间的心灵感应来传递彼此的基本想法。 其他侏儒都兴奋起来,握紧手上的锤和锹,开始以心灵感应互相沟通作战计划。仍在石头后侦查的领队制止了他们的讨论。死的! 其他队员跟上前去,围在大五周遭探看前方的惨状。二十来只地精的尸体四散在地上,身上都是致命的砍痕。 "黑暗精灵。"看到尸体上精准利落的刀口后,一个队员低声说道。在幽暗地域的所有种族中,唯有黑暗精灵使用刀身这么细、刀刃这么薄的武器。 太靠近了。另一个侏儒朝着先前开口说话的队友肩膀打了一拳,传递了他的想法。 "这些地精死了至少一天以上。"另一个侏儒无视于同伴的警告,大声说道。"黑暗精灵不会在此埋伏,这不是他们的作风。" "屠杀他精也不像是他们的作风,"那个坚持用心灵沟通的侏儒说道,"他们会抓回去当奴隶。" "只有在他们打算直接回魔索布莱城时,才会留活口当俘虏。"最先开口的侏儒说道。他转向队长:"克里格队长,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布灵登石城报告这桩事件!" "这些证据还不够充分。"克里格回答,"地道里有一堆地精的死尸,这并不怎么非比寻常。" "这不是黑暗精灵在这个区域内的第一次活动了。"另一位说道。 他所提醒的事实及睿智的建议不容忽视。最近已有两队巡逻队报告发现怪物的死尸堆积在幽暗地域的地道中——而且种种迹象显示,非常可能是黑暗精灵所造成。 "而且,看,"他继续说道,并弯下腰拾起一个地精身上的腰袋。 他打开口袋,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把金币和银币。"哪个黑暗精灵会这么毫无耐心,连眼前的战利品都不拿?" "这确定是黑暗精灵所为吗?"克里格问道,虽然他自己丝毫不怀疑。"也许闯入我们地盘的另有其人。或者,可能是什么地精或半兽人之类的凑巧捡到了黑暗精灵的武器。" 黑暗精灵!好几个队员立即同时传递了他们的想法。 "那些伤痕非常俐落精准,"其中一人说道,"我从没见过地精能够使出这等刀法的。这么有效率的杀戮方式,非黑暗精灵莫属。" 克里格队长独自沿着通道走远了几步,在附近的岩石上搜索任何痕迹。地底侏德对石头的独到了解,是其他生物种类所不及的。 不过这些岩石上什么迹象也没有。这些地精是被武器所杀害,而非任何怪物的利爪;但它们也没被掠夺一空。屠杀集中在这个小空间内,显示这些地精甚至来不及逃跑。二十几只地精在短短的时间内被迅速解决,可见它们遭遇的黑暗精灵队伍也不小;但即使是一小队黑暗精灵,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地精身上的财物。 "队长,我们该怎么做?"一个队员在克里格身后发问。"继续向前探查报导中的矿脉,还是返回石城报告这场屠杀?" 克里格算是地底侏儒中见多识广,自认为对幽暗地域了若指掌的老辈了。他不喜欢这一团谜,可是他搔破了他的秀头也想不出什么道理。回城!他以心灵感应下达命令。没有一个队员有异议。地底侏儒通常尽其所能地避免与黑暗精灵正面交锋。 巡逻队立即变换成严密防御队形,向着布灵登石城启程。 在地道顶端高悬的钟乳石柱群隐蔽的阴影中,札克纳梵。法尔的缚灵尸凌空浮着,俯视地底侏儒的行进,并牢牢记住他们的路径。 石座上的史尼提克王身子前倾,神色凝重地思索着巡逻队长的报告。史尼提克王的顾问团围坐在他身旁,都抱着好奇而紧张的心情,因为这次的报告更证实了前两则有关黑暗精灵在城东地道中活动的消息。 "魔索布莱城为何要在我城的边界处挑衅?"当布里克报告完毕后,一位顾问询间道,"我们的眼线并没提及任何开战的意图。当然,如果魔索布莱城的执政议会做了什么惊人的决议,我们是绝不可能毫无所知的。" "没错。"史尼提克王同意遵,并平息了顾问团中纷起的窃语。"容我提醒各位,我们尚无法确定这些屠杀的行凶者确实是黑暗精灵。" "陛下,抱歉,不过……"克里格开口。 "没错,队长,"史尼提克王立即回应,并缓慢地挥手阻止任何反驳。"你对你的观察相当有把握,我也非常相信你的判断力。不过,除非确实发现任何黑暗精灵队伍,否则我不做任何预设。" "所以我们只能同意,确实有危险人物侵入了我们的东方领域。" 另一位顾问插嘴说道。 "是的,"国王回答,"我们必须开始发掘真相。目前,先取消城东地道所有的探矿活动。"史尼提克王再次挥手平息四起的怨声。"我知道最近那里发现不少重要的矿脉——那迟早是我们的。不过依目前的情况,东、东北及东南区必须进入战争戒备状态,巡逻的人手加倍,巡逻范围要涵盖所有自布灵登石城行军三日内可达的区域。必须尽快解开这个谜团!" "那,我们在卓尔城内的眼线呢?"一个顾问问道,"该跟他连络吗?" 史尼提克王举起双掌。"不要紧张,"他解释道,"我们会保持警觉,但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侏儒王不想让顾问团知道自己内心的担忧,事实上,他认为他们在魔索布莱城的眼线并不十分可靠。那些线民尽管很乐意以一些次要情报交换地底侏儒珍贵的宝石,但倘若魔索布莱城的势力打算对布灵登石城进行任何大规模侵略行动,他们毫无疑问会见风转舵,立即背弃地底侏儒。 "如果我们听到魔索布莱城任何风吹草动,"侏儒王继续说道,"或者发现任何证据证明入侵者确实是黑晴精灵,那么我们就立即加强我们的连络工作。在这之前,让巡逻队确实执行任务吧。" 史尼提克王随即解散了顾问团,他想在王座大厅中独处一会儿,思考这个坏消息。不到一周之前,他才听说了子安疯狂攻击石化蜥蜴模拟物之事。布灵登石城的统治者最近实在听到太多有关黑暗精灵的"英勇事迹"了。 第14章 双秘银制的双手 地底侏儒的巡逻队深入了城东的地道。即使他们一无所获地返回石城,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们感到整个幽暗地域笼罩在一片异常的寂静中,连平常应有的微小骚动声都听不到。直至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地底佚儒受伤,但也没人因而想出城探矿。他们凭直觉明白,地道中有个邪恶的事物,它开起杀戒来是丝毫不眨眼,也从不手下留情。 一队巡逻队发现了子安旧日的栖身之处,草林洞窟。史尼提克王获知一向和平的蕈人全族被歼灭,连蕈林也被摧毁的消息时,感到十分哀伤。然而尽管地底侏儒无休无止地巡视所有的地道,仍未能找到敌人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坚信,这么隐密而残暴的杀戮绝对是黑暗精灵所为。 "而我们现在收容了一位黑暗精灵。"在每日的例行会议上,一位顾问提醒史尼提克王。 "他有惹出什么麻烦吗?"诛儒王问道。 "很少。"那位顾问回答,"而且荣勋探矿团长贝尔瓦。迪森格仍然维护他,让他住在自己家里,待他如客而非囚犯。迪森格荣勋团长伤退他家附近的任何守卫。" "监视那位黑暗精灵,"史尼提克王思索了会儿下令道,"但要保持距离。如果就如迪森格团长所坚信的,他是友非敌,他就不该遭受这种无礼的侵犯。" "那么,巡逻队呢?"另一位顾问发问。他是石城人口洞穴区的代表,那里居住的都是守卫。"我的士兵已经厌倦了,他们找不到任何战斗的痕迹,除了自己疲累的脚步声之外,没听到一点声响。" "我们必须保持警觉,"史尼提克王提醒他,"如果黑暗精灵正在聚集……" "他们没有,"这位顾问坚持道,"我们没发现任何营队,也没有任何扎营的痕迹。魔索布莱城的巡逻队,如果是的话,攻击完后便返回某个我们不得而知的栖地,也许可以用魔法加以定位吧。" "倘若黑暗精灵确实打算进攻布灵登石城,"另一位提议,"他们会故意留下这么多踪迹吗?第一桩攻击事件,即克里格团长发现的地精大屠杀,是在一个星期之前;而草人灭族的悲剧,则是在更早之前发生。我从未听说黑暗精灵会在进行大规模攻击之前这么早便在敌人的城市附近漫游,还留下屠杀的痕迹。" 侏儒王也思索过同样的疑问。每当他一早醒来,发现布灵登石城仍完好无损,魔索布莱城进攻的威胁便显得更加遥远。但是,尽管顾问团的类似理由让他感到安心,他还是无法忘怀士兵在城东地道内发现的惨状。有个东西,可能是黑暗精灵,就在那里,大接近了,他不喜欢。 "我们就假设魔索布莱城这次并不打算对我们发起战争,"史尼提克发问:"那么,为什么黑暗精灵这么逼近我们的门口?为什么黑暗精灵在离家这么遥远的石城东方地道里徘徊不去!" "扩张?"一位顾问提议。 "变节的入侵?"另一位发言。两种状况都不太可能。接着,第三位顾问小声地提出一个看法。这个意见太简单,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 "他在找东西?" 侏儒王把凹陷的下巴重重地理人两掌之间。这是最可能的解答,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想到? "但,找什么?"一位顾问发问,显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黑暗精灵很少采矿,我必须说,他们也不是采矿的料;他们也不需要到这么远离魔索布莱城的地方找贵重的矿石。那么是什么东西让黑暗精灵到离市灵登石城这么近的地方找?" "他们遗失的东西。"侏儒王回答。他一转念便想到最近才来加入他们的那位黑暗精灵。这也未免太巧合了。"或者是某个同伴。" 他补充道。其他人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许我们该过情我们的精灵访客来参加会议?" "不,"史尼提克王回答道,"不过,也许我们对这位子安的监视还不够。传令给贝尔瓦。迪森格,那位黑暗精灵必须无时无刻着守着。还有,佛勃,"他对最近身的一名顾问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确定黑暗精灵近期不会发动攻击,你赶紧连络上魔索布莱城内的眼线,让他们开始工作。要快。我不喜欢黑暗精灵在我们家的门口晃来晃去,这会破坏两族之间的和平关系。" 佛勃顾问,布灵登石城情报安全局的领导人,立即接下这一命令,尽管他并不喜欢。应索布莱城的情报代价可不便宜,而且常常看似事实,却是假情报。佛勃讨厌跟任何会跟他要阻的人事物打交道,而在他的黑名单中,黑暗精灵排名第一札克纳梵的缚灵尸看着又一队地底侏儒经过蜿蜒曲折的地底通道。生前为魔索布莱城首席或技长,所具备的战略智慧让这个不死怪物在过去几天内克制住自己拔剑的冲动。它并不真的明白地底侏儒巡逻队数目增加的意义,但它感到如果它攻击巡逻队,会让自己的任务增添很大的风险。至少,如果攻击这么有组织的敌人,警钟马上就会响彻这整个区域,就可能会惊动子安。 同样!缚灵尸也抑制了屠杀其他生物的冲动,特意避免和这一地区的任何居民起冲突,以致于地底林儒的巡逻队在过去几天以来没有任何新发现。玛烈丝主母的邪恶会追踪和克纳梵的一举一动,无情地敲打着它的脑子,催逼它快点进行血腥复仇。札克纳梵每一次屠杀,都会暂时满足那隐潜的意图。但是,不死怪物的战略自觉压过了残暴的呼唤。札克纳梵残存的一点理性火花让它明白,唯有子安。法尔也踏上长眠之路,它才有可能重返死亡的安宁。 缚灵尸看着地底殊儒的巡逻队不断经过,它的创始终没有出鞘。 又一队疲倦的地底诛儒向西前进,打算回城。一线灵光闪过缚灵的的意识。如果这些地底株儒这么显眼,那么子安。法尔也应该会碰到他们。 这次,札克纳梵没让地底林儒离开自己的视野。在洞穴顶漫布的钟乳石柱遮蔽下,它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巡逻队行进。布灵登石城的名字在它隐微的意识中浮现,是它往日生活的记忆。 "布灵登石城。"缚灵尸试着发出声来,这是这具受马烈丝空母操控的十死怪物说出的第一个词。然而它只能发出无法辨识的咆哮声。 这几天以来,子安总是跟赛迪格及其他新朋友一道出门。这些年轻的地底侏儒在贝尔瓦的指示下,都从事比较安静的游戏,也不再强迫子安表演他在荒野中激战的刺激场面。 起初几次,贝尔瓦都在门口看着子安。他并非不信任子安,但他知道这位黑暗精灵受过什么煎熬,现在又面临着怎样的考验。 过去那种野蛮而残酷的生活方式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消逝无踪的。 不过,贝尔瓦和其他暗中观察着子安的人很快就明白,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子安已经安定下来,他对布灵登石城的地底侏儒一点威胁也没有。即使是整日为城外的不寻常事件所苦的史尼提克王,也逐渐承认子安的善意。 "你有位访客。"一大早上,贝尔瓦对子安说。子安随着采矿团长走向门口,心想赛迪格今天来早了些。当老侏德打开大门时,子安简且不敢相信自所见。门口站着的不是任何地底侏儒——而是只黑色的大型猫科动物! "关海法!"子安大叫,身子向下蹲,用力拖住黑豹。关海法用它的大脚掌亲昵地拍着他,让他激动得不知所措。 当子安终于放开环抱关海法的双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和黑豹"叙旧"时,贝尔瓦走向他,把那个玛瑙雕像交给他。"负责检查雕像的顾问很遗憾要和它分开,"贝尔瓦说,"可是最重要的是,关海法是你的朋友。" 子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其实就算关海法不归还他,布灵登石城的居民对他已经太好,超出他自认所应得的。而现在他们又将玛瑙雕像还给他,可见他们对他有多么信任。他对此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有空时可以回到中央大厅,就是你刚来时被拘留的地方,"贝尔瓦继续说,"去领回你的武器与护甲。" 子安感到有点迟疑,他记起石化蜥蜴模拟物事故。如果那天他全副武装,又会闯出多大的祸端呢?如果他当时手里持的不是木棍而是双刀? "我们会把它们收好,保护它们的安全,"贝尔瓦仿佛了解他的担忧,说道。"一旦你需要,你可以随时取用。" "我欠你一份情,"子安回答道,"也欠全布灵登石城一份情。" "我们不把友情当成人情看待。"探矿团长眨眨眼。他转身进入内室,留下两个久未相逢的老友好好叙旧。 那天,子安带着关海法加入玩伴,赛迪格和这位新伙件可是玩得兴高采烈。看着大猫和侏儒们嬉闹成一片,子安不禁想起十年前那个悲惨的日子,关海法在玛索吉的唆使下追杀贝尔瓦逃亡的队员的情景。很显然关海法已将那段残酷的回忆抛诸脑后了,它整天和那些地底侏儒们嬉戏作乐。 子安但愿自己也能这么轻易驱散过去的错误。 "荣勋探矿团团长。"几天之后,当贝尔瓦和子安正在享用早餐时,有人在门口招呼。贝尔瓦静止下来,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子安没有忽视老侏儒棱角分明的大胜上掠过一丝阴暗的愁云。子安十分了解这位地底侏儒,当贝尔瓦长长的鹰勾界一扬,毫无疑问是泄漏了他的痛苦。 "国王重新开放了往东的通道,"声音继续说道,"听说距离一天的行程之处有丰厚的矿脉。我们能有这个荣幸恭请贝尔瓦。迪森格担任我们的向导吗?" 子安脸上露出期盼的笑容,但并非因为他想出去冒险,而是因为他注意到在这个开放的斯涅布力社会中,贝尔瓦却像个隐士闭居于外。 "那是布瑞克探矿队长,"贝尔瓦冷冷地对子安解释道,毫不理会他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有些探矿队长在每次出团探查之前,都会来请我加入。他是其中之一。" "可是你从来没答应。"子安回答道。 贝尔瓦耸耸肩。"只是礼貌上的邀请罢了,不当真的。"他的鼻子抽动着,上下排的大门牙磨得吱吱作响。 "因为你不够格加入他们的队伍?"子安挖苦道。至少,他相信他发现老侏儒挫折的根源了。 同样,贝尔瓦只是耸耸肩。 子安沉下脸。"我看过你用那双秘银制的双手工作的样子," 他说,"你的表现根本不比任何人逊色,事实上,甚至更好!你打算这么快放弃自己,当个真正的残废吗?" 贝尔瓦把锤子手重重地往桌上一锺,把桌面从中震裂成两半。 "我切割石块比大多数人都要快得多!"探矿团长怒吼道,"万一哪个怪物胆敢袭击……"他举起尖锄手狠狠地一挥,子安毫不怀疑这位身材粗壮的地底林儒不能善加发挥他那两把工具的效能。 "祝您愉快,荣勋探矿团团长卢门外传来最后的问候。"一如往常,我们尊重您的决定;不过我们同样对您的缺席感到难过。" 子安好奇地凝视着贝尔瓦。"那,为什么?"他终于问道:"如果你和所有人一样强,包括你自己在内,为什么你一直躲在这里?我知道地底侏儒对探矿活动相当热爱,但是你一点都不感兴趣。你也从来不提起你的冒险故事。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被拴住了吗?你必须待在这里看着我?" "不!"贝尔瓦回答,他的声音在屋内隆隆作响,在子安敏锐的耳内回荡不去。"黑暗精灵,你已获准取回你自己的武器,别怀疑我们的信任。" "但是……"子安想辩驳,但随即住口,他摔然明白了老侏儒隐居的真正原因。"那场战斗。"他带着十分的歉意轻轻地说,"十多年前那个邪恶的一天。" 贝尔瓦的鼻子深深地抽了口气,然后他快速地转过身去。 "你把族人的惨死怪罪到自己身上,"子安继续说着,声音随着他对自己推理的信心已渐增而增强。然而,黑暗精灵对自己仿想法还不怎么肯定。 但是当贝尔瓦转向他时,泪水在探矿团长的眼眶里打转。子安说到他真正的痛处了。 第15章 卜鲁克 子安搔着自己浓密的白发,不知如何面对贝尔瓦的难题。他自己曾经率领黑暗精灵巡逻队与地底侏儒的探矿队对战,他知道这一切伤亡绝不能归咎于任何一位地底侏儒。可是,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贝尔瓦明白? "我记得那一天,命运之日,"子安犹豫地开口说道,"一切仍历历在目,就好像那一天冻结在我的脑海里,从未模糊消散。" "对我而言也是这样。"探矿团长低声道。 子安点点头。"然而,我同样也发现,紧缠着我的罪恶感也缠着你不放。" 贝尔瓦好奇地看着他,看来并不十分了解。 "率领黑暗精灵巡逻队的是我,"子安解释,"我发现你的队伍,一厢情愿地把你们视为企图袭击魔索布莱城的掠夺者。" "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的精灵带队。"贝尔瓦回答。 "可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率领巡逻队,"子安说。"外面——"他凝视着门口,"那片荒野我了若指掌,那是我的地盘。" 贝尔瓦专心聆听着,正如子安所愿。 "而击败土元素的也是我,"子安继续以平实而非炫耀的口吻叙述,"如果没有我,那场战斗其实是势均力敌,很可能会有更多地底侏儒生还。" 贝尔瓦忍不住微笑。子安的话并不假,他的确是黑暗精灵胜利的关键所在。但是他也知道,子安的确是在尽其所能地想卸除他的罪恶感。 "我不懂你怎么能如此自责?"子安现在露出微笑,想借着开玩笑缓和一下严肃的气氛:"有子安。法尔率领黑暗精灵的巡逻队伍,你永远没有机会。" "我的石头!这可不是拿来说笑的好题材!"贝尔瓦回答,带着咯咯的笑声。 "我同意,"子安的声调突然转为严肃,"不过,开个玩笑让悲剧化为乌有,并不比为了一桩毫无过失可言的事故而一直深陷于莫须有的罪恶感中更荒唐。喔,并不是毫无过失,"子安迅速更正道,"这整件事故应该由魔索布莱城的居民来承担!是黑暗精灵的生活方式造成这桩悲剧,是他们的的邪恶日复一日地毁了你那些和平无争的探矿队员!" "该为整个探矿队伍负责的是队长,"贝尔瓦驳回,"只有探矿队长有权力召集队伍。因此他也必须对他的决定负责。" "是你决定带队到靠近魔索布莱城之处吗?"子安问道。 "是的。" "真的是出于你自己的决定吗?"子安逼问。他相信,以他对地底株儒行为方式的了解,几乎所有重要的决策都是以民主方式达成的。"如果当时没有贝尔瓦。迪森格的命令,探矿队就一定不会进入那个区域吗?" "我们都知道那是个大发现,"贝尔瓦解释道,"是一处丰富的矿脉。顾问会议上决定要冒险进入最接近魔索布莱城的地区。而我率领受此委命的探矿队。" "所以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的地底侏儒带队。"子安模仿贝尔瓦先前的话,单刀直入地说。 "探矿队长必须对他的——"贝尔瓦开口,但避开了子安的注视。 "他们并没责怪你,"子安随着贝尔瓦空洞的眼神望向召门,"他们尊敬你,照顾你。" "他们可怜我!"贝尔瓦大吼。 "你要他们可怜吗?"子安吼回去,"你比他们差吗?你是没用的残废吗?" "我从来不是!" "那就跟他们一起去,"子安对他叫道,"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可怜你!我相信他们才不会这么想,不过,万一你的假设成真,你的族人真的可怜他们的'荣勋探矿团长',那就向他们证明你的实力,向他们展现真正的贝尔瓦。迪森格!可是如果你的同伴并不可怜你,也不责怪你,那就丢掉你背上无谓的负担!" 贝尔瓦凝视了他的朋友好一阵子,没有回答。 "所有跟随你的探矿队员都知道接近魔索布莱城是多么大的冒险,"子安露出一抹笑容提醒他道:"不过,包括你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将要对对付的黑暗精灵是由子安。法尔率领的!如果你早知道的话,你一定宁愿待在家里。" "我的石头。"贝尔瓦咕哝着。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仅是为了子安的玩笑,也因为悲剧发生十多年来,他竟然第一次感到好过些。他从桌边站起来,对子安咧嘴一笑,便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要去哪里?"子安问道。 "休息。"探矿团长回答道。"今天发生的事把我累坏了。" "探矿队快要出发了!" 贝尔瓦转身向子安技以怀疑的眼光。这个黑暗精灵真的期望贝尔瓦马上抛开多年来的罪恶感,快快乐乐、无拘无束地随着探矿队去探险? "我还以为贝尔瓦。迪森格比别人勇敢。"子安说。一抹怒容掠过探矿团长的方脸,看起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子安知道自己找到了贝尔瓦自怜武装的弱点。 "你敢再说一次!"贝尔瓦扭曲着脸咆哮道。 "对一个懦夫,有什么好怕的。"子安回嘴。地底侏儒大步逼近,结实的胸腔剧烈地起伏。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就用行动证明你不是!"子安直视着诛儒吼道。"加入探矿队,让他们看看真正的贝尔瓦。迪森格!你自己去证实!" 贝尔瓦把秘银制的双手重重地互去。"出去!拿你的武器来!" 他命令道。子安迟疑不前。贝尔瓦是在挑战吗?他试图帮他解脱罪恶感的作法太过火了吗? "子安。法尔,去拿武器!"贝尔瓦再次吼道,"如果要我加入探矿队,你也得去!" 子安高兴地跳起来,用瘦长的双手紧紧抱住地底侏儒的头,把额头抵在对方的前额上。两人交会的眼神充满深深的敬意与情谊。 接着,子安一跃而起,飞奔至中央大厅领取他的双刃、魔法斗蓬和打造精良的锁子甲。 贝尔瓦只是站着,用他的秘银手搔搔头,一胜无法实信地望着子安兴冲冲的背影。 这将会是趟有趣的旅行。 布瑞克队长欣然接受了贝尔瓦与子安,不过他趁子安不注意时,对贝尔瓦使了个好奇的眼神。但即使是心有疑惑的队长也无法否认,在幽暗地域探险时有个黑暗精灵的队友将大有助益;更何况,最近在城东通道内有黑暗精灵行动的传言已被证实为真。 然而,巡逻队派出的侦察员并未在该地区发现任何行动或屠杀的痕迹。丰富矿脉的传说一点也不夸张,二十五个探矿队员迫不及待地投入了采矿工作,子安从未见过这么兴致高昂的探矿队伍。 他特别为贝尔瓦感到欣慰,因为荣勋团长的锤子与鹤嘴锹使得比其他人都利落,力道与落点都精难无比。贝尔瓦没多久就了解,他的同伴从未对他抱以怜悯之情。他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而且是荣誉的一员。他掘出的矿石比其他人都多得多。 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都待在境蜒的地道里。子安负责营区四周的警戒,关海法也会来帮忙。采矿的第一天后,布瑞克队长派了一个队员来与他共同执行警戒任务,子安怀疑,布瑞克队长的用意其实是要那位地底侏儒顺便监视他。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探矿队与这位黑肤的伙伴混得熟了,也任由他自个儿四处漫游。 这一趟任务平安无事,又满载而归,正是地底侏儒最期待的结果。整个采矿的过程中没有一只怪物来骚扰,很快地,所有的推车都装满了无价的矿石。队员们欣慰地互相拍肩——贝尔瓦小心翼翼,避免用力过重。然后他们收拾器具,将推车排成一列,启程返家。由于载运了大量矿产,他们得花两天的时间回城。 他们启程不过几小时之后,在队伍前方侦察的一位队员神色不安地回到队伍中。 "什么事?"布瑞克队长急忙问道,他担心他们的好运要结束了。 "一群地精,"侦察员回答,"最少有四十个。前方往西的一条上坡通道过去,有个小石室,他们就在那里落脚。" 布瑞克队长握起拳头往推车上一击。他对自己队员的战斗力倒是很有信心,只是不想惹麻烦。然而,推着沉重的手推车,一路轰隆作响,很难不引起地精的注意。"传话下去,安静地坐下。"他下令,"如果非战不可,就让地精过来找我们吧。" "有什么麻烦吗?"当子安返回队伍时,他向贝尔瓦询问。他担任车队断后的警戒。 "有一群地精。"贝尔瓦回答,"布瑞克要我们安静地待在这里,希望他们能过去。" "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呢?"子安不得不问道。 贝尔瓦轻敲双手。"他们不过是地精而已,"他严肃地低声说道,"不过,我和我的同胞,都希望这条通道保持干净。" 知道他的新同伴并不好战,即便胜利唾手可得时也一样,子安感到很高兴。如果这是一队黑暗精灵的巡逻队,那群地精决计无法逃出生天。 "跟我来,"子安对日尔瓦说,"我需要你帮忙向布瑞克队长解释。我有个计划,可是我对你们的语言不够熟练,无法说明细节。" 贝尔瓦用鹤嘴锹手敲了子安一记,没料到力道过重,打得纤瘦的黑暗精灵踉跄后退了几步。"我们不要引起冲突!"他解释道,"最好让地精自己离开。" "我不会引起战争的。"子安对他一眨眼并承诺道。贝尔瓦这才满意地随着子安过去。 听完贝尔瓦帮子安翻译的计划后,布瑞克队长咧开了嘴。"到时候地精的表情可好看了!"他笑着对子安说道,"我该亲自跟你搭档!" "最好是我跟他去。"贝尔瓦说,"他精语和精灵语我都熟,而且你有责任守在这里,以防万一事情不按计划进行。" "地精语我也很熟,"布瑞克回答,"我对我们的黑暗精灵伙伴也蛮了解的。再说,我的责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重大,因为这次有另一个探矿队长随队。" "不过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识幽暗地域了。"贝尔瓦提醒他。 "啊,不过在那行里,他还是第一把交椅。"布瑞克进嘴道。"整个探矿队都听命于你了,贝尔瓦队长。我选择跟黑暗精灵一起去见地精。" 子安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了解了布瑞克的想法。贝尔瓦正想继续争辩,子安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对他点点头道:"如果地精没有上当,我们就会需要你,到时请尽快赶来。" 布瑞克卸下他的装备与武器,子安便带着他离开了。贝尔瓦小心地转身面对其他人,不清楚他们对这样的决定有何想法。他对队伍的第一眼告诉他,所有的探矿队员都站在那儿,专注地等着他下令。 当布瑞克队长和子安走进那群地精之中,地精龇牙咧嘴扭曲脸部所露出的表情,的确让他心满意足。一个地精发出尖叫,举起长矛想向他们丢来,但子安运用天生的魔法能力,施放黑暗红界笼罩在它头上,完全遮蔽了它的视线。长矛脱手而出,往这儿射来,子安很快地拔出弯刀,将它从空中打落。 布瑞克的双手被绑住,因为他在这场闹剧中扮演俘虏。子安打落飞矛的敏捷身手让他惊讶地张目结舌。他随即往地精看去,发现它们也同样震惊。 "谁敢动一步,就要它的命!"子安用地精语威胁道。他精语是用喉咙发音,听起来一片咕哝声与抽气声。布瑞克过一会儿才听出背后传来一阵混乱的靴音与咕喊声。他转过身去,看到两个地精正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逃跑,它们身上舞动着黑暗精灵放出的紫色妖火。 地底侏儒再次惊异不已地看着子安。他怎么知道背后有地精想偷袭? 市瑞克自然无从得知,子安。法尔的猎人本能在这类情况下自动地发挥了作用。这位探矿队长当然也不会知道子安此刻正在与他那危险的另一个自我搏斗。 子安看看手上的弯刀,转身面对地精群。至少有三十几个地精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可是他内心的猎人在诱使他攻击这些怯弱的怪物,让它们仓皇逃离这里。一个地精看向被缚的地底侏儒,这一眼提醒了子安此行的目的,也让他得以摆脱猎人的诱惑。 "谁是领头的?"他用咕哝的地精语发问。 地精头目还在磨磨蹭蹭不想出面,但是有十几个地精随即展现了该种族典型的勇气与忠诚,脚跟一旋,将租短的手指往它的方向一指。 地精头目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挺起胸膛,大步向前面对黑暗精灵。"卜鲁克!"它用拳头锤着胸膛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为什么在这里?"子安冷笑问道。 卜鲁克不知道怎么回答。它从未想过要为自己部落的行动要求获准。 "这里是卓尔族的地方!"子安吼道,"你们不该在这里出现!" "卓尔城市。走路很远,"卜鲁克咕哝地抱怨着,它的手往子安身后魔索布莱城的方向一指——不过却指错了。子安虽然注意到,并没有纠正它。"这里,斯提布力地方。" "以前是,"子安回答道,并用弯刀的钝端戳了戳布瑞克。"不过从现在起,我们卓尔族已经决定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朵小小的火焰在子安淡紫色的瞳孔中跳跃,邪恶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扩散。 "难道卜鲁克和它的地精族人想反抗我们?" 卜鲁克无助地绞着双手于指。 "滚!"子安吼道。"现在我们还不需要奴隶,也不想大开杀戒! 卜鲁克,你和你的人现在还能活着逃跑,算是幸运的了!" 卜鲁克转身向它的属下投去求助的眼神。现在的情势是一个黑暗精灵对三、四十个全副武装的地精,未必完全不利于它们。 "快滚!"子安举起弯刀指向洞侧的一条通道,喝道,"跑得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地精头目挑衅地绞握住腰带上挂着的绳索。 第16章 缩减队员 就在此时,一阵不协调的轰呜声响彻整个地洞,听来像是有人在规律地敲击岩石。卜鲁克和其他地精紧张地四处张望,子安没错过这个契机。 "很好,竟敢反抗卓尔族!"黑暗精灵大吼,并让紫色的火焰逼近地精头目。"那就让愚蠢的卜鲁克第一个死!" 话声未落,他精头目已经一马当先冲进子安刚才指示的地道,逃之夭夭。其余地精为示效忠首领,也立即跟随它的脚步而去。脚步快得甚令超越了它们的头目。 过了一会儿,贝尔瓦和其余的地底侏儒出现在石室的各个通道口。"我想你们也许需要一些支援。"荣勋探矿团长解释道,并用他的锤头手敲敲石头。 "您的时间算得太准了,荣勋探矿团长!"当布力克终于止住笑后,他对贝尔瓦说道。"太完美了,正当我们需要您时,您就出现了,简直是分毫不差!" 地底诛儒探矿队于不久后再次启程回家。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整个队伍一片兴高采烈。地底侏儒对于自己避免战争的方式感到相当满意。常探矿队抵达石城后,欢乐的气氛随即发展成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尽管地底侏儒生活严肃,工作勤奋,但他们在宴会上狂欢的样子丝毫不逊于被遗忘国度中其他的种族。 虽然外表与地底侏儒毫无相似之处,在地底侏儒社会的生活,是子安。法尔四十年来感到最舒适自在的一段日子。 而,贝尔瓦。迪森格再也不会对"荣勋探矿团长"的称谓退缩了。 缚灵尸感到困惑不解。正当札克纳梵开始相信它的猎物就在布灵登石城内之时,玛烈丝加诸于它身上的魔法却让它感到地道中有子安的气息!幸运的是,当时缚灵尸距离子安和探矿队十分遥远。札克纳梵一面躲避地底侏儒的巡逻队,一面赶向目标物所在的地道。它每避开一桩可能的正面冲突,都导致内心的一番挣扎,因为在魔索布莱城中心遥控的玛烈丝愈来愈不耐烦,情绪也愈来愈激动。 玛烈丝想尝血的味道,但札克纳梵想尽快接近子安。但是当它赶到现场,气味突然消逝。 当卜鲁克在隔天扎营时撞见一只落单的黑暗精灵,它不禁大声呻吟起来。没有一只地精举起长矛戒备,更别论试着从后面模过去突袭了。 "我们已经很快离开了!"卜鲁克未待点名就走到队伍前面嘟嚷道。地精头这次学乖了,知道它的部下随时都会指认它。 从缚灵尸的表情,看不出它是否明白地精说的任何字句。札克纳梵手持着剑,笔直地走向地精头目。 "可是我们——"卜鲁克才开口说了几个字,剩下的话都化成鲜血从它的喉咙里喷出来。札克纳梵用剑割断它的喉咙,并迅速冲向其他地精。 其余的地精四处奔逃。有些被逼到墙边无处可逃的地精举起粗陋的长矛试图抵抗。缚灵尸费力地将它们赶尽杀绝,把它们的躯体和武器砍成碎片。一阵混乱中,一枝长矛躲过挥舞的长剑,深深地刺入札克纳梵的臀部。 不死怪物连哼都没哼一声。它转身挥剑攻击那只突袭的地精,在电光石火之间精准利落地砍下它的头和四肢。 最后,有十五只地精横尸洞窟中,身首异处;生还者则沿着四面八方的通道没命地逃亡。缚灵尸全身沾满了敌人的血,从正对着它来时入口的通道离开了这个洞穴,继续追查难以捉摸的子安的下落。 在魔索布莱城,玛烈丝主母正在法尔家神堂的前厅里休息,她精力耗尽,但也暂时感到餍足。她能感觉札克纳梵的每一次杀戮行为,每当缚灵尸的剑刺穿一个受害者的胸膛或割断它的喉咙,她就感受到一阵狂喜。 玛烈丝驱走内心的挫折与不耐。札克纳梵大屠杀带来的喜悦重新加强了她的信心。当缚灵尸终于和她那背叛的儿子相见时,那将会带给她多大的快感! 布灵登石城的顾问佛动迟疑地走进一个未经修整,处处是劈凿痕迹的小石室,他和对方约好在此处见面。石室只有东西两条通道,一支地底侏儒军队也迅速在石室西边的通道内部置好防御位置,军队中还包括了数名附魔师,他们手上握着能召唤士元素的魔法石。 尽管如此,佛勃心中还是七上八下。他往东边通道望去,猜想他的眼线会带来什么样的情报,也担忧他得为这情报付出多少代价。 不久,黑暗精灵大咧咧地出现在通道口,他那双黑色的高统靴已为他演出了响亮的前奏。他锐利的目光快速地扫视了石室一周,确定只有怫勃一个地底保儒在场——这是他们一向的约定。然后,他便大步跨向地底价儒,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日安,有'大'钱包的'小'朋友!"黑暗精灵边笑边问候。令佛勃每每感到惊异的是,他对地底侏儒语娴熟的运用与发音,以及完美无假的转音与断句,简直可以媲美在布灵登石城住了一世纪之久的地底侏儒。 "你可以提出一些警告。"佛勃回道。他再次紧张地四处张望。 "罢了,"黑暗精灵轻蔑地哼了一声,将双脚上坚硬的靴跟用力并紧,未出清脆的一响。"你有一支军队在附近,包括战士和法师,而我……好吧,且让我们彼此同意我也受到严密的保护。" "贾拉索,这点我从不怀疑。"佛勃回嘴,"同样,我希望我们的交易仍如以往一样隐密。" "我亲爱的佛勃,达耶特佣兵团的交易一向都非常隐密。"贾拉索回答,并再度向佛勃鞠躬,同时以优雅的手势摘下头上的宽边帽,在空中划了道夸张的大弧线。 "够了,"佛勃说,"我们谈正事吧,这样我也可以早点回家。" "那么,问吧。"贾拉索说道。 "黑暗精灵近来在布灵登石城附近的活动增加了。"地底侏儒解释。 "有吗?"贾拉索惊讶地问道。然而他那不自然的嘻笑泄漏了真正的情绪。这对贾拉索而言可能是桩轻松的买卖。魔索布莱城内最近雇用他的那位主母毫无疑问跟地底林儒的困扰有关系,贾拉索喜欢这种让他不劳而获的巧合。 佛劲一眼就看穿了贾拉索的诡计。"没错。"他坚定地说。 "所以你想知道原因?"贾拉索仍然继续装傻。 "占优势的是我们,你最好放聪明点。"佛勃恐吓道,他已厌倦贾拉索没完没了的花招。他报确定贾拉索知道布灵登石城附近的精灵活动,也知道其背后原因。贾拉索是个没有家世的盗贼,在黑暗精灵社会中,一般而言地位不算正当;然而这个机智的佣兵活了下来,甚至还日益壮大。整体而言,他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知道关于魔索布莱城内及城外四周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 "你多久能得到情报?"佛勃问道,"我们的王希望尽快完成这次交易。" "你带酬劳来了吗?"黑暗精灵伸出一只手问道。 "等你给我消息后再付,"佛勃抗议道,"这是我们一向的规矩!" "没错,"贾拉索同意道,"不过,这次我不必花时间搜集你要的情报。如果你带了我要的宝石,我们现在就可以银货两讫。" 佛勃从腰带上取一袋宝石丢给贾拉索。"五十颗玛瑙,是一等切工。"他吼道,这个价钱一向让他不满。他这次本想避免跟贾拉索打交道,再者,一如所有的地底作儒,佛勃总是不习惯出手这么大方。 贾拉索很快地瞄了袋子一眼,便将它丢入一个很深的口袋内。 "放轻松,小不点儿。"他开口道,"统治魔索布莱城的势力并没有攻打你们城市的企图"只是一个卓尔族世家对这块区域有兴趣而已。没什么。" "为什么?"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佛勃问道。他痛恨发问,知道必然的后果。 贾拉索伸出手。十颗精致的玛瑙交了出去。 "该世家在找一名家族成员。"贾拉索解释,"一个叛徒,他的行为让家族失去了蜘蛛神后的宠爱。" 接着又是段冗长的静默。佛勃几乎猜得出那位被追缉的叛徒是谁,但如果他没有确定的答案,史尼提克王很可能会对他咆哮到掀翻整个屋顶。他又掏出了十颗玛瑙。"说出那个家族的名字。"他说。 "德蒙。纳夏斯巴农。"贾拉索一面回答,一面随手将宝石丢入口袋中。佛动把双臂交叉在胸前,皱眉怒视着他,这个无耻的精灵再次玩弄了他。 "不是古名!"侏儒顾问吼道,不情愿地从腰间掏出十颗宝石。 "佛勃,说真的,"贾拉索逗他,"你问问题时得问清楚点。这种错误会让你付出不少代价的!" "说出该家族的名字,而且要是我能辨认的名字!"佛勃命令道,"还有那个被追缉的叛徒的名字。我今天付的钱到此为止,贾拉索!" 贾拉索举起双手,微笑着让地底诛儒安静。"同意,"他大笑道,非常满意佛勃的反应。"魔索布莱城第八家族,法尔家族,在搜索他们的次子。'佣兵头子察觉到怫勒辨识的表情。也许这次私会能提供他一些讯息转卖给玛烈丝主母,让他从她的保险库中控取更多的珠宝? "子安是他的名字。"贾拉索继续说道,同时仔细观察地底侏儒的反应。他又狡猾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他下落的消息,魔索布莱城愿意付很高的酬赏。" 佛勃盯着轻浮的黑暗精灵好一阵子。当叛徒的身份被揭明时,他是否泄漏了太多?如果贾拉索猜到子安就在地底作儒城内,则他的暗示会相当残酷。现在佛勃处境为难,他该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更正吗?但他得花多少宝石去堵住贾拉索的嘴?再者,不管代价如何,他真的能信任这个不讲道德的佣兵吗? "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佛勃宣告,他决定相信贾拉索并没有足够的讯息可跟杜坚登家族打交道。他一转身便向西边的通道口走去。 贾拉索暗暗向佛勃的决定喝采。他一向认为这位地底侏儒是个值得谈判的对手,而这次也未让他失望。佛勃的确泄漏了一些讯息,但实在不足以向玛烈丝主母报告;如果地底侏儒所知不仅止于此,那他果决地结束交易的确是明智的决定。尽管种族不同,贾拉索不得不承认他还蛮喜欢佛勃的。"小林儒,"他叫住转身离开的人。"我给你一个忠告。" 佛勃立刻转身,两手护着腰间的宝石袋。 "免费的。"贾拉索大笑,并摇摇他的光头。佣兵的脸突然间变得严肃,甚至有些冷酷。"如果你知道子安。杜至登的下落,"他继续说道,"最好离他远远的。罗丝已亲自责成玛烈丝。法尔主母取子安的命,玛烈丝会不计一切代价达成这项任务,就算玛烈丝失败,别的家族也会取而代之,因为他们知道子安的死亡会大大取悦蜘蛛神后。佛勃,他非死不可,如果有人胆敢帮他,也必死无疑。" "真是无聊的警告。"佛勃反驳道,同时试着保持表情平静。"布灵登石城的每个居民都不知道,也不关心那个黑暗精灵的叛徒。我敢跟你保证,也没有任何一位侏儒想取悦黑暗精灵的蜘蛛神后!" 贾拉索对地底侏儒虚张声势的恫吓报以了然的徽笑。"那是当然。"他回应,并摘下宽边帽向珠德第一次行鞠躬大礼。 佛勃静立一阵子,思考着贾拉索的话及鞠躬的含意。他再次考虑是否该堵住佣兵的嘴。 但是在他做出结论之前,贾拉索已经离开了,他的脚步声在通道里重重地回响着,把一团疑问留给可怜的佛勃,让他在那里揣测不已,忧心忡忡。 他无须如此担忧。贾拉索离开石室时心底已经承认自己的确喜欢这个地底侏儒,而他即使认为子安的行踪跟布灵登八城有关,也不会泄漏这一点小小的猜疑给玛烈丝生母的。 当然,除非玛烈丝的酬庸实在太诱人了。 佛勃站在那儿,久久凝视着空空如也的通道。 对子安而言,日子充满了友谊与欢乐。他在曾跟他一起探矿的地底侏儒中算是个英雄,而有关他智退地精的事迹也一再流传。 子安和贝尔瓦现在常常一起出门,不管是到酒馆还是会议室,他们俩都受到热情的欢迎与免费招待的饮食。他们也对彼此感到高兴,因为他们一起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和平静。 如瑞克队长和贝尔瓦已开始计划下一趟探矿之行,为此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最麻烦的是要缩减队员名单,因为来自全城各地的自愿者太多了,他们都希望能和黑暗精灵及荣勋团长一起出队。 第17章 讲故事 一天早晨,贝尔瓦的家门口响起一连串重重的敲门声,子安和地底侏儒部认为又是来应募的自愿者。但是门口站的却是守城的警卫队,十来技长矛对着子安,命令他随警卫一起去觐见史尼提克王。 贝尔瓦显得漫不经心。"防备措施罢了。"他向子安保证,并推开盛着蘑菇与苔藓酱汁的早餐盘,走到墙进取下斗篷。全心注意长矛的子安并没有留意到老侏儒颠簸不稳的动作,暗示了事态并不像贝尔瓦口头保证的那么简单。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穿越城市,紧张的警卫不时戳戳子安和贝尔瓦,警告他们不要脱队。贝尔瓦一路上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防备措施"。事实下,他也掩饰得很好,他浑圆的声音完全没透露丝慌张。子安在进入王宫大厅时可没抱有任何幻想,在他的一生中,多的是希望与美梦破灭的经历。 史尼提克王不安地坐在王座上,两侧围绕着他的顾问群,个个脸色同样仓皇。国王非常不喜欢落在他肩上的这件任务。地底侏儒的友谊一向坚贞,也从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而事关重大,根据佛勃的情报,他不能忽略任何危及布灵登石城的威胁。 更何况这个威胁是来自黑暗精灵。 子安和贝尔瓦来到王座前。子安神情好奇,但也一副从容自在的样子,仿佛已准备好接受任何打击。而贝尔瓦则是一脸怒气即将爆发的样子。 "感谢您及时赶来。"史尼提克王向他们问候,然后清清喉咙,看向四周的顾问以寻求支援。 "在长矛的协助下,一切自然顺利进行。"贝尔瓦语带讥讽。 国王再次咳嗽了几声,更为不安地在王座上动了动身子。"我的警卫有点紧张过头了,"他道歉说:"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并没有。"子安向他保证。 "您在我们城市里过得还好吗?"国王挤出一点微笑问道。 子安点点头。"您的人民待我非常亲切仁慈,远超出我所应接受的,也超乎我的预期。"他回答道。 "您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子安。法尔;"史尼提克说道,"您的来临也更加丰富了我们的生活。" 子安深深地向国王鞠躬,答谢他的褒奖。贝尔瓦却眯起了深灰色的眼睛,皱着鹰勾界,似乎逐渐明白国王真正的意图。 "不幸的是,"国王再度开口。他的眼神避开了子安,恳求地望向顾问们,"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些事……" "石头在上!"贝尔瓦突然大喊,让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跳:"不!" 史尼提克王和子安惊讶地看着荣勋团长。 "你要把他赶出去!"贝尔瓦对着国王大声责难道。 "贝尔瓦!"子安试图阻止他。 "荣勋团长,"地底侏儒王断然说道,"请注意您的言行,如果您再次出言干扰,我就必请您离开这里了。" "那就是真的了。"贝尔瓦呻吟道,他转过头去。 子安的视线从国工移到贝尔瓦,再转回国王身上。他对这次会面的真正企图感到很困惑。 "您听说了在我们城市东郊有疑似黑暗精灵出没的事情吗?"国王问子安。 子安点头。 "我们已获悉这些行动的目的。"国王解释道。接着,他的眼光又一次游移在顾问群之间,整个大厅的沉寂让子安的背脊不禁一冷。 无疑地,他完全知道国王接下来要说的话,尽管如此,他还是深受打击。"你,子安。法尔,就是他们的目的。" "我母亲在搜捕我。"子安平淡地说道。 "可是她绝不会找到你!"贝尔瓦咆哮道,他的抗议是针对史尼提克王和他新朋友的那位不知名的母亲。"只要你待在布灵登石城,你就不会被她发现!" "贝尔瓦,安静!"史尼提克王叱道。他看向子安,表情显然和缓许多。"吾友子安,我恳求您,您一定明白我不能冒这个对抗魔索布莱城的风险。" "我很了解。"子安诚恳地向他保证,"我会回去收拾行李。" "不!"贝尔瓦抗议地大喊,并扑向王座。"我们是地底侏儒!我们怎么能把朋友推向危险?"接着他奔向顾问群,一个个恳求:"子安。法尔给予我们友谊,而我们要把他往外推!石头在上!如果我们对朋友的忠诚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台,那我们跟魔索布莱城的精灵还有什么两样?" "好了!荣勋团长!"史尼提克王低沉的声音制止了一切,连顽固的贝尔瓦都感觉得到,国王的决定是真的不可挽回了。"做此决定对我们而言是很艰难的,但我们必须如此!我不能为了一个黑暗精灵而置布灵登石城于危险中,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的朋友。"史尼提克看着子安,"我真的非常抱歉。" "真的没关系。"子安回答道,"这是您的职责必须,正如同多年以前我选择背弃族人一样。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向谁征求同意或要求协助过。您,仁慈的地底侏儒王,以及您善良的臣民,已经让我找回许多我所失去的事物。请相信我并无意挑起魔索布莱城对布灵登石城的仇恨,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成为两城交战的一个导火线。 我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离开这座美好的城市,临别之际,我对您及所有的居民只有由衷的感激。" 听了子安这番话,国王大受感动,然而他的立场还是没有动摇。 他指示卫兵陪同子安离开,子安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接受了武装的护卫。他看了立在顾问群中无助的贝尔瓦一眼,随即离开了王宫。 上百名地底侏儒聚集在布灵登石城的大门处向子安道别,其中包括克里格队长和参加那次探矿任务的队员们。贝尔瓦则显然缺席了,子安自从离开王宫后就一直没看见他。尽管如此,子安还是非常感谢地底侏儒来为他送行,他们体贴的言辞给了他温暖和力量,得以支待他面对未来生活严酷的挑战。在有关布灵登石城的一切回忆中,他发誓绝对牢牢记住这些欢送辞。 当子安走出送别的群众,穿过门口的小平台,步下长阶后,整条通道里只回荡着那两扇大门砰然关上的低沉巨响。他望向通往幽暗地域荒野的地道,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一次,他还能熬过幽暗地域的考验吗?布灵登石城的生活已帮他脱离了猎人本能的控制,要多久那黑暗的部分才能重新掌控他的灵魂? 但子安还有别的选择吗?离开魔索布莱城是他的抉择,正确的抉择;然而,现在他更加明白这个抉择的后果了,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决定。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他还会有勇气离开他的族人,离开他所属的那种生活吗? 他希望他有。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唤醒他的警觉心。他立即伏下身子,拔出弯刀。玛烈丝主母可能算准了他被布灵登石城放逐,已派遣间谍埋伏于此。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出现了,但并非来对付子安的卓尔族杀手。 "贝尔瓦!"他心头一宽,大喊道:"我以为你不来跟我道别了!" "对,我不是来跟你道别的。"地底侏儒答道。 子安打量着荣勋团长,发现他提着一个大包袱。"喔,不,贝尔瓦,我不答应——" "我可没要你同意。"地底侏儒打断他的话:"我一直想找些刺激,给生活来点变化。我也想过要出外冒险,看看外面的世界能提供什么。" "这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伟大,"子安严肃地说道,"贝尔瓦,你有族人,他们接纳你,关心你,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而珍贵。" "我同意,"荣勋团长回答,"而你,子安。法尔,你也有接纳你、关心你的朋友,而且他永远站在你这边。现在,我们是要马上展开探险,还是要继续站在这里等你邪恶的母亲来把我们砍成两段?" "你绝对无法想象个中危险!"子安警告贝尔瓦,但侏儒可以感到他没那么坚决了。 贝尔瓦将两只秘银手互相一击。"而你,黑暗精灵,绝对无法想象我可以应付的危险!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走进荒野的,你就认了吧,石头在上,这样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子安无助地耸耸肩,再次看着贝尔瓦坚定不移的脸孔,便迈开步伐往地道走去。地底侏儒随即跟上他,和他并肩走着。这一次流浪,至少子安在旅途中有个同伴可以聊天,可以对抗体内的猎人本能。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抚摸着关海法的玛瑙雕像。他暗自希望,或许这次他们三个可以合力找出在幽暗地域里求生的另一条路——不只是求生而已。 过了很久以后,子安开始担心,自己这么快就对贝尔瓦让步,是否太自私了?然而,无论多么自责,有荣勋团长在他的身边,仍为他内心灌注了深深的慰藉。 "你处理好了吗?"子安询问刚回到他身边的贝尔瓦,他们正在一条蜿蜒的小地道里。 "火坑已经挖好了,"贝尔瓦得意地拍拍手,但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而且我故意在角落里弄了一张皱皱的铺盖,用靴子跟在石头上刮出痕迹,把你的项链丢在很显眼的地方。我甚至还留了几个银币在毯子下反正我一时也用不到了。"虽然贝尔瓦轻描淡写,还吃吃地笑了一下,子安心知他并不怎么舍得那些财物。 "做得好。"子安赞赏道,想驱除他的心痛。 "那你呢,黑暗精灵?"贝尔瓦问道,"你听到或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子安回答。他指指一条叉道,"我让关海法到较远处巡逻,一旦有人靠近,我们立刻会知道。" 贝尔瓦点头。"好计谋,"他说,"在离布灵登石城这么远的地方扎假营,以免你那麻烦的母亲靠近我们的家园。" "或许还能让我家人以为我打算在那里久居。"子安满怀希望地补充道。"你觉得我们走哪条路比较好?" "都差不多。"贝尔瓦摊摊双手,"除了我们的城市之外,这附近没别的城了,至少在我知识范围内,没有。" "那么,往西好了。"子安提议,"往布灵登石城西边的地域走,可以远离魔索布莱城。" "看来是个好主意。"荣勋团长同意道。他闭上双眼,调整思绪以感受岩石的能量。地底侏儒和幽暗地域里的其他种族一样,能够感应岩石磁力的变异以辨识方向,就像地表居民借着阳光辨识方位一样精确。过了一会儿,贝尔瓦点点头,指着一条适合的地道。 "向西走,"贝尔瓦说,"要快点。你和你母亲之间的距离越远,我们就会越安全。"他停下来打量子安好一阵子,不知道下个问题会不会过于刺激他的新朋友。 "怎么了?"子安注意到他的忧虑。 贝尔瓦决定冒险,也许可以探探他们俩的情谊究竟有多深厚。 "当你一知道自己是城东地道里黑暗精灵的目标时,"贝尔瓦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膝盖似乎在发抖,你知道我的意思。黑暗精灵,他们是你的家人,难道他们这么恐怖吗?" 子安轻轻一笑,化解了贝尔瓦的紧张,他的问题不算蝓越。 "来,"子安看着巡逻回来的关海法。"如果扎营的诡计完成了,那就启程前往我们的新生活吧。路很长,够我述说关于我的家庭与家人的故事了。" "等一下。"贝尔瓦说,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史尼提克王的礼物。"他打开盒盖,取出一个闪亮的胸针,霎时,整个区域都沐浴在它宁静的光辉之下。 子安惊讶地凝视着荣勋团长。"它会让你成为显眼的靶子!"黑暗精灵警告道。 贝尔瓦纠正他,"是'我们'。"但他露出淘气的笑容:"不过,不要担心,黑暗精灵,这光不但不会吸引敌人!反而会让敌人远离我们。我可不太喜欢在这到处是悬崖陡壁的地方摸索!" "光辉能维持多久?"子安问道,贝尔瓦从他的声调听出,他倒希望这光最好尽快消逝。 "这个魔法是永久的,"贝尔瓦咧嘴笑道,"除非有法师或牧师用法术解除。没什么好担心的,幽暗地域里有哪个生物喜欢靠近光明?" 子安耸耸肩,决定信任经验丰富的荣勋团长。"好吧。"他无奈地甩了甩白发,"那我们上路吧。" "上路,讲故事。"贝尔瓦回答。他迈着粗短的双腿,跟上黑暗精灵细长而优雅的步伐。 第18章 奇观 他们走了许多小时,停下来用一顿餐,再继续前进。有时,贝尔瓦使用魔法胸针;有时他们就在黑暗中行走,使用与否完全依行经地区的危险程度而定。关海法经常在附近绕,但他们很少见到它。它非常投入这项巡逻看守的职务。 一周以来,他们只在非常疲累或饥饿时才稍事休息,希望尽快远离布灵登石城和那些追猎者,离得越远越好。又过了整整一周,他们才踏入贝尔瓦完全陌生的领域。贝尔瓦担任探矿团长将近五十年,他所带领的探矿团可算是最深入幽暗地域的队伍了。 "这里我知道,"每当他们进入一个洞窟,贝尔瓦总会说道。"我们挖了一车铁石。"他总是这么说,有时是一车秘银,或子安从未听过的种种矿石。而,尽管荣勋团长讲的每个探矿故事总是发展成同样的问题:地底作儒有多少种挖矿石的方法?每一次子安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沉浸在贝尔瓦的一言一辞中。 他知道说故事的另一种方式。 轮到他讲故事时,他总是叙述他在魔索布莱城学院里的探险,以及他和札克纳梵相处、他在训练场受训的那段快乐回忆。他为贝尔瓦表演"双段下刺击"招式,以及他如何发展出格挡攻击的招式,让他的导师大吃一惊也尝到苦头。子安也展示黑暗精灵默语中的复杂手势与精细表情的组合,他还考虑传授给贝尔瓦。地底侏儒当场爆出一阵大笑。他怀疑地看着子安,并举起双手:一端是极,一端是鹤嘴锹,几乎不可能比划出恰当的手势。不过他还是很感谢子安的心意。这件事情的荒谬性让他们俩一起笑个不停。 关海法和地底侏儒在旅行的前几周内也成了好朋友。有时候,贝尔瓦会躲在黑豹六百磅重的身体下小睡片刻,他虽睡得沉,但只要轻戳他的腿,他马上就醒来。贝尔瓦总会一边喃喃地抱怨着,一边用裙子手敲敲关海法的臀部一日后演变成他们俩之间的游戏。贝尔瓦一点也不介意黑豹这么亲近,事实上,有关海法在,反而让他较好入睡一对幽暗地域的旅行者而言,睡眠一向都是危机四伏。 "你懂吗?"一天,子安对关海法耳语道。在另一头,贝尔瓦又开始小题了,他直直地躺在岩石上,拿一块小石头枕着他的头。子安打量那小小的身躯,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他甚至觉得地底侏德可能跟上地太过亲近了。 "去抓他。"他命令黑豹。 关海法笨重地走过去,出其不意地趴在地底侏儒的腿上。子安赶紧躲到一旁的洞口窥看。 不到几分钟,贝尔瓦咆哮着醒来。"石头在上!"地底侏德低吼:"你干嘛老是把我当床睡,而不好好地趴在我身边?"关海法低哼了一声,挪了哪身子。 "石头在上!臭猫!"贝尔瓦又咒骂了一声。他用力扭动脚趾,试着让血液循环畅通,但双脚已开始感到麻痛。"走开!"他以一只手时撑起上半身,并用担子手推着黑豹的身体。 关海法在贝尔瓦拍打它之前一跃而起,飞快地跑开。但正当地底保儒伸展四肢时,它又跑回来跳到贝尔瓦身上,用它庞大的身躯把他整个理起来,压乎在石上。 一阵挣扎之后,贝尔瓦好容易才把头挣脱出关海法厚实的胸膛。 "起来!走开!不然就有你好受的!"地底侏懦咆哮道,但显然毫无效果。关海法只是稍微掷了挪身体,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 "黑暗精灵!"贝尔瓦用尽浑身气力大叫道,"把你的大猫赴开! 黑暗精灵!" "嗨!"子安应声道,并从地道入口处跃进来,装得好像他刚才回来似的。"你们俩又玩在一起了?我才在想,我站响的时间快结束了。" "你的时间早过了。"黑豹又动了一动,贝尔瓦现在连脸都被埋在它的黑色毛皮底下,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不过,子安还是看到了保儒的鹰勾鼻愤怒地坡成一团。 "喔,没关系,"子安说,"我还不累,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玩兴。我看你们玩得挺高兴。"他走过去赞赏地拍拍关海法的头,离开时对它眨一眨眼。 "黑暗精灵!"贝尔瓦在子安身后大喊,他头也不回,只当没听见;关海法在子安的鼓励与祝福之下,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子安蹲伏着身体,悄然无声地等候眼睛从红外光视线转变成正常视线。甚至在视力完全转变之前,他就已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前方的一条低矮的天然拱门下,出现了一点红光。他静止不动,决定等贝尔瓦到达后再过去侦测。没多久,贝尔瓦戴着魔法胸针出现了。 "把光收起来。"子安低声吩咐。胸针的光辉消失了。 贝尔瓦蹑手蹑足地靠近子安,他也看到拱门下闪耀的红光,明白了子安的警告。"你能召唤黑豹吗?"他悄悄地问道。 子安摇摇头。"召唤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这个物质界行动会耗损关海法的精力,它需要休息。" "我们沿原路回去,再找别的通道走。"贝尔瓦建议道。 "五哩路。"子安估算他们来时沿着那条地道所走的路程,"太长了。" "那就往前看看吧。"荣勋团长说道,随即开始行动。子安喜欢他这种直接的态度,遂马上跟在他身后。 子安得蹲得更低才能通过那道矮拱门。他们发现拱门后是个宽广的洞窟,洞顶高不可及。洞窟的地面及墙壁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苔状物,红光就是这层物质所发出的。子安立即困惑不解地停住脚步,贝尔瓦对这种物质却了若指掌。 "血苔!"地底侏儒冲口而出,随即咯咯地笑了几声。他转头看到子安没什么反应,便解释道:"黑暗精灵,这是种危险的苔藓类。 我有几十年没看过这东西了。你知道,这可是很罕见的。" 子安甩甩双臂,耸耸肩膀,仍然一睑迷惑。他正要迈步向前走,贝尔瓦的锹形手勾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前进。 "血苔。"荣勋团长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石头在上,黑暗精灵,你这几年是怎么活的?" 贝尔瓦转身用锹形手猛力向拱门上一敲,敲下一小块石头。他用锹形手的手端把石头铲起来丢向洞里。石头砰的一声击中了那片发红光的苔薛,一阵红色的孢子云瞬间喷向空中。 "你看,"贝尔瓦解释道,"吸入那些孢子就会让你呛到死!如果你想从这儿经过,脚步得放轻点,勇敢的傻小子!" 子安授授那头蓬乱的白发,思考这窘境。他一点也不想走五哩路回到这条地道的起点,但更不想在这片红色的死亡威胁下牛步前进。他在拱门下立直身子四处张望,看看是否有其他出路。几块石头突起于苔状物中,后面则是一条干净的、没被红苔覆盖的小路,大约十尺宽,穿过地面的裂隙向前笔直延伸。 "我们过得去,"他对贝尔瓦说。"那边有一条干净的路。" "在血苔生长的地方附近总会有的。"贝尔瓦低声说道。 子安听出地底侏儒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他一面问,一面敏捷地跳上第一块突起的石头。 "有只食苔虫在附近,"贝尔瓦解释,"或者刚刚经过。" "食苔虫?"子安一听,随即谨慎地跳回贝尔瓦身边。 "一种巨大的毛虫。"贝尔瓦说,"它特别爱吃血苔,也是唯一不怕那些红色孢子云的生物。" "多大?" "那条小路有多宽?"贝尔瓦问道。 "大概十尺吧。"子安跳回第一块石头上再度好看。 贝尔瓦想了一想。"可能是一只大的虫,最多是两只造成的。" 子安再次跳下来站在贝尔瓦身边,小心地往他身后者。"大的毛虫。"他说道。"不过它的嘴很小。"贝尔瓦补充说明道、"食苔虫只吃苔藓和霉菌,还有血苔,如果它们找得到的话。一般说来算是相当温和的生物。" 子安第三次跳上石头。"在我出发前,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该知道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怒。 贝尔瓦摇摇头。 子安带头跳着石头前进,不久,他们就站在那条十尺宽的路面中央了。这条"虫路"横贯洞穴,两端尽头处各接着一条通道。子安指指两端,不知道贝尔瓦会选择哪一边。 地底侏儒迈步向左走,但随即停下来凝视着前方。子安明白贝尔瓦为何迟疑不前,他也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震动。 "食苔虫,"贝尔瓦说,"朋友,静静站着看,这可是一大奇观!" 子安咧嘴一笑,蹲低身子等着欣赏奇景。当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时,他开始怀疑事情有点不对劲。 "在哪里……"他转过头去,看到贝尔瓦正全速往另一头出口冲去。 同时,从他刚才凝视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就像是整个洞穴坍方了一样。子安将口边的话吞下去。 "真是奇观,"他听到贝尔瓦喊道。当食苔虫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不得不承认地底侏儒的话。它全身灰白,相当巨大,比子安杀死的那只石化蜥蜴还大。在那巨大的躯体两侧长满了细小的脚,奋力支撑着巨虫往前跑。贝尔瓦所言不差,它既没有嘴巴发声,也没长爪子用以攻击。不过,此刻巨虫正盛怒地向子安冲来,他脑中唯一浮现的是一个压扁的黑暗精灵从这端被拖向另一端的洞口的景象。他抓住弯刀,但随即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砍哪儿才会让巨虫静止下来?他双手一挥,一跃而起,随即尾随着贝尔瓦的脚步落荒而逃。 地面剧烈的震动,让子安不禁担心自己会被晃离这条干净的地面,摔入血答中而被红色孢子云呛死。幸而通道口已近在眼前,子安发现入口侧还有条食苔虫钻不进来的小通道,也没有为血苔所覆盖。他往前狂奔,然后一个急转弯跃入小通道,并在地上打了几滚以减缓冲力。尽管如此,他还是重重地弹到墙上。后面追来的食苦虫煞不住脚,一头撞上洞口,冲击之强,洞壁震动不已,四周尘屑纷纷落下。 尘埃终于落定后,食苔虫仍不死心地逗留在洞口,发出低沉的鸣吼声,并不时用头撞击洞壁。贝尔瓦就站在距子安几尺以外之地,双臂交叉在胸前,带着一抹满意的微笑。 "相当温和?嗯?"子安一面质问,一面站起来拍拍全身上下的灰尘。 "的确如此,"贝尔瓦点点头,"不过,它们也不喜欢跟别人分享它们最爱的食物!" "你差点让我被碾平了!"子安对他吼道。 贝尔瓦再次点点头。"好好记住,黑暗精灵,下次你再让你的黑豹睡在我身上,你就会有更好受的!" 子安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的心脏仍然因为刚才过度兴奋而狂跳不已,但他对他同伴一点也不生气。回想起数月之前独自一人在幽暗地域内生活的遭遇,他不禁觉得,有贝尔瓦。迪森格陪伴的生活简直充满了乐趣。子安转头看看洞外固执而怒气腾腾的食苔虫。 生活真是充满了乐趣! "走吧,"沾沾自喜的地底侏儒沿着通道迈开步伐,"我们在食苔虫的视线里晃来晃去,只会让它更生气而已。" 通道越来越窄,在几尺之外便出现一个大奇。转弯之后,两人马上面临更大的问题:通道的尽头是一整面石墙。贝尔瓦上前探索,这次轮到子安抱着双臂幸灾乐祸了。 "看看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危险的境地了,小朋友,"黑暗精灵说,"后有发怒的食苔虫,前有一堵坚固的石墙,这根本是死路一条!" 贝尔瓦把耳朵贴在墙上,并对子安挥挥锹形手。"只是小小的不便而且,"他向黑暗精灵保证。"墙后有另一条通道不到七尺远。" "六尺的石墙。"子安提回他。 贝尔瓦毫不在意。"一天,"他说,"或者两天。"他伸展双手,吟唱起来。吟唱声太低,子安听不清楚,不过他知道贝尔瓦正在施展某种魔法。 "毕弗瑞普!"贝尔瓦大喊道。 一切如常。 荣勋团长转身向子安,看不出什么失望的神情。"一天。"他再次宣称。 "你做了什么?"子安问道。 "对我的双手哼唱。"看到子安仍然一脸大惑不解,贝尔瓦转身将锹形手用力敲向墙壁。墙上进出一片火花,照亮了整个洞内,也让子安暂时失明。当黑暗精灵终于适应了贝尔瓦敲打石墙时不断进出的光芒后,他发现墙壁已经凹陷了几寸深,而地底侏儒的脚边已堆积了不少粉尘。 "黑暗精灵,石头在上,"贝尔瓦眨眨眼叫道,"你不会认为我的族人千辛万苦地帮我制作了这对精细的手,却没有为它们加上一些魔法吧产子安走到一旁坐下来。"我的小朋友,你浑身上下都让我感到惊奇。"他叹了口气表示投降。 "的确如此!"贝尔瓦大喊。他继续敲凿石墙,把尘屑弄得到处飞扬。 他们果然在一天后就穿过石墙,沿着新的通道向北行一这是地底侏儒的估计。截至目前为止,他们一路都算幸运,在荒野中行进了两周,尚未碰到比护卫食物的食苔虫更凶猛的怪物,这点他们自己也明白。 第19章 难逃一死 几天之后,好运似乎改变了。 "召唤黑豹吧。"贝尔瓦要求道,他们正蹲踞在一条曾经走过的宽阔通道内。子安设争辩,他也不喜欢前方闪耀的绿色光芒。过了一会儿,黑色的雾团在地上打转成形,关海法立在他们身边。 "我先走,"子安说,"隔二十步后,你们再一起跟来。"贝尔瓦点点头,子安便转身离开。当地底侏儒的锹形手勾住子安时,他迫不及待地回头。 "要小心。"贝尔瓦说。子安回了个微笑,地底侏儒的声音让他心里一阵温暖,再度思付,有同伴在身旁真是好多了。他转身离开,只让直觉和经验伴随在侧。 他发现绿光是从地上的一个洞里透出的。原通道继续延伸,但随即接着一个将近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子安蹲下来往洞里探看,在他脚下十尺处,有条短短的小路与目前这条路垂直,伸向一个看来很大的洞窟。 "有什么动静?"贝尔瓦来到他身后低声问道。 "另一条路,通向一个石洞。"子安回答。"绿光是从那里发出的。"他抬起头向前望去,一片黑暗。"我们还是可以循原来的路走。" 贝尔瓦看看他们之前走过的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奇。"他指出,"很可能会回到我们一小时前经过的路上。"地底侏儒趴到地上往洞内探看。 "这种光会是什么造成的?"子安发问,轻易地猜到地底侏儒的好奇心眼他一样强。"另一种苔藓?"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贝尔瓦回答。 "我们该去探个究竟吗?" 贝尔瓦对他微微一笑,便用锹形手勾住洞壁晃身跃入洞内,落在十尺之下的小路上。子安和黑豹尾随宜一后,安静地降落在洞底。 他仍然打头阵,拨出弯刀往发光处探险。 他们进入了宽广的大石室,往上望,高不见顶,而脚下二十尺处是一潭散射绿光的浑浊液体,湖面冒着泡泡,嗤嗤作响,还发出阵阵恶臭。脚前有十来道狭窄的石道,宽度从一到十尺不等,交叉散布在峡谷中,石道尽头多半通往其他出口。 "石头在上!"大吃一惊的地底作儒轻声道,子安也有同感。 "看起来好像是地面被毁坏了。"子安好容易说出话来。 "被溶解了。"贝尔瓦猜测着液体的性质。他从身边砍下一块石头,拍拍子安要他注意,然后将石头丢下湖中。石头落在液面,随即发出一阵嗤声,甚至在沉下之前便化为乌有。 "酸。"贝尔瓦解释道。 子安好奇地看着他。他在术士学校受训时得知"酸"这种物质,法师通常会调制这种卑劣的液体作为法术实验用;但他不知道酸竟然会自然形成,而且以这么庞大的量存在。 "我猜这是某个法师的杰作。"贝尔瓦说,"实验失控的结果。酸水不断腐蚀石头,一寸一寸地下沉,可能已有百年之久。" "不过那些石头看来很坚固,"子安观察后,指着那些交错位立的石桥说。"而且我们有二十几个出口要选择。" "那我们最好马上动身。"贝尔瓦说,"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暴露在光之中,我不介意在那些窄桥上跑来跑去一尤其底下还是一摊冒泡的具酸水!" 子安点头同意,小心翼翼地踏到石桥上,但关海法迅速地窜到他身前。子安明白黑豹的意图,也衷心赞同。"黑豹是我们之中最重的,一旦哪块路面坍塌了,它也能很快避开。" 荣勋团长显然不太同意。"万一关海法没安全逃离呢?"他不放心地问道,"酸水会不会伤害到魔法生物?" 子安对这个问题没什么把握。"关海法会安全的,"他把玛瑙雕像从口袋里掏出来,"我握有通往黑豹所属界域之匙。" 关海法已经迈出了十几步,石桥看来够坚固。子安开始动身。 "石头在上,我祈祷你们一切平安。"当他跨出第一步时,他听到贝尔瓦在身后喃喃念道。 石洞非常宽阔,最近的出口距离他们也有几百尺之遥。他们行近中点时,关海法已经接近终点。此时传来一声巨大的咒唱。他们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寻找声源。 一只长相奇怪的生物从某个洞中走出来。两只脚,黑皮肤,乌头人身,身上没有羽毛也没有翅膀。两只强壮的手臂上连着的是钩状的爪子,脚上则长着三趾。在它身后冒出另外一只,又冒出第三只。 "你们的近亲吗?"贝尔瓦问道。这种生物的确像是黑暗精灵和鸟的混种。 "不可能,"子安回答,"我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这种生物。" "灭,灭!"一连串咒唱传来,他们看到更多鸟人从其他的通道口涌出。它们是种可怕的鸦人,较常见于幽暗地域南方,不过还是很罕见;在这地区则鲜为人知。鸡人在幽暗地域中通常不为其他种族所重视,因为它们的生存方式非常原始,数量也很少。不过对于经过的探险队而言,遭受一群野蛮的鸦人攻击,也是挺困扰的。 "我也从没见过这种生物,"贝尔瓦同意道,"不过我相信它们也不乐意见到我们。" 咒唱声变成一串凄厉的尖叫,而鸡人们逐渐往石桥靠近,起先是步行,但有时突然转成小跑步,显然它们的情绪起来越高亢。 "朋友,这点你就错了,"子安说,"我相信它们很高兴看到食物自动送上门来。" 贝尔瓦无助地看看四周。几乎所有的出口都被堵住了,他们是不可能不经一战便顺利脱身的。"黑暗精灵,我能想到一千个比这里更好的战斗地点。"荣勋团长从命地耸耸肩。当他往下看着日泡的绿水时,不禁浑身一颁。贝尔瓦深呼吸以镇定自己,然后开始为自己的双手施法。 "一面念咒语一面移动。"子安指示道,带领他前进。"战斗开始时,我们越靠近某个出口越好。" 一群鸦人迅速地靠近他们,但是关海法猛力一跃,横越了两条石道,挡住了鸦人。 "毕弗瑞普!"贝尔瓦完成了法术,准备面对战斗。 "关海法可以应付那群敌人。"子安向他确保,并加快脚步往最近的石壁移动。贝尔瓦明白他的想法:有另一群鸦人从他们接近的洞口冒出来。 关海法直接跳向鸦人群,强大的冲力把两只鸦人撞下了岩壁,它们被湖水溶蚀时发出尖厉的惨叫,然而其余的同伴丝毫不受影响。它们一面念念有词地唱道:"灭!灭!"一面伸出利爪向关海法猛扑。 关海法也有可怕的武器。它每一挥动巨大的掌爪,就有一只鸽人命丧爪下或坠落深渊。但是,尽管黑豹所向披靡,鸦人仍然毫不畏惧地目攻它,甚至有更多狂热的援兵投入攻击。另一群鸦人从关海法身后包围过来。 贝尔瓦站在石道的狭端,准备迎战那列鸦人。子安在距他约十五尺处的另一条岔路上平行站着,有点不甘情愿地拔出弯刀。随着战斗时刻的逼近,子安感到体内野蛮的猪入本能在台蠢欲动,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苦苦对抗,试图升华那股野性的冲动。他是子安。法尔,不再是猎人了,他要完全掌控自己面对敌人的一举一动。 转眼间鸦人已迫在眼前,一面挥舞着利爪,一面喃喃念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唱。子安起先只是不断防卫,飞快地使着弯刀的钝端格档升所有的攻击。他迟迟不愿大开杀戒,以致很难在战斗中占上风。 数分钟之后,他面临的还是最初攻击他的那只鸦人。 贝尔瓦可没这么含蓄。一只只鸦人扑向他,但都吃了他的锹形手一击,魔法的电击加上拳头的力量,通常当场致鸦人于死地,不过贝尔瓦没有时间去确认。锹形手一台之后紧接着锹形手一挥,足以把最接近的敌人扫落崖壁。 地底侏儒解决了大约六只鸦人以后,才喘口气看看隔邻作战的子安。他立即看出黑暗精灵的内心正进行一番激烈的挣扎。 "石头在上!"贝尔瓦大喊,"黑暗精灵,攻击它们!你得打赢它们!它们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不可能跟你和解!杀了它们!砍它们!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子安几乎没听到贝尔瓦的喊话。泪水在他淡紫色的眼中打转,使他的视线有点朦胧;但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弯刀仍神奇地不断飞舞,挡开所有的攻击。他让敌人失去平衡,并反转刺去的动作,用弯刀柄猛击鸦人的头部。鸦人像石头般地跌倒,打滚,差点就掉落悬崖,但子安跨步过去阻挡了滚势。 贝尔瓦摇摇头,动手痛殴下一个敌人。那只鸦人向后一跃,锹形手电击的威力让它胸口焦黑一片,开始冒烟。它不相信地瞪着贝尔瓦,但没能来得及发出声音或动一动,随后而至的锹形手如它肩膀一挥,便把它整个人推落冒着泡的酸地。 围攻关海法的鸦人们则阵脚大乱。从后方包抄上来的鸦人以为胜利势在必得,关海法突然身躯一伏,一跃而起,在阴森森的绿光中飞越三十尺,降落在另一条通路的光滑石板上。它小跑了几步,在崖壁前紧急煞住。 鸦人吃惊地愣在原地互相张望,但没过多久,它们又重新发出尖厉的叫喊,跑向那条通道大追击黑豹。 在关海法落脚处不远,一只落单的鸦人毫不畏惧地上前攻击。关海法一扑,利齿精准地咬住它的颈子,瞬间便解决了它的性命。 忙于战斗的关海法没有注意到,邪恶的鸦人正等着它上圈套。在洞窟上方很高之处,一只鸦人终于等到了受害者。它抱住一块巨大的圆石站在崖边,往下一纵。 最后一刻,关海法意识到头顶上笔直坠落的重物,连忙往旁边一跳,千钧一发地躲开了落石。那只鸦人沉浸在神风攻击的狂喜中,丝毫不在意有没有击中猪物。只见它重重地坠落在路面,大石的冲力把狭窄的石桥地面撞个粉碎。 关海法想再次跃离,但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崩裂。它的爪子在空中徒劳地勾抓,但仍随着碎裂的地面,随着自杀的鸦人与大石块往酸湖坠落。 贝尔瓦听到身后传来鸦人兴奋的叫声,一转头正好看到关海法坠湖。子安忙于应付正面迎来的鸦人,又要防卫脚下之前被他击昏而逐渐苏醒的敌人,并没有目睹。不过他无须目睹,在他口袋中的豹雕像刹那间发热,一缕不祥的轻烟从魔斗篷中升起。子安不必猜也知道他亲爱的关海法遭遇了什么事。他眯起双眼,心中的愤怒蒸发了眼中的泪水。 他迎接猎人出场。 鸦人狂暴地投入战斗,战死是它们生存的最高荣誉。最接近子安。法尔的鸦人随即明白,最高荣誉就在眼前了。 黑暗精灵将双刀分向两恻笔直刺出,不偏不倚、正中两只鸦人的眉心。他抽出弯刀,手腕一转,一剑刺入脚边蜷伏的鸦人。弯刀再度抽出,刺入下个目标。刀锋俐落地刺穿肉体,这种冷酷的快感麻痹了他。 接着,黑暗精灵一个猛扑,朝正前方的敌群冲去,手上的弯刀仍然毫不停歇地四处挥砍,遇一只杀一只。 迎头的第一只鸦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已中了十几刀,甚至在身子尚未倒地时就已气绝。接着第二只也遭到同样的命运;第三只也没逃过。其余的鸦人退到较宽的路段。三只鸦人一块儿上前围攻。 三只一起倒地。 "黑暗精灵,打倒它们!"贝尔瓦看着伙伴突然爆发行动,口里喃喃说道。一只鸦人正要上前攻击,也顺着侏儒的目光望去;待它回过头来,侏儒的锹形手一拳迎面打在它脸上,它的鸟嘴被撞个粉碎。这只鸦人算是幸运了,它比它的同族早了一千年完成进化大业。它的身躯往后飞出,附近的鸦人纷纷向后退开;鸦人身体顺着完美的抛物线落地,仰面躺在距贝尔瓦好几尺远的地面上。 盛怒的侏儒可不会因此罢手。他往前疾冲,途中将回头想拦他的一只鸦人撞落悬崖。他冲到仰躺的鸦人身边,将锹形手的尖端猛力插入它胸口。侏儒强壮的臂膀一把将鸦人尸体高高举起,发出令人战栗的怒吼。 他四周的鸦人全都退缩不前。他向子安望去,那边的战况令他不禁感到惊慌。 在路面较宽之处,二十来只鸦人将子安团团围住。在他脚下已躺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沿着崖壁泪泪流下,血滴一碰到酸湖的湖面,便引起一阵嘶声。这并不是贝尔瓦所担心的:凭子安的身手,这种场面根本不在他眼里。但是,就在子安头顶正上方处,另一只鸦人正抱住石头,准备步上先烈的后尘,发动自杀攻击。 贝尔瓦已经认定黑暗精灵难逃一死。 第20章 试试这个 不过,猎人已然察觉到潜藏的危机。 一只鸦人向子安逼近,子安手上剑光一闪,鸦人的两只臂膀齐肩削下。接着,他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双刀收鞘,整个人冲向路边,一跃而起,跳向贝尔瓦所站的平台。子安脚才离地,鸦人已随着大石砰然落下,把子安刚才高脚的石道控个粉碎,连同那二十几只鸦人,一起坠落嗤嗤作响的酸液中。 子安的双手恰好攀到平台边缘,整个脸撞到崖壁上。贝尔瓦把举着的战利品掷向前方的鸦人,转身双膝跪地,向子安伸出锹形手。子安同时抓住贝尔瓦的手和岩壁上的石块,以保持平衡。 这一拉扯,让子安身上的魔斗篷几近解体。玛瑙雕像滑出口袋往下掉。 子安用双脚一把夹住。 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他们这种狼狈样绝对让贝尔瓦忍俊不已。他转过头去,发现鸦人们又集结起来逐渐进逼。 "黑暗精灵,玩得过瘾吧。"地底侏儒认命地说道。然而子安惨白的脸色让他收起嘻笑的态度。 "把我荡开!"子安吼道,有力的声调降服了贝尔瓦的意志,虽然他不明白黑暗精灵的意思,还是照做了。 子安晃了出去,反转身子并在空中翻转一圈。当他落地时,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猛力一绷,以增强动力。 他落在通道尽头附近,手腿并用,背对贝尔瓦站了起来。贝尔瓦终于了解他的用意,正想转身,他已经拔出双刀,将冲上前来的第一位鸦人横刀砍过。 "接好!"子安向贝尔瓦喊着,用脚趾将玛瑙雕像向他一弹。贝尔瓦用双臂接住,笨拙地收入口袋中。然后,他往后一站,守住后方,好让子安专心往前开出另一条路。 五分钟后,贝尔瓦在吃惊之中随着子安奔入一条黝暗的通道,身后鸦人沮丧的咒唱声逐渐远逝。 "喂,没事了,"气喘吁吁的地底侏儒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想叫他的同伴放慢脚步。"石头在上,我们已经离得很远了。" 子安转身面对地底诛儒,弯刀还握在手上,淡紫色的双眼仍然燃着怒火。贝尔瓦马上谨慎地向后退。 "朋友,冷静一点,"地底侏儒以和缓的语调说道。不过,在他安抚黑暗精灵时,双手的武器还是在身前戒备着。"威胁已经终结了。" 子安深深一呼吸以镇定自己,接着发现自己手上还挥着弯刀,连忙将它们收入刀鞘。 "你还好吧?"贝尔瓦靠近子安问道。血滴从他脸上的伤口渗出,是刚刚撞上岩壁时擦伤的。 子安点点头。"是那场战斗,"他徒劳地解释着,"太激动了,我得放开——" "你不必解释,"贝尔瓦打断他的话,"黑暗精灵,你做得很好。非常好。如果不是你的行动,我们三个早就命丧酸地了。" "它又回来了,"子安喃喃说着。"我体内的黑暗,我以为它消失了。" "它是消失了。"贝尔瓦说道。 "没有,"子安辩驳道,"那个残酷的野兽完全控制了我,把我变得杀人不眨眼。它操纵我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大开杀戒。" "操纵弯刀的是你自己。"贝尔瓦安慰他道。 "可是那股怒气,"子安回答,"那股毫不理性的愤怒,我只想把它们杀个干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现在还会在那个洞里。"贝尔瓦分析道,"而你却带领我们逃出来了。还有更多的鸟人在那里等着你去杀,可是你没有留在那里厮杀。愤怒?也许是吧,不过绝非毫无理性。你做了该做的事,也做得很好;而且做得远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好。你不必向我道歉,更不必自责!" 子安往壁上一靠,思索贝尔瓦的话。贝尔瓦的分析让他宽心了不少,他的一番心意也让他非常感激。然而,关海法坠落酸地时,他心底涌起的那股腾腾的怒火还未平息,那股情绪太过强烈,他还没办法克服;他怀疑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回复平静了。 尽管心中情绪澎湃不已,地底侏儒的陪伴让他好过不少。回想起过去几年中那些独自应付的战斗,那时就跟现在一样,猎人本能在他体内苏醒,把他推向前线,操纵他的刀锋挥出致命一击。但,这欢不同,子安也无法否认。以前,当他独自一人时,猎人从未真正远离;现在,有贝尔瓦在身边,他已能完全自制。 子安甩甩他浓密的白发,想驱散残存的猎人幽魂。他现在觉得自己迎战鸦人时起初只用刀背消极格挡的行为很愚蠢。倘若他那直觉的本能没有引发,关海法的坠地没有激发他的愤怒,他和贝尔瓦可能已经躺在那个洞窟中了。 想到他怒气的来源,他突然望向贝尔瓦,"雕像在你那里!"他大叫。 贝尔瓦把雕像从口袋中铲出来。"石头在上!"他惊呼道,他那浑厚的声音因悲痛而嘶哑。"黑豹会受伤吗?酸液会伤害它吗?它能安全回到星界吗?" 子安双手颤抖地接过雕像仔细检查。雕像并未损毁,这让他稍微放心。他知道最好暂时不要召唤关海法,因为它若受伤了,应该待在星界体养,比较容易恢复;可是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它的情况。于是他将雕像平看地上,轻轻地召唤黑豹。 当一线烟雾出现在玛瑙雕像周围时,精灵和侏儒都不禁发出清晰可闻的惊叹声。贝尔瓦把魔法别针收起来,以便更清楚地观察黑豹。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关海法依然顺从而忠实地立即现身,但一当子安看到成形的黑豹,他便明白自己做错了。关海法需要休息以疗伤。它那一身黑得发亮的毛皮如今处处是烧伤脱毛的痕迹,露出底下大半的皮肤;健壮光滑的肌肉被腐蚀得见骨,它的一只眼睛始终闭着,而且有道明显骇人的伤疤。 关海法踉限跄跄地走过来,想靠近子安。子安一个箭步上前,双膝落地,温柔地抱住黑豹粗壮的脖子。"小关!"他喃喃地叫着。 "它会康复吗?"贝尔瓦轻轻问道,他心如刀割。 子安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对黑豹的了解仅止于结伴时它所展现的能力而已。关海法以前也曾受伤过,但从未如此严重。现在,他只能相信异界的神奇魔力能治愈关海法了! "回家吧,我的好友,"子安说,"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召唤你。" "也许我们可以帮它疗伤。"贝尔瓦提议道。 子安明白这个建议无济于事。"关海法得回去休息才能恢复," 当黑豹的身影在烟雾中逐渐模糊时,他解释道,"我们对关海法的治疗无法在异界中生效。它待在我们的世界,会损耗力量,待越久就越虚弱。" 关海法离去了,只留下雕像静静地躺在原处。子安将之抬起,端详许久,才收回口袋中。 一把剑把铺盖卷挑起,扔在空中,然后横腰斩成两半。札克纳梵凝视地上的银币。这显然是个骗局,可是这个营地,以及期待子安回来的心态,把他牵制在此好几天。 子安。法尔已然远去,并且忍受极大的痛苦宣称他脱离布灵登石城。缚灵尸止住脚步思索这条新讯息,而思索的必要,让它内心沉寂已久的理性慢慢苏醒,也带来不死傀儡与理性灵魂之间无可避免的冲突。 马烈丝主母坐在杜里登家族城堡的前厅中,感受到她傀儡心中的挣扎。缚灵秘法一向只赋予受蜘蛛神后思宠的主母作为赏赐,同时也由她负责操控缚灵尸。玛烈丝必需加倍努力完成这项任务,因此她必需念出一连串吟唱与咒语,种不知鬼不觉地渗透入缚灵尸的思考过程与和克纳梵。法尔灵魂的感情。 缚灵尸的心里突然传来玛烈丝主母强大的意志,脚下冷不防一个踉跄。这毫无争辩的余地,缚灵尸随即开始研究这个假造成营地的洞穴很可能是子安和一个地底侏儒合力完成的。现在,这里已是人去"洞"空,或许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之久。毫无疑问,他们正全速远离布灵登石城。缚灵尸思付,也许他们也同样在远高度索布莱城。 札克纳梵走出洞穴,进入主要通道。他朝通往东边魔索布莱城方向的一条路嗅了嗅,接着转身蹲下来,又唤了一次。玛烈丝输入给他的定位法术由于距离太远,效果不彰,但是缚灵尸凭它细微的感官知觉,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子安正往西去。 扎克纳梵沿着通道继续追踪,他的脚步轻快,丝毫不受身上重伤的影响。若是一般生物,在遭到地精长矛那样刺中,早就残废而无法行动了。它落后子安约莫十来天的脚程,不过它一点也不担心:它的猎物必需睡觉、必需休息和进食。它的猎物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死这就是他的弱点。 "那是什么生物?"子安轻声问贝尔瓦。他们俩正躲在地面上一条隆起的岩脉之后,观察几十码外一个奇怪的两脚动物的行为。这整个区域都笼罩在一种魔法光芒之中,但精灵和侏儒藏身够远,觉得很安全。那个动物似乎身罩长袍,背对着他们,在一条湍急的溪流分弯腰装填着水桶。 "人。"贝尔瓦回答,"来自地表的人类。" "那他离家很远了。"子安说道,"不过,他似乎在这里过得不错。 我不敢相信一个地表居民竟然有够在幽暗地域中生存。这完全违反我在学院中学到的知识。" "他可能是个法师,"贝尔瓦猜测道,"所以能够生存;也因此这里才会有魔法光芒。" 子安好奇地看着贝尔瓦。 "人类的法师相当奇怪,"贝尔瓦解释道,似乎事实不言而喻。"就我所知,甚至比其他种类的都怪。黑暗精灵的法师为的是力量;地底林德的法师精进技能是为了更了解石头;可是,"贝尔瓦的语气中明显带着蔑视,"石头在上,喔,黑暗精灵,人类法师可真是相当不一样!" "那人类法师修习魔法的目的究竟为何?"子安问道。 贝尔瓦摇摇头。"我认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法系找到答案。"他发自真心地说道,"一群非常奇怪、相当难以预料的危险种族,人类的确是。最好离他们远远的。" "你遇见过?" "几个。"贝尔瓦一阵颤抖,看来那经历并不怎么愉快。"地表的商人,又丑陋又狂妄自大,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为他们而存在的。" 贝尔瓦不知不觉拉大了嗓门,溪边的长袍身影拍起头往他们躲藏的方向望来。 "出来吧,躲躲藏藏的家伙!"那人起先用一种他们不懂的语言喊道。他接着用另一种语言重复,然后是黑暗精灵语,然后又是两种陌生的语言,然后是地底侏儒语。他这样连续喊了好几分钟,子安和贝尔瓦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子安向贝尔瓦耳语道。 "大概是老鼠吧。"那人喃喃说道。他巡视四周,思索着如何惊动出隐藏的声源,也许那会是一顿大餐。 "去探探他究竟是友是敌。"子安低声道,打算从岩脉后现身。贝尔瓦拉住他,心中仍存疑虑。然而,此时除了依赖自己的直觉,毫无其他办法可想,他耸耸肩,放开手,让子安出去。 "远离家乡的人类,你好。"子安从岩脉后站出来,操着母语说道。 那人的双眼突然睁大,开始拉扯蓬乱的白胡子。"你……弗是老。 鼠!"他用勉强可以听得懂的黑暗精灵活扯着嗓子叫道。 "不是。"子安回答。这时贝尔瓦也站到他身边。子安看看他。 "贼!'那人喊道,"来我家拖东西!对弗对?" "不是。"子安再次说道。 "滚开!"那人一面尖叫,一面像农夫赶鸡一样挥动着手臂,"快滚!现在谈!" 子安和贝尔瓦好奇地互看了一眼。 "不。"子安第三次否决。 "仄是我的家!愚付的黑暗精灵!"那人贵骂道,"我有要你来吗? 我有寄邀请函给你吗?还是你和你丑落的朋友认为该来欢迎我作你们的邻居?" "黑暗精灵,小心,"贝尔瓦起那人声嘶力竭地谩骂时耳语道,"他是法师没错,而且还是个疯子,就算以人类的标准而言也不为过。" "还是,难道昨尔族眼地底侏卢都怕我?"那人突然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没错,当然啦。他们一定听说过我布里斯特。芬多史德的大名,知道我决定扭到幽暗地域的边缘,所以就黍手起来对抗我。对,对!就是这样没错!真是令我同情啊!" "我以前跟法师交手过,"子安低声回答贝尔瓦,"希望我们这次可以避免战斗,和平过关。不过,不管事态如何发展,我绝对不会走回头路。"贝尔瓦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子安转身面对那人,"也许我们可以说服他让我们通过。"他轻轻说道。 那人全身颤抖,濒临崩溃。"很好!"他忽然尖声大喊,"那就弗要走!"子安马上发觉自己想错了。他往前移动,想在法师发动法术攻击之前先行靠近。 可是那个人在幽暗地域中可不是白渴的,早在子安和贝尔瓦现身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防御措施了。他挥动双手,口中吐出一个黑暗精灵和地底侏儒都听不懂的单字,接着一道白炽的光环从他指尖冒出来,转眼间便化为一团小火球,射入他和入侵者之间的空中。 "欢迎光临!"法师胜利地大喊,"试试这个!"他啪地弹了一下手指,整个人修地消失不见。 第21章 施杀了我 子安和贝尔瓦均感受到火球周围有一团爆炸性的能量正在凝聚。 "跑!"地底侏儒喊道,并转身准备逃离。在布灵登石城内,大多数的魔法都属于幻术系,防御是其主要目的。然而魔索布莱城则相反,就如子安所学的一般,无疑是攻击性魔法居大多数。子安很清楚法师的攻击招式,而且也知道在这么狭窄低矮的通道中,逃跑并不是办法。 "别跑!"他喊道,把抓住贝尔瓦的皮外套,拉着他一起朝着火球前进。贝尔瓦对子安的判断深信不疑,便也回头向前冲。当他不得不将眼光从火球的壮观景象移开时,才恍然明白子安的打算:他的目的是那条小溪。 两人一个纵身扑向溪水,火球刚好爆开。 过了一会儿,他们从滚烫的溪水中跳起来,背上的衣服没浸湿的部分冒着缕缕黑烟。两人不断咳嗽与喘气,因为火球在瞬间烧尽了整个洞穴内的空气,而残余的热气差点让他们受不了。 "哼!人类!"贝尔瓦厌恶地咕哝着。他爬上岸,使劲地甩着身体。 子安跟在身后上岸,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地底侏儒不像他同伴那么轻松"法师呢?"他扼要地提醒子安。 子安随即警惕地蹲下身子,紧张地四处张望。 他们马上动身离开。 "一个家!"几天之后,贝尔瓦宣布道。他们身在一座地底湖泊旁的洞窟内,洞窟又高又宽。他们从岩壁上往下看。他们身后是一个有三间石室的洞穴,只有一个小出口,易守难攻。 子安爬了十尺多!攀上岩壁顶端,站到他朋友身旁。"可能吧," 他语带保留,"不过我们离那个法师出现的洞穴只有几天的脚程而已。" "别提那个家伙!"贝尔瓦吼道,生气地瞥了他那件珍贵的皮外套上的焦痕。 "再说,一个那么大的湖就在门外几步路的地方,我总觉得不好。" 子安继续说道。 "可是湖里有鱼,"地底侏儒争辩道,"湖边也有茂密的苔藓和植物! 够我们填饱肚子;湖水看起来也很清澈。" "可是这样的绿洲会吸引很多不速之客,"子安解释,"我们恐怕会不堪其犹。" 贝尔瓦巡视着光滑的石壁和洞窟的地面。"不成问题。"他窃笑一声作答,"大个子上不来,而小个子嘛……嗯!我见识过你的双刀,你也见识过我的双手。那些小家伙我从不放在心上!" 子安喜欢地底侏儒的自信,他也不得不同意,除此地外,没别的地方更适合定居了。水是个大问题,大多数的水都无法饮用,在幽暗地域内,饮用水是非常珍贵的。这个地底湖及它所滋养的生物,足可让子安和贝尔瓦不愁吃喝。 就在他打算接受贝尔瓦的提议时,水里传来一阵声音,两人随即往湖中望去。 "还有螃蟹!"地底侏儒叫道,他的反应显然与黑暗精灵完全不同。 "石头在上!螃蟹!那可是幽暗地域的第一美味!美食中的美食!" 爬出湖面的,的确是一只螃蟹然而却是只十二尺长的巨蟹,两只大赘虎虎生威,看来可以轻易将一个人,或一个精灵、一个地底侏儒,拦腰剪断。子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贝尔瓦。"美食?你不是开玩笑吧?"他问道。 贝尔瓦振起双臂,嘴角已经咧到耳根。 当天晚上,他们享用了一顿全蟹大餐;隔天,隔天的隔天,以及隔天的隔天的隔天……天天如此,子安很快就同意这个"三房一厅"、"依山傍水"的洞穴是个好住处。 缚灵尸在那片泛着红光的苔原前停了下来。活着的札克纳梵,会谨慎地避开这条可能暗藏玄机与危机的路,然而,缚灵尸眼里只看到一条康庄大道:毫无疑问,子安走这条路。 它踏上红色的苦原,四周的苔藓被它脚步展动,纷纷向空中喷出一团团红色的根子云。生物若不幸吸进这些有毒的孢子云,使立即呛咳不止而死。 然而它丝毫不在乎。它根本不呼吸。 随后是一阵轰隆巨响,食苔虫气冲冲地赶来保护它的食物与地盘。 缚灵尸警觉地蹲下,体内残存的札克纳梵直觉感到危险。食苔虫冲进洞内,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闯入者的踪迹,转念一想,顺便吃顿大餐也不是件坏事。 当食苔虫抵达洞穴中央时,缚灵尸解除自己的浮空法术,迅速下降至大虫背上,定住身子。巨虫在整个洞内绕圈扭身,可是背上的敌人始终站得稳稳的。 食苔虫坚韧的外皮足以抵挡任何攻击一札克纳梵手上精良的利刃除外。 "那是什么?"一天,贝尔瓦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发问道。他正在为他们的新家制作一扇门。湖边的子安显然也听到声响,他随即放下手上用来盛水的头盔,抽出双刀戒备。他举起一只手,要地底侏儒保持安静,然后退到崖壁旁。 巨大的喀啦喀啦声再度传来。 "黑暗精灵,你知道那是什么?"贝尔瓦轻声问道。 子安点点头。"恐爪怪。"他回答道,"是全幽暗地域中听觉最敏锐的生物。"他竭力回想唯-一次跟这种怪物交手的经历:那是他还在魔索布莱城时的事,他正率领学院中一起受训的同学在城外的一条地道内巡逻。他们遭遇一群巨大的两足生物,它们的外壳坚硬如金属健甲,呼状口与两只钩爪强而有力。精灵巡逻队当然凯旋而归,这多半得归功于子安的英勇事迹;然而子安之所以无法忘怀,是因为他原本相信那场对抗的战斗是学院的大师所安排的训练,而他们却因而牺牲了一名无辜的同学。 "去会会它们吧。"子安小声却冷峻地说道。贝尔瓦看到黑暗精灵那双淡紫色眼中闪烁的危险光芒,不禁屏息停下脚步。 '"恐爪怪是危险的敌人,"子安察觉到贝尔瓦的迟疑,便解释道。 "我们不能任它们在这附近游荡。" 子安循着喀啦声,毫不费力地接近怪声的源头。他蹑足绕过最后一个转角,贝尔瓦紧紧跟在他身边。在通道较宽的一头,站着一只恐爪怪,规律地举着钩爪敲击石头,就像地底侏儒的采矿员挥着鹤嘴锹一样。 子安要贝尔瓦留在原地,表示如果他能很快地潜行到怪物身边,他就能迅速了断它的性命。贝尔瓦同意他的决定,并表示会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支援。 怪物显然十分投入于挖墙游戏中,并没察觉到游行靠近的黑暗精灵。子安来到怪物身边,寻思如何将之一刀毙命。他发现恐爪怪的外壳上只有一处开口,就在整片胸甲与粗大的颈子之间;但是怪物将近十尺高,要从那里下刀着实有点困难。 不过,猎人本能已找到解决之道。他直接冲向怪物,用双肩撞怪物的膝凹,并用刀锋往上敲击怪物的胯下。恐爪怪腿一弯,仰面摔倒,巨大的躯体向子安压下来。子安猫一般敏捷地就地打了个滚躲开,随即跳上怪物的身体,双刀对准它外壳在颈部与胸部之间的裂隙。 子安本来可以将恐爪怪一刀毙命的,他锋利的双刀差一点就刺进怪物的皮肉中;可是他在怪物的脸上看到一丝古怪——或说惊恐? 那是不该出现在这种生物脸上的表情。他压抑住猎人本能的冲动,遏止双刀出手,静止了一秒钟这对怪物而言其是够久了。大大出于子安意料之外,恐爪怪竟然开口以清楚的黑暗精灵语说话:"求……求你……不要……杀……我!" 弯刀缓缓从恐爪怪脖子上移开。 "我不是……外表……这个样子……"怪物吃力地解释道。它每多说出一个字,就似乎对语言多一分熟练。"我是……岩精。"《八零电子书|txt80.com》 "岩精?"贝尔瓦来到子安身边,不可置信地瞪着怪物。"就岩精而言,你有点儿过于巨大。" 子安转头望向贝尔瓦,一睑迷惑。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字眼。 "岩石之子,"贝尔瓦向他解释道,"一种奇怪的小生物,就像石头一样坚硬,而且活着就是为了成为岩石。" "听起来跟地底侏儒很像。"子安回答道。 贝尔瓦停顿了一下,思索这句话的含意究竟是褒是贬;但是他实在分辨不出来。他语气谨慎地继续说道:"岩精实在不多见,而这么巨大的岩精更是闻所未闻!"他向恐爪怪投以怀疑的眼光,接着向子安施了一个眼神,后者随即将双刀准备就绪。 "没——没有岩精……了。"怪物颓然说道,然后把头往后一仰,故意将脖子与胸部甲壳之间的裂隙扯开,准备就死。 "你不记得你的名字?"子安问道,他并不急于结束怪物的生命。 恐爪怪既不动也不回答。子安看着贝尔瓦寻求建议,然而地底侏儒只能无助地耸耸肩。 "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安逼问怪物。"你必须告诉我。" "弗——弗法——"怪物挣扎着回答,"法——法师。恶——法——法师。" 子安来自一个将魔法力量肆无忌惮利用的环境,他逐渐明白眼前的事实,并有意相信怪物的话。"一个法师改变了你?"他一面问,一面已经猜到了答案。他与贝尔瓦彼此对垒一眼,两人脸上尽是惊讶的神情。"我听过这类咒语。" "我也听过。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贝尔瓦应声,"石头在上,黑暗精灵,我见过布灵登石城的法师施过类似法术,那是因为我们需要渗透入…"地底林德突然住四,记起他眼前这位精灵的阶级。 "魔索布莱城。"子安替他说完,附带一阵轻笑。 贝尔瓦有点尴尬地清清喉咙,转向怪物说道,"所以你曾经是个岩精,"他想听到清楚而完整的解释。"而有个法师把你变成恐爪怪。" "对。"怪物答道:"没有岩精了。" "你的同住呢?"地底林懦问道,"如果我所知无误,岩精通常不单独行动。" "都——都——死了,"怪物说,"恶法——法师。" "是人类法师吗?"子安提示。 怪物的头部兴奋地上下点着。"对,是——人——人类。" "然后那个法师把你变成恐爪怪,让你独自受苦?"贝尔瓦接着说道。他和黑暗精灵意味深长地互望了一眼,精灵退后跳下地面,让恐爪怪得以起身。 "我但但愿你施——施杀了我。"怪物坐起来说道。它嫌恶地看着自己钩爪状的手,"我……身上的石一石头……石头……都不见了。" 贝尔瓦举起双臂。"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他说,"你还活着,而且你也不再是孤单一人了。跟我们一起到湖边去,我们可以多聊聊。" 恐爪怪接受了贝尔瓦的提议,开始费力地移动,将自己四分之一吨重的庞大身躯撑离地面。在坚硬外壳的碰拉摩擦声中,贝尔瓦谨慎地对子安低声说道:"你的双刀还是要随时待命。" 恐爪怪终于站起身来,就像一座巨塔般耸立在精灵和侏儒面前。 对于贝尔瓦的想法,子安毫无异议。 恐爪怪花了好几小时将自己的遭遇向新结识的两位朋友重述一番。故事本身相当出人意料;而恐爪怪重新适应、掌握语言的速率也同样令他们惊异不止。这件事实,加上怪物对原本一生都以神圣的敬畏心敲打岩石,挖掘岩石的生存经历做了相当详细的描述,在在更让子安和贝尔瓦对它的骇人遭遇深信不已。 "能够一重一重新说话,感觉真好,虽然不是我自己的语言。"过了一会儿,怪物说道。"我好像有点回复成过去的自一自己。" 相似的经历记忆犹新,子安轻易就明白它的感受。 "你变成这样有多久了?"贝尔瓦问道。 怪物耸耸肩,它巨大的胸部和肩膀发出喀擦喀擦的噪音。"好几个星期,也许几个退一月,"它说。"我不记得了,时间西一消一消失了。" 第22章 岩精 子安把脸埋入双手中,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完全体会到它的痛苦,深深感到同情。他在荒野中独自求生的那段岁月里,也经历到同样的迷失与孤寂;他亦明白这种命运的严酷真相。贝尔瓦用锹形手轻拍他伙伴的肩膀。 "那,你要往哪里去?"地底保儒问恐爪怪。"或者,你从哪里来?" "追缉那个……弗一法一法师。"它回答,无助地费力吐出最后一个字,仿佛只是提起那个邪恶法师,就令它遭受无比的痛楚。"可是有太多东西失一失去了。假使我还是石一岩精,我就能毫一毫不费力地找到他,石头会告诉我细线索。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能跟石头讲话了。"怪物站起身来,"我得走了。"它决然地说。"跟我在一起,你们会不安全的。" "你该留下来。"子安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坚定。 "我不……不能控制。"恐爪怪想要解释。 "你不必担心,"贝尔瓦说道,指指他们住处所在的崖壁。"我们住在那上头,洞口太小,你根本进不去。你必须在这湖边休息,直到我们一起商量出最恰当的行动方向。"【WWW.WNdzs.COm】 恐爪怪已经精疲力竭,地底侏儒的建议听起来也相当合理,于是它又一屁股坐下来,把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给编起来。子安和贝尔瓦一起离开,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这位奇特的新朋友。 "喀拉卡。"贝尔瓦摔然说道,他身边的子安停下脚步。努力蜷着身子的恐爪怪不解地看着贝尔瓦,但它知道地底什儒是对着它说话的。 "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就这么叫你了。"贝尔瓦向恐爪怪和子安解说:"喀拉卡!" "很合适的名字。"子安说道。 "是个好一好名字。"恐爪怪也回应道,但它仍暗暗希望能回想起自己旧日的岩精名。那个名字在它心中像个巨大的石头在斜道上来回滚动般不停地隆隆作响,每个祈祷的音节都轰鸣在耳。 "我们该把门拓宽,"回到洞内后,子安对贝尔瓦说道。"这样喀拉卡就可以进来休息了,这样对他也比较安全。" "不行,黑暗精灵,"贝尔瓦否决,"这绝对行不得。" "他在湖边不安全,"子安辩驳道,"怪物会找上他。" "他很安全!"贝尔瓦嗤之以鼻。"有哪只怪物会笨到主动袭击恐爪怪?"贝尔瓦明白子安的忧虑,但他也很清楚子安的建议会有何危险。"我见过这类咒语,"他继续阴郁地说,"称为变形术,身体上的改变很快,但心灵上的改变比较慢。" "你说什么?"子安的声音透着不安。 "喀拉卡现在还是岩精,"贝尔瓦回答,"只有身体变成恐爪怪;但我担心,不久之后他就不再是岩精了。他会完全变成恐爪怪,从里到外,从心智到外表。到时不管我们再怎么友善,喀拉卡都只会把我们当成猎物。" 子安想争辩,但贝尔瓦以一句冷静的问话制止了他。"黑暗精灵,你会高兴必须杀了他吗?" 子安转开头。"他的遭遇对我是那么熟悉。"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贝尔瓦回答。 "我也曾经迷失。"子安提醒道。 "那是你自己认为的,"贝尔瓦回答,"可是,朋友,子安。法尔的本质仍然在你身上。你之所以成为那样,是环境迫使,不得不然;这跟喀拉卡完全不同。他不仅是形体上变化,连本质都会变为恐爪怪,他的想法会变成恐爪怪的想法,石头在上,而且再也不会回报你对他的恩情,你对他而言跟其他生物没两样。" 子安不服贝尔瓦直率的想法,但又无从反驳。他转身进入左手边自己的卧室,跳上吊床。 "祝福你,子安。法尔。"贝尔瓦看着黑暗精灵沉重哀伤的背影,低声地喃喃说道。"也祝福我们苦难的岩精朋友。"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爬上吊床。尽管他对整个情况感到不寒而栗,但还是坚守自己冷静的想法。贝尔瓦明白子安对不幸的岩精人同病相怜,然而一旦喀拉卡完全失去自我之后,这种同情心会要了他们的命。 午夜时分,贝尔瓦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激动的子安在摇着他。 "俄们必须帮他。"子安坚定地低声说道。 贝尔瓦用手臂指指股,让自己回过神来。他睡得并不好,整晚都梦见他以惊人的声量大喊:"毕弗瑞普!"接着给了他的新朋友致命的一击。 "我们必须帮助他!"子安又说了一遍,语气更为坚定。贝尔瓦从精灵惊怀的面容看出他整晚没睡。 "我不是法师,"地底侏儒答道:"你也不一" "那就去找一个!"子安吼道,"我们要找到对喀拉卡施法的那位法师,要他收回魔法!我们才在几天前遇见他,就在那条溪边,他不可能离我们太远。" "会施这种魔法的法师可不是好惹的敌人,"贝尔瓦很快回答道,"你这么快就忘记那团火球了吗?"他的眼神移向墙上挂着的那件烧焦的皮外套,喃喃说道,"我担心我们不是他对手。"但是子安察觉到,地底侏儒的神情不像之前那么坚定了"你这么快就要判喀拉卡死刑吗?"子安单刀直入。他抓到了地底林儒的弱点,不禁露出了笑容。"这就是曾经接纳了一个迷失的黑暗精灵的贝尔瓦。迪森格吗?我记得,就算其他人都认为黑暗精灵危险并放弃援手,荣勋探矿团长可从不习放弃希望;现在在我眼前的是同一个人吗?" "去睡觉,黑暗精灵!"贝尔瓦回嘴道,用手上的锤头推推子安。 "明智的建议,朋友,"子安说,"你也好好睡一觉,我们可有一段路要走呢!" "石头在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地底侏儒仍然板着脸孔,佯装恼怒地咕咕一句。他转个身,背朝子安,不久便开始打呼。 子安注意到,贝尔瓦这次的打呼声听起来较像来自一场好梦。 喀拉卡不停地用钧爪敲打着石壁。 "下不为例!"慌张的贝尔瓦悄声对子安说道,"绝对不能在这里这么做!" 子安沿着曲折的通道急冲,迅速找到了单调噪音的来源。"喀拉卡!"恐爪怪巨大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轻声叫唤道。 恐爪怪转身面对接近的黑暗精灵,反射地将钧爪向前张开,巨噱发出嘶嘶声。霎时,喀拉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作为,连忙收起双爪。 "作为什么得不停地敲打石墙?"子安假装设注意到喀拉卡刚才的攻击姿态,轻松地发问道。"我们正在野外,这种声音会引来不速之客。" 大怪物的头往下一垂。"你不该哥一跟一跟我吃一出来的,"他说,"我不一不能……特太一太多事情我库一挖一控制不了。" 子安伸出手拍拍喀拉卡骨瘦如柴的手肘。"这是我的错。"他明白喀拉卡是在为自己刚刚对他做出的危险举动道歉。"我们不该分头寻找,"他继续说道,"也不该不先跟你打声招呼就这么快地靠近你。我们应该在一起,虽然这样会花比较多的时间搜索,不过我和贝尔瓦都会协助你控制自己。" 恐爪怪的表情开朗了起来。"七一敲打石头的感觉真的很一很好。"喀拉卡宣称。他把爪子往石头上敲击,似乎借此可以恢复一点记忆。他的声音逐渐减弱,目光收敛,仿佛神游回过去那段被法师偷走的时光。岩精终其一生都在敲打石头由卝蜗卝牛卝电子卝书卝整卝理,挖掘石头,和珍贵的石头说话。 "你会再变回岩精的。"子安向他保证。 从通道的另一端走近的贝尔瓦,听到子安的话,感到有点不安。 他们已在地道里徘徊一个星期以上,仍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唯一让地底保儒安心的是,喀拉卡似乎稍微挣脱了恐爪怪的兽性,过去岩精的性格一点一滴回到他心里。不过几星期前,贝尔瓦才目睹同样的转变发生在子安身上,在求生至上的猎人本能桎梏之下,贝尔瓦找到他最好的朋友。 然而贝尔瓦相当谨慎地避免将喀拉卡的遭遇导向同样的结论。喀拉卡的兽性是由于强大的魔法所致,再深厚的友谊也无法扭转魔法造成的效果。由于子安与贝尔瓦,喀拉卡才得以暂缓沦于不可改变的悲惨命运;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接连好几天,他们继续在地道中探索,但运气并不怎么好。喀拉卡的心智状况并未恶化,但即使是充满信心和希望地离开湖滨小窝的子安,也逐渐感受到现实沉重的压力。 就当子安和贝尔瓦开始打算返回住处时,他们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洞窟,石砾到处散布,洞顶整个塌陷下来,看来是新近造成的。 "他待过这里!"喀拉卡喊道,他立刻抓起一块圆五丢向远端的洞壁,石块应声碎裂。"他待过这里!"恐爪怪冲进洞窟,不断捡起石块四处乱扔,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你怎么知道?"贝尔瓦问道,想制止他巨大的朋友的激动行为。 喀拉卡指指塌陷的洞顶。"他怒一弄的。弗一法师弄的!" 子安和贝尔瓦担忧地互望了望。这个洞窟将近十五尺高,洞顶看来是被猛力凿穿的,而且从洞顶的中心望去,隐约深达两倍洞窟高度。假如这是魔法造成的,这魔法的威力实在是太强了! "这是法师造成的?"贝尔瓦重复一遍说道。他再度露出招牌表情:难以应付的实事求是。 '她的特一塔。"喀拉卡回答道,然后在洞窟内绕行搜寻,想找出法师离去的踪迹。 子安和贝尔瓦被他的回答搞得一头雾水。当喀拉卡终于回头看他们俩时,才发现自己的回答不够清楚。 "那个弗——弗——" "法师。"贝尔瓦不耐烦地插嘴道。 喀拉卡没有抗议,反而还感谢他的帮忙。"弗法师有个特一塔,"激动的恐爪怪开始解释,"一个计一巨大的提一铁塔,他随身携带,找到舒适的地方就把它架起来。"喀拉卡抬头林场毁的洞顶看,"不管大小高度合不合。" "他带了一个塔?"贝尔瓦皱起长长的鼻子问道。 喀拉卡激动地点头,但他并没有时间进一步解释,因为他在一片苔床上发现了法师清晰的脚印,脚印往某条地道延伸而去。 子安和贝尔瓦只好吞下一肚子疑惑,跟着喀拉卡继续追踪。子安仍旧领头,使出他在魔索布莱城学院中学到以及在幽暗地域求生时增进的一切看家本领,追查法师的踪迹。贝尔瓦则靠着他天生的种族直觉、对幽暗地域的了解与魔法光芒胸针,确定他们追踪的方位。喀拉卡在神智清醒,感到自己回复过去的自我时,便向石头求助。他们三人经过了另一个崩塌的洞穴,以及一个设塔痕迹明显可见的洞穴,不过这洞穴的高度似乎足以容纳巨塔。 几天之后,三位伙伴来到一个又高又宽广的洞窟。远处有条急流,急流分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法师的家。子安和贝尔瓦再度交换了无能为力的眼神:这座塔足足有三十尺高,面积也有二十来尺平方。而光滑的金属塔壁似乎在嘲笑他们自不量力。他们分头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一接近塔,看清塔的真面目后,他们更是惊异不已:整座塔是用纯的精金打造而成,精金是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属。 他们环顾一周,只找到一扇小门,在整座塔巧夺天工的手艺下,那扇小门简直难以辨识。他们不必测试也知道这扇门足以抵挡所有的不速之客。 "弗——弗——弗——他在这里面!"喀拉卡咆哮道,用他的爪子排命在门上敲打。 "那他必得出来。"子安判断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岩精显然对这个计划不满,他大吼大叫,整个洞窟回响着他愤怒的吼声。接着,他用他那庞大的身躯猛力植向塔门,然后跳开,重新再撞。 塔门在这样的冲击下,丝毫没有晃动半分。精灵和侏儒很快便看出来,喀拉卡这样只是徒然耗尽体力罢了。 第23章 缚灵尸 子安想让他的"大"朋友冷静,但完全徒劳。贝尔瓦则走向一边,嘴里开始吟唱着熟悉的咒语。 最后,喀拉卡筋疲力竭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累又痛又不甘心地啜泣了起来。这时,贝尔瓦精神奕奕地走过来。他秘银制的双手一互触,便激发出一道道的闪光。 "离远一点!"地底侏儒命令道,"到了这个地步,区区一扇小门别想让我罢手!"贝尔瓦面对着门,将吟唱过的锹形手向门扉用尽全力敲下去。瞬间,一阵刺眼的青色火花照亮了整个洞窟。只见贝尔瓦满脸通红,对着塔门不停地猛烈敲挖,他双臂的肌肉纠结成团;然而当他也精疲力尽时,整扇门除了增加一些刮痕与超自然的焦痕之外,毫发无损。 贝尔瓦懊丧地敲了敲两臂,一阵青色的火花随即笼罩住他矮壮的身躯;喀拉卡同情而理解地望着他。子安比他受挫的两个朋友更为愤怒与不安。现在,不仅是铁塔阻碍了他们的计划,塔内的法师本人无疑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子安小心翼翼地绕行巨塔,发现塔壁上有许多箭孔。地附耳于其中一个箭孔附近,听到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诵唱声。尽管诵唱的语言无法辨识,他报确定法师的企图。 "快跑!"他向同伴大吼,接着他急中生智,迅速从地面随手抄了一块小石头,塞进箭孔的开口。算他运气好,法师念完咒语时,石头刚好堵住洞孔,一道闪电轰鸣而出,粉碎石头,把子安震飞好几尺,不过由于石头的缘故,法术的效应也反弹回塔里。 "该死!该死!"连串咒骂从塔里传出来。"我最痛份这种情况!" 贝尔瓦和喀拉卡连忙跑去扶起落地的子安。黑暗精灵只稍微震昏一下,在朋友赶到帮忙之前,他已经回复清醒,跃身站起。 "喔!你们将费为此付出惨痛代价!你们等着吧!"塔里又传来一阵怒吼。 "快离开这里!"地底侏儒大喊,连愤慨难忍的恐爪怪也不得不认命同意。但当贝尔瓦望向子安淡紫色的眼眸时,他随即明白,这位同伴不打算逃。喀拉卡也感受到黑暗精灵体内涌起的怒气,不禁往后退开一步。 "石头在上,黑暗精灵,我们进不去。"地底侏儒慎重地提醒子安。 子安掏出玛瑙雕像,将之置于箭孔之前,并且用身子挡住它。 "我们走着瞧。"他低吼道。接着,他召唤关海法。 一缕黑烟城绕在玛瑙石周围,然后往唯一的一条通路飘去。 "我要撒了你们,"隐身塔内的法师吼道。 接着从塔里传来的声音是黑豹的一声低吼,然后法师的声音再度响起:"我错了!" "卑鄙法师,开门!"子安大吼。"否则你就没命!" "别想!" 关海法又吼了一次,法师一阵尖叫后,门开了。 子安带头进入。塔的最底层是个圆形的房间,一道铁梯从房间中央向上升,通往一角地板门,那是法师的边生门。他没有成功脱逃,事实上,他整个人倒吊在梯子外,一只腿还匀在梯板上。关海法安坐在楼梯顶端,轻松地咬着法师的小鹏与脚掌。它看来已完全恢复回从前雄伟俊美的模样。 "请进!请进!"倒吊的法师张开双臂喊道,再慌乱地把垂下来蒙住脸部的长袍掀开。一缕烟从长袍被闪电烧焦的布片处升起。"我是布里斯特。芬多史德,欢迎光临凡台!" 贝尔瓦挡着喀拉卡,防止他冲动上前。子安走上楼梯和败俘交涉。不过他先花了很长的时间端详关海法,自从关海法落湖后那次召唤以来,他就没再见过他最亲密的黑豹伙伴了。 "你说黑暗精灵语。"子安抓住法师的前襟,把他掀起来,押着他让他匍匐在梯上。他狐疑地打量着法师在这之前,他从未看过一个人类。然而,这位法师并未让子安印象特别深刻。 "我精通各种语言。"法师得意地说道,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接着他又以十分郑重,似乎在宣布重大事件的口吻,再次说道:"我是一布里斯特。芬多史德!" "你知道岩精吗?"贝尔瓦从门回吼道。 "岩精?"法师重复返,音调明显带着嫌恶。 "岩精!"子安咆哮道,他手上的弯刀迅速地向法师的脖子,刀尖淬然在离法师的咽喉不到一寸远的地方止住。 喀拉卡往前跨一大步,贝尔瓦根本拉不住他。 "我的大朋友曾经是个岩精,"子安解释道,"你应该知道。" "喔!岩精!"法师恍然喊道,"没用的少东西,老是挡路。"喀拉卡又往前跨一大步。 "黑暗精灵,快点说重点!"贝尔瓦哀求道。虽然丝毫无助于拦住恐爪怪,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还他原来的身份!"子安命令道,"把我们的朋友变回岩精。 快!" "噗!"法师轻嗤一声。"他现在这样比以前好多了。"难以捉摸的人类出乎意料地说道,"搞不懂,怎么会有人想当岩精?" 喀拉卡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气,他跨出第三步,贝尔瓦拦不住,整个人被甩在后面。 "马上!"子安警告道。关海法蹲踞在梯队上,发出一声饥饿的长吼。 "喔,好吧,好吧。"法师嫌恶地甩着双手,口中喃喃有词地叨念。 "可怜的小岩精!"他从一个非常小的口袋中掏出一本大到看起来远超出口袋大小的书。子安与贝尔瓦相视一笑,心想成功在望;不料这时法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早知道当粗我就该杀了他,让他跟他的同伴一块上黄泉。"法师冒出一连串咕哝声,声音低到连站在他身旁的子安也听不出个名堂。 然而,恐爪怪的听力之敏锐,凌驾于幽暗地域中的生物之上。 喀拉卡巨爪用力一挥,贝尔瓦被推开半个房间之远;子安听到声音,一回头就被怪物庞大身躯的冲力撞倒在地,弯刀飞脱出手。喀拉卡的冲力把楼梯也给撞歪了,黑豹关海法没稳住身子,坠落到地面上。而那个愚蠢的法师,在庞大身躯的冲击下,完全来不及反应。 至于法师是不是死在恐爪怪五百磅重的身躯造成的冲力之下,已经无关紧要,子安或贝尔瓦都已经来不及去阻止他们同伴的疯狂行径。喀拉卡的钩爪与尖喙无情地撕裂法师的身体,有时当法师携带的魔法物品同时被损毁时,会突然冒出一阵火花或一团烟。 当恐爪怪发泄完心中的激愤,抬起头望向其余三个保持戒备姿态的伙伴时,他脚下那具躯体已经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贝尔瓦开始提醒他,法师原本已经答应要帮他复原回岩精,但他却搞砸了。喀拉卡跌坐在地上,把脸理在双爪中,懊悔万分。 "我们离开这里吧。"子安将弯刀收鞘,说道。 "把这里搜一搜。"贝尔瓦提议,暗自希望能找到一些宝藏。但是子安一刻也不想多待。他从放纵愤怒恣意而为的喀拉卡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血腥的气味更令他感到挫折与恐惧,他再也忍受不了。他领着关海法,率先离开了塔。 贝尔瓦扶起同伴颤抖的巨大身躯,一同离开。但是他那顽固的实用主义仍不死心,他让同伴在塔外等一会儿,让他返回塔内搜索可能有用的物品,或找出能把培缩小以随身携带的关键密语。整座塔内只有一件简单的水袋和几双破靴子一敢情可怜的法师家徒四壁,要不然就是另有藏宝之地,例如,另一个异界。贝尔瓦怀疑有此可能。而,如果这座奇异的精金巨塔真有什么控制的密语,也随着法师长埋地底了。 他们返家的旅途漫长而寂静,各怀心思,充满了不安、后海及不愉快的回忆。子安和贝尔瓦心中急迫的不安已然化解:他们与喀拉卡讨论后,一致相信喀拉卡报复的冲动已经不复存在;他又恢复成和平的岩精。 然而,贝尔瓦和子安也不得不承认,喀拉卡的行为其实并未脱离恐爪怪的阴影。 "你带了什么消息来?"玛烈丝主母质问贾拉索。他穿越法尔家的前院,来到主母身边。玛烈丝通常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跟恶名昭彰的佣兵头子打交道;但她心急如焚,已经失去耐性。魔索布莱城统治阶级家族间流传的耳语内容,对法尔家族并不是什么好预兆。 "消息?"贾拉索样作惊讶地反问。 玛烈丝怒视着他;布里莎此刻来到佣兵头子的另一侧,同样生气地瞪着他。 贾拉索清清嗓子,不过听起来像是一声讪笑。他无法提供场烈丝那些情报,要他去得罪魔索布莱城中最有势力的家族,他还没那么笨。 不过他可以逗逗玛烈丝!只要玩弄简单的逻辑,确认她原先所认定的事实,就可以应付她了。"缚灵秘法,就是那具缚灵尸,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玛烈丝拚命控制自己的呼吸。她明白费拉索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明说,而精明的佣兵头子毫不在乎的态度,显然证实了她的优惧。札克纳梵的缚灵尸的确已花了很长的时间在搜索子安。蜘蛛神后的耐性有多久,这点也无须别人来提醒玛烈丝。 "你还有什么要说吗?"她问道。 贾拉索暖昧地耸耸肩。 "那就快离开!"主母对着他咆哮。 贾拉索犹豫了一下,考虑是否要为这一条微不足道的讯息收费;不过他还是向马烈丝行了个招牌脱帽鞠躬礼,转身走出社至登家的大门。 他马上就会收到报酬。 一小时后,在法尔家神堂的前厅里,玛烈丝靠在她的宝座上,思绪已然飘向幽暗地域荒野中软蜒的地道里。她对缚灵尸的心灵控制有限,通常是一股强烈的情绪,仅此而已。然而,扎克纳梵生前身为子安的生父、导师与朋友,死后却摇身变为致命死敌,玛烈丝完全清楚地的内在挣扎与转变。随着缚灵尸愈来愈接近子安,他的内在挣扎所导致的紧张无疑也会愈来愈强。 在结束与贾拉索之间烦人的会面后,她需要了解札克纳梵的进度。 没有多久,她的努力便获得了成果。 "玛烈丝主母说,缚灵尸到了地底侏儒城市之西。"贾拉索向班瑞主母解释道。佣兵头子离开法尔家之后,便直接前往城南的蘑菇丛区,这是全城地位最高的家族所在地。 "缚灵尸仍保持行踪,"班瑞主母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很好。" "不过,玛烈丝主母相信子安仍然领先有数日,甚至数星期之远。"贾拉索继续报告。 "她跟你说这些?"班瑞主母不可置信地问道。她很惊讶玛烈丝竟然会公开这么不利的消息。 "有些讯息是不需要靠语言的。"佣兵头子诡谲地一笑,"玛烈丝主母的语调透露了不少内幕消息。" 班瑞主母点点头,闭上满是皱纹的双眼。她已经厌倦这整件事情了: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把玛烈丝推上执政议会的地位,但现在她只能坐等玛烈丝自己站起来。 "我们必须信任玛烈丝主母。"她终于说道。 在房间的另一端,班瑞主母的同伴,夺心魔埃耳。威丁沃已不再注意接下来的谈话。贾拉索提及子安正往西走,而且已离布灵登石城很远,这个消息很重要,不容忽略。 夺心魔利用心灵讯息将明确的警告送到遥远的西方,一处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地道中。 札克纳梵一看到平静的湖面,就知道它追到猎物了。它沿着洞窟岩壁的弯路与峭壁顺势往下走,四处逢巡。接着它看到一扇人工造成的门,以及门后的洞穴。 熟悉的感觉在缚灵尸体内苏醒一那曾是它和子安共有的生活…….然而当玛烈丝入主了札克纳梵的心灵之后,狂怒的情绪,嗜血的野蛮欲望随即掩盖了这股熟悉的感觉。缚灵尸冲进洞穴,拔出长剑,疯狂地破坏室内可见的所有事物。一条毯子被抛入空中,长剑挥动数次之后,毯子成为一条条的碎布片。 玛烈丝的狂怒发作完毕后,缚灵尸才蹲下来检查凌乱的现场。 子安不在家。 缚灵尸只一会儿便判断出,子安和一个同伴,或许有两个,在几天前离开了洞穴。札克纳梵的战略直觉认定这次绝非故弄玄虚,它大可留下来等猎物回巢。 然而,缚灵尸感觉到玛烈丝主母强烈的不耐远从魔索布莱城法尔家的宝座上传来。玛烈丝不容任何延搁,执政议会中的耳语与日俱增!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这次,玛烈丝将会为她的担忧与不耐付出惨重代价。 就在玛烈丝驱策缚灵尸到地道中搜寻她叛子的下落后几个小时,子安、贝尔瓦和喀拉卡从另一条通道回到了他们的湖滨小窝。 第24章 灵吸怪 子安立即感觉到大事不妙。他拔出弯刀跳上峭壁,推开家门,贝尔瓦和喀拉卡甚至来不及询问。 他们俩一赶到洞穴前,便立即明白子安戒备的举动。他们的家面目全非,吊床与铺盖形同破布,锅碗瓢盆与食物储藏箱被劈个粉碎,散落在各个角落。喀拉卡太大,塞不进洞穴,便四处去检查是否有敌人埋伏。 "我的石头!!"贝尔瓦吼道,"是哪个怪物干的好事?" 子安拾起一片破碗,指指干净俐落的切口。贝尔瓦知道他的意思。 "刀,"地底侏儒严肃地说,"相当精良锐利的刀。" "黑暗精灵用的刀。"子安替他补充。 "我们已经离魔索布莱城这么远,"贝尔瓦提醒他,"隔了这么一大片幽暗地域,已非你族人的知识与视野所能及。" 子安没有同意地底侏儒的推论。他在幼年的生活中,见识过太多罗丝女神的邪恶女祭司在信仰狂热之下完成任务的例子,他自己就曾经在被遗忘国度的地表上行进十几哩路,只为让罗丝尝尝地表精灵鲜血的甜美滋味。"不要小看玛烈丝主母。"他冷冷地说。 "如果这真的是你母亲留下的警告,"贝尔瓦用力拍击双手,"她可别想这么轻松地走人,我们会给她一点颜色看看的。"地底林儒放活道,"我们三个!" "别小看玛烈丝主母。"子安又说了一遍。"这次的遭遇绝非巧合,玛烈丝主母是有备而来的。" "这你可不确定。"贝尔瓦辩道,但当他看见黑暗精灵淡紫色眼履中真实的畏惧时,他的声音也失去了说服力。 他们收拾了少数还可利用的用品之后,便赶紧上路,同样往西行,继续拉远他们与魔索布莱城的距离。 喀拉卡担任队伍的前锋,可收吓退之效,因为绝对没有怪物想与恐爪怪正面冲突。队伍的正中央是贝尔瓦,他也是最坚实的倚靠。子安则殿后,浮在空中与前两人保持一段距离,以防地母亲的追兵从后头赶上追击。贝尔瓦推断,如果追猎者循着他们几天前的足迹追踪,必然会往悲惨的法师所在的洞窟而去,那么他们应该就能领先追猎者好几天的路程。然而子安没有这么乐观。 他太了解他母亲了。 经过好几天冗长的旅行后,他们来到一个奇异的地区,处处是破损的地面和缺裂的墙壁,洞顶布满巨大的钟乳石,像个泰然自若的怪物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三人把队伍缩短,以便彼此就近支援。尽管魔法胸针的光芒会引起注意力。贝尔瓦还是将它别在皮外套上。但是,即便他们在魔法光芒的保护中,从头上笼罩下来的尖齿状阴影仍然阴森可怖,在他们心头上撒下不祥的预兆。 这里比幽暗地域其他地区更为沉寂。通常在被遗忘国度的地底世界旅行时,很少会听见其他生物的声音;但这里的安静更为深沉,似乎所有的生命,不知为何全都从这里消失无踪了。唯一的声音是喀拉卡沉重的脚步声与贝尔瓦靴子的摩擦声,在幽静的空间回响、渐渐消逝,听来特别令人紧张不安。 贝尔瓦最先察觉迫近的危机。岩石微微的震动通知他,有其他生物来陪他们了。他用锹形手阻止喀拉卡前进,然后回头看子安,想知道他是否也察觉不妥。 子安指指洞顶,便向上飘至黑暗中,搜寻钟乳石柱之间是否有埋伏。他一手拔出弯刀,另一手握住口袋中的玛瑙雕像。 贝尔瓦和喀拉卡躲在一道岩脊之后。地底侏儒开始前前念着咒语,施法于他的秘银双手之上。有个黑暗精灵战士在高处监视四周! 让他们安心不少。 不是只有子安会将钟乳石柱视为埋伏点。当他深入钟乳石林后,他马上明白这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一个略大于子安的人形,从附近的一支钟乳石后飘出来。子安踢了一下石头,让自己往那生物的方向推进,双刀已戒备在手。但当他辨识出对方是个有四条触角的章鱼头后,马上知道自己陷入危险。 他虽没亲眼见过,但确实了解这类生物:那是灵吸怪,一种夺心魔,全幽暗地域中最邪恶、最危险的怪物。 夺心魔早在子安近身到弯刀可攻击的范围之前,便抢先出手。 它摆动触须,接着一咻!一道锥形的心灵能量缠绕住子安。子安用全副意志力抵抗逼近的黑暗。他试着集中精神于他的对手,凝聚他的愤怒,但灵吸怪再度发动攻击。另一只灵吸怪现身,从侧面对子安展开强大的心灵攻击。 贝尔瓦和喀拉卡完全看不到子安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子安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魔法胸针的光芒可及的范围。不过他们俩都感到不太对劲。最后贝尔瓦决定冒险,悄声呼唤他的朋友。 "子安?" 他马上就获得答案:两把弯刀掉落到地上。贝尔瓦和喀拉卡惊异地凝视着武器,但随即双双不由自主往后一跌。在他们面前,空气闪烁摇曳着,仿佛一道通往异界的门慢慢成形。 一只灵吸怪跨过那道看不见的门,出现在两个震惊的伙伴前方,随即对他们发出心灵冲击。他们俩甚至来不及出声喊叫。贝尔瓦一阵摇晃,旋即跪倒在地;喀拉卡的心智尚徘徊于恐爪怪与岩精之间,心灵冲击的影响没那么快发作。 灵吸怪再次发出攻击,但恐爪怪一跨步,穿过锥形的心灵能量,挥动他的巨爪,把眼前的敌人一劈为二。 喀拉卡环顾四周,接着往上看。其他的夺心魔从天缓缓而降,有两只抓住子安的足踝。更多隐形门开启,刹那间,一道接着一道心灵能量从四面八方打向喀拉卡,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他内在双重人格混乱所造成的屏壁迅速瓦解,绝望与愤怒掌管了喀拉卡的行为。 在那一刻,喀拉卡已完全是恐爪怪,完全受该怪物本能的愤怒与残暴操控。 只是,恐爪怪坚硬的外壳对于接区而至的心灵冲击丝毫无济于事。 喀拉卡冲向那两只抓着子安的夺心魔。 他跪倒在石头上他只记得这么多了。他不甘心地往前爬,拒绝放弃他的愤怒。 接着,他趴在地上,一切关手子安、贝尔瓦,或是愤怒的思绪,都离他远去。 只剩下一片黑暗。 喀拉卡顺着长而狭窄的洞窟往下看,底端深不可测。灵吸怪族群多半居住于高塔状的结构中,因此这里石柱林立。恐爪怪的视力尽管很差,还是分辨得出石堡四周爬动的矮胖身形,他也能清楚地听见工具叮叮略略的敲打声。喀拉卡知道,那些是奴隶,包括灰矮人、地精、地底侏儒及其他喀拉卡不知道的种族,他们正在做石工,为灵吸怪主人将巨大的岩块设计改造成适合它们居住的家。 或许贝尔瓦已经加入底下的奴隶行列中了,他的一身技艺恰好是灵吸怪所需。 喀拉卡的思虑很快便为恐爪怪较简单的心智本能所取代,随即忘了自己刚才的念头。夺心魔强烈的心灵冲击削弱了他的心智抗拒力,而法师的变形术也逐渐影响他,使他甚至无法察觉自己的改变。现在,他的双重身份彼此抗衡,势均力敌,让可怜的喀拉卡老是处于一团困惑中。 如果他明白自己的两难处境,如果他知道他的朋友正面对何种命运,也许他会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夺心魔怀疑恐爪怪不像外表那么单纯。灵吸怪赖以生存的就是它们的知识与读心能力,尽管它们无法看透喀拉卡内心的一团混乱,它们也明白在坚硬外壳之下的心智,绝对不像它们所知的一般怪物。 不过,夺心魔可不愚蠢,它们绝对不会贸然去解读并控制一个几乎有四分之一吨重,且武装齐备的杀人怪物。喀拉卡过于危险,又难以预测,最好保持距离。在灵吸怪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待的位子。 喀拉卡在一座直径大约五十码的石头岛上,周围环着又深又宽的峡谷。跟他在一起的生物各色各样:一群洛斯兽,以及几个形容佑槁的灰矮人,显然为夺心魔的心灵控制折磨过久。灰矮人或坐或站,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似乎在认命地等着什么。喀拉卡立即明白,残酷的主人要拿他们当作晚餐。 喀拉卡沿着石岛的边缘踱步,寻思逃脱的方法,尽管岩精的心智提醒他,这么做徒劳无益。整座岛上对外的通道只有一道窄桥,但现在却被某种附有魔法的机关紧紧地收起在对岸。 一群灵吸怪带着一只魁梧的食入魔奴隶,靠近了桥的操纵杆。不一会儿,喀拉卡便冷不防受到它们的心灵命令所控制。一道行动指令压制了他心中的紊乱状态,当下他便明白自己在岛上的目的:做夺心魔的牧"羊"人。现在,它们需要一个灰矮人与一只洛斯兽,牧羊人便顺从地开始工作。 牺牲者毫不抵抗。喀拉卡干净俐落地扭断灰矮人的脖子,不过在击碎洛斯兽的脑袋时就略逊一筹。他感到灵吸怪对他的行为很满意,而这带给他某种奇怪难解的情绪,似乎以满足占大部分。 他扛起两具尸体,站到平台边缘,隔着峡谷与灵吸怪相对。 一只灵吸怪拉下桥身中央的操纵杆,喀拉卡注意到起动装置的操作方式。这点对他很重要,虽然他那恐爪怪的心灵当时并不懂。石头与金属合造的桥梁吱吱嘎嘎、摇摇晃晃地从对岸朝喀拉卡伸过来。它不断伸长,直至抵达喀拉卡脚下的石头。 过来我身边。一只灵吸怪以心灵讯息命令道。喀拉卡若明白话中含意,可能就企囹抵抗了。他一踏上桥梁,桥身便开始吱嘎作响。 停!放下尸体。灵吸怪等到喀拉卡走到桥中央时,传来另一道命令。放下尸体!灵吸怪吼了第二次。然后回到你的岛上! 喀拉卡思索着其他的生路。恐爪怪的狂暴从体内涌现,而石精的思绪则为他朋友的遭遇感到愤怒,两种性格的情绪墓然一致。他距离敌人只有几步之遥。 食入魔在灵吸怪的命令下来到桥缘。它比喀拉卡略高,体型差不多宽,但它没有武装,因此不可能挡得住他。然而,除了魁梧的警卫之外,喀拉卡还发现更难以突破的防御。刚才操纵桥梁的灵吸怪仍然站在原地,它的手,或者该称为奇异的四指附属物,不断地放松操纵杆又抓紧。 在食入魔的防守与桥梁同时收回的状态下,喀拉卡可能会在抵达对岸之前便坠落深谷。他不惜不愿地放弃在桥上大展身手的机会,退回岛上。食入魔很快地捡起矮人与洛斯兽的尸体,回到对岸呈献给它的主人。 灵吸怪拉动操纵杆,瞬间,桥梁再度收起,喀拉卡又回到之前的隔绝状态。 吃。一只灵吸怪下令道。当心灵讯息涌入他的脑中,一只可怜的洛斯兽同时漫步到恐爪怪附近,喀拉卡心不在焉地一爪击向它的脑袋。 灵吸怪离去后,喀拉卡坐下来进食。恐爪怪的本能在茹毛饮血的快感中战胜了;但是每当地望向峡谷对岸,以及谷底狭窄的灵吸怪城堡时,心中便涌起石精小小的声音,提醒他有关一个地底侏儒与一个黑暗精灵的事。 灵吸怪在幽暗地域内捕捉到的奴隶之中,贝尔瓦。迪森格是最有价值的。姑且不论他那特殊的秘银制双手,他的技艺足以胜任灵吸怪加诸于奴隶身上的两项任务:石工与竞斗。 当地底侏儒进入灵吸怪的奴隶拍卖会场时,引起了一片大骚动,台下发了疯似地把金币、魔法宝物、私藏的魔法卷轴与记载知识的书卷等贵重物品丢到台上。最后,地底保儒卖给三只夺心魔,当初捉到地底珠儒的那群夺心魔便是这三只的手下。在拍卖结束以前,地底侏儒被带开,循着一条又黑又窄的地道被领至一个黑暗而不起眼的房间。 不久,三个声音分别在他心中响起。地底什儒立即明白,且永远不会忘记一那是他的新主人所发出的心灵声音。 一道闸门在贝尔瓦眼前升起,前面是间明亮的圆形房间,周围以高墙围住,墙上坐着一排排观众。 快出来。主人之一命令他。贝尔瓦现在全心全意想取悦主人,便毫不迟疑地踏出小房间。他走出短短的过道,发现几十只灵吸怪围着一个圆广场坐着,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指着他,但它们的脸全都是相同的章鱼头,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循着心灵联系,贝尔瓦很快地从群众中辨认出他的主人,它正忙着跟另一小群灵吸怪争执赌注的赔率与赌金。 在圆形房间正对的另一端,一道相似的闸门也升起来,一只巨大的食人魔走出来。它的眼光立即投向观众席,搜寻自己的主人。同样,那位特别的灵吸怪已是它生命的全部重心。 我亲爱的地底侏儒勇士,这只邪恶的食人魔让我感到害怕,在所有的赌注都下定之后没多久,贝尔瓦的心中传来主人的心灵鼓励。一定要为我杀了它。 同样的,食人魔也收到主人类似的激励。两位竞技者完全无须主人进一步的刺激,便愤怒地往对手冲去。但是,年轻的食人魔在战斗上还是个生手,贝尔瓦在经验与技艺方面可是相当老练。他在最后一刻煞住脚跟,闪向一边。 食人魔持命想踢地底侏儒,但它的冲锋落了个空,绊了一下。 第25章 食人魔 这一下有点久。 贝尔瓦的锹形手往食人魔的膝盖狠狠敲下去,骨骼应声而碎,声音听来仿佛法师施展的闪电术般惊人地洪亮。食人魔一个踉跄往前跌,差点摔了一交,贝尔瓦趁机对准它厚实的背部用鹤嘴锹重重地击下去。巨怪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失去平衡,贝尔瓦立即钻到它脚下,~把将它绊倒在地。 贝尔瓦随即跳到倒卧的怪物身上,住它的头部奔去。食人魔一恢复神志,便一手揪住地底侏儒的前襟;但正当它想把这个讨厌的小家伙抛开时,贝尔瓦的锹形手却一把锄入它的胸口。愚笨的食人魔又痛又气,一面大吼,一面奋力将贝尔瓦抛掷出手,贝尔瓦猛然飞向空中。 但是,贝尔瓦的锹嘴还深深地嵌在食人魔的胸膛里,食入魔的抛掷力同时让锹嘴从它身上划下一大条伤口。巨怪痛得在地上边打滚边拉扯身上的利器,最后终于把鹤嘴锹拔出胸膛。它随即用膝盖抵住贝尔瓦的臀部,将他踢向好几尺外的地面。贝尔瓦几个打滚后站起来,晕眩不已,全身剧痛,但是脑子里除了取悦主人以外不作他想。 他倾听着场内的灵吸怪观众传来的心灵鼓励与吼叫,但一道清晰的呼唤压下了全场的喧嚣。杀了它!贝尔瓦的主人命令道。 贝尔瓦毫不迟疑。食人魔平躺在地上,双手抓着胸口,想要止住不断从伤口泉涌而出的大量鲜血。它的伤势无疑会致命;但贝尔瓦可不就此甘休。这个可恶的东西竟敢威胁他的主人!地底林儒高举锹形手,一个箭步冲向食人魔的头部,迅速的三拳落下,敲碎了食人魔的头骨,接着鹤嘴锹给了致死的一击。 食人魔不断地抽搐,但贝尔瓦对它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取悦了主人,此刻,在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在看台之上,地底侏儒骄傲的主人正忙着收取充当赔金的金子与药水。它对自己买下这个奴隶之举感到相当满意。当它抽空望了望地底保儒时,发现他还对着食人魔的尸体痛劈不止。它随即下令要它的奴隶住手。虽然它乐于观赏它的新勇士如此野蛮的举动,但死食人魔毕竟也是赌注的一部分。 何必糟蹋晚餐呢? 在灵吸怪的城堡中央耸立着一座巨塔,由一支巨大的石笋挖空改造而成,灵吸怪社群中最重要的成员全居住于此。巨塔内部环绕着露台与螺旋状的楼梯,每一层都住了一些在心魔;但是,在最底层,一个毫无装饰的圆形厅堂中,安置着全灵吸怪社会中最重要的事物一中枢之脑。 这团没有骨头、不断脉动,直径足足有二十尺的肉,以心灵控制将整个灵吸怪社会联系在一起。中枢之脑是灵吸怪的知识合成体,是它们的心灵之眼,监视着外面的世界一是它接收到远从东方的魔索布莱城传来的警告讯息。对灵吸怪社会而言,中枢之脑是它们共同的协调者,重要性绝不下于神。因此,只有极少数奴隶获准到中央塔里,以灵敏而纤细的手指为灵吸怪的神物按摩,并用柔软的刷子与适温的液体舒缓它的肌肉。 子安是这少数奴隶中的一分子。 他跪在环绕整个厅堂的宽广走道上,伸出双手揉挤那块巨大的肉,敏锐地感觉它的喜与愁。当脑子烦恼时,子安便从指尖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与紧张。此时他会更加用力地按摩,帮他挚爱的主人减轻痛苦,回复宁静。 当脑子愉悦时,子安也满心欢喜。别的事情完全被他抛至脑后了;这位背叛家族的黑暗精灵已经发现自己生命的目标,他已回到了家。 "那个,价值最高的俘虏。"一只夺心魔举起方才从竞技场里赢来的药水瓶,用它无力而空洞,像从异界飘来的声音说道。 另外两只则扭动四指的手臂表承同意。竞技勇士,其中之一以心灵讯息说道。 "还附带工具可挖矿。"第三只大声补充说道。一个想法窜进它和其他两只的心里。也许能雕刻?三只灵吸怪不约而同望向房间的另一端,那里有个小空间,装饰工作才刚开始。 第一只灵吸怪摆动手臂,咯咯笑道:"总有一天他会轮到这种卑下的工作。现在,他必须为我赢得更多的药水和会于。价值最高的俘虏!" "我们这次突袭中抓到的俘虏都很有利用价值。"第二只说道。 "恐爪怪看守畜兽。"第三只解释道。 "而黑暗精灵照料我们的'脑'。"第一只继续咯咯笑,"我刚上楼之前注意到他,他可是个按摩高手!非常有助于'脑'的愉悦和我们的利益!" "还有这个,"第二只以触须用力推推第三只,后者举起一个玛瑙雕像。 魔法?第一只猜测。 没错!第二只以心灵讯息回答。连结到星界,我相信这个石头可以化为实体。 "你召唤过了吗?"第一只大声问道。 另两只同时紧握拳头,这在灵吸怪的讯号中表示否定。"也许是危险的敌人。"第三只解释,"我们认为,在召唤之前,先到星界观察一下那只野兽是比较谨慎的。" "明智的决定。"第一只同意道,"你们何时出发?" "立刻动身。"第二只说,"你要随我们前去吗?" 第一只握紧拳头,并指指药水瓶。"近在眼前的利益,先取为快。"它解释道。 另外两只兴奋地摆动手臂。待第一只到另一个房间里去清点它的盈利后,其余两只便把身子埋入又软又厚的椅垫里,准备启程到异界去。 它们同时飘起来,离开椅子上瘫着的肉体。它们循着玛瑙雕像与星界之间的连结上升,这道连结的星界形态,看来就像一条纤细的银丝。它们已经远离所居住的洞窟,甚至连整个物质界的一切,此时都已被远远抛在它们的脚下。它们飘向星界世界的无垠宁静。这里,除了星界风不断的吟唱声之外,阐然无声;同样,以物质界的情形而言,这里也没有任何称得上是物质所形成的结构物。 灵吸怪在旅途将尽时转离了银丝线所指示的方向。它们会进入星界,接近黑豹的实体,但可得保持距离以免打草惊蛇。灵吸怪不管在哪个异界,对哪种生物而言,都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访客。 它们顺利进入了星界,毫不费力便发现它们要观察的目标。 关海法蹦蹦跳跳地穿越一座星光森林,追逐一只麋鹿的实体,这是它们的永恒循环。那只麋鹿固然没有关海法那么高壮美丽,它的每一个跳跃与回转仍然保持完美的平衡与一丝不苟的优雅。关海法追逐麋鹿的这幕戏,已经上演了一百万回,而它们还要再玩上一百万回。 秩序与和谐,这就是主宰星界的最高法则;也是主宰宇宙中所有异界的最高依归。 然而,有些至物,例如低层界的居民以及目前正远远观察黑豹的两只穿心魔,不仅无法接受这种单纯的和谐性,也无法理解这种永恒循环的美。当夺心魔监视着美丽的黑豹表演它的生命时,它们唯一想到的是,如何利用黑豹来增进它们的利益。 贝尔瓦仔细打量他目前的竞技对手,觉得这只武装野兽的外表有点熟悉。他曾跟这种生物交过朋友吗?贝尔瓦暗自思忖。不过,尽管地底侏儒心中有所疑惑,他的查识还是被灵吸怪主人强大的心灵能量牢牢控制着。 我亲爱的勇士,杀了它。灵吸怪自观众席上传送心灵讯息。它是你的死对头,而且如果你不杀了它,它就会伤害我! 场上这只恐爪怪的体型比贝尔瓦失踪的朋友要大得多。它猛然突击贝尔瓦,一心想拿矮小的地底侏儒填肚子。 贝尔瓦叉着一双短腿等待下手的最佳时机。恐爪怪逼近过来,两只巨爪从两侧包围,挡住贝尔瓦两侧的退路。贝尔瓦一跃向前,举起锹形手对准怪物的胸膛击下。强大的力道把恐爪怪坚硬的外壳敲出一道道裂痕,从胸口蔓延到全身。怪物一阵昏厥,身子向前倒下。 贝尔瓦转身逃开,但他的速度比不过怪物巨大的冲力,霎时他觉得自己的肩关节脱臼了,一阵剧痛今他也差点晕过去。贝尔瓦的主人再度发出呼唤,同样,主人的意志再度战胜了贝尔瓦的思想,甚至疼痛。 两个竞技者一瞬间撞在一起!贝尔瓦被压在恐爪怪底下。怪物没办法用手抓住地底侏儒,但它还有别的武器:它用尖喙刺向对手。贝尔瓦举起鹤嘴锹格挡,但怪物的头还是往前猛推,把贝尔瓦的手臂整个往后扭。饥饿的鸟嘴张开一咬,仅差一寸就咬中了贝尔瓦的脸。 竞技场内的观众席上此时情绪高克到极点,灵吸怪全跳起来,对着场内指指点点,一波波的心灵讯息和无力的叫喊声,充斥了全场空间。 有些灵吸怪贸然要收取赠金,遭到相反阵营的拒绝。 贝尔瓦的主人担心奴隶失败,便对恐爪怪的主人叫嚷。你投不投降?它企图表现得信心满满。 它的对头轻蔑地转过失去,并关闭心灵讯息接受器。贝尔瓦的主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恐爪怪无法再靠近贝尔瓦一分;贝尔瓦的一只手臂被怪物的头制住,手肘压在石板地上,但它的鸟嘴也被鹤嘴锹抵住,动弹不得。怪物灵机一动,突然把头往后一仰,在贝尔瓦猝不及防时从他手中松脱开来。 贝尔瓦的战士本能在那一瞬间救了他。恐爪怪的尖嘴在刹那间又再次朝地底侏儒进攻,预期对手的反应与防御动作是用鹤嘴锹往敌人头部倒劈;但,贝尔瓦也早已料到它会有此预期。 贝尔瓦伸出锹形手大力往前挥,但缩短手臂,让锹端正好抵达怪物尖嘴的下方。就在同时,怪物的尖嘴突然停住,等着接贝尔瓦挥出的一击。 不过,贝尔瓦也早已算计到了,秘银锹比使物预料的还早转向,一个回手,正中怪物的头部,把它打们向一侧。紧接着,他弯起脱口的那只胳膊,不顾肩膀的剧痛,向前用力挥击。这只手肘完全使不出力,但在同时,怪物回转头来,张开大嘴想往地底侏儒的脸上狠狠咬下去。 正好咬中锤头。 贝尔瓦的鹤嘴锹深深地卡在怪物的尖喙根部,把它的嘴撑开到超出关节可承受的幅度。恐爪怪疯狂地跳跃摇摆!想把可恶的锤子震脱,它每一摆动,贝尔瓦受伤的肩膀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贝尔瓦只感到怒火中烧,不断用另一只手从侧面猛击怪物的头部。 鲜血从怪物头部的伤口涌出,淌到它的嘴边。 "你投不投降?"贝尔瓦的主人这次用它无力的声音向恐爪怪的主人叫嚷。 然而现在谈这个问题,还是言之过早,因为竞技场上的恐爪怪似乎还没落败,它又使出另一项利器:体重。怪物用胸口把贝尔瓦压在她上,想直接把他压碎。 "'你'投不投降?"看到情势出乎意料的逆转。轮到恐爪怪的主人向贝尔瓦的主人叫嚣了。 贝尔瓦的鹤嘴锹刺入怪物的眼睛,怪物愤怒地嚎叫不止。灵吸怪观众再度兴奋起来,吵闹不休,不是不断摆动手臂,就是不断握紧拳头。 两方的主人此时都明白,再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就算勉强分出胜负,胜者也未必能再继续下场竞斗。 也许我们该考虑和局?贝尔瓦的主人传送出一道心灵讯息。它的对头欣然同意。两位主人同时向它们的奴隶下达命令。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抚,两个奴隶才逐渐平息心中的怒火与不平,主人的意见再次控制了竞技者野蛮的求生本能。突然之间,刚才杀得眼红的两位敌人彼此产生了亲切感,恐爪怪站起身后,还伸出一只巨爪扶了地底侏儒一把。 不一会儿之后,在竞技场侧通道里简陋的小休息室内,贝尔瓦坐在唯一的石凳上休息,他的锹形手已经完全麻木,深紫色的瘀青覆盖了整个肩膀的皮肤,看来有好一阵子无法再上竞技场取悦主人了。这个念头让他深感伤心。 灵吸怪进来探看他的伤势。它有疗伤的药水,但很显然,即便有魔法的治疗,贝尔瓦仍需要时间复原。不过夺心魔对它的奴隶另有打算,它私人居处还有一个隔间需要石工。 来。灵吸怪对贝尔瓦下令,地底侏儒立即跳下石凳,毕恭毕敬地跟着主人的脚步离去。 灵吸怪带着它的竞技勇士走进中央塔的底层,一个跪着的黑暗精灵引起贝尔瓦的注意。他是多么幸运,竟能服侍并取悦中枢之脑!当下贝尔瓦的脑中只获绕着这个想法。接着他便跟着主人踏上阶梯,往第三层中的一间套房走去。 第26章 夺心魔 他的另外两位主人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看起来毫无生气。 领着贝尔瓦的主人对这两具躯体望也不望,它知道它的两位同伴此刻正神游于遥远的星界中,而它们的躯壳则相当安全。尽管如此,它还是顿了顿脚步,猜想同伴们这趟旅行进展如何。所有的灵吸怪都很喜欢到星界一游,不过功利主义也是灵吸怪性格中相当稳固的一面。它在贝尔瓦身上投资不少,至少得要捞回本。 夺心魔把贝尔瓦领进一间后室,让他坐在一张不起眼的石桌旁。 接着它在粗暴地为贝尔瓦的肩膀接骨包扎的同时,也对他发出一连串心灵炮轰以刺探内心。夺心魔与对手初次接触时,便可利用强大的心灵冲击侵入对方的思想;当然也可进行较为"温柔"的心灵沟通。不过,若要完全支配它的奴隶,通常需要花几个星期,甚或几个月的时间。每次的心灵接触都会剥夺奴隶的部分自然抗拒力,从而揭露更多记忆与感情。 贝尔瓦的主人决定要彻底了解它这位奇特的仆人,包括那对古怪而精致的秘银手,以及他奇异的伙伴。不过,这次心灵接触的主要目的在那双手,因为灵吸怪感到贝尔瓦并没施展出全力。 灵吸怪的思想不断刺探,直到进入贝尔瓦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发掘出一句奇特的咒语。 毕弗瑞普?它询问贝尔瓦。地底林德反射地将两只秘银手臂互击,但随即因为肩膀的剧痛而抽搐缩手。 灵吸怪的手指与触须急促地摆动。它知道,它果真探测到一些重要的事物,能使它的奴隶变得更强。但是,如果灵吸任回复贝尔瓦有关咒语的记忆,它也必须释放这奴隶的部分自我,那便是他被控制、奴役之前部分清醒的记忆。 灵吸任交给贝尔瓦另一罐治疗药水,使环视四周的物品。如果贝尔瓦还要继续上竞技场,势必会再遭遇那只强悍的恐爪怪,因为根据灵吸怪的规则,竞技寥若以和解结束,仍须进行复赛以求出胜负。它担心它的地底侏儒战士很难在复赛中战胜那只孔武有力的武装怪物。 除非…… 子星。法尔骑乘蜥蜴坐骑,穿越魔索布莱城的下层社区,这是全城最塞塞的地区,龙蛇杂处。他把魔斗篷的头罩拉低,盖住脸孔,并且把家族做饰纹藏起来,以免泄漏统治阶层的贵族世家身份。他必须保持隐密,一方面避免在这个危险的地区引起注意,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反对的母亲与姐妹再次投以咄咄逼人的眼光。子星也有足够的生存智慧,很清楚自大自满的危险。他总是在偏执妄想的边缘上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母亲和姐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监视他。 一群熊地精大摇大摆地晃过秋宁眼前,挡住了蜥蜴坐骑的去路。 一股怒气马上从他心底冒起:这群奴隶胆敢在法尔家长子面前这么轻慢无礼!子星的手反射地握住腰间的鞭柄。 然而,他很快地克制了怒气,提醒自己,在这里暴露身份可能招致的危险。他拐了个大弯,循着另一条路穿越一连串石笋丘。 "啊,你找到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倏地逼近身旁。 子星又惊又惧,赶紧勒止蜥蜴,僵在鞍上动也不动。他知道,现在起码有十来支小型十字弓瞄准了他。 子星慢慢地转头望向前来的贾拉索。在这阴暗的城市角落里,贾拉索看起来大不同于在法尔家前厅中的那个恭敬有礼的佣兵头子。 也许只是因为贾拉索身旁站着两名鬼影般的黑暗精灵保镖,手里还持着剑;而子星此刻并不在玛烈丝主母保护的羽翼之下。 "进到别人家之前,应该先征询主人的同意。"贾拉索脸色平静,但显然语带威胁。"这是基本的礼貌。" "这里是街上,是公共场合。"子星提醒他。 贾拉索的微笑否定了他的逻辑。"这是我家。" 子星想起自己的权位,从而获得了一些勇气。"一位统治阶级的贵族该请求贾拉索同意他离开自家大门吗?"法尔家的长子吼道,"那么,班瑞主母呢?照你这么说,她连造访魔索布莱城中地位最低的家族前,也得先请求该家族主母同意,同样也该征询丧家之大贾拉索的同意呷?"子星明白自己的反击有点过头,但他非保住面子不可。 贾拉索显然放松了,他脸上的微笑变得较为真诚。"啊,您找到我了。"他重复说道,但这次加上了他的招牌鞠躬礼。"请表明您的来意,我们来解决。" 子星好斗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贾拉索明显的让步让他信心大增。 "你凭什么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贾拉索和身旁的两位护卫互望了一眼,窃笑声自街角四处的阴影中此起彼落响起,马上戳破子星的虚张声势。 "法尔的长子,表明您的来意,"贾拉索再次强调,"我们来解决。" 子星现在倒是急着想尽快结束这次会面。"我需要缚灵秘法的相关资讯。"他直截了当地说,"札克纳梵的缚灵尸已在幽暗地域待了不少时日,也许太久了?" 贾拉索理解到这位长子的忧虑,他眯起眼睛。"玛烈丝主母派您来找我?"他与其说是问话,倒不如说是肯定句。 子星摇头,贾拉索没有质疑。"您的智慧倒不下于您使创的技术。" 佣兵头子殷勤地说道,并随之再次行了个鞠躬礼。在贾拉索自己的地盘上,他的多扎显得有些诡异。 "我来此,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子星坚定地说道,"我必须找出答案"法尔的长子,您害怕吗?" "我很担忧。"子星不理会佣兵头子奚落的口气,诚实回答道。"我从不低估我的敌人,甚至同盟。" 贾拉索不解地看着他。 "我很清楚我弟弟变成什么样子,"子星解释,"而我也非常了解以前的札克纳梵。" "札克纳梵现在已经是具缚灵尸了,"贾拉索回答,"在玛烈丝主母的掌控之中。" "已经过了很多天。"子星静静地说道,但他相信自己话中的含意够清楚了。 "令堂要求的是缚灵秘法,"贾拉索突然尖锐地反驳道。"那可是罗丝女神至高无上的赠礼,只存在她对回馈最满意的情况下,才会赐予。 玛烈丝主母知道她的代价有多大,而您当然也明了,缚灵尸身负相当特殊的重大任务。" "万一失败,下场会如何?"子星感染了贾拉索不安的态度,直率地问道。 佣兵头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答了一切。"札克纳梵有多少时间?" 子星再问道。 贾拉索不确定地耸耸肩,反而回问子星:"谁能猜到罗丝的计划? 蜘蛛神后相当有耐任一但那是在她认为报酬值得的时候;子安值得多久的等待?"佣兵头子再度耸肩,"决定权全在罗丝,没有人能插手。" 子星端详贾拉索好一阵子,最后相信对方毫无隐瞒保留。他重新拉低魔斗篷的头罩,翻身上鞍。他坐定之后,转身想提出个结论,却发现佣兵头子和他的护卫已然不知去向。 "毕弗瑞普!"贝尔瓦大喊一声结束了咒语。他再次将两臂互击,肩膀的疼痛已经减轻许多,不再妨碍他的行动了。秘银武器相碰撞时进出火花,贝尔瓦的主人高兴地拍起手来。 主人想试试地底侏儒的秘密武器。它四处张望,最后选定那间窄室。接着,灵吸怪便利用心灵讯息,将它心目中理想的石室模样一股脑儿送进地底侏儒的脑袋里。 贝尔瓦直接走进窄室。他起先不太确定受伤的肩膀现在能承受多少力量,便先使用另一只手。魔法增强过的鹤嘴锹一击,石头应声化为粉尘。随后的灵吸怪马上以心灵讯息传送明确的喜悦之情到贝尔瓦的心中。即便是恐爪怪坚硬的外壳,在这双强化的秘银利器之下,也不堪一击! 主人再次向贝尔瓦强调了石室工程的指示后,便到隔壁的房间去了。贝尔瓦一人独处于狭小的空间中工作,这种感觉太接近他以前的生活经验,做着做着,他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 飘过贝尔瓦脑际的思绪没什么重要;讨好灵吸怪主人,仍然是他思考与行动的最高指导原则。不过,自从被俘虏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时间胡思乱想。 身份?目的? 秘银双手的咒语此时又浮现在心里,导引他的潜意识去探索灵吸怪主人心灵控制封锁网的漏洞。"毕弗瑞普?"他喃喃念着,这个字唤起了一个最近的印象:那是一个黑暗精灵的身影,跪在地上按摩着灵吸怪社会的神物。 "子安?"贝尔瓦的嘴唇动了一下,但这个名字很快就消逝在鹤嘴锹的敲击声中。取悦主人的欲望很快地把回忆的痕迹洗得一干二净。 他得要把这个小房间整建好。 那团肉在肤色乌黑的手下阵阵起伏着,一股强大的焦虑感涌进了子安心中。黑暗精灵非常难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中枢之脑被痛苦折磨。他那纤细的手指更加勤快地柔搓摩掌着肉脑,并盛起一碗温水缓缓浇淋在上面。中枢之脑在子安高超的按摩技巧之下慢慢平复了情绪,焦虑感消失,传来了一股哄逗成份居多的谢意,但子安仍然为此感到欣悦。 两只灵吸怪远远地站在走廊上观看这一幕,对子安的行为相当满意。黑暗精灵的按摩技巧一向有口皆碑,但这个新来的奴隶显然更是个中高手。 两只灵吸怪急切地摆动手指交换意见。中枢之脑侦测到另一个黑暗精灵踏入了它们在幽暗地域荒野中的地盘一看来又是个按摩高手。 中枢之脑也是这么认为。 四只灵吸怪遵循中枢之胞的心灵指示,出发前往黑暗精灵出现的地点。对付一个人侵的黑暗精灵,四只灵吸怪己绰绰有余。 出任务的夺心魔如此相信。 缚灵尸安静地在断裂曲折的通道内前进,战斗经验老到的他,脚步轻盈矫健,几乎不会惊扰四周的一草一木;然而夺心魔在中枢之脑的引导下,早已料到他的行踪,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当札克纳梵来到贝尔瓦与喀拉卡被俘的地点附近,一只灵吸怪跃入他眼前,接着"咻!"射出一道强劲的心灵能量束。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很少有生物能抵抗这么强力的心灵攻击;但札克纳梵可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死之身,他的心灵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可以估量的。心灵攻击丝毫不起作用,他的双剑迅速刺向敌人,瞬间便将目瞪口呆的敌人那双没有瞳孔的乳状眼睛直接剜出来。 另外三只灵吸怪从空中降下,同时发出强烈的心灵冲击波。札克纳梵握着剑好整以暇地等着它们。灵吸怪继续往下飘,它们的心灵攻击从没失败过,也不相信此时突然失效的心灵能量波会一点用处也没有。 咻咻!咻!灵吸怪接连射出十几道心灵冲击,而缚灵尸丝毫不予理会。开始惊煌的灵吸怪试图探触札克纳梵的内心,想知道他如何能抗拒心灵控制。它们一无所获,有道障壁处于这层界域之上,完全阻挡了它们的心灵穿透力。 灵吸怪刚刚已见识过札克纳梵高超的剑术,不会笨到想跟他近距离周旋。它们以心灵沟通过后,一致同意马上掉头撤退。 可是它们降得太低了。 札克纳梵对灵吸怪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宁可就此放手,走自己的路。可惜灵吸怪命中注定倒霉,缚灵尸的直觉与札克纳梵前世的知识综合眼前的遭遇,得到一个简单的结论:假如子安经过这里,就一定也会与夺心魔正面交锋;而札克纳梵知道他走了这条路。像缚灵尸这种不死生物可以击败夺心魔,但一般生物只可能束手就擒,就算是子安,也不可能是它们的对手。 趁着灵吸怪匆忙往上逃逸,札克纳梵收起一把剑,纵身跳上石脊,再一跃,正好抓住了其中一只灵吸怪的脚踝。 咻!灵吸怪再次发出心灵攻击,但只是无谓的抵抗,注定成为札克纳梵的剑下亡魂。缚灵尸高举到一鼓劲直往上冲,灵吸怪慌乱地挥手格挡,但空手难敌利刃,缚灵尸的剑锋咧地切入它的腹部,更往上直划至胸口。 灵吸怪痛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捂住身上的巨大伤口;但札克纳梵随即立稳,对准它的胸口猛力险了一脚。灵吸怪的身体飞过半空,狠狠地握在墙上。它的尸体悬挂在半空中,鲜血往下滴溅到地面上。 札克纳梵再次一跃,直接撞上另一只飘动的灵吸怪,缚灵尸强大的冲力又带着他和这只灵吸怪一起撞向第三只。灵吸怪的手臂四处攀抓,触手挥动,想抓住黑暗精灵战士的身体,然而致命的刀刃已经穿过它们的身躯。过了一会儿,缚灵尸甩开这最后两位牺牲者,启动浮空术,缓缓地下降至地面。他从容地走开,而由于这三只灵吸怪的浮空咒语仍然生效,所以它们的死尸只得一直悬在半空中。另外一只则倒毙在岩石地上。 缚灵尸没有费心擦去封上的血迹,他知道,下一场杀戮即将展开。 两只夺心魔继续观察黑豹的行动,但是它们不知道,黑豹早就察觉到它们的存在了。在星界中,像嗅觉或味觉之类的物质感觉毫无作角,关海法有其他更细微的感官。其中一种感官能将特定的辐射能量转换成清晰的心像,关海法就是靠这个狩猎的;它甚至不靠视觉,也能轻易地区辨出麋鹿与野兔散发的灵光。灵吸怪在星界并不算稀客,关海法认得出它们的辐射能量。 这两只灵吸怪的出现是否另藏玄机?子安已经好几天未曾召唤它了,黑豹还不能确定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连。灵吸怪对它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看来绝对跟子安有关,对黑豹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关海法还不想打草惊蛇,尤其是这么危险的对手。它继续每日的例行游戏,但是对这两只不速之客保持警觉与监视。 关海法家觉到这两只生物的辐射能量有所变化它们打算降回物质界了。机不可失! 第27章 一发炮弹 黑豹瞬间跃过星空突袭灵吸怪。灵吸怪尚在全心准备返乡,等到它们回过神来,已经太迟了。黑豹对其中一只俯冲,尖锐的牙齿咬住它那条细银线,脖子一扭,银线啪一声断裂开来。无助的灵吸怪失去与物质界的连结,逐渐飘向远方,成为星界的放逐者。 另一只夺心魔为了逃生,不顾同伴疯狂求救,急忙下降至它自己的连结管道,返回物质界。它有惊无险地闪过关海法的爪子,但是当它抵达连结通道时,还是被黑豹抓个正着。 关侮法也跟着一起进入了物质界。 喀拉卡从它的小岛上,看着骚动在洞窟内四处掀起。灵吸怪群匆忙奔走,用心灵能力命令奴隶排成战备队形。每个出口的岗哨都撤离了,而其他夺心魔则浮升至空中监视整体状况。 喀拉卡明白,灵吸怪社会遭遇了某些危机,一条简单的逻辑启发了恐爪怪的灵感:如果灵吸怪现在忙着准备对付新敌人,这可能是他逃离这里的契机。喀拉卡的新想法让他心里的岩精性格找到了立足点。现在他最大的困难在于隔绝小岛的深渊,他实在没办法跳过。他盘算着,也许他可以把一个灰矮人或洛斯兽掷到对岸,但这对他的逃亡毫无帮助。 喀拉卡的目光落在桥的操纵杆上,再转回和他一起坐困岛上的同伴们。桥已被收回,操纵杆往岛的方向前倾。如果投射得准,就可能将它往后推。喀拉卡不禁将两只巨爪五台;这个动作让他想起贝尔瓦。他马上把一个灰矮人高举过头,可怜的生物随即往操纵杆飞去,但准头不佳,整个撞上了崖壁,坠落到崖底,就此一命呜呼。 喀拉卡懊恼地跳了跳脚,又抓起一只"炮弹"。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找到子安与贝尔瓦,但此时此刻他也没心思去顾虑他们。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逃出这个孤岛。 这次是一只年轻的洛斯兽飞过空中。 札克纳梵仅传着对夺心魔的心灵攻击完全免疫的优势,大大方方地走过灵吸怪的洞窟人口,毫不掩藏行综。他一踏入洞门口,三只灵吸怪随即降落,发动心灵能量来。 同样,札克纳梵对心灵攻击视若无睹;而这三月守卫很快就和之前的四只同伴一样,惨死于缚灵尸手下。 接着是奴隶的攻击。一群群地精、灰矮人、半兽人,甚至还有几只食人魔,为了讨主人欢心,不顾一切冲向眼前的入侵者。有些奴隶手里挥动着武器,但大部分都是赤手空拳加利齿。他们的主人心想,光是数量就足以压倒眼前形单影只的黑暗精灵了。 但是,札克纳梵的划与双脚比它们的直线攻击行动要快得多。缚灵尸身形灵活飞舞,剑光四处闪动,转民间身边已倒下许多敌手。 在后方,灵吸怪已摆出自己的防御阵式。它们用力摆动触须,发出强大的心灵波,希望能扭转这一出乎预料的形势。灵吸怪虽然控制了奴隶的心智,但还是无法完全放心,所以没让它们全数装备武器;此刻眼见奴隶一个个倒下,死伤惨重,不禁感到有些后悔。不过它们还是深信胜利在望,因为在它们身后,集结了更多的奴隶准备加入战斗。黑暗精灵终究会体力不支,脚步会减慢,奴隶倒是死不完的。 在心魔错估了眼前这位黑暗精灵的实力。它们不知道他乃是受魔法驱策而行动的不死之身,永远不会疲累,更不用说速度会减慢。 贝尔瓦和他的灵吸怪主人看着另两副躯壳中的一副开始抽搐抖动,这表示那位主人将要返回这物质界了。贝尔瓦完全不明白眼前景象的意义,但是他感觉到主人的喜悦,因此也认为这是个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贝尔瓦的主人也略感担忧,因为只有一位伙伴的身体有回魂的反应,而中枢之脑的召唤可是最重要的,不容其他事物耽搁。夺心魔看着伙伴身体的抽搐渐渐平稳下来,但随即在身体周遭又冒出一团黑雾,这令他更加大惑不解。 远游星界的夺心魔一回到物质界,贝尔瓦的主人便立即感受到它的疼痛与恐惧。但它们还来不及反应,完全成形的黑豹关海法随即一爪撕裂它的身体。一种熟悉的感觉闪过贝尔瓦的脑海,让他愣了一下。"毕弗瑞普?"他前前念道,接着,"子安?"一个跪着的黑暗精灵的影像迅速浮现在他的心中。 我亲爱的勇士,杀了它!快杀它!贝尔瓦仅存的主人哀求着,然而对它可怜的伙伴而言,为时已晚。椅子上的夺心魔胡乱挥打着,它的触须疯狂挥舞,想要提取黑豹的脑子。关海法一个巨掌全数扫开,轻松一击便将穿心魔的章鱼头从身体上扯下来。 贝尔瓦举着仍有魔法效力的双手,慢慢接近黑豹,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迷惑。他转头望向主人,问道:"关海法?" 夺心魔知道,自己释放了太多记忆给他的奴隶。一句魔法咒语引发了侏儒心中危险的过去,贝尔瓦再也不能依靠了。 在灵吸怪对贝尔瓦发动心灵攻击之前的一瞬间,关海法及时察觉到灵吸怪图谋不轨,旅身从尸体上跃下。它直接扑向地底侏儒,把侏儒推倒在地上;它落地时,全身肌肉收缩拉紧,迅速转身朝向房间的出口。 咻!夺心魔的攻击与跌倒的贝尔瓦擦身而过,然而地底侏儒的困惑与浙长的愤怒抵消了心灵冲击力。刹那间,贝尔瓦自由了!他一个打滚站起来,在他眼前的在心魔不再是他想讨好的主人,而是邪恶丑陋的怪物,就像它本来的面目一样。 "关海法,快跑,"地底林儒大眼而黑豹无须他的提醒。身为星界的一分子,关海法对灵吸怪的习性与社会了若指掌,知道在这里战斗致胜的关键为何。黑豹全速冲出门口,从走道直接向底层中央飞跃而下。 贝尔瓦的主人担忧它们神物的安危,紧跟着追出,但是贝尔瓦由于愤怒,一股查力莫名涌上全身,受伤的胳膊也不痛了,对着灵吸怪迎面敲下一锤。火花闪光四进,灵吸怪的整个脸顿成焦肉。贝尔瓦的力道把它展飞向墙壁,它那没有瞳孔的大眼睛一直无法置信地瞪着贝尔瓦。 接着,它的身体缓慢地下滑到地面上,逐渐静止不动。 离房间四十尺的下方,跪着的黑暗精灵感到他敬爱的主人传来恐惧与愤怒。他往上一瞧,正好看到庞大的黑影当头而落。子安完全受中枢之胞所操控,因而没有认出关海法,只知那团黑影威胁了他挚爱的主人。可是,子安和其他的按摩奴隶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威胁全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豹龇牙咧嘴地落在那团肉球上。主宰整个灵吸怪社会的中枢之脑,如今也只能任黑豹的利爪与利齿撕扯。 在这个狭长洞窟中的石堡里,大约住了一百二十只灵吸怪,在关海法钻入中枢之脑的瞬间,所有的灵吸怪均同时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头痛。 关海法以巨爪把中枢之脑的表面撕耙开来,往毫无抵抗的肉内钻。中枢之脑传达出阵阵恐惧,冀望煽动它的奴隶;但它明白外来的援助不会及时赶到,便转而向黑豹施以心灵控制。 然而,关海法的原始兽性可不受任何心灵魔法侵袭。它继续粗暴地往内团内挖掘,顷刻整个身子便没入四处喷溅的肉浆之中。 子安激愤地大叫着,在走廊内四处狂奔,想找个武器去攻击可恶的黑豹。他完全感受到他挚爱的主人处于极度痛苦之中,无助地呼喊着要求援手。别的奴隶也在一旁无助地跳脚哭叫,夺心魔则疯狂地跑来跑去。可是,关海法已经钻进巨脑之中,夺心魔的任何武器都无法攻击到它。 过了几分钟,子安停止哭叫狂奔的举动,开始迟疑地四处张望,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以及他眼前这团恶心的肉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环顾走廊内的几个灰矮人、另一个黑暗精灵、两只地精与一只伤痕累累的高壮熊地精,每张脸孔都跟他一样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穿心魔们仍在仓皇地找寻可以下手攻击黑豹的角度,完全没注意到奴隶们的异常。 关海法突然在巨脑的层层皱襞之后露了个脸,夺心魔趁机纷纷发出心灵冲击波。但黑豹的动作更快,它旋即翻身再度潜入肉之中,心灵波束全部扑空。不过瞬间即逝的身影却没逃过子安锐利的双眼。 "关海法?"随着他的叫声,过去种种回忆全部涌上心头。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那条诡谲的地道,他正往上浮升到洞顶的钟乳石柱,去探查那里潜藏的凶兆。 一只灵吸怪移到子安身边。它太专注于中枢之脑的情况,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黑暗精灵已经不再是奴隶了。子安手无寸铁,但狂怒之下已顾不了那么多。他从怪物身后飞跃而起,凌空一脚,准确无比地踢中它的章鱼后脑。灵吸怪一头栽向中拒之脑,在那富有弹性的肉上弹跳了好几下,才手忙脚乱地抓到依靠稳住身子。 全走廊上的奴隶都意识到自己自由了。灰矮人马上聚集在一起,并且用拳头打倒了两只灵吸怪,还跳到它们身上用厚重的靴跟猛力踹。 咻!一阵心灵能量从侧面袭来,子安一转身,看到另一个黑暗精灵在强烈的冲击中晕眩过去,一只灵吸怪跳出来紧紧抱住他,它的四只触须抓住他的脸,然后开始吸取他的脑。 子安想去援救他的族人,可是另一只灵吸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准备发动攻击。子安往旁边一扑,咐,心灵波束恰好从他身边擦过。 子安跃起来,拚命往前跑,想拉开他和灵吸怪之间的距离。族人的惨叫声让他顿了一顿,回过头去。 肿胀的怪异线条在那黑暗精灵的脸上交错分布,子安从未见过被痛苦折磨成如此扭曲的面孔。灵吸怪的头部抽搐着,埋在黑暗精灵脸部皮肤底下的触须吸取着他的脑,规律地缩胀蠕动。可怜的精灵再度尖叫,接着突然整个人一软,瘫倒在灵吸怪的手臂中。那是他最后的声音。怪物结束了它战栗的大餐。 那只伤痕累累的熊地精无意之间挽救子安免遭相似的命运。追杀他的灵吸怪再次发动心灵攻击,七尺高的熊地精正好从他们之间穿过,代替黑暗精灵受了那一击,昏了过去。灵吸怪快速靠近无助的猎物,说时迟那时快,熊地精挥出一拳,把追杀者打倒在地上。 更多灵吸怪跑出走廊,往下探头看着塔底中央的圆形大厅。子安不知道他的朋友会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该怎么逃出这里,身旁的一道小门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往门上一撞,但门突然打开。 子安跌入另一只灵吸怪张开的臂膀中。 如果说石塔之内是一片骚动不安,石塔外也差不多混乱。现在没有一个奴隶攻击札克纳梵,中枢之脑受了伤,他们便都脱离了灵吸怪的心灵控制,不再听命于主人。地精、灰矮人和各式各样的生物,现在只想逃跑。最靠近洞窟入口的生物往外冲;其他的则四处乱跑,躲避灵吸怪发出的心灵冲击波。 札克纳梵几乎毫无意识地挥着剑刃,无意间杀了一只尖叫着跑过他身边的地精。接着他逼近追赶地精的那只生物,丝毫不理会迎面而来的强烈心灵冲击,把那只倒霉的灵吸怪劈成两半。 在石塔内的子安忆起自己的身份,因而缚灵尸体内的魔法重新找到了目标。札克纳梵低吼一声,直接往石塔前进,把那些因阻挡他而死伤惨重的奴隶与灵吸怪一并抛到身后。 又一只洛斯兽哗哗叫着飞过空中。在这之前,已有三只洛斯兽掷过头,一只则步上灰矮人的后尘,坠落深渊。不过,这次喀拉卡总算抓住诀窍,小牛般的洛斯兽撞上操纵杆,把它往后推。魔法桥随即往岛上伸过来,桥的另一端安全抵达喀拉卡的脚下。恐爪怪随手抓起一个发矮人,跑上桥墩。 他到达桥中央时,一只灵吸怪出现,匆匆忙忙地跑向操纵杆。喀拉卡判断,他不可能在灵吸怪接触操纵杆收回桥之前抵达对岸。 他只有一发炮弹。 灰矮人被高掷向空中,喀拉卡继续往前跑。当灵吸怪跑到目的地,伸出四指的手握住操纵杆时,灰矮人从天而降,正中它的胸膛,把它击倒在地上。 喀拉卡全力向前跑。灵吸怪回过神来,马上扑向操纵杆,把它往前推。桥身开始收缩,深渊再度张开大口,准备吞噬一切生命。 当桥身从喀拉卡的脚下抽开时,他奋力往前一跳,撞上崖壁。他及时攀住崖缘,并且机灵地拚命往旁边爬。 灵吸怪拉回操纵杆,桥身对着喀拉卡伸出来。不过喀拉卡已经把身体往旁挪动,没有正对着桥头,而且他的双爪还算有力,在桥身冲出擦撞地时,能紧紧祖住壁缘,免于被撞落崖底而丧命。 灵吸怪一面诅咒一面把桥收回,然后急忙跑向喀拉卡。又累又受了伤的喀拉卡还没来得及攀上地面,灵吸怪已发动攻击,强大的心灵冲击波正中喀拉卡,他头一垂,手一松,整个人向下滑了尺寸。 夺心魔的贪婪让它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它没有直接将喀拉卡击毙,踢下悬崖,却看中了恐爪怪美味的大脑,想要借机饱餐一顿。它跪到喀拉卡面前,四只触须已迫不及待地伸出去寻找食物脸上的开口。 喀拉卡的双重性格先前屏挡住了灵吸怪的心灵冲击,这次又再度发挥效用,大大削弱心灵攻击的影响。在眼前晃动的章鱼头,让他惊然一惊,意识也清醒了。 他张开尖喙咬掉了两只正在探测的触须,并对准灵吸怪的膝盖猛力一抓,对方的膝盖骨被捏个粉碎,痛得它不仅用心灵讯息传达痛苦,还放声大叫,声音听来就像是从异世界传来般诡异。 第28章 最痛苦的折磨 过了一会儿,凄厉的叫声跪着它的身体逐渐消失在伸不见底的悬崖里。倘若它施展浮空术,或许可救自己一命,可惜施展法术时心神必须相当专注,而带着一张被撕烂的脸与被捏烂的膝盖,实在很难集中注意力。当灵吸怪终于想到使用浮空术时,一根尖锐的石笋柱正好刺穿它的脊椎骨。 战锤又敲碎了一个石柜的门。"该死!"贝尔瓦阵了一口。柜子里仍旧堆满了灵吸怪的衣物,除此之外,没有他想找的东西。地底侏儒很确定自己的装备就在这附近,但环顾他前任主人的房间,泰半已毁,他的目标却毫无踪迹。 他回到主厅的那几张石椅分。他看到黑豹的雕像落在两张石椅之间,便俯身捡起来收进口袋中,一眼瞥见灵体已注定永远在星界流浪的那只倒霉的夺心魔躯体,想也不想便击碎它的头。刚才的一阵混乱中,地底侏儒几乎忘了还有这具躯体的存在。他把尸体拉开,丢到地上。 "石头在创"贝尔瓦回头扫了石椅一眼,立即惊呼一声。石椅上露出一个暗门,先前完全被灵吸怪的躯体给遮住了。他毫不犹豫地把石椅敲成石砾,在石块之中找到了他苦寻已久的背包。 他耸耸肩,顺着逻辑把另一只灵吸怪的尸体从座椅上扫下来,石椅上果然也有一道暗门。 "黑暗精灵去需要这个。"他扫开石椅化成的碎砾,抓起埋在其中的腰带,上面挂着两把弯刀。他狂奔出石室,在门口包上一只灵吸怪。 嗡嗡作响的锤头敲中灵吸怪的胸口,它的身子往后飞起来,翻过栏杆坠下楼去。 贝尔瓦马上冲出门口,转身沿着走廊狂奔。他没有时间去检查刚刚的敌人是否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挂在栏杆上,也没有时间留在原地陪它玩。他听到底楼的骚乱,心灵冲击波发出的声音与尖叫声此起彼落,间或几声黑豹的低吼,在地底侏儒的耳里,简直像音乐般悦耳。 子安被灵吸怪出乎意料地紧紧抱住,双臂动弹不得,只能不断扭动脖子阻挡触须的探索。然而,触须终究还是探到了脸上的开口,一根根钻入他乌黑的皮肤下。 子安对灵吸怪的生理构造一窍不通,但它毕竟是个人形生物,他决定孤注一掷。他扭开头以免和那丑恶的形体面对面,接着抬起一只膝盖一用力撞击对方的鼠蹊部。灵吸怪的手突然一松,子安看到它的双眼也似乎睁大了些,这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的膝盖再次往上敲,然后第三次。 子安全力挣脱了衰弱的灵吸怪的怀抱,然而固执的触须仍继续钻入他脸上的皮肤,深入他的脑部。一阵锥心之痛贯穿了子安全身,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他的头往前一垂。 然而,猎人永不投降。 当子安再度睁开眼,紫色的瞳孔内燃着两团火焰,对灵吸怪而言像是个致命的诅咒。猎人抓住触须,猛力扯出,顺势一拉,把灵吸怪的头往前扯过来,伸出拳头痛殴一顿。 怪物连忙施放心灵冲击波,但是角度不对,对震怒的猎人而言也丝毫不起作用。他一手紧抓灵吸怪的触须,不断猛击它的头。这时,一把秘银制的矮人锤也加入一起痛殴。 蓝紫色的瘀青浮现在灵吸怪肉包的皮肤上,一只眼睛已经肿胀闭起。它的一只触须戳刺着黑暗精灵的手腕,并疯狂地用拳头捶打,但是猎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对着头部猛打,打得对方倒地不起。他把缠在手腕上的触须扯开,然后继续挥拳,直到灵吸怪的眼睛永远合上为止。 一声金属的敲击声惊醒黑暗精灵。他跳起来四处张望,就在几尺外的地上,躺着他最熟悉也最需要的事物。 贝尔瓦很满意地看着双刀正好掉落在离他朋友不远之处。他随即跑下楼梯,迎战离他最近的灵吸怪。怪物转身发出心灵波,贝尔瓦以一声怒吼做为回应,这一声恰好屏蔽了心灵波的震荡力。他骂声不停,在心灵波中继续前进。 地底侏儒虽然感到晕眩,但还是一头撞向眼前的敌人。他们俩一起往下翻滚,把上前赶来援助的另一只灵吸怪也撞倒了。贝尔瓦晕头转向,完全失去方位感,不过他知道横躺在四周的绝不是友方。他一个侧翻,奔向二楼走廊,寻找往下的楼梯。当两只受伤的灵吸怪终于回复神智时,他们的敌手早已不知去向。 到了二楼,他出其不意地远到一只灵吸怪,将它捶扁在墙壁上。这层楼有十来只灵吸怪,大部分守卫着两个通往底层的楼梯口。贝尔瓦选择绕道而行,他跳上金属栏杆项,然后跳下十五尺高的楼层,到达底层。 子安一触到他的武器,一股强劲的心灵攻击同时席卷而来。猎人想要抵抗,不过,对这种复杂的攻击形式而言,他的心灵太过原始。 电光石人间,他下意识地抽刀出鞘,刀锋朝上,一个旋身,刀刃竟然戳追赶而至的敌人头部。 猎人知道敌人已死,但还是对着倒瘫的尸体补了一刀。为什么这么做,他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然后,猎人继续向前跑,双刀戒备在倒,一把已沾上灵吸怪的鲜血,另一把则嗜血若渴。他应该要找寻出口逃亡的,假如他是"子安。杜里登"的话;可是猪人想要更多。猎人本能在怒吼,要向曾经奴役他的那团肉脑报复。 一声喊叫把黑暗精灵从盲目的愤怒中拉了回来。 "子安!"贝尔瓦大喊道,一拐一拐地跑向朋友。"帮我,我跳下来的时候扭到脚踝了。"所有报复的念头瞬间消失无踪,子安。杜玉登冲上前去扶住他的同伴。 他们肩并肩离开了圆形大厅。一会儿,关海法从一团模糊的血肉中跳出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带领我们出去!"子安对黑豹要求道,它非常乐意地带头。 他们沿着走道一直跑。走逆境蜒曲折,看得出是非常粗糙的人工所凿成。"这绝对不是出自地底侏儒的手!"贝尔瓦很快地下了判断,并向朋友挤了挤眼。 "喔,我认为是,"子安轻松地回答道,也同样对他朋友眨眨眼。 "我是指,在夺心魔的控制下,这是有可能的。"他马上补充说道。 "绝不可能!"贝尔瓦坚称,"就算地底侏儒完全失去心智,也不可能造出这么拙劣的成品!"尽管身陷危境,两人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们每经过一处岔口,战斗声就从岔路的那端传来。虽然关海法并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它敏锐的感觉却能使他们远离喧嚣,避开战斗。 不管路的另一端是什么在等着他们,总比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团恐怖要来得好。 就在关海法经过一条岔路后,一只灵吸怪突然从岔口处跳入。它面对子安和贝尔瓦,没注意到身后的关海法。子安把贝尔瓦留在后面,一个前滚翻迎向敌人,心里已经准备接受对方的心灵攻击。 当黑暗精灵抬起头后,他的紧张化为一阵宽心的长喘。灵吸怪面朝下倒在地上,关海法轻松地踩在它的背上。 当关海法若无其事地结束了敌人的性命后,子安和贝尔瓦很快地跑到它身边。 "黑暗精灵,愤怒。"地底保儒提醒道。子安好奇地望着他。 "我相信愤怒可以对抗它们的心灵攻击。"贝尔瓦解释。"我在楼梯上碰见一只,那时候我气疯了,根本没注意到。我可能搞错了,不过一" "没错,"子安打断他。他记起自己在抬取双刀时的遭遇,当时他跟灵吸怪的距离那么近,但是他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他那时已被另一个自我所支配,但那个黑晗、疯狂的自我却是他极力要挣脱的。灵吸怪的心灵攻击对猎人几乎无效。"愤怒可以反击,不然至少也可以减缓心灵攻击的效果。" "那么,愤怒吧!"贝尔瓦大吼道。他指示关海法继续向前。 子安重新搀扶住贝尔瓦的肩膀,同时对他点点头,接受建议。然而,他自己知道,像贝尔瓦所说的那种盲目的愤怒,是无法在意识中产生的。本能的恐惧与愤怒也许会击退灵吸怪,但是子安自身的经历让他明白,唯有绝望与痛苦,才能创造出那种强烈的情绪。 他们走过很长的通道,经过一个大而空旷的房间,又走入另一条通道。由于地底侏儒的脚伤,他们走得不快。不久,他们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太重了,不是灵吸怪。"子安转头探视着。 "奴隶。"贝尔瓦推测道。 咻!一道心灵攻击从身后袭来。咻!咻!心灵攻击接二连三地向他们的方向射出,紧接着是"砰!"的数声重击,以及尖叫呻吟声。 "没救了。"子安冷冷地说。脚步声再度传来,这次显得轻盈多了。 "快点!"子安吼道。无须他提醒,贝尔瓦马上迈步跑了起来。他们害怕灵吸怪离他们仅几步之遥,还好走道转折甚多。 他们来到一处高敞的大厅,出口有数处,但只有一处设了巨大的铁门,马上引起他们注意。在大厅中央,一道往上的螺旋梯隔开了他们与铁门,而在他们上方的走廊上,一只灵吸怪的身影隐约可见。 他们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它会拦截我们!"贝尔瓦说道。他看到黑暗精灵脸上的笑容,好奇地望向他们前方的灵吸怪,这一看,他也不禁咧开嘴。 关海法三两步便爬上了螺旋梯。灵吸怪聪明地往后逃,没入毗邻的走道内。黑豹没继续追赶,只是居高临下,为子安与贝尔瓦警戒四周。 两人经过时大声称谢。但是他们很快便从兴高采烈转为垂头丧气。他们抵达门边,子安用力推门,但门扇一动也不动。 "锁住了!"子安喊道。 "马上就好了!"贝尔瓦吼道。手上的魔法已经失效,不过他仍然冲上前,用锤形手敲打铁门。 崔斯将移到地底林德身后为他戒备,灵吸怪随时都有可能闯入。 "快。"他恳求道。 现在两只秘银手都猛烈地投入了开门的工作。门镇逐渐松垮,门词勉强推开了一寸宽的狭缝。"石头在上!黑暗精灵,"贝尔瓦喊道,"门的另一边用铁棒闩住了!" "该死!"子安咒骂了一声。此时,一群夺心魔出现在大厅的另一头。 贝尔瓦没有停手,他继续不断地用锤头敲打着门。 灵吸怪冲过螺旋梯口,霎时关海法跳到它们之中,撞倒了整个队伍。在这惊惧的一刻,子安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那块玛瑙雕像。 在锤头不断地快速敲打下,门扇终于被敲弯,露出更大的缝隙。贝尔瓦将鹤嘴锹的尖端伸过门缝,往上一顶,门后的铁律应声而落。门开了。 "子安,快点!"地底侏儒喊道,伸出锹形手勾住黑暗精灵的肩膀,把他往前拉。但是子安抖了抖肩,挣脱开来。 "关海法!"子安大喊。 咻!邪恶的声音不断从地上七模八竖的躯体中发出。关海法回应的吼声不再低沉有力,听起来反而像是无助的哀号。 斯特淡紫色的眼眸升起了愤怒的火焰,他大步踏向螺旋梯。不过贝尔瓦此时已想到解决的妙招。 "等一下,"贝尔瓦欣慰地看着子安止步转头。他转身把臀部对者子安,并打开腰带上的小口袋。"用这个!" 子安掏出其中的玛瑙雕像,把它置于脚边。"关海法,回去!"他叫道,"回到你安全的住处去!" 他们看不到被一群灵吸怪包围的黑豹,但甚至在黑烟出现于玛瑙雕像周围之前,他们就已察觉灵吸怪的失落感。 灵吸怪很快地重整队伍,向他们冲来。 "快过去,"呗尔瓦喊。子安抓起雕像冲出门,把门关上,并捡起地上的铁律重新闩起来。虽然门上有好几处勾环在地底侏儒猛烈的敲击下已扭曲不成形,铁棒也被撞弯了,但子安还是把铁棒安置好,至少可以抵挡住灵吸怪一阵子。 "其他的奴隶都被抓住了。"子安说道。 "大部分是地精和灰矮人。"贝尔瓦回答。 "还有喀拉卡?" 贝尔瓦无奈地摊开双手。 "我很难过。"子安喃喃说道。一想到奴隶可能的下场,他就不寒而栗。"被夺心魔招夺心灵,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莫此为甚。" "是啊,黑暗精灵。"贝尔瓦低声回应。 灵吸怪不断撞着门扇,子安反推回去,并再次检查了门闩。 "我们要往哪里去?"贝尔瓦在他身后问道。他转身环视前方狭长的洞窟,随即明白了侏儒的困惑。光是出口就有十来个,但是在他们和每个出口之间,不是一群吓坏了的奴隶,就是一群灵吸怪。 在他们身后的铁门传来重重的撞击声,门缝已经撑开了尺寸宽。 "向前跑!"子安喊道,把贝尔瓦往前一推。他们冲下一道宽的石阶,跳过破裂的地板,往远离石塔的方向跑。 "当心,"贝尔瓦叫道,"奴隶和夺心魔都一样危险!" "那,是它们的事!"子安回应道,同时拔出双刀举向前方。他挥动刀柄把一只跌跌撞撞地挡住去路的地精敲昏!接着又挥刀把一只正要吸取灰矮人脑髓的灵吸怪从头部劈成两半。 又一个奴隶跳到子安面前,这是个巨大的奴隶。子安向着它直冲过去,但这次收起了双刀。 "喀拉卡!"贝尔瓦在子安身后大喊。 "在……洞的……贺一贺一后面,"恐爪怪气喘吁吁地说道,"最一最好出去。"他咕哝的声音几乎无法辨识。 "快带路吧!"贝尔瓦兴奋地回答,他的心里又燃起希望。只要他们三人联手,简直无人能抵挡。不过当他跟在他巨大的朋友身后时,他发现子安立在原地,并没跟随。一开始,贝尔瓦担心他的朋友遭受了心灵攻击,但当他回到子安身边,才发现另有蹊跷。 第29章 和平的种族 洞窟里布满了宽石阶,连接到不同楼层;而在某道宽石阶的顶端之上,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大肆残杀灵吸怪,连奴隶们也不放过。 "噢,神啊!"贝尔瓦不可置信地咕哝着。那个身影无情的屠杀确实令地底侏儒感到害怕。 那对虎虎生风的长剑,熟练俐落的剑术,并没有吓到子安。法尔。的确,对年轻的黑暗精灵而言,眼前所见在在揭示了某种亲切感,也揭起了他内心的旧伤口。他茫然地看向贝尔瓦,口里吐出了一个名字,那是唯一能符合这一切超凡表现,甚至是之前一连串计谋的人名:"札克纳梵。" 玛烈丝主母到底对他说了多少谎言?他能在一连串阴谋诡计中发现多少事实真相?他父亲没有献祭给蜘蛛神后!札克纳梵在这里,就在他眼前,他的剑术还是跟以前一样高超,仍然是子安所见过最高超的。 "什么?"贝尔瓦问道。 "黑暗精灵战士。"子安几乎无法低声说话。 "来自你的城市?"贝尔瓦问道,"来追杀你的?" "来自魔索布莱城。"子安回答。贝尔瓦等待着下文,但札克的出现已令子安心神不属,无暇顾及旁人的问话。 "我们得走了。"地底侏儒最后说道。 "快一点。"喀拉卡转向朋友附议道。恐爪怪现在较能控制发声了,似乎同伴的存在能增进他内在岩精那部分的心智。"夺心魔正在组织起来要反击,许多奴隶倒下了。" 子安挣脱了贝尔瓦的锹形手。"不,"他坚决地说道,"我不会离开他。" "石头在上!"贝尔瓦对他吼道,"黑暗精灵,他到底是谁?" "札克纳梵。法尔!"子安吼回去,他看起来比地底侏儒还生气。不过,他随即冷静下来,很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父亲。" 贝尔瓦和喀拉卡满脸狐疑地互望了一眼。在此时,子安已经跑向那道石阶,转眼间已往上爬。在石阶顶端,缚灵尸的身边倒的倒,卧的卧,有奴隶也有夺心魔,多半是不慎挡到缚灵尸的路而命丧其剑下的无辜牺牲者。在更远处,几只夺心魔正争先恐后地逃离这可怕的不死怪物。 札克纳梵正打算追过去,因为它们正是往石塔的方向逃逸,与他原先决定的目的地一致。然而此时他体内的魔法警铃大作,逼迫他向后转,面对石阶。 子安正好到达。宿命的一刻来临了:缚灵秘法终于能发挥它的作用! "武技长!"子安一面喊着,一面轻快地跳上平台,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他父亲跑去。年轻的黑暗精灵满心雀跃,完全没察觉到眼前事物的真相;不过当他一靠近札克,便感到隐隐有些不对劲。或许是缚灵尸眼中射出的奇异光芒,使子安的脚步不禁缓了缓;或许是札克没回应他欢喜的呼唤,令他感到疑惑。 过了一会儿,迎接他的则是当头劈下的一剑。 子安勉强拔刀往上挡住这一击;但在困惑之中,他仍相信可能是札克纳梵尚未认出他来。 "父亲!"他大喊,"我是子安!" 对方手中的剑分两路,一路直刺他胸口,另一路横里向他削来。 他见状迅速扬起一刀挡住了前利的剑势,第二刀横出,化解对方的侧攻。 "你是谁?"子安不顾一切,狂怒地法问道。 一连串剑招径自往他身上招呼过来,把他裹在一片白光之中。他左支右挡,奋力格开全部的攻击。然而札克纳梵冷不防一个反手出招,一剑将他的双刀往同一侧扫开;第二剑紧接着便刺向他的心脏部位。这一招迅雷不及掩耳,子安措手不及。 在石阶底下的贝尔瓦和喀拉卡惊呼出声,眼看他们的朋友就要命丧缚灵尸的剑下。 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猎人的本能再次把子安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及时侧身一闪,身子一扭一蹲,避开了致命的部位。然而札克纳梵的剑尖还是在他下颚划了个深长的伤口。 子安往后一翻,在石阶上站起身来。这份见面礼,他一点也不喜欢。当他再度面对眼前这位假冒他父亲的骗子时,淡紫色的瞳孔又燃起了怒火。 子安的敏捷反应,甚至连已见识过他身手的伙伴都还是大吃一惊。札克纳梵上招落空,随即再次突刺,但这次子安已早有准备。 "你是谁?"他再度质问,这次的声音显然非常冷静,甚至冷酷。 "你到底是什么?" 缚灵尸咆哮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毫无疑问,眼前的怪物已非昔日的札克纳梵了。这次子安不会再错失先发制人的良机。他抡起双刀朝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飞奔,与对方擦身时,一刀挥开前刺的一剑,另一刀则趁机挥向对方。弯刀斩断了链甲,刺进和克纳梵的肺部。一般生物若受了这一刀,是无法再战了。 然而札克纳梵没有停手。他甚至连气都没喘一下。子安不觉呆立。札克纳梵带着那么严重的伤势,怎么可能还能继续活动,甚至似乎跟没受伤之前一样灵活? "快逃!"贝尔瓦在台阶底下大喊。一只食人魔冲向地底侏儒,但是喀拉卡拦住了它,很快地用巨爪将它头部钳碎。 "我们必须走了!"喀拉卡对贝尔瓦说。他的发音清晰明确,让地底侏儒不禁转过身来。 从恐爪怪的眼睛里,贝尔瓦看得出来,在那一刻,他彻彻底底。 完完全全地恢复回岩精的心智了,甚至比受变形术折磨之前的他还更像是岩精。 "石头告诉我,灵吸怪在石塔内集结起来了,"喀拉卡解释道。他听得到石头的声音,地底林儒一点也不讶异。"灵吸怪很快就要冲出来了。"喀拉卡继续说道,"要来终结洞窟内残余的奴隶们," 贝尔瓦毫不怀疑喀拉卡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对地底侏儒而言,忠诚远比个人安全来得重要。"我们不能丢下黑暗精灵不管。"他紧咬着牙说道。 喀拉卡默默点头,便转身去驱散一群靠得太近的灰矮人。 "黑暗精灵!快跑啊!"贝尔瓦大叫,"我们没时间了!" 子安没有听到贝尔瓦焦急的呼唤,他全神贯注地准备对付迫近的缚灵尸,而缚灵尸也同样专注在他身上,两方都已无心顾及外界。 玛烈丝主母所有的邪恶行径中,没有比这件事更令子安感到厌恶了,玛烈丝竟然利用了他生命中的美好事物。他原本以为札克纳梵已死,这件事带给他莫大的痛苦。 然而,眼前的一切…… 子安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他要全心全意和这个怪物对决;而怪物本身完全是为此时此刻而生,更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两人竟然心意相通。 他们两人都没注意到一只灵吸怪从黑暗的空中飘下来,停留在札克纳梵身后的平台上方。 "来吧,玛烈丝主母的怪物!"子安吼道,将两把刀滑靠在一起。"来尝尝我的刀锋!" 札克纳梵停在数步之遥,露出邪恶的微笑。他举起剑,踏出一步。 咻! 灵吸怪的冲击波包围了他们俩。札克纳梵仍旧丝毫不受影响,但子安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他眼前一片黑暗,眼皮异常沉重,他听到双刀掉落地面的声响,但他的意识已经恍惚。 札克纳梵在胜利的喜悦之下咆哮着,举刀一步步接近倒地不起的对手。 贝尔瓦大叫,但他的声音被喀拉卡野兽般的抗议怒吼所掩盖。战火四起、人声嘈杂的洞窟内此时全回荡着他的吼声。当他看到机地为友的黑暗精灵倒下倾死的那一刹那,一切有关岩精的知识与技能全源回体内,甚至比他还是岩精时的感觉更要强烈。 札克纳梵扑上前,挺剑刺向毫无还手能力的对手,但却一头撞向一道凭空冒出的石墙,整个人被弹回来。缚灵尸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上前用手不断刨抓、捶击墙壁,但是石墙显然非常真实而坚固。 整道石墙把札克纳梵完全隔在台阶与子安之外。 在台阶之下,贝尔瓦惊讶地凝视着喀拉卡。他曾经听说有些岩精可以念咒变出这类石墙。"是你……?"他喘气问道。 顶着恐爪怪身躯的岩精没有停下脚步作答。他四步并作一步跳上平台,轻轻地提起子安的身体,并周到地捡起两把弯刀,然后踏着重重的脚步跳下石阶。 "快跑!"喀拉卡指挥道,"贝尔瓦。迪森格,用你全副力量跑!" 地底侏儒用锹形手搔搔头,便迈开大步用力跑。他们往洞窟后方的出口去,喀拉卡开路,没有其他生物胆敢拦道;地底侏儒由于扭伤了脚,倒是在后面跟得很辛苦。 台阶顶端的札克纳梵仍然被困在墙后。他以为这次受阻是身后发动攻击的灵吸怪搞的鬼,一股怒气全发泄在它身上。他迅速转身,对着灵吸怪憎恨地嘶喊。 咻!心灵冲击波再度发射。 札克纳梵向上一跃,一剑斩掉灵吸怪的双脚。灵吸怪往上浮升,对同伴发出痛苦与危难的心灵呼喊。 札克纳梵跳不了那么高,接着从四面八方发出的心灵攻击,使他无法施展浮空术。但他认为自己的失败全是那只灵吸怪的错,他要它付出代价。他把手中到对空一掷,到如矛般脱手飞去。 灵吸怪望向札克纳梵,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半的剑身没入它的胸腔,它知道自己的生命到了终点。 夺心魔纷纷冲向札克纳梵,发射强烈的心灵冲击波。缚灵尸只凭手中一把剑,终究还是将围攻的敌人赶尽杀绝。他把自己的挫折与愤怒全部宣泄在这些章鱼头身上。 子安逃脱了……不过,只是暂时。 "赞美罗丝!"玛烈丝主母兴奋地叫着。她感受着缚灵尸从远方传来的得意之情。"它逮到子安了!"她的目光从厅堂的一侧扫向另一侧,三个女儿都被她脸上极度扭曲的神情震慑得向后退。 "札克纳梵找到你们的弟弟了!" 玛雅和维尔娜相视微笑,庆幸这场劫难终于要告一段落了。自缚灵秘法施展以来,法尔家族的一切例行事务都几乎停顿了,她们紧张的母亲则日益沉溺于缚灵尸的追猎行动中。 在前厅的另一端,布里莎的笑容却带着不同的意味,仔细留意就看得出来,那是失望的笑容。 所幸,她母亲被远方的一举一动占据了全副心神,并没注意到她不寻常的神情。主母跌入冥思的恍惚之中,细细品味着缚灵尸的狂怒,尤其是这份狂怒的对象是她该死的么儿。当札克纳梵和子安缠斗时,她更是兴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接下来,她忽然差点停止呼吸。 "不!"她尖叫着从王座上跃起来,四处张望,想找个东西捶打或扔掷。"不!"她继续尖叫,"不可能!" "子安逃了?"布里莎问道,她很小心地掩饰自己音调里的得意。玛烈丝狠狠瞪她一眼,看来她还是泄漏了太多心事,她连忙噤口。 "缚灵尸毁坏了吗?"玛雅喊道,她是真心感到困扰。 "没有,"玛烈丝回答,一向坚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是,你弟弟又再次逃脱了!" "那么,缚灵秘法尚未失效。"维尔娜试图安慰她母亲。 "而且缚灵尸已经很接近了。"玛雅接着说道。 玛烈丝倒回座位上,抹去眼睛周围的汗水。"你们都退下。"她命令女儿。她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如此失态。她内心明白,缚灵秘法在耗竭她的生命,而她的存亡全系于缚灵尸的成败。 当所有人都离开前厅之后,马烈丝点起一根腊烛,拿起一面精巧的小镜子。镜子里的影像多么丑恶可怜!这几个星期以来,她几乎不吃不喝,忧虑的痕迹深深刻在原本光滑如镜的皮肤上。她在这几周衰老的程度远比以往几百年加起来还要多。 "我快要变得像班瑞主母那样了。"她沮丧地喃喃自语,"又老又丑。"这可能是玛烈丝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为追逐权力与博取冷血罗丝的恩宠所付出的代价。这一切值得吗?不过这个念头来得快,消逝得也快。玛烈丝不该沉溺于这种无谓的懊悔中。就是凭着自己的力量与忠诚,她才能带领整个家族达到今天领导阶级的地位,为自己争取到执政议会的一席之地。 现在她仍处于绝望的边缘摇摇欲坠,过去几年的沉重负荷差点压垮她。她再次抹去眼睛四周的汗水,望向镜面。 镜子里的人是多么丑恶可怜。 这一切都是子安害的!她提醒自己。她的么儿触怒了蜘蛛神后,结果却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的缚灵尸,去逮住他!"玛烈丝冷笑一声,啼啼自语道。在熊熊的怒火之下,她已经不在意蜘蛛神后会降下什么惩罚了。 除了子安的一死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 他们盲目地向前跑,只希望眼前不要突然冲出敌人。身后的危机逐渐逼近,这个紧要关头,他们已经顾不得一般的警戒方式了。 好几个钟头过去了,他们仍继续向前跑。贝尔瓦最先感到疲累,他上了年纪,步伐又小:他迈两步是子安的一步;喀拉卡跨一步,他得跨三步。不过这很容易解决。喀拉卡一把提起他,放在自己的肩上。 不知跑了多少哩路后,他们才第一次停下来休息。子安一直郁郁寡欢,沉默不语。队伍扎营于一处凹洞内,他在入口处警戒。贝尔瓦了解黑暗精灵内心深处的苦痛,便走过去安慰他。 "黑暗精灵,事情不如你所预料?"贝尔瓦轻声问道。一如他预期,没有回音;但他知道子安需要谈谈,便继续逼问。"你认识在洞窟里的那个黑暗精灵,你说他是你父亲?" 子安怒视着贝尔瓦,但他了解到对方是出于关切后,脸上的神情便缓和了下来。 "札克纳梵,"子安解释道。"札克纳梵。法尔,我父亲,也是我的导师。是他教我剑术,更是我一生中的指引。他是我在魔索布莱城中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与我有共同信念的黑暗精灵。" "他刚才还想杀了你。"贝尔瓦冷冷地说道。子安抽搐了一下,贝尔瓦连忙安慰他,"也许他刚刚没认出你?" "他是我父亲,是我在魔索布莱城二十年来最亲近的伙伴。"子安重复说道。 "那么,为什么?" "那不是札克纳梵。"子安回答,"札克纳梵已经死了,被我母亲当作祭品献给蜘蛛神后。" "石头在上。"贝尔瓦低语道,这些真相令他不寒而采。子安解释这些骇人行径的单刀直入,令他不得不相信玛烈丝主母的献祭行径在魔索布莱城中并不罕见。一阵战栗穿透他的背脊,但是一想到朋友受的折磨,他便咽下了厌恶感。 "我还不知道玛烈丝主母在札克纳梵的体内放了什么怪物。"子安继续说道,甚至没注意到贝尔瓦的不适。 "不管是什么,肯定是个难缠的厉害敌人。"地底侏儒说道。 正是这点深深困扰了子安。刚刚在灵吸怪洞窟里与他对战的黑暗精灵,从身形剑法来看,确实是札克纳梵。法尔无疑。子安的理性大可确定和克纳梵决不会挥到向他;但内心却认为这个与他交手的怪物的确是他的父亲。 "后来是怎么结束的?"过了很久,子安问道。 贝尔瓦不解地看着他。 "战斗。"子安解释,"我只记得灵吸怪出现,接下来就失去意识了。" 贝尔瓦耸耸肩,看向喀拉卡。"问他吧,"他说,"一堵石墙突然出现,把你和敌人隔开来。但是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喀拉卡听到他们的对话,移身到他们身边。"我放的。"他的声音仍然清晰。 "岩精的能力吗?"贝尔瓦问道。地底侏儒耳闻岩精的能力,但并不清楚喀拉卡实际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是和平的种族,"喀拉卡解释道。他明白这可能是他向朋友介绍自己种族的最后机会。他现在仍然保有岩精的心智,但他已感觉到恐爪怪的本性再度悄悄侵入。"我们只想塑造石头,那是我们的天职,也是我们所热爱的。这种与土地共存的关系带给我们力量,石头对我们说话,也在我们的工作中提供援助。" 子安挖苦地看着贝尔瓦。"就像你上次为了对付我而召唤的土元素?" 贝尔瓦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 "不一样。"喀拉卡认真地把话题拉回来。"地底侏儒也会召唤土地的力量,但这是两种不同的关系。地底侏儒对石头的感情只是他们诸多幸福快乐的泉源之一;"喀拉卡把眼光从伙伴身上移开,望向他们身后的石墙。"而岩精却是土地的兄弟。我们彼此互助,感情深厚。" "你说得好像上本身是种有感情的生物?"子安问道,但不是出于讽刺,纯粹是好奇心。 "对那些能听得到它们的生物而言,确实如此,黑暗精灵。"贝尔瓦回答,并想象喀拉卡在未遭法师毒手之前应有的样子。 喀拉卡点点头表示同意。"地底作儒能听到石头遥远的歌声;"他说,"而岩精则能直接跟石头对话。" 对子安而言,这些实在难以理解。他知道他朋友所言属实,但是黑暗精灵与幽暗地域的石头之间并不像地底侏儒和岩精般有深厚的关系。不过,假使他需要任何佐证,只须回想十年前贝尔瓦召唤出的土元素,以及喀拉卡凭空变出的石墙!就已足够了。 第30章 忠实的朋友 "那,现在这些石头对你说了什么?"子安问喀拉卡。"我们已把敌人抛开了吗?" 喀拉卡走向石墙,把耳朵贴在墙上。"它们的声音现在模糊了。" 他非常哀伤。同伴们随即明白他话中的含意:石头的声音清晰一如以往;是喀拉卡的听力衰退了,在旁伺机蠢动的恐爪怪阻碍了他的岩精天赋。 "我没听到任何追兵的声音,"喀拉卡继续说道,"但是我不怎么确定。"他突然吼叫一声,转身离开,走回凹洞内。 子安忧虑地互望了一眼,也跟着走过去。 "怎么了?"地底侏儒终于开口问道,虽然他已差不多猜到答案。 "我在陷落。"喀拉卡回答。他声音里重新出现的吱嘎声说明了一切。"在灵吸怪洞窟里,我是个岩精,甚至比我以前还是岩精的时候更像。事实上,我和土地合而为一了。"贝尔瓦和子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堵其一其一墙,"喀拉卡试着解释,"凭空唤出这样的石墙是很艰难的,只有一群岩精的前辈一起才做得到。他们要聚集在一起进行相当复杂艰难的仪式。"喀拉卡停了下来,猛烈地甩着头,好像要把恐爪怪甩出脑袋。他对着墙壁用力拍了一掌,才又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做到了。我变成石头,而我只是举起一只手挡住子安的敌人而已。" "而现在岩精离开了,"子安轻声说道,"再度埋没于恐爪怪的本能之下。" 喀拉卡没有作答,只是转开头,一手敲在墙上。敲打墙壁的动作似乎能使他安心,他不断重复,规律地敲打着墙壁,希望能借此抓住一点岩精的本质。 子安和贝尔瓦一起走出凹洞,回到刚才守卫之处,留给他们的朋友一点隐私的空间。过了一会儿,拍打墙壁的声音停止了,喀拉卡探出洞穴,一双像鸟一般的大眼睛充满了哀伤。他结经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让他的朋友浑身打了个冷额。但是他们暗自明白,非如此不可。 "起一请你们师一杀了我。" 地精奴隶甚至来不及喊出它的恐惧,就已经被剑刃斩成两半。它摇摇晃晃地往前扑倒,身体还没碰地,就已经断了气。扎克纳梵一脚踩上它的后背,继续往前走。通往狭长洞窟后方出口的通路约有十来码远,一路直行无阻。 正当缚灵尸跨过他的上一个剑下亡魂时,一群灵吸怪出现在他眼前。他狂吼一声,脚步一点也没有迟缓下来。他的判断依然精准无比:子安是从这条路逃走的,他得追上去。 凡挡他去路者,杀无赦。 让这家伙走吧!从洞窟内好几处,其他见识过札克纳梵身手的灵吸怪那里,传来了心灵讯息。你们致不过这个黑暗精灵的!让他离开吧!那些传讯的灵吸怪很清楚缚灵尸的可怕,已有十来个同伴死于他的剑下。 在札克纳梵眼前的这群灵吸怪没有忽视同伴的警讯,它们迅速地往通道两旁退开只除了一只。 建立在大量知识交流上的现实主义作风,是灵吸怪的生存之道,至于骄傲,这种原始的情绪,它们则视为致命的缺点。这种观点在此又一次获得了证实。 咻!那只落单的灵吸怪对缚灵尸发出心灵攻击,自信满满地认为对方绝对抗拒不了。 一眨眼,一剑划过,结束了它的性命。札克纳梵一脚踏上坠落地面的灵吸怪胸口,大跨步往前走。 没有一只灵吸怪出来阻挡他。 札克纳梵不时蹲下身子确定路径。子安确实是沿着这条通道前进的,他的气味仍然鲜明。尽管如此,札克纳梵为小心起见,还是经常停下来检查踪迹。因此,他没法像他的猎物一般,能毫不迟疑地迅速前进。 不过,子安和札克纳梵毕竟不同,他需要休息。 "停!"贝尔瓦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子安和喀拉卡立即止住脚步。 不知道是什么风吹草动,让地底侏儒如此警戒。 贝尔瓦走到墙边,把耳朵贴近墙面聆听。"靴子,"他悄声说道,并指指岩石,"另一条平行的通道。" 子安也将耳朵凑过去倾听。但是虽然他的感觉可算是黑暗精灵中最灵敏的,他还是无法像地底保儒那样能区分岩石的振动。 "多少?"他问。 "一些。"贝尔瓦回答,但随即耸了耸肩。子安立即明白这个答案只是个乐观的估计。 "七个,"喀拉卡站在距墙边几步之遥处说道,他的声音非常清晰明确。"灰矮人,跟我们一样,从灵吸怪的洞中逃出来的。" "你怎么会……"子安讶异地出声,但马上了然地住口。他记起喀拉卡对他们解释过岩精的能力。 "这两条通道相交吗?"贝尔瓦问喀拉卡,"我们可以避开灰矮人吗?" 喀拉卡转向石头求问。"两条通道会在前方不远处相接,然后合为一条路。"他回答。 "所以如果我们在这里稍作停留,或许可以避开它们。"贝尔瓦猜测道。 子安却有点迟疑。"我们和灰矮人有共同的敌人,"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如果我们互相结盟?" "虽然灰矮人和黑暗精灵经常结伴旅行,这可不常发生在地底侏儒身上。"贝尔瓦提醒他,"甚至是跟恐爪怪一起,我敢保证!"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子安很快回覆,"如果灰矮人也是在逃离灵吸怪的魔掌,那它们必定缺乏良好的装备与武器。它们也许会欢迎像我们这样的盟友,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认为它们不会如你所想的那么友善。"贝尔瓦从鼻子冷哼一声。 "不过我也承认,这条狭窄的通道确实不是什么防御的好地方,比较适合灰矮人,而不太适合黑暗精灵的长剑和恐爪怪的长爪子。如果它们在前方回头而和我们狭路相逢,这里对它们是比较有利。" "那么,我们就到前面交会处去吧,"子安作结道,"看看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三个伙伴急忙前进,来到一处椭圆形的小洞穴。另一条灰矮人所在的通路,紧临他们三人来时的通道;而第三条通路则从洞穴的另一头伸展出去。三人躲到那条通道内的阴影处,等候杂乱的靴音渐渐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过了一会儿,七个灰矮人进入了洞穴。他们个个面容憔悴,正如子安所预料;不过却不是一点武装也没有:三个矮人携带木棍,一个手持匕首,两个持剑,最后一个则展示着手上的两颗大石头。 子安让两位同伴留在通道内,只身进入洞穴。尽管黑暗精灵和灰矮人彼此都没什么好感,但他们却常为了互利的目的而结盟。子安猜想,如果他单独出现,和平结盟的机会可能大些。 他突然出现,吓坏了这队疲累不堪的旅行者,他们马上跳起身来,企图排出防御阵式。持剑与木棒的矮人们上前举起武器,而拿着石头的矮人则准备一掷。 "灰矮人,你们好。"子安开口问候,暗暗希望对方听得懂黑暗精灵语。他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腰间刀鞘附近,如有必要,他随时可以拔出刀来。 "你是谁?"一个持剑的灰矮人发问道,他的声调颤抖,却不折不扣是黑暗精灵语。 "和你们一样,也是逃难者,"子安回答,"刚刚逃出夺心魔残酷无情的奴役。" "那么你该知道我们非常紧急,"灰矮人怒吼道,"别挡我们的路!" "我是要来跟你们结盟的,"子安说,"我们人数越多,与夺心魔对抗时就越有利。" "七个跟八个没什么差。"灰矮人固执地回巨道。在他身后,掷石的矮人威胁地挥动手臂。 "十个就有差了。"子安冷静他说道。 "你还有伙伴?"灰矮人问道,他的声音明显地变轻了。他紧张地举目四顾,想找出埋伏的对手。"其他的黑暗精灵?" "不算是。"子安回答。 "我见过他!"队伍中的一个人打断子安的话喊叫道。他同样操着黑暗精灵语。"他跟一个乌头的怪物眼地底侏儒一起逃!" "地底侏儒!"灰矮人的首领对着子安的脚边啐了一口。"不是灰矮人或黑暗精灵的同伙!" 子安大可以任协商至此破裂,他们两方各走各的路。但灰矮人的形象素来既不和平也不特别聪明,在后有灵吸怪追杀的情况下,这群灰矮人实在不应该为自己树更多敌人。。一块石头飞向子安的头。一把弯刀迅速闪出,将之辉向一处不至于伤害他人的角落。 "毕弗瑞普,"通道内传来地底侏儒的大喊。贝尔瓦和喀拉卡冲进洞穴,似乎早已料到结果。 子安和所有黑暗精灵一样,在魔索布莱城的学院内花了好几个月了解灰矮人的一切习性与伎俩。这些知识现在帮了他不少。战斗局势一形成,他便施展法术,在这七个矮小的敌人身上围上一团无害的紫色妖火。 几乎就在同时,有三个矮人施展了他们天赋的隐形能力。但是妖火的紫色火焰仍然发挥作用,清晰地勾画出那三人的身形轮廓。 第二块石头划过空中,击中喀拉卡的胸膛。这一击对喀拉卡的厚甲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恐爪怪毫不迟疑地带头冲向灰矮人之中。 掷石头与持匕首的矮人连忙躲开,凭他们的武器根本对付不了恐爪怪的厚壳。喀拉卡放过了他们,冲向其他矮人。那两个矮人则转而冲向贝尔瓦,料想应该可以轻取这个看来最容易对付的敌人。 鹤嘴锹一扫,阻止了他们的进攻。两手空空的掷石者冲向前,想抢先抓住锹形手,贝尔瓦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龙子随后扫至,正中掷石者的脸颊。火光四溅,骨头碎裂,灰色的皮肤焦了一大块。可怜的灰矮人往后一倒,痛苦地搞着脸孔在地上翻来覆去。 另一个矮人此时便没那么躁进了。 两个隐身的矮人靠近子安。借着紫色火焰勾勒出的轮廓,子安可以判断他们的一般行动,并很快辨识出他们持剑;但是对他不利的是,如刺与砍之类的细微动作,他就很难分辨了。他往后一退,把距离拉开。 他感觉有人偷袭,便迅速挥刀格挡。他听到刀剑碰撞的鸡卿声,不禁庆幸自己的好运。灰矮人突然现身,丢给子安一个诡异的笑容,旋又隐身不见。 "你以为能挡得了多少次?"另一个隐形的灰矮人沾沾自喜地叫道。 "我想,至少比你多吧!"子安应声,轮到他微笑了。那三个隐身的灰矮人头上,现在全笼罩了一球黑暗结界,使他们陷入绝对的黑暗之中。他们已失去了优势。 在纷乱之中,恐爪怪的野蛮本能完全控制了喀拉卡的行动。他完全不了解紫色光图代表的意义,因而转为攻击剩下的两个持木棒的灰矮人。 喀拉卡尚未靠近,一根木棒飞过来击中他的膝盖,隐形的灰矮人得意地笑出声。另外两个也开始隐形,不过喀拉卡现在无心顾及他们。 隐形的木棒再度飞来,这次打中他的大腿。 喀拉卡体内的野蛮本能所属的种族性,是跟优雅精致完全沾不上边的。只见他狂吼一声往前扑倒,紫色的光圈整个被压在他雄厚的胸膛底下。他数度跃起扑下,直到认定看不见的敌人已被压得粉碎,才满意地停止。 但是紧接着一阵棍棒如雨点般打在他的后脑勺。 持匕首的灰矮人并非初出茅庐的战士。他的突击经过精心设计,每招都逼迫持重武器的贝尔瓦不得不先出手。地底侏儒痛恨灰矮人的程度,不亚于灰矮人对地底保儒,但是贝尔瓦也不是傻瓜。他舞动鹤嘴锹,使敌人近不得身,同时锤子也随时竖起,准备出击。 这两方僵持许久,彼此都等待对方失去耐性而侵出破绽。但是当贝尔瓦听到喀拉卡痛得大叫,而子安又不在视线之内,他不得不先出手。他假装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倒,双手的武器往下一斜。 灰矮人看出他的诡计,但不想错失地底侏儒门户洞开的良机。他往前一刺,匕首直指贝尔瓦的喉咙。 地底保儒突然往后一翻身,扬起一腿往灰矮人的下巴踢去。灰矮人完全不理会,整个人往翻倒的地底侏儒扑去,手中的匕首仍然指着对方的喉咙。 匕首的刀锋抵住贝尔瓦喉咙的那一刹那,锹形手及时举起挡住。 地底怵儒试图把灰矮人的手臂扫开,但是对方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 "你死定了!"灰矮人喊道。 "吃我一拳!"贝尔瓦吼道,他举起锤头给了庆矮人的背部短而有力的一捶。灰矮人抬起前额撞上贝尔瓦的脸,贝尔瓦张开嘴巴咬住他的鼻子作为回报。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互相叫骂,并用尽了他们所能利用到的武器。 金属的敲击声不绝于耳,任何不在黑暗结界内的旁观者都会认定洞内至少有十来个人在打斗;不过,那疯狂的节奏全是子安一个创造出来的。柱这种盲目的战斗之下,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可能远离任何剑锋。他把自己笼罩在双刀的剑光之中,两个持到的灰矮人一点也近不了身。 他的两把刀分别将两个敌人因在他的正前方,因为他知道,万一敌人绕到他的两侧,他的麻烦就大了。 随着每次挥刀与对方的武器相撞击,他逐渐了解敌人的技巧和策略。子安在幽暗地域求生的日子中,并不乏盲目作战的经验,甚至还曾经用斗篷的头盖蒙住头,与石化蜥蜴作战。 在黑暗精灵压倒性的速度之下,灰矮人只能碰运气地不断将剑刃往前刺,希望能凑巧碰到空档。 金属敲击的声响加荡在整个洞内,两个灰矮人只能不断地闪躲与回避对方的刀锋。接着,子安所期望的声音出现了:刀锋刺入肉中的声音。霎时,一把剑掉落地面,受伤的灰矮人犯了致命的错误:他喊痛。 那一刻,子安的猎人性格浮现了,控制手中的弯刀往声音的来源直直刺去,认可怜的灰矮人牙缝中贯穿他整个头部。 猎人暴怒地转向剩余的敌人。他手中的刀刃不断转动,画出绵密的圆圈。突然,刀刃笔直切入,发矮人摔不及防,肩膀上已吃了深深的一刀。 "投降!投降!"灰矮人级牙咧嘴地叫道,他可不想步身边同伴的后尘。子安听到另一把剑掉落地面的声音。"黑暗精灵,求求你!" 灰矮人话声一落,子安野蛮的本能随即收了起来。"我接受你的投降。"子安回答,并靠近对方,将刀尖指住他的胸膛。不一会儿,他们便一起步出黑暗结界笼罩的区域。 喀拉卡的后脑勺被两根棍棒擂鼓般地敲打,一阵阵的剧痛穿透了整个头部。怪物的喉头咯咯作响,突然整个身子蹦起来,离开底下已被压扁的灰矮人,转身往他的新敌人扑去。 一根木棒再次敲中他的头,但是头痛已经不能遏止他的行动了。 他对着紫色光圈的中央挥出巨爪,打穿了隐形矮人的骨骼,矮人顿时现了形。任何法术效力的维持都需要集中精神,而死者再也无法集中精神施法了,这个矮人也不例外。 另一个灰矮人转身拔腿便逃,狂怒的恐爪怪速度更快。他一爪擒住紫色光圈,高举过头,对墙用力一扔。灰矮人惊恐的尖叫声穿过半空中,接着,一个碎裂的矮人身躯出现在墙上,顺着壁面滑落到墙角。 现在,喀拉卡的眼前没有任何敌人了,但野兽疯狂的本性还没满足。当子安和投降的灰矮人步出黑暗结界,映人恐爪怪的眼帘,他一个箭步便扑上前去。 子安一心注意贝尔瓦激烈的缠斗,一时之间并未明白喀拉卡的目的,直到一旁的灰矮人尖叫起来。 但,一切都太迟了。 子安眼睁睁地看着这名俘虏的头飞入黑暗结界之中。 "喀拉卡!"黑暗精灵大喊制止道,随即蹲下身子往后一退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另一只巨爪充满敌意地扫过来。 恐爪怪发现身边的新敌人,遂不再追入黑暗结界中。贝尔瓦和他的对手激烈奋战,完全没意到迫近的疯狂野兽。恐爪怪先后抓起地上纠缠的两具躯体,往墙上扔去。倒霉的灰矮人因为压在上方,所以先去撞墙了。要不是两把弯刀及时挡住了恐爪怪的攻击,贝尔瓦差点就步上相同的命运。 巨怪的力道让子安滑开了几尺远。但是这一挡也缓了缓恐爪怪的攻势,让贝尔瓦勉强能承受。即使如此,贝尔瓦还是重重地增到地上,好一阵子才回复意识。 怪物的大脚抬起,想直接把贝尔瓦踏扁。"喀拉卡!"子安再度大喊。他使尽浑身解数,快速地冲到恐爪怪背后,往他的膝盖使劲一击,就如他初次遇到喀拉卡时所做的一样。怪物举起大脚准备踏平躺在地上的地底株儒,身子已处于不太平衡的状态,被子安一击,果然站立稳,跌到地上。一眨眼间,黑暗精灵已经跳上怪物的胸口,一把弯刀从他胸部与颈部厚甲的接缝处抵进。 恐爪怪不断挣扎,子安笨拙地闪过。他痛恨接下来必须做的事,但恐爪怪突然回复神智,完全了解地望着他。 "下一下手……吧……"喀拉卡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要求。惊愕的子安无助地转头望向贝尔瓦,但地底侏儒回避了他的眼神。 "喀拉卡?"子安叹道,"你又是喀拉卡了吗?" 怪物迟疑许久,最后他的咏晓轻轻地点了点。 子安跳下地面,看着四周大屠杀的惨状。"我们离开这里吧。"他说。 喀拉卡继续坐在地上,考虑这次级刑背后的含意。凄惨的战况,让他明白自己内在怪物的一面大获全胜,完全起出他的意识所能控制。 喀拉卡心知,野蛮的本能还在不远之处潜伏着,舔着嘴伺机而出。摇摇欲坠的若精本质,还能对抗兽性多少次?。 喀拉卡一拳打向石头,过猛的力过震得整个地面晃动不已。衰弱的巨怪挣扎地站起身来,盖惭地不敢面对他的伙伴。他快步走进通道,每一下沉重的脚步,都像一把锤子在子安的心里激下一根钉子。 "也许你该结束他的生命。"贝尔瓦走到黑暗精灵身边说道。 "他在灵吸怪的洞窟内救了我,"子安反驳道,"而且他是我们忠实的朋友!" "他想杀了我,还有你,"地底侏儒冷冷地说。"石头在上!" "我是他的朋友,"子安抓住地底侏儒的肩膀咆哮道,"你叫我去杀他?" "我叫你要做个真正的朋友,"贝尔瓦反吼回去,并挣脱子安的手,尾随喀拉卡向地道走去。 子安再度抓住贝尔瓦的肩膀,把他扳过身来。 "这样只会更糟,黑暗精灵。"贝尔瓦对着子安狰狞的神情平静地说。"随着一天天过去,咒语的效力也会逐日增强。我担心,喀拉卡很有可能会再度对我们下杀手,万一他成功,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还不如你一刀结束他的痛苦。" "我不能杀他,"子安说道,但是他已不再愤怒。"你也下不了手。" "那么,我们得离开他。"地底侏儒回答,"我们得放他独自在幽暗地域中求生存,让他过恐爪怪的生活。他的身心迟早会变成那样的。" "不!"子安说。"我们不能离开他,我们是他唯一的希望,只有我们能帮他。" "可是那个法师死了。"贝尔瓦提醒他,然后再度转身追上喀拉卡。 "还有别的法师。"子安低声说道。他没再试图抓住地底侏儒。 他眯起眼睛,把双刀收回鞘中。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不管要为这段友谊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惜一试,然而这个念头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安。 第31章 鸦人 那一整天,回到家乡的想法萦绕在子安的脑中,久久不散。从他下定决心离开魔索布莱城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令他丝毫不想再见到故乡的一草一木,不想再回到那个伤他至深的黑暗世界。 但是,如果他选择不归,那么他将会见到比魔索布莱城更接近地狱的景象。喀拉卡,一位曾经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挚友,将完全退化成怪物。贝尔瓦建议放弃他,让他自生自灭。相较于子安与贝尔瓦即将面对的,与喀拉卡变成的恐爪怪战斗,这个方案还算可以接受。 但,就算喀拉卡远离他们,他还是会亲眼看到他的退化。喀拉卡的境遇会永远萦绕在他心中,提醒他,他背弃了朋友。在他的余生中,他将会永远受此折磨。 没有什么事比见到魔索布莱城或以前的族人更令他排斥了,他宁愿一死,也不愿回故乡。然而,眼前的抉择并不是这么简单。这个抉择远超出他个人的爱憎。他从信念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而现在,是他必须回报的时候了。他的信念要求他必须置喀拉卡的需求于自己的私欲之上,因为喀拉卡是他的朋友,而真正的友谊远比个人私欲来得重要许多。 后来,当他们扎营稍作休憩时,贝尔瓦察觉到子安神情有异,似乎内心正在激烈地交战。贝尔瓦离开不断拍打石墙的喀拉卡,小心地靠近黑暗精灵。 他好奇地抬起头。"你在想什么,黑暗精灵?" 子安过于专注内心的挣扎,完全没有回应对方的注视。"我的家乡有所出名的法师学院。"他的回答带着坚定的决心。 起初地底侏儒没听懂。但当子安的眼神飘向喀拉卡时,他便恍然大悟。 "魔索布莱城?"地底侏儒叫道,"你想回去那里,期望某个黑暗精灵法师愿意大发慈悲,救你的岩精朋友?" "我要回去!除此之外,喀拉卡没有别的机会了!"子安生气地反驳。 "那喀拉卡就是毫无机会!"贝尔瓦大吼。"石头在上!黑暗精灵,魔索布莱城可不会这么快就欢迎你!" "你的悲观主义也许是对的,"子安说,"黑暗精灵不会大发慈悲。 不过可能有别的办法。" "你正被追杀呢!"贝尔瓦说。他希望这简单的几个字能动摇他朋友固执的决心。 "那是玛烈丝主母主使的,"子安反驳,"我的小朋友,魔索布莱城是个大城市,对我母亲忠诚,可不表示对其他家族有影响力。而我敢向你保证,我可不想跟我家的任何成员见面!" "那,我们要拿什么去和黑暗精灵法师交换他的法术?"贝尔瓦讽刺地回嘴道,"我们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值得魔索有某城的法师如此做?" 子安拔出一把弯刀,两朵火焰从他淡紫色的瞳孔升起,他说出的话,连一向固执的贝尔瓦也毫无辩驳的余地。 "法师自己的命。" 班瑞主母花了很长的时间仔细打量玛烈丝。法尔,思忖看缚灵秘法的考验对她而言可能太过沉重了。玛烈丝曾经光滑的脸庞上现在布满忧虑的刻痕,她那一丝不苟的白发五百年来一直是众主母妒羡的焦点,如今却蓬乱不堪。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原炯炯有神、锐利警觉的双眼,现在却凹陷无神,困倦乏力。 "札克纳梵差点就抓住了他,"玛烈丝解释道,声音不寻常地嘶嘎作响。"子安已经在他手中,但是不知怎么的,我儿子逃脱了!" "不过,缚灵尸又重新追上他了!"看到班端主母不满的皱起眉头,玛烈丝很快补充道。眼前这位枯槁的老太婆不仅是全城中最有权势的人物,更是罗丝在城中的个人代表。班瑞主母满意,罗丝就会满意;反之,如果班瑞主母表示不满,就意味着灾难即将降临该家族。 "玛烈丝主母,缚灵秘法需要耐心。"班瑞主母平静地说。"现在还不算久。" 玛烈丝稍感放心。但是周围的环境随即令她紧张起来。她一向不喜欢班瑞家的神堂,这里的空间巨大到令人感觉渺小。法尔家族的整座建筑安置进来,绰绰有余;玛烈丝的家人和士兵总合的十倍数目,也不足以塞满这里的座椅。在中央祭坛的正上方,马烈丝的头顶上,巨大蜘蛛的幻影若隐若现,一会儿幻化成黑暗精灵女性美丽的身影,一会儿又回复成蜘蛛的模样。单独与班瑞主母坐在这巨大的影像之下,只会令玛烈丝更觉自卑。 班瑞主母察觉到客人的不安,便靠过来安慰她。"你可是获得了很珍贵的礼物,"她真诚地说道,"蜘蛛神后如果不认同你的手段与意图,是根本不会接受像席娜菲。赫奈特这样一位主母作为牺牲品,也不会赐予缚灵秘法的。" "那根本是试炼。"玛烈丝卤莽地回答。 "就算是试炼,你也不会失败!"班瑞主母反驳道,"再者,玛烈丝。法尔,你很清楚接下来的荣耀是什么!当曾是札克纳梵的缚灵尸完成任务,你的叛子死了之后,你就会荣升执政议会!我向你保证,法尔家族将会过一段很长的安稳日子,没有其他家族敢觊觎你们的地位!一旦缚灵秘法大功告成,蜘蛛神后的思宠将会重回你们家族身上,保信你们对抗敌人。" "万一缚灵秘法失败了呢?"玛烈丝贸然问道。"我是说,假如……"在班瑞主母震惊的瞪视下,她随即噤声不语。 "不准这么说!"班瑞主母斥责道。"连想都不准想!恐惧让你分了神,这样下去当然会招致失败。缚灵秘法有赖于绝对的意志力,也在试验你对蜘蛛神后的忠诚度。缚灵秘法是你信念与力量的延伸,如果你的信仰开始动摇,札克纳梵的薄灵尸也会开始动摇!" "我绝对不动摇!"玛烈丝吼道,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 "我承认我儿的渎神行径,在罗丝的协助与祝福之下,我将会以最适当的方式惩罚他!" 班瑞主母松了一口气,靠回椅背上,点点头表示赞许。她必须尽一切努力支媛玛烈丝,这是罗丝的旨意;她也很明了,缚灵秘法的成功要诀完全在于自信与决心。涉入缚灵秘法的主母,得不时对罗丝宣示效忠,并表示一切都是为取悦罗丝。 不过,玛烈丝现在有了新的困扰,自己无法解决,只好来向班瑞主母寻求协助。 "那么,关于另外一件事……"班瑞主母提示她,表示开始不耐烦了。 "我现在很虚弱,"玛烈丝解释,"缚灵秘法占去了我全副精力,我担心会有其他家族趁虚而入。" "没有任何家族胆敢攻击一个涉人缚灵秘法的主母。"班瑞主母指出。瑞烈丝知道她说的是经验谈。 "缚灵秘法是非常珍贵的礼物,"玛烈丝回答。"只赠与最强的家族,最强的主母,而他们自然受到蜘蛛神后的青睐。在这种情况下,有谁敢攻击他们?不过,法尔家族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们才刚结束一场战争,即使赫奈特的残兵加入,还是残破得不堪一击。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尚未赢回罗丝的思宠,可是我的家族却身居全城第八高位,今我得以晋身执政议会中,这一切都足以令其他家族觊觎。" "你的忧虑根本不必要。"班瑞主母向玛烈丝保证,但她仍然垂头丧气。班瑞无奈地摇摇头:"我看我的话没什么用。玛烈丝。法尔,你要知道,你必须全神贯注于缚灵秘法之上,你没时间操这种不必要的心。" "可是问题确实存在。"玛烈丝争辩道。 "那我来解决。"班瑞主母提议,"你现在回去,我拨两百名班瑞的家兵跟你一起走。这个数目应该足够保卫你的家园了。再者,我的士兵将会佩戴上班瑞的家微,这样就没有家族胆敢下手了吧。" 玛烈丝笑逐颜开,霎时抚平了几许忧虑的刻痕。班瑞主母慷慨的赠礼,可能暗示着罗丝对法尔家族仍有一丝关爱。 "回家去,专心完成你手边的任务吧。"班瑞主母接着说,"札克纳梵必须再次找到子安并杀了他,那是你跟蜘蛛神后之间的约定。 不过,别担心缚灵尸失败的可能性,也别担心时间不够用。几天或几星期,在罗丝的眼里不过是一瞬间;缚灵秘法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您会安排护送我吗?"玛烈丝从座椅上起身问道。 "已经都安排好了。"班瑞主母向她保证。 玛烈丝步下高台,行经一排排的长椅。她离开时,曾到一个人影从对面走向中央祭坛。大厅灯光黯淡,玛烈丝很难辨识对方的身份。 她猜想是班瑞主母身边的灵吸怪同伴,它常常出没大厅。如果玛烈丝知道那只员吸任早已因私人事分离开了班瑞家,她就会对那个人影多加留意了。 她脸上的刻痕会因此增加十倍。 "真可怜,"贾拉索走上高台,坐在班瑞主母身边道。"不过几个月,玛烈丝主母就完全变了个样!我都不认得了。" "缚灵秘法是需要代价的。"班瑞主母回答。 "这个代价可是相当高昂。"贾拉索同意道。他直直地盯着班瑞主母的双眼,若有所思。"她会失败吗?" 班瑞主母咯咯地笑着,笑声听起来倒像是气喘发作。"就算是蜘蛛神后也不知道!我,嗅,我们的士兵应该会让玛烈丝主母放心地完成她的任务吧。至少我这么希望。你知道的,玛烈丝。法尔曾经是罗丝是恩宠的对象,让她进人执政议会,是罗丝的旨意。" "事态的确是顺着罗丝的意志发展。"贾拉索轻笑道,他想起杜里登与赫奈特家族那场战争,达耶特佣兵团在其中扮演了枢纽的角色。 战争结果是赫奈特家族的灭亡,的确让法尔家族晋升全城的第八家族,同时也把玛烈丝主母送进了执政议会。 "幸运是站在受眷顾的一方的。"班瑞主母提醒他。 贾拉索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您是指玛烈丝现在一玛烈丝主母现在,"他看到班瑞主母的怒容,连忙更正他轻忽的态度。"仍然受到罗丝的眷顾?幸运会站在法尔家族这边吗?" "我会认为,缚灵秘法抵消了神宠与种罚。"班瑞主母解释,"现在,玛烈丝主母的幸运与否,取决于她和她的缚灵尸手中。" "或者取决于她那位不名誉的儿子,子安,法尔的毁灭。"贾拉索继续说道。"这位年轻的战士直有这么厉害吗?为什么罗丝不干脆亲自毁掉他?" "他已经初彻底底,从内心深处背弃了蜘蛛神后,"班瑞解释,"罗丝的神力对子安毫无效果,而且她已决定让玛烈丝主母来解决这个问题。" "看来真个大问题。"贾拉索很快地摇摇他的光头,吃吃笑道。他很快发现对方没有跟着笑。 "的确是。"班瑞主母阴郁地说道。她的声音渐弱,往椅背一靠,陷入沉思中。她比城市中的任何居民都清楚缚灵秘法的危险与利益所在。她曾两次向蜘蛛神后要求这份最贵重的赠礼,两次都透过缚灵尸达成任务,如今这个无人匹敌的宏伟家族,正是奠基于缚灵秘法的报酬之上,她永难忘怀其甘美的滋味;但是,只要一瞥镜中或水面倒影,就足以提醒她,为此她付出了多么沉痛的代价。 佣兵头子没有打扰班瑞主母的沉思,他也有自己的问题要考虑。 处于这么困惑不安的考验时期,对一个高明的机会主义者而言,当然是只有利益没有坏处。根据贾拉索的计算,缚灵秘法赐予玛烈丝主母,是达耶特佣兵团从中赚取暴利的好机会。如果玛烈丝成功,坐稳了执政议会的宝座,贾拉索在城中又多了一个雄厚的联盟;就算缚灵尸失败,法尔家族灭亡,这位小伙子子安的身价也会随之暴涨,对佣兵团可是不小的诱惑。 当玛烈丝自魔索布莱城第一家族结束拜访后,回程中她不断臆测沿途野心勃勃的眼神。班瑞主母真是非常慷慨仁慈,她的态度应该就代表了罗丝的旨意,这么想不禁让玛烈丝露出了微笑。 即便如此!恐惧仍然包围着她。万一子安不断逃离缚灵尸的追杀,万一缚灵秘法最终还是失败了,班瑞主母还会如此大方地伸出援手吗?马烈丝在执政议会上的地位岌岌可危;法尔家族的前途也一样危在旦夕。 护送队伍经过菲布兰契家族。他们目前排名第九,可算是外强中干的法尔家族目前最具威胁的对手。黑勒温。菲布兰契主母此刻一定正站在她家的精金大门内窥视着玛烈丝的队伍,对她目前的地位垂涎三尺。 玛烈丝坐在魔浮碟上,俯视着随待身旁的子星与十名法尔家兵。她随后让目光游移于两百名班瑞家兵之中,看着他们身上别着傲视群伦的班瑞家微,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限在她自己寒酸的侍卫队之后。 黑勒温。菲布兰契主母看到这一景象,会怎么想?玛烈丝忖测着。 她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我们的最高荣耀就要降临了。"玛烈丝向她儿子保证。子星点点头,回以灿烂的笑容,并且明智地决定不要打断他母亲的兴头。 他暗暗感到莫名的忧虑。不少班瑞士兵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他以前并没有机会和他们打交道。一名士兵甚至偷偷向他眨了眨眼。 霎时,贾拉索在法尔家阳台上吹起魔法哨子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子星脑海中。 无须提醒,子安和贝尔瓦也明白前方远处通道口透出的绿光有什么含意。他们俩加快脚步上前警告好奇心起而急速往前走的喀拉卡。恐爪怪现在都走在队伍最前方,以他目前的状况,走在队伍后方实在太危险了。 当他们靠近时,喀拉卡突然转身,威胁地举起一只巨爪,口中嘶嘶作响。 "岩精。"贝尔瓦轻声唤道,希望借此唤醒朋友迅速退化的意识。 他们三人现在又折往东方行进,子安已然说服贝尔瓦采纳他援救喀拉卡的决定。贝尔瓦毫无他法,最后终于同意子安的计划。即使如此,就算加快速度往东行,他们也担心无法及时抵达魔索布莱城。自与灰矮人一战之后,喀拉卡的变化急转直下,现在他已无法说话了,甚至还常常威吓伙伴。 "岩精!"贝尔瓦再次呼唤,他和子安同时慢慢接近紧张的怪物。 恐爪怪停止动作,面露困惑。 "岩一精一!"贝尔瓦第三次吼道,并用担头用力敲打石墙。 似乎一阵清明的灵光突然闪过喀拉卡混乱的意识,他突然放松下来,结实的双臂垂在身体两侧。 子安和贝尔瓦看向喀拉卡身后的绿色光芒,担忧地对垒了一眼。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洞里住着鸦人。"子安开口,缓慢而清楚地说着每个字,以便让喀拉卡听得懂。"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那个洞窟,如果我们想避免战斗,就不可以耽搁。要注意你的脚步,因为里面唯一的通路非常狭窄且不稳固。" "喀一喀一喀拉一"恐爪怪吃力地说着。 "喀拉卡。"贝尔瓦帮他说完。 "里一里"喀拉卡突然住口,伸出一只巨爪往绿光的方向指去。 "喀拉卡领头?"子安受不了恐爪怪的挣扎,帮他说完。"喀拉卡领头。"他再说一次,看着怪物的大头拚命点着。 贝尔瓦不太同意这个提议。"我们曾经和那些鸟人打斗过,也见识了它们的诡计。"他说道,"可是喀拉卡没经历过。" "恐爪怪的庞大身躯就足以吓退它们了。"子安争论道,"或许喀拉卡只要露面,就可以免掉战斗。" "黑暗精灵,鸦人什么都不怕,"贝尔瓦摇摇头。"它们会毫无畏惧地攻击任何生物。你见识过它们的疯狂,不是吗?它们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甚至连你的黑豹也挡不住它们。" "也许你说得对;"子安同意道,"不过就算鸦人展开攻击,它们如何能击破恐爪怪的厚装甲?它们又如何抵挡喀拉卡的巨爪?我们巨大的朋友可以轻松地把它们扫开。" "你忘记从天而降的巨石攻击了吗?"地底侏儒直接提醒他。"那一击足以把喀拉卡一起撞下悬崖," 喀拉卡退出他们的谈话,走向石墙侧耳倾听,徒劳地想挽回部分过去的自我。他感到一阵微小的冲动促使他敲打石墙;但这股冲动并没有比另一股一拳把黑暗精灵或地底侏儒的脸打碎的冲动来得强。 "我会对付任何在高崖上等着投石的鸦人,"子安回答,"你只要跟着喀拉卡,保持十来步的距离就好了。" 贝尔瓦抬起目光,注意到恐爪怪逐渐升起的紧张。地底侏儒明了他们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便耸耸肩,指承喀拉卡前进,他和子安则跟在后面。 "黑豹呢?"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处时,贝尔瓦对子安耳语道。 子安迅速地摇摇头。贝尔瓦想起关海法那次的悲修遭遇,便没再多问。 子安拍拍地底林儒的肩膀,祝他好运,便越过喀拉卡,首先进入寂静的洞窟。他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之后,便施展出没空术,悄然无声地升至半空中。喀拉卡站在洞口,运用锐利的听觉寻找任何可能的敌迹。 "前进,"贝尔瓦催促道,"拖延只会让情况更糟。" 喀拉卡迟疑地踏上那条狭窄而毫无屏障的小径,待信心渐增后,便开始加快速度。他们所选的路径起初看来是笔直通向对岸出口,但中途却转了个弯。 "黑暗精灵,你看到了什么吗?"经过平安无事的数分钟之后,贝尔瓦对着半空尽可能大喊道。喀拉卡此时已经走到整个洞窟的正中央,而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地底侏儒不禁感到毛骨惊然。没有任何鸦人现身;整个洞窟除了喀拉卡沉重的脚步声与贝尔瓦吱嘎叫的破靴子之外,没有一丁点声响。 第32章 为了我们 子安降落至同伴身后的一处峭壁上。"什么也没有。"他回答道。他跟贝尔瓦一样起了疑心:鸦人可能都不见了。整个洞窟异常寂静,令人不安。他跑到洞窟的中央,再次浮升到空中,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四周。 "你看到什么吗?"过了一会儿,贝尔瓦又问道。子安往下看着他,耸耸肩膀。 "什么也没有。" "石头在上!"贝尔瓦嘟嚷道。此时他真巴不得有一只鸦人现身攻击他们。 这时,喀拉卡已经快到达对岸的出口了。贝尔瓦由于顾着和子安对话,还停留在洞窟的中央点附近,不觉拉开了他和恐爪怪的距离。当他终于继续往前走时,恐爪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洞口。 "有动静吗?"贝尔瓦向两位同伴大喊问道。子安摇摇头,继续搜寻。他一寸一寸缓慢地往上飘,仔细地巡视四周的墙壁,完全不能相信连一只埋伏突击的鸦人都没有。 贝尔瓦看向出口。"我们一定是把它们都赶出去了。"他喃喃自语。不过他内心明白,事情并非如此。当他和子安在数周之前选出这里时,洞内还有好几十只鸟人穷追不舍。一些同族的死尸,当然不足以将那群什么都不怕的生物赶跑。 有什么原因使得这些鸟人不出来攻击他们。 贝尔瓦加快脚步,心想还是不要怀疑这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他正打算呼叫喀拉卡以确定他安全无虞时,一阵充满惊恐的尖叫声从出口处传来,接着是一声重击。没多久,贝尔瓦和子安便找到了他们疑问的解答。 札克纳梵。法尔的缚灵尸穿过洞口踏上岩壁。 "黑暗精灵?"地底侏儒大声尖叫。 看到缚灵尸的子安,以最快的速度往洞窟中央的走道降落。 "喀拉卡!"贝尔瓦大喊,但他心知不会有回应。事实上也没有任何回应。缚灵尸从容地前进。 "你这个残忍的野兽!"地底侏儒咒骂道。他叉开双脚,将双臂上助秘银武器五击。"来吧,我会要你付出代价!"他正要开始施展咒语,子安阻止了他。 —文—"不要,"子安从空中大喊。"札克纳梵是要来杀我,不是你,你快避齐他!" —人—"他也是来杀喀拉卡的吗?"贝尔瓦嚷回去。"他是丧心病狂的野兽!我要向他讨回公道!" —书—"你不明白的!"子安回答,并继续加速飞向愤怒得不顾一切的地底侏儒。他知道札克纳梵会先达到贝尔瓦,也猜得到接下来的结局会是什么。 —屋—"相信我这一次!"他恳求道,"你这不是他的对手!" 贝尔瓦再次忿忿地猛敲双臂,但是他无法反驳子安的话。他只见过和克纳梵一次,但是缚灵尸在那次战斗中的表现确实让他瞠目结舌。他往后退了几步,转入一条岔路,试着找到其他路径通往出口,好知道喀拉卡的命运究竟如何。 子安的身影一映入眼帘,缚员尸就不再管跟前的地底侏儒了。 他冲向子安所在的岔路,以完成他存在的目的、贝尔瓦回到了主道路上。他本想绕道到敌人后方,跟子安来个前后夹击,但另一声叫喊从洞口外传来,叫声中充满痛苦,令他无法漠视。他站在原地左右张望,难以决断。 "快去!"子安对他大喊。"去看看喀拉卡!这个精灵是札克纳梵,是我父亲!"他注意到这句话让缚灵尸的冲锋顿了一顿。这一迟疑让子安灵光一闪。 "你父亲?黑暗精灵,石头在上!"贝尔瓦抗议道,"上次在灵吸怪洞窟中一" "我现在很安全。"子安打断他的话。 贝尔瓦完全不相信这句话,但是尽管他很爱面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黑暗精灵的能力的确远在他之上。他在战斗中不仅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还有可能帮倒忙。没有他在场,子安才不会分神担忧他的安全而缚手缚脚。 贝尔瓦懊恼地去了一下双臂,便冲向洞口,去探视另一位朋友。 玛烈丝主母的眼睛突然大睁,喉咙发出一阵原始的吼声。在她座位身旁的女儿随即明白,缚灵尸又与子安碰面了。布里莎以眼神向另两位较年轻的法尔祭司示意,要她们退下。玛雅立即服从,但维尔娜迟疑了一下。 "退下!"布里莎低声吼道,一只手已放在腰间的鞭柄上。"马上!" 维尔娜望向主母求援,但是主母的全副心神已飘向远方。这是缚灵秘法胜利的一刻,玛烈丝。法尔主母将要重登荣耀的宝座,下人们琐碎的口角根本不值一顾。 布里莎现在与母亲独处一定了。她站在宝座后方,专注地观察玛烈丝的一举一动,正如玛烈丝注视着札克纳梵一样。 当贝尔瓦奔出洞口,进入另一个小洞穴时,他马上明白喀拉卡逃不出死亡的魔掌。恐爪怪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颈子上的一道精确而致命的伤口溜溜地流着血。贝尔瓦想转身离开,但随即明了至少得让他退化的朋友平静地死去。他单膝跪下,迫使自己看着喀拉卡剧烈痉挛的全身。 死亡终止了变形术的效力,喀拉卡逐渐变回他原来的样子。巨爪颤抖、抽搐、扭曲,突然变为覆着黄色皮肤的细长双手。头发从头部厚壳的裂缝中冒出来,嘴部的尖赚断裂脱落消失,厚重的胸甲也消失无踪。喀拉卡的整个身子开始紧缩,一阵阵刺耳的吱嘎声磨得强壮的贝尔瓦也不禁头皮发麻,背脊发酸。 躺在地上的已不再是恐爪怪了,喀拉卡终于在临死前恢复本来的面貌。他比贝尔瓦略高,却没有那么壮实。他的脸扁平而生疏,双眼没有巨孔,带着一个塌鼻子。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贝尔瓦低声问道,尽管明白对方再也不会回答了。他弯下腰,扶起岩精的头,抱在怀里。在最后一刻,受苦已久的岩精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安详。 "你是谁?竟敢窃据我父亲的身体!"当缚灵尸冲到面前时,子安大声质问道。 缚灵尸发出几声无法理解的咆哮,行为倒很明确:他举起到往前一劈。 子安躲过攻击,往后一跳。"你是谁?"他再次质问。"你不是我父亲!" 一个诡异的笑容浮现在缚灵尸脸上。"不是。"他的声音颤抖,他的回答来自遥远的法尔家族的前厅。 "我是你的……母亲!"紧接着是一道道决如闪电的剑光向子安身上招呼过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令子安大惑不解,他也同样迅速地接住了缚灵尸的每一招进攻。连绵不断的刀剑碰击声,听来几乎像是单一声响。 布里莎观察母亲的一举一动。汗珠沿着玛烈丝的眉毛滴落,她紧握的拳头不停敲击着石制的扶手,渗出了血也不自知。玛烈丝一直期待胜利的一刻能如此巨细靡遗地从遥远的那一端传来。她甚至能感受到子安发狂的言语,感受到他的沮丧与困呃。这种愉悦感真是前所未有! 接着她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札克纳梵的意识想要挣脱她的控制。她从喉咙发出一声低吼,把札克纳梵推到角落。这具活化的尸体是她的工具! 布里莎察觉到母亲突发的吼声。这叫声似乎暗藏玄机。 毫无疑问,眼前的黑暗精灵绝对不是札克纳梵;可是那独特的战斗风格却非他莫属。他还在那具躯壳之内。如果子安希望找出答案,就非得接触到他本人不可。 战斗的节奏很快放缓,产生一种规律的韵律感,在狭路上决斗,双方出招都非常小心,同时还要注意步伐。 贝尔瓦抱着喀拉卡了无气息的身子走进洞窟。"子安,杀了他!"他大喊道。"石头……"当他看到决斗画面时,不禁担忧地住了口。子安和札克纳梵的身影似乎已重叠在一起,刀剑交缠,间不容发。在贝尔瓦眼里,这两个原本大相径庭的精灵现在看似已合而为一,这个画面不禁让地底侏儒冒出冷汗。 当缠斗似乎告一段落时,子安的眼神移向贝尔瓦,随即落到死去的岩椅上。"该死!"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紧接着再度冲向前,双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杀死喀拉卡的凶手身上砍去。 缚灵尸轻易地躲开这莽撞的攻击,把子安的双刀往上一带,让他的身子往后仰。这一把对年轻的黑暗精灵而言简直历历在目。昔日在魔索布莱城时,多少次武术较量中,札克纳梵总爱用这一招,逼迫他的双刃上举,双到紧跟着便突然往下刺。每次比试,札克纳梵屡屡用这把绝把打败子安;直到在城中的最后一次较量,子安终于研究出克制的把式,并反败为胜。 子安不知道缚灵尸这次是否会施展决胜的绝招;他同样也不知道札克是否会化解他的反击。眼前这个怪物体内,还残存任何札克纳梵的记忆吗? 缚灵尸的双剑仍然把子安的武器架高在头上。接着,他突然后退一步,双剑疾刺向子安下盘。 子安将双刀一个交叉下压,准确地挡住了对方的攻势。接着他举起一脚猛力往缚灵尸脸上增。 缚灵尸似乎料到这一招,闪开了头,子安没能增到他的脸。这一瞬间,子安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有札克纳梵知道这一把。 "你是利克纳梵!"他大喊,"玛烈丝对你做了什么?" 缚灵尸握剑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的嘴唇扭曲,似乎要说什么。 "不!"玛烈丝嘶吼,猛烈地夺回怪物的控制权。她的精神在札克纳梵的冉体能力与苏醒的意识之间的边缘危险地来回摆荡。 "缚灵尸,你是我的!"她怒吼道,"奉罗丝的旨意,你必须完成使命!" 子安看着缚灵尸又回复到先前的状态,他的双手不再颤抖,双唇重新紧闭。 "黑暗精灵,怎么回事?"旁观的贝尔瓦被搞迷糊了。子安发现地底侏儒已经将喀拉卡的尸首安置在一旁,摩拳擦掌准备投入战斗中。他的双臂每一碰撞,就冒出火花。 "不要过来!"子安对他喊道。一个陌生敌人的闯入,可能会毁了子安心中逐渐成形的计划。"他的确是札克纳梵!"他试着解释,"至少有一部分是他!" 他又以地底侏儒听不清楚的低音补充道,"而且我想我知道怎么接触那个部分。" 他接着使出一连串计划中的把式,他知道和克纳梵能轻易化解。 他并非要置对方于死地,而是想借着札克纳梵所熟悉的招式唤起更多的记忆。 他巧妙地带着对方演练完典型的武术训练课程,同时不停述说当年他们共享的话题。缚灵尸凶猛地反击子安的每一招,口里则以野兽般的嘶吼声回应他亲切的话语。如果子安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对方,那他可是大错特错。 缚灵尸的两把到不断往他身上刺来,试图找出他防守的破绽。他的双刀也准确地挡住对方的剑招,把剑势引开。 一个疏忽,子安的肋骨处中了一剑。他身上精良的护甲挡住了剑锋,不过对方的力道还是造成了一块很大的瘀伤。子安往后一个踉跄,领悟到自己的计划太过一厢情愿了。 "你是我父亲!"他对怪物喊道,"你的敌人是玛烈丝主母,不是我!" 缚灵尸只回以嘲弄的笑容,手下的攻势丝毫没缓。从战斗一开始到现在,这是子安第一次感到恐惧。他现在坚决地提醒自己,眼前的敌人确实不是他父亲。 札克纳梵躁进的攻势使他周身露出不少破绽,子安的弯刀不只一次在他身上划下伤痕。一次是在腹部,一次则砍中他颈侧。 札克纳梵对此只是笑得更大声,继续狂暴地攻击。 子安感到惊煌失措,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他只能和札克纳梵打成平手,无法伤他半毫!而且,新的问题立即发生:时间对子安不利。他不完全了解眼前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但可想而知,对方似乎根本不会累。 子安使出浑身解数,绝望让他的武技发挥得淋漓尽致。贝尔瓦再度试图加人战斗,但不久之后,整个情势让他目瞪口呆。 子安又击中扎克纳梵好几次,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而每当子安加快节奏,缚灵尸很快就跟上。子安很难相信眼前跟他缠斗的竟然不是札克纳梵,流畅的动作,高超的剑技,除了他父亲暨导师的灵魂之外,还有谁能如此熟练地操作这具身材完美的黑暗精灵躯壳? 子安再度往后一跃,把距离拉开,耐心地等候时机。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眼前攻击他的敌人并不是札克纳梵,而是玛烈丝主母为了除掉他而创造出来的怪物。他必须等待,将敌人引诱至悬崖边,这是他唯一致胜的机会。然而缚灵尸的战斗技术如此高明,他的时机看来还很遥远。 走道转了个小弯,子安小心地以一只脚探路。突然,路缘的一块石头在他脚下松动滚落。 子安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札克纳梵一个箭步冲上前,长剑一旋,马上把他压制在地上,他的整个头已经悬空。 "子安!"贝尔瓦惊叫,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尽管不可能及时抵达救出朋友。"子安!" 或许是贝尔瓦呼叫了子安的名字,或许正是痛下杀手的那一刻,缚灵尸体内蛰伏的灵魂苏醒了。原本可以一剑结束子安的生命,现在却迟迟下不了手。 子安了然于心。他挥动刀柄猛击扎克纳梵的下颚,迫使他往后退。接着他跳起身来,气喘吁吁,加上一只扭伤的脚踝。 "札克纳梵,"子安迷惆地叫唤着敌人的名字。 "崔斯一"缚灵尸的嘴唇扭曲着,挣扎出几个字。但是玛烈丝的怪物随即扑上来,重新举剑相向。 子安挡掉了攻击,再次溜开。他感觉到父亲的存在,他知道真正的札克纳梵还蛰伏于怪物的表面之下;但是,如何才能解放他的灵魂呢?显然,他可不希望这场内在的挣扎持续太久。 "是你,没错,"子安喃喃自语,"除了你,没有人的战技能达到这种境地。札克纳梵还在,他绝不会杀了我。"接着,另一个想法在脑海中进现,他不得不相信。 子安的信念再一次受到考验。 他把双刀收入刀鞘中。 缚灵尸低吼,双剑在空中邪恶地挥舞着,但是札克纳梵并没有上前。 "杀了他,"玛烈丝得意地尖叫道,她深信胜利在望。突然之间,战斗画面从她脑中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黑暗包围着她。当子安加快攻击的速度时,她被迫释放太多札克纳梵的精神,她需要更多武技长的能力,以便更能对抗她儿子。 如今,玛烈丝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迫近的厄运危危颤颤地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降临。她回头看了过于好奇的女儿一眼,便再度投入出神状态,试图重新掌控缚灵尸。 "子安。"从札克纳梵口里吐出的每个字都非常清晰。双剑已经入鞘,不过他还是必须随时准备抵抗玛烈丝的操控。 子安走向他,想拥抱父亲与最挚爱的朋友。但是札克伸出手制止了他。 "不要靠过来。"缚灵尸解释道,"我不知道自己能抵抗多久。我担心这身体是她的。" 子安起初不能理解。"那你是?" "我已经死了,"札克纳梵单刀直入地说,"安宁地长眠了。但是玛烈丝为了自己卑鄙的目的而修复了我。" "但是你打败了她!"子安说道,暗自抱着希望。"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这只是暂时的,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似乎为要强调他的话,他的手伸向腰间的剑柄。他开始低吼,面孔扭曲狰狞,又逐渐挣扎地回复,握住武器的手也跟着松开。"儿子,她又回来了!这种情况会不断反复!" "我不想再度失去你了!"子安说道,"当我在灵吸怪的洞窟中看到你一" "你看到的并不是我。"札克纳梵想要解释,"而是被玛烈丝意志所操纵的僵尸。我已经死了,孩子,我已经死去很久了。" "可是你在这里!"子安辩驳。 "这是玛烈丝的意志,不是……我自己的!"札克纳梵咆哮道。他的脸再度扭曲,全力挣扎着摆脱玛烈丝的控制。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又回复意识的缚灵尸端详着眼前的年轻战士。"你功夫不错。"他说道,"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这样很好。这样你就有勇气去一"札克纳梵的脸孔突然扭曲,中断了他的话语。这次,他的双手都伸向剑柄,更把双剑拔出来。 "不!"子安哀求道,一团热气涌上他淡紫色的双眼。"对抗她!" "我……不能。"缚灵尸回答。"快逃出这里,子安,逃到这世界的……尽头。玛烈丝绝不会宽恕你的,她不会……放弃……" 缚灵尸往前冲,子安毫无选择的余地,只好拨出武器。但是缚灵尸突然止步,开始抽搐。 "为了我们!"札克高喊道,声音异常清晰,听起来就像是一声胜利的号角,响彻整个空旷的石洞;而在遥远的玛烈丝心里,则像是宣告末日的一记由钟。就在一瞬间,重夺身体控制权的札克转身跃下崖壁。 玛烈丝生母甚至来不及尖叫反对。当札克纳梵落入酸湖之中,玛烈丝的整个头简直要爆开了;但是她完全知道,接下来的灾难更加无可避免,痛苦更甚。她从宝座上跳起来,修长的双手在空中紧抓,似乎要把什么有形但不在眼前的东西撕毁。 她大口大口喘气,粗嘎的呼吸声与毫无意义的怒吼不断从口中滚出来。她失控地发作了一阵子后,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盖过了她脑内种种愤怒的嘈嚣声浪。那是一阵细微的嚎嗤声,来自一位高阶祭司所持报上的蛇头。 玛烈丝转身四顾,布里莎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神色果断。她鞭上的六只蛇昂首在空中摆动吐信。 "我本来以为,要等许多年才能晋升。"法尔家的长女冷静地说道。"但是,玛烈丝,你现在很虚弱,大虚弱了,不但无法带领法尔家族通过考验,还连累到我们。" 玛烈丝想当着女儿的面嘲笑她的愚蠢,蛇首鞭是蜘蛛神后赐给高阶祭司的个人赠礼,对主母一点作用也没有。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有胆量反驳女儿的话。她茫然地看着女儿提着蛇首鞭的手臂慢慢往后伸,然后往前一挥。 第33章 不属于地表 六只蚊首纷纷朝玛烈丝射来。这是不可能的!这完全违反了罗丝教条的宗旨!蛇首的毒牙急切地扎进玛烈丝的肉,把蜘蛛神后所有的狂怒一股脑儿注入她体内。烧灼般的痛苦贯穿全身,紧接着留下冰冷的麻木感。 玛烈丝咬紧牙根,奋力挣扎着保持清醒。她不能在女儿面前倒下,她要显示攻击无效,以挫挫她的锐气。 起来,像是对蜘蛛神后的咒语或颂唱。 第三次猛烈攻击之后,马烈丝就不省人事了。她死于第五次攻击之前,但布里莎仍然不断地挥鞭痛击。她尽情泄恨,以让蜘蛛神后相信法尔家族已彻底遗弃这位堕落的主母。 当子星出乎意料地擅自闯入厅堂时,布里莎已舒适地端坐在五座之上。法尔家的长子看着母亲惨不忍睹的尸首,再望向他姐姐。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一抹笑容逐渐扩散在他脸上。 "你做了什么,姐一布里莎主母?"子星聪明地在布里莎尚未反应之前更正称呼。 "缚灵秘法失败了,"布里莎瞪着他咆哮道,"罗丝不再承认玛烈丝了。" 子星带着讽刺的笑容刺入布里莎的骨髓。她眯起眼睛,故意缓慢而明确地将手伸向腰间的鞭柄,以示做戒。 "你选了个好时机晋升。"法尔家的长子冷静地解释道,显然一点也不在意布里莎的愤怒。"我们遭到攻击了。" "菲布兰契?"布里莎喊道,同时迅速跃下石座。她当上主母不过五分钟,就面临第一个考验。她会向蜘蛛神后证明自己的能力,让法尔家族脱离玛烈丝犯错所带来的厄运。 "不是的,姐姐。"子星很快地回答,丝毫不故弄玄虚。"不是菲布兰契家族。" 弟弟冷酷的反应让布里莎跌回石座上,她脸上自信的微笑被惊恐所扭曲。 "是班瑞家族。"子星同样笑不出来。 维尔娜与玛雅从阳台上往外望着集结在大门之外的敌方士兵。她们不如子星清楚,不过从兵数来看,无疑是个大家族。法尔家族仍然宣称拥有两百五十名精兵,全由札克纳梵所训练;再加上借调自班瑞家族的两百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姐妹俩都相信这场战争不会太艰难。她们随即拟定防御策略,玛雅一脚踩上阳台栏杆,准备降至庭院传令给士兵的队长。 等到她们终于明白,她们多了两百名敌人,且均已埋伏在自家庭院内时,她们的计划当然一点用也没有。 当第一名班瑞士兵跃上阳台时,玛雅还跨立在栏杆上。维尔娜挥出根子,并出声警告玛雅,但玛雅一动也不动。维尔娜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身上已插了数支短缥。 接着,维尔娜的蛇首鞭反噬回来,它的毒牙划过她美丽的脸庞。 刹那间她明白了:法尔家族的灭亡已由罗丝亲自注定。"缚灵秘法。"她喃喃念着这一切灾难的源头。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一阵晕眩吞没了她的意识,黑暗就此永远笼罩住她。 "不可能!"布里莎大叫,"班瑞家族攻击我们?罗丝没给予我一" "我们本来有机会的,"子星对她嚷着。"札克纳梵就是我们的机会一"他看向母亲的尸体,"我想,缚灵尸一定是失败了。" 布里莎咆哮一声,抽出蛇首鞭向他挥来。布里莎的个性一向如此,子星早已料到,及时往后一跃,跳出武器攻击范围之外。布里莎踏前一步。 "你急着找人泄愤吗?"子星拔出剑说道,"到阳台上去,亲爱的姐姐,那里有上千个敌人等着你!" 布里莎挫折地大喊,但并没再对弟弟出手。她转身奔出前厅,希望还能挽回一点颓势。 子星没跟出去。他驻足于母亲尸首旁,俯身向这位曾经主宰他全部生命的暴君投注最后一眼。玛烈丝曾经是个强人,无时无刻都充满自信与邪恶;然而她统治的根基是如此脆弱,这么轻易便毁于一个叛子的手中。 子星听到门外一阵喧闹,接着前厅的厅门便打开了。他无须回头也知道进来的是敌人。他继续凝视着死去的母亲,明白自己很快就要追随她而去。 预期的屠杀却没有发生。过了漫长得令人难耐的几分钟之后,子星终于回头。 贾拉索悠哉地坐在石座上。 "你一点也不惊讶?"佣兵头子注意到子星的镇定自若。 "达耶特佣兵团混在班瑞的家兵之中,或许整个班瑞兵团都是你的手下。"子星若无其事地说道,同时偷偷打量房间内十来个随着贾拉索进入的士兵。如果能在被杀之前先批住贾拉索就好了!秋宁在心里盘算着。亲眼看着战争贩子贾拉索死在他手里,也算是稍稍地报仇了。 "观察敏锐。"贾拉索说道,"我怀疑你一直都明了贵家族注定灭亡的命运。" "倘若缚灵秘法失败的话。"子星回答。 "而你知道这是必然的?"佣兵头子语气夸张地问道。 子星点头。"十年前,"他开口说道,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将这一切告诉佣兵头子。"我亲眼看着札克纳梵被当成祭品献给蜘蛛神后。魔索布莱城中,几乎没有一个家族这么浪费。" "法尔家族的武技长威名远播。"贾拉索插话道。 "他可不是浪得虚名。"子星回答,"而我弟弟子安一" "又一位武艺高强的战士。" 子星再度点头。"子安背弃了我们,就在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 玛烈丝主母的误判不能说毫无责任。那时起,我就知道法尔家族注定要灭亡了。" "你们击败了赫奈特家族,那可是一桩大功绩。"贾拉索指出。 "还不是靠达耶特佣兵团才获得的。"子星纠正道。"在我的大半辈子里!我看着玛烈丝主母稳健地领导法尔家族逐步晋升。我们的力量与权势逐年增长;但是在过去十年内,我们却不断衰落。我看着法尔家族的基业崩溃,这个家很快就要瓦解了。" "你的智慧不亚于你的剑术。"佣兵头子称赞道。"我从前已当着子星。法尔的面说过一次了,我必须说,这次再度证实了我的看法。" "如果这能让你愉悦的话,那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子星直起身子说道,"还望你成全。" "让你死得干脆一点?"贾拉索问道,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子星第三次点头。 "不。"贾拉索回答得也很干脆。 乍听之下,子星立刻举剑戒备。 "我不会杀你。"贾拉索解释道。 子星仍然一面戒备,一面端详着佣兵头子的神情,揣测他的企图。"我乃是出身世家的贵族,"他说道,"这场战争的见证人,如果留我活口,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 "见证人?"贾拉索大笑。"想对抗班瑞家族?有什么好处?" 子星的剑慢慢垂下。 "那我的命运将会如何?"他问道,"班瑞主母要收容我吗?"他的声调一点也不兴奋。 "男性对班瑞主母毫无用处。"贾拉索回答。"如果你的哪个姐姐还活着,我想可能是那位叫维尔娜的,班瑞主母就会让她们进入班瑞家的神堂。不过呢,恐怕那位老朽的主母看不出像子星这样的男性价值何在。" "那么?"子星质问道。 "我知道你的价值何在。"贾拉索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任子星的视线在房内一致露出笑容的佣兵脸上逡巡。 "达耶特佣兵团?"子星迟疑着。"我,一位贵族,加入盗贼?" 一把匕首倏地从贾拉索手上射出,插入子星脚边的尸体上,子星根本来不及反应。匕首没人玛烈丝的背,只露出一半的刀柄。 "盗贼,还是死尸?"贾拉索轻松地说道。 这个抉择并不太难。 几天之后,贾拉索和子星回首望着法尔家族毁坏的精金大门。 它曾经坚毅不摧,傲视一切,两扇大门上刻以精致繁复的蜘蛛雕饰,作为了望台的石笋柱则高耸在两侧。 "一切变化得太快了,"子星感叹道。"过往生活的种种仍然历历在目,但已然杳如云烟。" "忘记过去的一切吧。"贾拉索说道。佣兵头子狡狯地眨了眨眼,子星知道他还有话要说。"除非是对你的未来有所助益。" 子星很快省视了自己与那一片废墟。"我的战备?"他问道,揣度着贾拉索的企图。"我的训练?" "你的弟弟。" "子安?"受诅咒的名字再次让子星心中一痛。 "看来,子安。法尔的事情还没摆平。"贾拉索解释道,"在蜘蛛神后眼里,他可是价值非凡。" "子安?"子星又问了一次,显然对贾拉索的话无法置信。 "你为何这么惊讶?"贾拉索问道。"令弟当然还活着,不然,为何玛烈丝主母会弄得家破人亡?" "哪个家族会对他有兴趣?"子星直截了当地问。"班瑞主母的另一道任务吗?" 贾拉索的笑刺痛了他的自尊。"达耶特佣兵团不必非得听从某个名门望族的指挥一或她们的钱包。" "你打算追杀我弟弟?" "对子星而言,这可能是向我的小家庭证明他价值的良机。"贾拉索若有所指地自言自语道。"还有谁更适合除去害得法尔家族灭亡的叛子呢?缚灵秘法失败之后,令弟可是身价暴涨。" "我亲眼目睹子安变成什么样子,"子星说道,"要追杀他,代价可不小。" "我的资源无限,"贾拉索得意地说道,"再说,只要进帐大于支出,这笔代价就算值得。"行事古怪的佣兵头子随即沉默不语,让子星的视线再次徘徊于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家园遗迹。 "不。"子星突然说道。 贾拉索警惕地瞄了他一眼。 "我不追杀子安。"子星解释。 "你现在是达耶特佣兵团首领贾拉索的部下。"贾拉索平静地提醒他。 "我也曾经在法尔家族的玛烈丝主母手下讨生活!"子星同样冷静地回答,"即使是为我母亲,我也拒绝再次冒险去追捕子安一" 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贾拉索,"所以,我也不会为你去冒险。" 贾拉索瞪着他的同伴,久久不语。一般的佣兵头子绝不会容忍这么明目张胆的违逆;但是,子星的确是发自内心,斩钉截铁。贾拉索吸收子星进入佣兵团,就是因为他的经验与技能;现在他自然不能忽视子星的判断。 "我可以让你尝尝凌迟的滋味。"贾拉索回答道,与其说恐吓,不如说是探探子星的反应。他并不想毁掉这么一个有价值的战士。 "若要我再次受子安羞辱,死在他手上,我宁可被你处决。"子星坚定地说。 贾拉索沉思着子星话中的含意许久。或许达耶特佣兵团该重新评估追猎叛子子安的计划;或许代价真的会太高。 "走吧,我的士兵,"贾拉索最后说道,"我们回家去,回到我们的街头,好好计划一下未来的冒险。" 贝尔瓦往他朋友跑去。子安没有回头看地底侏儒,只是跪在地上,一直凝视着绿色湖面上冒出的泡泡。那是札克纳梵落水之处。酸液四处喷溅,不断打着漩涡,一把腐蚀了的剑柄浮出了湖面,旋又重被浑浊的绿液吞噬。 "我的父亲。"子安低声说道,"他一直都存在。" "你选了一个非常有力的时机,"地底侏儒回答,"石头在上!当你把刀收回刀鞘时,我还以为他真会杀了你!" "他一直都存在,"子安重复道。他转头看向地底侏儒,"是你告诉我这个道理。" 贝尔瓦皱起脸,表示不解。 "灵魂与肉体是不可二分的,"子安试着解释,"活着的时候不能,"他往下望了望湖面的涟漪。"即便是不死生物也是一样。我以为当我独自在荒野中生存时,曾经失去了自我。但是恢让我明白,真相是,子安的心永远与这身体共存。所以我知道,对扎克纳梵而言也是如此。" "这次有他力介入,"贝尔瓦提醒道,"我可不太肯定。"≮蜗牛电子书www.wndzs.com≯ "你不了解札克纳梵,"子安回应道。他站起身来,原本眼中弥漫的水气,随着洋溢脸上的诚挚笑容而消散无踪。"但是我了解。引导战士手中武器的,是心灵而不是肌肉。只有真正的札克纳梵,才能使出这么超凡人圣的剑法。在紧要关头,他终于能抵抗我母亲的意志力。" "是你给了他这个机会,"贝尔瓦推测道,"是打败玛烈丝主母,还是杀死自己的儿子。"他摇摇光秃秃的头,皱起鼻子。"石头在上,黑暗精灵,你实在很勇敢。"他向子安眨眨眼,"或者该说你来?" "都不是。"子安回答,"我只是信任札克纳梵。"他再次望着湖面,沉默不语。 贝尔瓦站在一旁不发一言,让子安静静地哀悼他父亲。当子安终于把目光移开时,贝尔瓦带着他往洞口处走去。"来,"地底侏儒边走边说道,"看看我们亡友真实的面貌。" 子安认为岩精看起来异常美丽,他的脸庞散放着安详的光辉。 他的苦难终于结束了。黑暗精灵和地底侏儒对着岩精喃喃地说了几句话,祈祷哪个神守护他们这位受苦朋友的灵魂。接着他们把他的身体沉到酸湖之中,以免他死后还要遭到幽暗地域中四处游荡的腐食生物骚扰。 这趟旅行又只剩他们两人了,正如他们当初离开布灵爱石城时的情形。他们在几天之后抵达石城。 城门的守卫对他们的归来相当兴奋,但是也不掩其困惑。在荣勋团长保证会直接谒见通报国王之下,守卫开门让两位冒险归来的英雄入城。 "黑暗精灵,这次他绝对会让你留下来了。"贝尔瓦对子安说道,"你击退了怪物。"他把子安安顿在家中,发誓他会带着好消息回来。 子安没有他朋友那么乐观。札克纳梵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玛烈丝主母不会放弃追杀他的举动,这点他并无法否认。在他和贝尔瓦离开石城的这几个星期内,发生了很多事,但他知道,没有一件事足以完全抵消石城所受的威胁。子安愿意和贝尔瓦一起回来,是因为这里也适合作为他接下来计划的起步。 "玛烈丝主母,我们还要战斗多久?"子安对着无人的房间内空白的石墙大声说道。他必须将他的思路说出口,以加强自己的决心。 "这场战斗只会两败俱伤,但这就是黑暗精灵的方式,对吗?"子安跌坐在一张石凳上,靠着石桌思忖自己话中的事实。 "你盲目的憎恨将驱使你继续追杀我,直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魔索布莱城中,原谅是不存在的,那会违背你那邪恶的蜘蛛神后的旨意。 "这里是幽暗地域,你的黑暗、充满阴影的世界,但这不是全世界!玛烈丝主母,我会看看你邪恶的魔掌能够伸多远!" 子安沉默许久。他记起在学院中所学的第一课,试着找出一些线索,以确信任何有关地表世界的故事都是谎言。学院教官的诡计几百年来一直完美元假,子安很快就明白,他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贝尔瓦数小时后回来,带着一张臭脸。子安知道他的想法没错。 "顽冥不化,半兽人的脑袋……"荣勋团长进门时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子安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制止了他的咒骂。 "他们不让你留下!"贝尔瓦气呼呼地对他叫嚷。 "你真相信他们会答应吗?"子安问,"亲爱的贝尔瓦,我的战斗还没结束。你相信我的家族会这么轻易被击败吗?" "我们再出城去冒险。"贝尔瓦吼道。他坐到子安身边的石凳上,"我们慷慨大方的一"他带着讥讽的口气说,"国王同意让你停留一星期。一个星期而已!" "这次我一个人离开。"子安插话道。他掏出口袋内的玛瑙雕像,考虑了一下,"多半时候是一个人。" "黑暗精灵,这个我们以前就争论过了。"贝尔瓦提醒他。 "这次不一样。" "是吗?"贝尔瓦反驳道,"你现在难道会比以前更有能力独闯幽暗地域的荒野?你忘了寂寞的煎熬吗?" "我不会待在幽暗地域的。"子安回答。 "你打算回故乡?"贝尔瓦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凳子还被踢翻在地。 "喔,不,绝不!"子安笑道,"我永远不回魔索布莱城,除非马烈丝主母用铁链套住我!" 荣勋团长吁了一口气,把凳子立直,重新坐下,好奇地等待下文。 "我也不会再留在幽暗地域里,"子安解释道,"这里是玛烈丝的世界,比较适合拥有黑暗之心的,真正的黑暗精灵。" 日尔瓦终于开始了解子安的含意,然而却无法相信。"你在说什么?"他质问道。"你究竟打算去哪里?" "地表。"子安平静地说。贝尔瓦再次跳起来,这次把凳子踢得更远。 "我曾经上去过,"子安镇定地继续说。他心意已决的眼神让地底侏儒安静下来。"我参与了一场大屠杀。那次旅行中,只有我同伴的恶行让我感到痛苦。那里,广大世界的气息与凉风的吹拂,一点都不可怕。" "地表,"贝尔瓦喃喃道。他的头往下一垂,声音细得像在呻吟。 "石头在上,我从没想过要到那上面去!地底侏儒不屑于那里。"贝尔瓦突然近了桌面一下,抬起头来,露出坚决的笑容。"不过,如果子安要去,那贝尔瓦也会同行!" "子安要独自去。"黑暗精灵回答道,"就像你说的,地底侏儒不属于地表。" "也不属于黑暗精灵。"贝尔瓦直率地反驳道。 "我不适用于黑暗精灵的一般法则。"子安回应。"我的心跟他们的不一样,他们的家也不欢迎我。我要在这无止无尽的地道里走多远,才能摆脱家族的仇恨?就算我为了逃离魔索布莱城而进入了契德。纳撒或其他黑暗精灵城,该城的居民仍可能在蜘蛛神后的驱使之下继续追杀我,想置我于死地。贝尔瓦,我不可能在这片地底找到安宁的;恐怕你也不会永远忍受远离幽暗地域岩石的日子。你属于这里,你应该留在这里享受你的荣耀。" 第34章 盟友 贝尔瓦沉默许久,细细咀嚼子安的话。如果子安要求他一起到地表去,他当然会去;但他确实不想离开幽暗地域。他也毫无理由说服子安不要离开。他知道,一个黑暗精灵在地表上固然必须接受许多考验;但或许子安留在幽暗地域更痛苦?也许他们都忽略了他所承受的折磨。 贝尔瓦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发光的魔法别针。"带着吧,黑暗精灵。"他轻轻说道,把别针抛向子安。"不要忘记我。"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绝对不会忘记你。"子安允诺道,"绝对。" 这个星期对贝尔瓦而言实在过得太快了。他明白自己再也看不到子安,但是他也明白子安的决定是对的。身为朋友,他所能做的就是帮子安打点所需的装备,让他能在最佳状态追求自己的未来。 他带子安到城内最好的粮食店,自掏腰包为朋友付了所有费用。 贝尔瓦还非常用心地给了子安一份珍贵的礼物。地底侏儒有时会上地表,史尼提克王因此拥有好几份简图,标示出通往地表的地道。 "这趟旅行需要花上好几个星期,"贝尔瓦交给他一捆羊皮纸卷时说道,"可是,没有这个的话,我担心你会根本找不到路。" 子安打开卷轴时,双手颤抖。这是真的,他现在终于确定,他要到地表上去了。在那刻,他几乎要开口要求贝尔瓦同行了,他怎么能与他最亲爱的朋友分别? 然而,支撑他的信念再次规戒他,不能自私。 他隔天启程离开市灵登石城。临行前,他允诺一旦回到幽暗地域,一定会来探视贝尔瓦。而他们俩都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一天天平静无事地过去了。子安有时高举着贝尔瓦送他的魔法别针前进,有时行走在寂静的黑暗中。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大发慈悲,前往地表的一路上都没遇见怪物。幽暗地域的变化不大,尽管地图老旧,路仍然不难找。 在离开布灵登石城的第三十三天早上拔营后,子安感到空中有道闪光,一股似曾相识的冷冽气息挑来。 他掏出玛瑙雕像,召唤关海法。他们俩紧张地往前走,每一处转弯时都期待头顶上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一处小洞穴,远方拱门后的黑暗看起来不再像幽暗地域里那么深沉了。子安屏住气息,带着关海法走过去。 星星在夜空中的云缝里闪烁,月亮被云层半遮掩着,银白色的月光胶陵地撒下来。山风呼吼着,像是在唱歌。地道的出口在一处高耸的山脉之中,此刻子安俯视着被遗忘国度的大地。 他忘我地站在山巅上,望着天上的云朵飞驰而去,一点也不在意刻骨的寒风。 关海法静立在他身边,毫无批评之意。子安知道,黑豹一向如此,永远不变。 三旅居 黑暗精灵坐在山腰上,殷切地望着从东方平面上升起的红色线条。 这可能是他所见过的第一百次黎明,而他也知道,那灼热的光线将会刺痛自己淡紫色的眼睛,这双在过去四十几年来,只见过幽暗地域下黑暗的眸子。 当炙热的太阳上缘自水平线升起时,黑暗精灵并未转身离开。他像涤罪般地接受那道光线,这是必经的痛苦——为了他所选择的道路,为了成为地表居民的一份子。 灰烟在黑暗精灵深色的脸庞前冉冉上升,他根本不需要往下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魔斗篷,由黑暗精灵所制的魔法物品,在幽暗地域时曾多次让他避开敌人的目光,但在阳光下也终将耗尽。在数周前斗篷的魔力便开始逐渐消失,纤维的部分则被熔掉。随着布料逐渐被溶解,斗蓬上出现了一个个的大洞,黑暗精灵紧紧地环抱手臂,尽可能地抢救他的袍子。 但他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斗篷处在与其生产环境大相径异的此处,已注定被毁灭。他绝望地紧围着斗蓬,似乎将其视为自己命运的投射。 太阳升得更高了,眼泪从他的淡紫色眼眸里滑落。他已看不见灰烟,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那颗可怕火球所发出的炫目璀璨。但他依然坐着,望着,直到破晓。 要生存,就必须适应。 黑暗精灵痛苦地将脚踏上尖锐的岩石,分散眼睛的注意力以免被晕眩所击败。他发现自己这双制作精良的靴子也变薄了,不久后也将灰飞湮灭。 接着或许是弯刀了?这对美丽的黑暗精灵武器曾经陪着他历经许多磨难,却也即将消逝?那么他的魔豹伙伴,关海法呢?他无意识地将手放到口袋里触摸小雕像,这是用来召唤关海法的东西,依旧如此精致完美。雕像坚实的触感令他心安,但若这也是由黑暗精灵所制,井灌注其领土的特殊魔法而成,关海法便会消失吗? "我真是个可悲的家伙——"黑暗精灵用母语悲伤地说道。这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他思考着,究竟离开幽暗地域,舍弃他那些邪恶的同族是否是个明智的决定。 他头痛欲裂,滑入眼内的汗水更加深了刺痛的感觉。太阳继续升起,而黑暗精灵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转身进入过去几天来栖身的小洞穴,并轻轻地握住豹型雕像。 破烂的魔斗篷七零八落地挂在他身上,并不足以抵挡冰冷的山风。 除了从岩浆地里升起的微弱气流,除了不死怪物的碰触,在幽暗地域里没有风也没有寒意。地表世界,就他过去几个月来所认识的,已经展现了许多独特之处、许多变化,但他常常觉得实在太多了。 子安。法尔绝不认输。幽暗地域是他族人、家人的故乡,而在那黑暗之中他无法得到安宁。坚持他的原则,等于是与蜘蛛神后罗丝——族人们最尊崇的邪恶神祉作对,黑暗精灵们以及子安的家人不会原谅他对神的亵滨,而在幽暗地域并没有他们无法到达的藏身之处。 虽然子安相信阳光会将他燃烧殆尽,就像他的靴子与珍贵的魔斗篷一样,但就算会变成一缕灰烟,随着冰冷的山风散去,他也要坚守信念与尊严,因为生命因此才有价值。 子安扯下斗篷剩余的部分,将它们扔到深谷之中。寒风啮隐咬着他被汗德湿的眉毛,但黑暗精灵依然挺直身体,骄傲地走着,他紧咬着牙关,睁开双眼。 这是他所选择的命运。 在不远的另一座山上,有另一个生物也在看着日出。乌古鲁,同样也离开了他的家乡——污秽、冒着浓烟的火焚界。但这个怪物并不是出于自愿来到这里。这是他的命运与试炼。他必须在这个世界成长,直到获得足够的力量,才可以回到家乡。 乌古鲁一族都是凶手,他们以周遭弱小的平凡人为食物。现在乌古鲁已接近成熟,他身到壮硕、容貌骇人。 而每场杀戮,都使他日益强大。 子安无声无息地穿越浓密的灌木丛,在通往他临时住所的裸露平石前停了下来。他发现在不久前,有人经过这里。尽管没有任何痕迹,四周却留下了一股浓烈的气味。 关海法在山洞附近的乱石堆中徘徊,看见它让黑暗精灵安心不少。 子安对黑豹有一份绝对的信赖,他知道,它会找出所有潜伏在暗处的敌人。黑暗精灵的身形隐入洞口的黑暗中。一听到黑豹跟进来掩护自己,子安的脸上便露出了微笑。 子安在洞口边的一块大石头后方停住,让双眼适应黑暗的环境。 太阳正快速地西沉,尽管外界依然明亮,山洞中却是一片漆黑。子安不得不使用精灵天赋的夜视能力。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入侵者。洞穴探处的岩石后,有个生物散发出明显的热源。从岩石的大小看来,入侵者的体型应该不大。更何况关海法就在身边,随时可以帮助自己,黑暗精灵似乎可以松口气。 不过,子安终究是在幽暗地域中长大的。在那里,任何体型的生物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他交代关海法留在洞口附近,自己则悄悄绕到另一侧,准备对这名不速之客做进一步的观察。 子安从没见过这种动物。它和猫很相像,但头部较小,也比较尖。体重大概只有几磅,尾巴和身上覆盖着浓密的长毛。从以上的观察,子安可以断定这是一种草食性动物。它正专心翻找袋子里的食物,完全没发现黑暗精灵的存在。 "别紧张,关海法。"子安压低了声音,轻轻把弯刀收过对鞘中。 他放慢速度接近这名不速之客,但小心地保持距离,不让它受到惊扰。 如果能赢得它的信任,也许就可以多一名同伴… 小动物听到了子安的声音,它忽然转身,迅速地退到石壁旁。 "别紧张,"子安再度出声,这次,是对入侵者说的。"我不会伤害你的。"黑暗精灵再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小动物却发出嘶嘶声转向石壁,小小的后腿用力跟着地板。 子安觉得很好笑,他想,这名不速之客该不会想穿过石壁逃走吧?关海法跳向前,但黑豹发出的悲鸣让黑暗精灵再也笑不出来了。 入侵者的尾巴高高举起,藉着微弱的光线,子安注意到对方的尾巴上有明显的条纹,一直延伸到背上。关海法鸣鸣地转身逃走,但已经太迟了…… 大约一小时之后,子安和关侮法走在通往山脚的小径上,寻找他们的新家。他们刚抢救完为数不多的财物。黑暗精灵和黑豹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然会臭得受不了。 子安默默忍受着身上散发出的异味。他学到了一个教训。当然,他无从得知那位不速之客的名字,但它的外型已经深深刻在黑暗精灵的脑海中。下次遇到具鼬时,他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不晓得在这陌生世界中的其他生物,会是什么样子。"子安自言自语。黑暗精灵不只一次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不熟悉地面世界,对生活其中的生物更是所知有限。几个月来,子安的活动范围都局限在山洞附近。他偶尔也会下山去寻找食物,在那里,黑暗精灵曾经远远地看到过一些动物,以及人类。然而他却提不起勇气从藏身处走出来,向邻居们打声招呼。子安害怕被拒绝,因为这次,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顺着淙淙的水声,发臭的黑暗精灵和黑豹来到一条湍急的小溪边。 子安很快便找到一处隐密的藏身地,开始脱去身上的盔甲和衣服,而关海法则跳到小溪里去捉鱼。黑豹在水中扑来扑去的声音,为黑暗精灵严肃的脸上带来了一抹笑意。他们今晚应该可以好好地吃上一顿。 子安小心地解开皮带扣环,将弯刀放在链甲旁。虽然身上没有武器盔甲会让黑暗精灵觉得很不自在,但几个月来,子安却找不到任何动武的机会。以前,在幽暗地域,他是绝不肯让装备离身的。子安愣愣地望着双刀,上次战斗的苦涩回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那是和札克纳梵的战斗。札克纳梵,他的父亲、导师与密友。尽管只有子安活了下来,但胜利却同属于他们二人。早在多年以前,札克纳梵的生命就被子安的邪恶母亲一玛烈丝主母,献条给了蜘蛛神后罗丝。为了惩戒她儿子对罗丝和整个卓尔族的亵读,玛烈丝主母强迫召唤出札克纳梵的灵魂,并命令这个不死生物捉拿子安。就在横越地底酸湖的桥上,札克纳梵追上了他的儿子。但马烈丝估计错误了,札克纳梵的残存意识使他拒绝对子安做出攻击。就在成功摆脱玛烈丝控制的一刹那,札克纳梵发出了胜利的呼喊,纵身跃入酸湖中。现在,传奇武技长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子安在魔索布莱城生活了三十多年,始终没有被卓尔族残忍邪恶的习俗同化。撇开武艺不谈,黑暗精灵们都认为他是法尔家族的耻辱。当子安逃离城市,在幽暗地域的荒野中自我放逐时,他使担任高阶祭司的母亲失去了罗丝的宠幸。 "父亲——"子安低语,从这个简单字汇中获得了力量。他成功地完成札克纳梵做不到的事,那就是抛弃卓尔族邪恶的生活方式。几百年来,他父亲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扮演着玛烈丝权力斗争中的一颗棋子。札克纳梵的失败和死亡带给年轻的子安力量,而札克纳梵在酸湖上的胜利则给他决心。魔索市某城的学院教师们,试图用谎言编织出的网困住子安,但他冲破了,在地面世界展开了新的生活。 子安走进冰冷的溪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幽暗地域是个被永恒的黑暗占据的世界,那里的温度几乎不会改变。也因此,每次地面的环境变化都会让子安惊奇不已。他发觉黑夜和白昼的长度会逐渐改变。日落的时间越来越早了,而最近几个星期,气温也不断下降。有时候,甚至连黑夜和白昼的轮替都会出现混乱。在某些日子里,夜空中会出现银白色的光体照亮大地,白天的天空则会宠罩着一层灰色的物体,而不是一片蔚蓝。 尽管如此,子安还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看看他的武器和盔甲吧,离洗澡的地方有十几尺远。黑暗精灵不得不承认,这怪异的地面世界要比幽暗地域的任何地方和平多了。 子安几乎忘了自己正处于一片荒野之中。来到地面世界已经四个月,然而,除了关海法之外,子安没有其他同伴。现在,他全身只穿着一件破长裤,臭鼬熏到的眼睛正隐隐作痛,嗅觉因身上的恶臭失去了作用,敏锐的听觉则受到流水声的干扰。此刻的黑暗精灵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我看起来一定很糟,"子安一面想,一面用修长的手指梳理杂乱的白发。当他瞥见装备附近时,脑中的安逸想法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五个笨拙的身影正粗鲁地翻着他的物品,毫无疑问他,他们才不管黑暗精灵看起来粮不精。 子安定下心,仔细观察这些七尺高的类人生物。他们的皮肤略呈灰色,鼻子是黑的,脸长得像狗。然而,令黑暗精灵介意的,则是他们手中阻挡去路的长矛和利剑。子安认出了这种生物,他曾在魔索布莱城的奴隶群中看过。在这种情况下,豺狼人可是比子安记忆中的更具威胁性。 子安一度考虑冲上前去拿武器。可是在靠近双刀之前,长矛八成就会我穿他的身体。在豺狼人当中,有个顶着一头亮眼红发、身材高大的家伙,他已经盯着子安很久了。他看看地上的装备,又看着黑暗精灵。 "你在想什么?"子安小声地问着。他不了解豺狼人。根据魔索布莱城学院所教授的知识,豺狼人和地精差不多,邪恶、反复无常并且非常危险。然而,教师们口中的精灵和人类也拥有相同的特质,几乎所有卓尔族以外的生物都得到了相同的评语。想到这里,尽管处境危险,子安还是差点笑了出来。讽刺的是,最符合这些字眼的生海,竟然是黑暗精灵自己! 豺狼人没有移动,也没有出声。子安知道看见黑暗精灵使他们犹豫了。想活命,就必须利用豺狼人的恐惧。子安施展天赋的魔法能力,一挥手,豺狼人周围便出现了无害的淡紫色火焰。 如他所愿,一名豺狼人马上吓得摊在地上。但其余的则在老练首领的手势中安静了下来,他们不安地望着四周,不知道该怎么办。豺狼人首领曾与一位不幸的游侠交过手,见识过妖火,不会轻易上当。 子安紧张了起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豺狼人首领回头打量他的同伴,似乎正在估计这些火焰的威力。 由法术效果可以知道,溪水里的这名黑暗精灵恐怕有着相当的身份地位——这正是子安所希望达到的效果。 豺狼人首领放下手中的长矛,并示意同伴们照做。子安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豺狼入首领用一种黑暗精灵不了解的语言叽哩呱啦了一阵,看到子安疑惑的表情之后,又用地精话重复了一遍。 子安懂得地精话,但这名豺狼人的口音很奇怪,他只能断断续续辨认出几个单字,诸如"朋友"、"首领"等。子安小心地向岸边靠了一步。豺狼人散开,在黑暗精灵和装备间让出了一条路。子安再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黑豹正躲在一旁的灌木丛里伺机而动。这使他更加放心,只要一声招呼,关海法便可以在瞬间粉碎豺狼人的任何不良意图。 "我和你们一起走?"子安试着模仿那种奇怪口音的地精语。 豺狼人首领连珠炮似地吼了几声,黑暗精灵只听得懂最后一个字:"…盟友?" 子安缓缓地点头,希望自己真的了解对方在说什么。 "盟友!"豺狼人首领大喊。其他的豺狼人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容,庆幸地拍着彼此的背。子安很快拿起装备,配好刀,并趁着豺狼人分心的空档向关海法使了个眼色,示意它先去下山的小径旁埋伏。黑豹灵敏而迅速地执行了命令。在尚未明了新伙伴的真正意图之前,子安认为自己应该有所保留。 黑暗精灵和豺狼人沿着蜿蜒的小径往山下走。豺狼人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而不是一起并行。子安不知道这种举动是出于对自己和卓尔族的尊敬,还是有其他原因。不过他猜想,说不定是因为自己身上洗了澡也消不掉的浓重臭味。 豺狼人首领偶尔会过来攀谈几句,并不时顽皮地眨眼、搓搓厚厚的肉掌表达他的兴奋。子安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豺狼人不停地咂着嘴,使黑暗精灵推测他们应该是要去参加一场宴会。 第35章 豺狼人 子安很快地猜到了这趟旅行的目的地,山谷中的一个人类小农村。他经常坐在山顶,独自俯瞰着村落里的灯光。黑暗精灵不清楚豺狼人和人类的关系,但他可以感觉到,双方处得并不太好。当他们接近村落时,豺狼人自动组成了战斗队形,并借着树木和阴暗处的掩蔽前进。这群人绕过房屋密集的地方,在村子西边一间偏僻的农舍分停了下来。此时,夕阳正快速地西沉。 "一家,"豺狼人首领在子安的耳边低语。这次,他特地放慢说话的速度,以确定黑暗精灵能完全听懂。"三个男人,两个女人…" "一个年轻女人,"另一个急切地补充道。 豺狼人首领低吼着做出总结。"还有三个年轻男人。" 子安给予了解此行的目的,他脸上混杂着惊讶及疑惑的表情促使豺狼人再度开口。 "敌人。"首领说。 黑暗精灵对两个种族均不了解,他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很明显地,豺狼人是掠夺者,打算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袭击农舍。子安并不愿意在对冲突起因一无所悉的情况下,便加入战斗。 "敌人?"他问。 豺狼人首领惊讶地皱起眉头,开始喋喋不休。子安只能断断续续地听懂"人类…弱者…奴隶。"其余的豺狼人发觉黑暗精灵改变了态度,不安地拨弄着武器,彼此对垒。 "三个男人,"子安说。 豺狼人首颌用矛重重地敲击地面。"杀掉老人!带走年轻的!" "女人?" 豺狼人脸上露出的邪恶笑容代替了回答。子安渐渐明白,自己在这场冲突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那小孩怎么办?"子安双眼凝视豺狼人首须,清楚地说出这句话。不可能再有任何误会了。他的质疑说明了他的立场。崔斯将可以用残酷的手段对付致命的敌人,但无法忍受屠杀无辜孩童的行为。他曾经在一场卓尔族发起的掠夺中救了一名精灵女孩。子安把她藏在她母亲的林里以躲避黑暗精灵的暴、行。 豺狼人用矛比了一个戳刺的动作,脸都表情因兴奋而扭曲。 "我不同意。"子安的回答很简单,怒火在他淡紫色的眼中燃起。 豺狼人还来不及反应,双刀已经出鞘。 豺狼人困惑地皱起鼻子,完全不知道这奇怪的黑暗精灵下一步要采取什么行动。他试着举起长矛防卫,但太慢了。 子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前。在长矛移动之前,黑暗精灵已经持刀欺近。其他四名豺狼人只能吃像他负着双刀迅速闪动二下,撕裂他们首领的咽喉。高大的豺狼人双手捂着伤口,无声地倒下。 侧边的一名豺狼人首先回过神来,平举长矛冲向黑暗精灵。子安故意等到最后一刻才闪开。就在豺狼人煞车不及,笨拙地冲过自己身旁时,黑暗精灵在对方的脚踝上绊了一脚。失去平衡的豺狼人无法控制地向前跌扑,手中的长矛深深戳眼前吓呆同伴的胸膛中。 豺狼人想把武器拔出来,但矛尖的倒刺钩住了脊骨,牢牢嵌在他可怜同伴的身体之中。然而,豺狼人完全不管,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取回自己的武器。他对同伴的痛苦神情表示不屑,不断地强拉、扭转矛柄直到子安的双刀击碎他的头骨。 另一个豺狼人认为近战不利,打算趁子安不注意的时候投掷长矛攻击。不过,矛只举到一半,他就被一旁窜出的关海法扑倒在地,双方扭打成一团。尽管豺狼人不断挥动拳头捶打关海法,但显然敌不过黑豹的利爪。不到几秒,子安已经解决了三名豺狼人,第四个倒在关海法脚边,第五个正没命地奔逃着。 关海法摆脱濒死豺狼人的纠缠,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视子安。它全身肌肉不住地起伏,只等一声令下。黑暗精灵望着身边这场杀戮,刀上的血渍,和死者胜上的惊怖神情。他得做个决定。尽管自己从来没通过类似的情形,对人类和豺狼人的一切也所知不多,但他已经卷入两个种族的冲突之中。子安陷入沉思。最后,豺狼人提到屠杀幼童时的兴奋神情浮现脑中,他不能冒这个险。 子安转向关海法,语气透露着决心,而不是无奈。"去吧。" 豺狼人惊慌失措地沿着山路奔跑,不时东张西望,深怕那个黑色的身影就躲在某块岩石后面。 "黑暗精灵!"豺狼人不断呢哺。对卓尔族的恐惧给了他力量,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黑暗精灵!黑暗精灵!" 豺狼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一处矮树林中,两旁都是裸露的岩壁。他被腐木绊倒,一头撞上长满青苔的石块,但恐惧使豺狼人忘记了疼痛,马上爬起来继续逃命。他知道有人追赶,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个影子正快速逼近。 夜晚在豺狼人接近树林尽头时降临,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地。 忽然,一对黄色眼睛阻挡了去路。豺狼人不是没看到同伴吃了黑豹的亏,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尽管豺狼人生性怯懦,但他们在面对生死关头时的战斗能力却也不容小觑。而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回头将会遇上黑暗精灵。豺狼人大吼,舞动长矛奋力一搏。 豺狼人先是听到一阵脚步拖曳的声音,接着是重击,最后则是痛苦的悲鸣。黄色的眼睛消失,一个黑影紧贴着地面逃向一棵树木。挡住去路的动物很像猫,但不是黑豹。就在受伤动物到达树下的那一刹那,豺狼人认出它了。 "浣熊,"他脱口而出,大笑起来。"我居然怕一只炼熊!"豺狼人摇摇头,深呼吸以调整自己的情绪。尽管遇到浣熊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但他不能忘记山下发生的一切。他得尽快回到巢穴,向伟大的马古鲁报告和黑暗精灵交手的经过。 豺狼人向前抬起长矛,忽然,背后好像有什么动静。他缓缓回头。 然而,除了自己的肩膀和长满苔踪的石头外,什么也没有。 豺狼人浑身颤栗。矮树林里没有影子,没有声音,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豺狼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地放松、握紧自己的拳头。 豺狼人咆哮着转身,但是,当六百磅重的黑豹从树上跳到身上时,愤怒的吼声变成了恐惧的哀鸣。 下跃的冲击力使豺狼人倒在地上,但豺狼人仍然奋力抵抗。他忍受着利爪的攻击,双手拼命抵挡要在他脖子上开洞的尖牙。 豺狼人抵抗了将近一分钟,双手在豹头的压迫下不断地颤抖退缩。 终于,黑豹有力的下颚找到了目标,它的牙齿深深陷入敌人的脖子,豺狼人连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机会也没有。 濒死的豺狼人疯狂地挣扎,想逃离黑豹的掌握。但关海法紧紧咬住对手的要害,毫不放松。 没多久,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子安开始使用精灵的夜视能力,这个能力可以让他在黑夜中清楚分辨物体的温度,就好像在白天看东西一样。现在,双刀因沾上鲜血的余温而发光,而豺狼人尸体的热气则逐渐消散。 子安试着不去看身边的一切,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豺狼人逃走的小径上。然而,他的目光总是会回到那沾血的弯刀和豺狼人的尸体。 "我做了什么?"子安自己也答不上来。豺狼人想杀死幼儿的意图激怒了黑暗精灵,但他根本不了解人类和豺狼人。万一人类,甚至人类幼儿,是恶魔怎么办?也许人类曾经掠夺豺狼人的村庄,屠杀无辜的豺狼人也说不一定。也许豺狼人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反击,因为他们必须自卫。 子安离开这片混乱,开始寻找关海法。如果能在黑豹杀死最后一名豺狼人前赶到,并活捉对方,他也许就可以得到渴求的答案。 子安迅速而优雅地前进,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他轻易地找到豺狼人的足迹。子安相信,关海法一定也看到了,而这正是自己所担心的。当黑暗精灵来到矮树林时,搜寻结束了。看见站在尸体旁的关海法让子安的心沉了下去。 黑豹好奇地看着子安。黑暗精灵的脚步有点踉跄。 "我们做了什么,关海法?"子安低语。黑豹歪头望着黑暗精灵,似乎不甚了解。 "我有什么资格审判别人?"黑暗精灵继续自言自语。他转身背对关海法和豺狼人的尸体,走到矮树旁擦去弯刀上的血渍。'"豺狼人不但没攻击我,在小溪边还饶了我一命。而我竟然这样回报他们!" 子安回头面对关海法,似乎希望黑豹能够狠狠地责备自己一顿,然后赦免自己的罪。然而,关海法一动也不动,黑夜中闪烁着黄绿色光芒的双眼,无法看透黑暗精灵的心思,也无法责难他的行为。 子安自怨自艾了一阵,但关海法依旧无动于衷。在他们独自生活于幽暗地域荒野的那段日子里,每当子安失去控制地渴求杀戮时,关海法便会违背地的命令,有一次甚至还自行回星界去了。而现在,黑豹没有任何失望或者要离开的意思。它站起来,抖去光滑毛皮上的灰尘和落叶,在子安身边磨蹭着。 子安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拂去刀身上的杂草,收刀入路,满怀感谢地拍拍关海法的头。 "他们的言语显露了邪恶的本性,"子安想让自己安心些。"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尽管他的活缺乏说服力,但此刻的子安却必须相信它们。黑暗精灵做了一次深呼吸稳定情绪,在内心寻求支持的力量。 子安知道,关海法已经在身边待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必须回到星界休息。他把手伸到小袋中。 就在黑暗精灵要拿出小玛瑙像时,关海法伸出了爪子干扰他。子安好奇地望着黑豹。黑豹则紧紧靠着他,几乎要将他推倒。 "我忠实的朋友。"子安知道疲倦的黑豹不愿离开自己。他把手伸高小袋,单膝跪地,紧紧地拥抱关海法。最后,他们俩并肩离开了矮树林。 那晚,子安辗转难眠,只是望着夜空沉思。关海法感受到他的不安,彻夜守在黑暗精灵身旁,直到隔天凌晨子安要去看日出时,黑豹仍然抱着沉重而疲惫的脚步跟随着。他们找了一处视野良好的小山丘,坐下来观赏即将来临的美景。 村落中的灯火在晨光中逐渐消失。东方的天空则出现了一片片淡红,接着转艳红的彩霞。然而,子安的心并没有放在日出的景致上,他的视线落在远方的小农村中,他的思绪正试着将所知的一切拼凑起来。黑暗精灵必须为昨天的事件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子安知道,这些人类是农夫,而且是很凶备的农夫,因为他们天色未明就开始照料田地了。尽管如此,黑暗花灵还是无法了解一般人类的行为。 太阳慢慢地升起,将展俄栖在小农村的木造建筑和田野上。此刻,子安做了一个决定。"我必须了解他们,"他轻声说。"如果我…我们…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必须认识我们的邻居。" 黑暗精灵用力点了点头。他深深地了解,要在地面世界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他无法做一个旁观者。子安行为的动机通常来自于他的良心。如果对地面世界的了解不够,那么,他的良心将会使他做出错误的抉择。那可能会使无辜的人受害,这是子安不愿见到的。 在阳光下,子安眯眼眺望远处的村落,寻找问题的答案。"我要去拜访他们,"他对黑豹说。"我要去观察、学习。" 关海法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子安不知黑豹是否同意自己的做法,甚至连它是否明了自己的想法也无从得知。这次,当子安再度伸手拿小玛瑙像时,关海法不再抗拒了。黑豹顺利地从界道回到了它星界的家。黑暗精灵起身,沿着下山的小径前往人类村落寻找他的答案。途中,他在豺狼人的尸体旁逗留了一会,取走了死者的斗篷。尽管子安不喜欢这么做,但天气很冷,他自己的魔斗篷又化成了灰,只好从权了。 到目前为止,子安对人类及其社会几乎一无所知。生活在幽暗地域深处的卓尔族是不和地面世界来往的。但有一次,当他还在魔索布莱城学院的卫士学校修习魔法时,教师们曾经警告他,"别像人类那样使用魔法,"那是有人轻率地使用魔法时发生的事。 "人类法师,"教师们说,"比卓尔族法师更有野心,不过,卓尔族人有五世纪的时间可以追求他们的目标,而人类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子安对这一席话印象深刻。尤其最近几个月来,每当他俯瞰山下的村落时,总是会回想起这件事。如果所有的人类,不只是法师,都像黑暗精灵一样野心勃勃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一生中最精华的时间花在追求自己的成就?他们会不会狂热地埋头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又或者,这些关于人类的一切又是学院教师们编造出的偏执谎言?子安希望真是这样。也许人类不和卓尔族一样地好高骛远,可以从短暂生命中的小小成就找到喜悦和满足。 子安曾经在通往幽暗地域的路上遇见一名人类法师。那人的举动极不合理、无法预测又充满危险性。他把子安的岩精朋友,一个无害的类人生物,变成了可怕的怪物。当子安前往那名法师居住的高塔,想把同伴变回来时,法师又用闪电术攻击他们。最后黑暗精灵不得不杀了那名人类,而他的朋友喀拉卡,则永远无法恢复原形了。 子安心里感到一阵苦涩的空虚,那名人类似乎印证了卓尔族教师的警告。因此,当子安接近村落时,他变得越来越谨慎,脚步也因害怕错杀豺狼人,而越发沉重了起来。 子安决定先到豺狼人想攻击的农舍去看一下情况。那栋建筑是木造的,长而矮,有一扇门和许多紧闭的窗户,屋前延伸出一座有顶棚的门廊。农舍分有个二层楼的谷仓,谷仓宽大的门可以让马车通过。 乱七八糟的栅栏散布在庭院中,围着鸡、猪、一只山羊、和一列列子安不认得的茂盛植物。 农舍三面都是田地,只有屋子的背面靠山,山脚则布满杂乱的矮树和石块。子安躲在农舍后的一棵松树下,在那里,他可以观察到整个农舍的情形。 三名成年男子正在田里工作。由于距离太远,子安无法看得很清楚。不过黑暗精灵猜想,这些人大概是祖孙三代。屋子附近有四个小孩,其中三个是男的,还有一个则是接近成年的女孩。他们做着杂条,照顾牲畜,井技去莱国中的杂草。整个上午大家都各自默默工作着,彼此没有交谈过一句话。这让子安无从了解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当接近中午时,一名有着和所有小孩相同发色的妇人来到门廊,开始摇一个大铃铛。一下子似乎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三个男孩大喊大叫地跑向屋子,用腐烂的蔬菜丢掷他们的姐姐。 起先子安以为这是一次严重冲突的前兆,但女孩并没有回手。最后,当四个小孩开心地笑闹成一团时,子安才恍然大悟——他们是在玩游戏。 过了不久,田里最年轻的男人,大概是哥哥吧,挥舞着锄头冲进庭院。女孩笑着迎接回来的家人,男孩们则四散奔逃。不过,男人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捉起跑得较慢的淘气鬼,随手把他丢到猪圈里去。 门廊上的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开始一段无止尽的叨絮。一名削瘦的灰发老妇人则来到她身旁,激动地挥舞一把木汤匙。年轻男人大概也觉得够了,便接着女孩的肩膀,和两个男孩进到屋子里。最后一个男孩挣扎着从从泥泞中爬起,也想过去屋内,但木汤匙阻止了他。 子安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知道,在男孩把自己弄干净之前,老妇人是不会让他进去的。顽皮的男孩在老妇人背后咕哝了几句,没料到就在此时,最后两个男人回到了庭院。 他们一个留着浓密的灰色胡子,另一个脸上则修整得干干净净。 两个男人悄悄溜到碎碎念的男孩身后,转眼间,男孩又回到了猪圈。他们相视一笑,走进屋内接受众人的喝采。全身泥泞的男孩坐在猪圈里,不满地咕哝着,双手乱舞着,将泥水溅到正一旁看戏的母猪脸上。 子安看着这一切,越来越好奇。尽管他没得到什么决定性的结论,但他们快活的神情,以及游戏输家接受失败的坦然态度都鼓舞着他。黑暗精灵觉得,这一家人的心是相连的,所有成员都为着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如果村落中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那么,这个地方就不会像魔索布莱城,而比较像地底侏儒的住所,布灵登石城。 下午的情形和早上差不多,人们在农庄中努力工作,尽情游玩。他们很早就寝,太阳一下山便熄灯。子安悄悄地离开,走到灌木丛深处思考他所看到的一切。 他还是无法确定什么,但那晚黑暗精灵睡得很安稳,豺狼人的死不再困扰他了。 接下来三天,子安都躲在暗处看着这家人工作、游玩。很明显地,他们彼此的关系非常亲密。每当男孩们真的打起来时,附近的大人总是会很快赶到排解纠纷,而每一次,发生争执的男孩都马上和好。 子安再也不迷们了。"当心我的刀,掠夺者,"他向着沉默的群山宣布。年轻的黑暗精灵下定决心,任何企图打扰这家人的豺狼人、地精,不管是什么,都必须先通过子安。法尔手上的双刀这关。 子安当然知道这次观察的风险。如果农夫们发现他,一定会惊慌失措。但此刻的子安愿意承担这份风险,他甚至暗暗希望有人能看到自己。 第36章 崔斯怪 第四天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前,子安就沿着农舍四周的树林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巡逻。当黑暗精灵回到他的位子上时,农舍里的一切似乎都还进行得很顺利。子安在一片苔藓上舒服地坐了下来,从树叶间隙窥视万里无云的明亮天空。 一小时后,一个孤单的影子从农舍悄悄地往子安的方向走了过来。是那个淡棕色头发、最年幼的淘气鬼。子安从最近几天的观察中发觉,虽然并非出于自愿,但他待在猪圈里和猪目外的时间恐怕差不了多少。 子安不知道小男孩想做什么,连忙躲到附近的一棵树后。淘气鬼溜进灌木材,在黑暗精灵身边喘气休息,接着,回头望了望农舍之后,便吹着口哨走过树林深处。他显然没有看到子安。虽然知道这悠闲的小子想偷懒,但子安仍旧不放心让他独自在野外闲逛。毕竟,他只有十岁不到的年纪。现在,瘦弱的小男孩正睁着天真无邪的蓝色眼睛,四处张望。 子安在原地逗留了一会,等淘气鬼通过,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跟来,接着便跟着口哨声走去。 小男孩远离了农舍,往深山中前进。子安在他身后保持约一百步的距离,暗中看顾着他。 在幽暗地域的地道里,子安可以轻易地跟踪一个小男孩、地精、或任何生物,他甚至能无声无息地潜行到他们背后,恶作剧偷摸对方的屁股。 但半小时之后,小男孩开始在树林中练来绕去,不停变换行进的速度,并且不再吹口哨。淘气鬼似乎发现有人正跟踪着自己。 子安歪着头思考,难不成还有别人在附近?他拿出小玛瑙像召唤关海法,让它掩护自己的侧翼。接着,黑暗精灵再度小心地展开跟踪。 前方忽然传来小男孩痛苦的叫喊声。子安慌忙拔出双刀。虽然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小男孩的惊慌语气说明了一切。 "关海法!"黑暗精灵大喊,想唤回远处的黑豹。但他实在按耐不住了,没等关海法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冲上前去。 小径蜿蜒着上升,坡度越来越陡。忽然,两旁的树消失,前方豁然出现了一个二十尺宽的峡谷。小男孩吊在横越峡谷的独木桥下,正睁大了眼睛望着突然出现、手持双刀的黑色精灵。淘气鬼说了几句子安听不懂的话。 子安的心中燃起一阵罪恶感!小男孩八成是为了躲避他的跟踪,才会失足掉下去。峡谷的深度大约也是二十尺,谷底则布满了乱石和荆棘。起初,子安为了这出奇不意的会面,和它所可能带来的后果而迟疑不前,然后疑虑很快就被抛在一旁。他收起双刀,手臂交叉在胸前表示黑暗精灵的善意,接着便一脚踏上了独木桥。 小男孩一从见到陌生人的惊吓中回复,便开始左右摇动,试着将自己摆到对面山壁的岩石上。独木桥开始晃动,子安只好回到崖边。 当小男孩到达对岸时,独木桥也被晃得掉下峡谷去了。现在子安知道,其实小男孩并没有陷入危险,他是假装失足以诱出跟踪者。倘若跟踪者是家人,这种处境可以使他免去一顿责骂。 现在变成子安陷入困境了,小男孩发现了他。黑暗精灵在脑中思索着和小男孩沟通的方法,想安抚对方的情绪。但害怕的淘气鬼没等子安开口,便熟练地爬上峡谷,转身逃进了灌木丛中。 黑暗精灵无助地望着四周。"等等!"他用卓尔语大喊。子安知道小男孩听不懂,就算听得懂,恐怕也不会停下来。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子安身边掠过,轻易地跃过峡谷,随即窜入灌木丛中。 "关海法!"子安大喊着阻止黑豹。他无法预测关海法会对小男孩做出什么事。记忆中,关海法只遇过一个人类,就是把他朋友变成怪物的疯法师。子安试着跟上去。他是可以爬下峡谷,再爬上对岸,但得花很长的时间。 没有选择了。子安退后几步,助跑,跃入半空施展浮空术。当身体脱离地心引力的影响时,子安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用过浮空术了,对生活在地面世界的黑暗精灵而言,这个法术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子安助跑的冲力将他慢慢带到了对岸。接着,他开始专心控制身体缓缓下降,可是法术效力突然消失,使他重重摔在地上。子安没时间去管膝盖上的瘀伤,也没时间停下来想法术为什么突然失效,他马上爬起来,拼命追着关海法。 当子安看到黑豹时,心情顿时轻松不少。关海法坐在树林里的开阔地,随意挥舞着爪子,威胁小男孩乖乖躺在地上。小男孩则毫发无伤,不断地大喊大叫。黑暗精灵猜想他应该是在呼救。 "过来,关海法,"子安平静地说。"别管那个男孩了。"黑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悠闲地走到主人身边。 小男孩在地上躺了一会,然后便鼓足勇气,跳起来面对黑暗精灵和黑豹。他肮脏的脸上睁着一对大眼睛,害怕地看着这两个人。 "你是谁?"小男孩用人类语问。 子安双手一摊,表示听不懂。忽然他灵机一动,指着自己说:"子安。法尔。"子安发觉小男孩正悄悄地移动脚步后退,想开溜。他不觉得奇怪,并吩咐关海法别再追了。忽然一个不注意,小男孩转身拔足狂奔,一面大喊着:"救命啊!有崔斯怪!" 子安望着关海法,耸了耸肩,关海法也耸了耸肩。 那沙克,一个瘦弱的地精,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上陡峭的石坡。他得回去报告搜索的结果:五具豺狼人的尸体。而不幸的地精相信,无论是乌古鲁或肯法那,都不会喜欢听到这个消息。但他又有什么选择呢?逃到山另一边的荒野中?不,伟大的乌古鲁会不计代价找到自己,用技山倒树的巨力撕开叛逃者的咽喉。 那沙克用颤抖的手拨开掩蔽用的灌木,进入乌古鲁居住的洞穴中。 "你终于回来了,"人口附近的地精说。"你去了两天!" 那沙克点头,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在干嘛?"另一个地精问道。 "你找到豺狼人了吗?" 那沙克的脸色在一瞬间转为苍白,他用力地深呼吸,但仍然无法纤解紧张的情绪。"乌古鲁在里面?"他小声地问。 两个地精好奇地对望了一眼。"他找到豺狼人了,"其中一个猜测。"死的豺狼人。" "乌古鲁会大发雷霆,"另一个说着,一面撩起通往觐见室的厚布帘。 那沙克迟疑地望望身后,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来,也许,逃走才是对的。但地精守卫粗鲁地将他推入觐见室中,用长矛守住了洞口。 幸运地,在觐儿室里等待那沙克的是肯法那,而不是乌古鲁。在统治地精的这两个兄弟当中,肯法那一向被认为是比较冷静的一个。 但这并不表示肯法那会仁慈地对待手下,毕竟,他得建立自己的威望。此刻肯法那正忙着和肥胖的山丘巨人雷格巴坦(他曾经是这个洞穴的主人)说话,没注意到那沙克已经进入了房间。肯法那几乎和雷格巴坦一样高大。 终于,拖着脚步前进的那沙克引起了山丘巨人和红色大魔的注意。 "啊,那沙克,"肯法那一面说着,一面向雷格巴坦插手示意,要他安静下来。"你的报告?" "我…我,"可怜的地精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肯法那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橙色,这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我找到了豺狼人!"那沙克脱口而出。"死了。被杀的。" 雷格巴坦的喉咙发出了一阵威胁的低吼,但肯法那紧紧抓住山丘巨人的手臂,提醒他难才是老大。 "死了?"红色大魔平静地问道。 那沙克点头。 失去可靠的手下多少让肯法那感到遗憾,但他的思绪很快便转移到他兄弟身上,他对这件事必然会有相当剧烈的反应。肯法那的忧虑很快便成真了。 "死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房间里的三个人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自主地退到墙边。通往隔壁房间的巨大石门被用力推开,无力地谈到一旁。 "马古鲁!"那沙克发出悲鸣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巨大的紫色犬魔像一阵旋风似地进入觐见室,双眼燃烧着橙色的怒火。他大步走到山丘巨人身边,相较之下,雷格巴坦似乎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死了!"乌古鲁再度愤怒地咆哮。由于地精数量逐渐减少(有些被村落中的人类或其他怪物所杀,有些则是成了乌古鲁泄愤的工具),这群豺狼人已经成为地精主要的掠夺武力。 肯法那不怀好意地瞪了乌古鲁一眼。为了成长,两个犬魔幼兽一起来到物质界掠食。但乌古鲁很快地占了上风,总是抢走猪物中较强壮的作为食物,也因此,乌古鲁长得更加魁梧。从乌古鲁的皮肤颜色和力量判断,他应该很快就能回到火焚界,那个臭气弥漫的溪谷里。 肯法那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乌古鲁一走,这里就由他当家。好的食物会使他变得更强壮。最后,他也可以像马古鲁一样成功地度过蜕变期,离开恼人的物质界,回到真正属于犬魔的火焚界。 "死了,"乌古鲁咆哮着。"起来,没用的地精。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还有,是谁干的?" 那沙克努力试着要爬起来,一分钟后,他终于勉强用膝盖撑住了身体。"我不知道,"地精啜泣着。"豺狼人死了,尸体上有刀伤和咬痕。" 乌古鲁挺直巨大的身躯。豺狼人奉他的命令袭击农舍,并带回农夫及其长子。这两名健壮的人类可以让他的力量增强不少,说不定吃了他们以后,自己就能够蜕化为成熟的犬魔,回到火焚界去。 现在,由那沙克的报告看来,他得派雷格巴坦,甚至亲自去处理这个问题。不过山丘巨人和紫色犬魔的出现,可能会使村子里的人类组织起来,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特法尼斯!"乌古鲁突然大喊。 在房间的另一头,马古鲁进来的巨大石门对面,一块小石头从墙上松脱,掉了下来。而在石子落地之前,一个苗条的小妖精从迷你卧室中冲出,飞过二十尺的距离来到玛古鲁身前,舒适地坐在紫色犬魔的宽大肩膀上。 "主人,你叫我呀,没错,你叫了,"特法尼斯发出嗡嗡的急促声音。其他人甚至还没意会到二尺高的小妖精已经进入了房间。肯法那转过身,惊奇地摇着头。 乌古鲁大奖,他最爱看特法尼斯的表演了。他是一种称作快可灵的小妖精,能够以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速度移动。他们拥有无穷的精力和惊人的敏捷度,连最快的半身人都要甘拜下风。也因此,快可灵可以胜任其他种族无法完成的工作。刚到物质界的时候,乌古鲁就和特法尼斯交上了朋友,小妖精帮助年轻的大魔压倒他的兄弟。特法尼斯会先去勘查猎物,并且提供讯息给乌古鲁。没有小妖精,乌古鲁无法正确判断自己要吃哪些猎物,哪些又该留给肯法那。没有小妖精,乌古鲁也无法打败那么多强敌。现在,特法尼斯是洞穴里形形色色的生物中,唯一不受紫色大魔支配的家伙。 "亲爱的特法尼斯,"乌古鲁用一种怪异的声调表示友好。"那沙克,可怜的那沙克,"紫色大魔没有忘记提到这位消息来源。"告诉我豺狼人遭遇了不幸。" "你要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吗,主人?"特法尼斯回答。马古鲁花了些时间了解那一串急慢而含混的话语,然后点了点头。 "马上去,主人。马上回来。" 乌古鲁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在所有人听懂特法尼斯说的话之前,挂在出口的厚布帘稍稍晃动了一下。一个地精守卫探头进来看是不是马古鲁或肯法那在喊他,然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守卫可能觉得是风吹动了布帘吧。 乌古鲁又开始大笑,肯法那则对他的兄弟投以厌恶的眼光。若不是想到在乌古鲁回火焚界后,特法尼斯可能会为自己工作,肯法那早就杀了他了。 那沙克慢慢地移动双脚,想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退出觐见室。 但乌古鲁用目光阻止了地精。 "你的报告不错,"紫色大魔说。 那沙克松了一口气。但乌古鲁很快地伸出巨大的手掌,掐住地精的脖子把他抬起来。 "如果你肯花点时间调查豺狼人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更好了!" 那沙克几乎失去了意识。但是,当地精的半个身于塞在乌古鲁的嘴里时,那沙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昏倒。 "揉揉屁股,不痛不痛。可是每打一次就又疼了。揉揉屁股,不痛不痛。可是每打一次就又疼了。"连恩。李斯特登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首歌谣,希望自己别再注意到屁股上的麻辣疼痛。对顽皮的他而言,这可是家常便饭。不过这次有些许的不同,连恩很快就承认自己犯下的错——没去照顾菜园。 "可是真的有崔斯怪,"连恩愤愤不平地嘟哝着。 像是要回应他的抱怨似的,屋子的门开了一条缝。三哥萧诺和姐姐爱勒妮悄悄溜了进来。 "这次得到教训了吧,"爱勒妮端起姐姐的架子数落。"偷跑去玩就已经够坏了,居然还编谎话骗人!" "真的有崔斯怪,"连恩抗议着,一点也不感谢姐姐的关心。刚刚他已经被大发雷霆的父母狠狠修理了一顿,不需要爱勒妮再来多管闲事。"像康诺的铁砧板一样黑,还有一只黑狮子!" "你们两个小声点,"萧诺警告。"如果爸爸知道我们谈论这件事,他会重重处罚我们的。" "崔斯怪,"爱勒妮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是真的!"连恩喊得太大声了,萧诺不得不捂住他的嘴。门突然打开,三个小孩惊慌地回头。 "快进来!"爱勒妮一面低喊,一面粗鲁地拉住富朗尼的领子把他拖进屋内。富朗尼是李斯特登家的次子,比爱勒妮小三岁。老是疑神疑鬼的萧话很快地向屋外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后,使轻声关上了门。 "你为什么偷看我们!"爱勒妮不太高兴。 "我怎么知道你们在里面?"富朗尼回答。"我是来取笑小连恩的!"富朗尼对连恩扮了一个鬼脸,双手在空中乱舞。"小心,小心,我是崔斯怪,要来吃小孩了!" 连恩转过身去不理他。但萧诺有意见,"喔,团嘴!"他对着富朗尼低吼,并在富朗尼的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二哥马上转身报复,但爱勒妮阻止了他们。 "住手!"爱勒妮大叫。李斯特登家的四个小孩马上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纷纷将食指放在唇上。"嘘!" "真的有崔斯怪,"连恩再度抗议。"如果你们胆子够大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望着连恩。尽管大家知道小弟非常调皮,但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父亲觉得连恩说谎,对他施予了严厉的处罚,然而小弟仍然因执地重复同样的说辞。这样看起来,说不定真的有崔斯怪。 "你要怎么证明?"曾朗尼问。 "明天我们放假,"连思说。"我们去山上采蓝莓!" "爸妈不会让我们去的,"爱勒妮插嘴。 "如果康诺和我们一起,爸妈会准的!"连恩把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 "康诺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爱勒妮说。 "可是他会相信你说的话!"由于小弟太过于激动,所有人都将食指放在唇上要他安静。"嘘!" "我才不相信你,"爱勒妮小声地说着。"依每次都吹牛,惹了一堆麻烦又不肯乖乖认错!" 连恩把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耐烦地跺着步。他一点也不想听姐姐罗哩八唆。"如果你能说服康诺和我们去的话,"小弟咆哮。"你会相信我的!" "好嘛好嘛,"富朗尼开始哀求姐姐。而萧话则不停地摇头,觉得太过于冒险。 "我们到山上去,然后呢?"爱勒妮示意小弟继续说明他的计划,她的态度松动了。 连恩的脸上立即出现了笑容,地趴在地上收集木屑,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并且标出遇到崔斯怪的地点。他的计划很简单。他要爱勒妮当饵,一个人去山上采蓝莓,其他四个人则远远地跟在后面。接着爱勒妮假装扭伤脚踝,引出崔斯怪。连恩自己曾经成功地使用过这个诡计,这次由年轻貌美的姐姐当饵,没道理会失败。 爱勒妮犹豫了半天,她很害怕。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有什么好怕的,"连恩张开缺牙的嘴嘲弄姐姐。爱勒妮反而被自己的话逼入了绝境。 "好,去就去!"爱勒妮愤怒地大喊。"连恩。李斯特登,你给我听好了,我才不信有崔斯怪!不过如果真的有狮子出来咬我,那我就跟你没完没了!"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连恩和富朗尼在手掌上吐了一些口水,转身望向萧诺,等待他做出决定。没多久,三个人用沾了口水的手掌互相去掌庆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捉弄姐姐的机会。 没有人跟康诺提起寻找崔斯怪的事。爱勒妮只是告诉大哥,如果明天他肯陪弟弟妹妹们去采蓝莓,那么以前欠她的恩情就一笔勾消。 当然!爱勒妮事先已经要连恩答应,如果明天没找到崔斯怪,这些恩情就得全部转嫁到连恩身上。 康诺嚷嚷地抱怨,本来他打算要给几匹马上马蹄铁的,但他实在抗拒不了妹妹蓝色的大眼睛和灿烂的笑容。更何况,他以前积欠的恩情还可以一笔勾消呢。于是,在父母的祝福下,康诺腰间挂上了剑,带领拿着篮子的弟弟妹妹们到山上去采蓝莓了。 子安一下就识破了这个诡计。他看到农夫的女儿采着蓝莓,也看到了躲在枫树后的李斯特登兄弟们。话说回来,康诺用剑的方式还真是不大专业。 黑暗精灵知道是淘气鬼带他们来的。事实上,昨天他亲眼看到小男孩被拖进屋子里。接着农舍中便传出鞭子挥动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崔斯怪!"的呼喊,至少刚开始时是如此。现在,顽固的小男孩想来证明自己的奇怪故事。 采蓝莓的女孩忽然脚滑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大喊。子安认出了其中几个字,"救命啊!",小男孩昨天呼救时也是这么喊的。黑暗精灵暗暗觉得好笑。女孩跌倒的样子太夸张了,八成是假装的。她没有受伤,只是想引出子安。 子安无奈地摇摇头,决定转身离开。但黑暗精灵的心中忽然涌现了一股冲动。他不由自主地回头,女孩正坐在蓝莓田里用力揉着脚踝。这群人的出现触动了子安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愿碰触的情感。他已经孤独地在荒野中流浪了多久?他好想念贝尔瓦,可敬的地底侏儒曾经在幽暗地域中陪伴他度过了多少次的试炼。他也想念父亲兼好友,札克纳梵。李斯特登家兄弟姐妹间的亲密关系,让子安再也无法压抑渴望有人陪伴的心倩。 该是和新邻居见面的时候了。 第37章 该死的黑暗精灵 尽管子安拉上豺狼人斗篷的宽大兜帽,但仍然隐藏不了精灵族天生的长耳。黑暗精灵迈开脚步走向蓝莓田,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女孩不会一看到自己就逃走,如此一来,他们至少还有沟通的机会。这个愿望勉强算是实现了。 "崔斯怪!"爱勒妮吓得透不过气来。她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走,双脚却不听使唤。 "崔斯怪!"躲在树后的连恩对着姐姐大喊。"你看,我就跟你说了嘛!"他回头观察哥哥们的反应。富朗尼和萧诺极为兴奋和期待,而康诺则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脸上惊怖的表情让连思不寒而栗。 "老天,"李斯特登家的长子喃喃自语着。康诺曾经和父亲一同出外冒险,见识过不少生物。他望着弟弟们困惑的神情,口中吐出对三个男孩来说,极为陌生的字眼。"黑暗精灵。" 子安在距离爱勒妮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打量这个吓坏了的女孩。不论用任何种族的标准来评判。她都称得上是美女。她有着温柔的大眼睛,脸颊的酒窝,和柔嫩的肌肤。看来是不会引起冲突了。子安对爱勒妮微笑,并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子安,"他指着自己,企图纠正他们的发音。但一旁却发生了骚动。 "爱勒妮,快跑!"康诺大吼,挥剑指向子安。"是黑暗精灵,快逃命啊!" 尽管子安只听得懂"黑暗精灵"几个字,但年轻男孩提着剑直冲向女孩和自己,意图非常明显。爱勒妮躲到哥哥背后,不过并没有逃走。她不是没听到康诺说的话,但她怎么能让大哥独自面对可怕的黑暗精灵? "滚开,黑暗精灵,"康诺咆哮着。"我可是剑术高手,你打不过我的!" 子安无助地抓着自己的手,完全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滚开!"康诺大叫。 子安忽然灵机一动,试着用一种复杂的手势和面部表情和对方沟通。那是当黑暗精灵无法出声交谈时所使用的语言。 "他要施法了!"爱勒妮一面喊,一面躲进了蓝莓树丛里。康诺则猛然向前冲。 在康诺反应过来之前,子安的左手抓住了他的右手,右手则扭住他的右腕,抢走了剑。接着黑暗精灵把到在康诺的头上挥舞了三次,用纤细的手捉住剑身,剑柄朝前,将武器还给了年轻人。 子安张开双臂微笑。在黑暗精灵的习俗中,显示自己的卓越能力而不伤害对手,是一种友善的表现。但是对李斯特登家的长子而言,这个举动却引发了极大的恐惧感。 康诺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剑从手中掉到地上,裤子则被吓出的尿沾湿了。 过了很久,李斯特登家的长子回过神来,拉住爱勒妮,和枫树下的弟弟们一路尖叫着飞奔回家。 子安一个人站在蓝莓田里,双臂依然张开,但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 一双锐利的眼睛在蓝莓田里津津有味地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这位不速之客,特别是他还穿着豺狼人的斗篷,告诉了特法尼斯许多问题的答案。快可灵侦探已经检查过豺狼人的尸体,伤痕的切口很平整,应该不是寻常农夫使用的粗糙武器所造成。从黑暗精灵腰际的双刀,以及方才他对年轻人类施展的用到技巧,特法尼斯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即使是全大陆最好的游侠也无法追踪快可灵,更何况特法尼斯那么地小心谨慎。回程中他不断地绕着白子,跑上跑下,一再重复之前走过的路。对小妖精而言,距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在子安一面思考着这次悲惨会面的意义,一面离开蓝莓田之前,特法尼斯就已经回到了紫色犬魔面前。 当巴索雷谬。李斯特登听到自己的长子解释,原来连恩所提及的崔斯怪是黑暗精灵时,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巴索雷谬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桑达巴城北方五十里远的这个村落马多巴中度过的。他的父亲及祖父也都是本地土生上长的人。在这位纯朴农夫四十五年的人生里,唯一听过关于黑暗精灵的传言,就是在百里外冷林的一个野精灵村落,受到了黑暗精灵的突袭。而且,就算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尽管自己对卓尔族并不十分了解,但是听到孩子们叙述在蓝莓田中遭遇黑暗精灵的经过时,他的心里还是非常恐惧。康诺和爱勒妮的年纪够大,应该可以在危急时保持冷静。此外,二个孩子平时都不会胡乱信口开河,当时和对方的距离也很近,不太可能会认错。 "有件事我无法理解,"当晚,在李斯特登家的聚会中,巴索雷谬对着开朗的胖村长班森。戴摩,以及其他村民发言。"为什么黑暗精灵放走我的孩子?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这个黑暗精灵的举动显然和传闻中卓尔族的作风不合。" "也许康诺的攻击让对方有所顾忌,"戴摩体贴地回答。大家都已经知道康诺武器被夺走的经过。当然,除了长子本人之外,李斯特登家的其他小孩都很乐意再重复叙述这段故事。 虽然康诺心里很感谢村长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但他还是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他比我强,"康诺承认,"或许当时我太过于惊慌,但他真的是比我强多了。" "我的孩子可不是懦夫,"巴索雷谬插嘴,因为人群中发出了笑声。"我们都看过康诺在战斗中的表现。去年冬天,他一个人打败了三个地精和他们骑的狼!" "冷静点,老巴,"村长说。"我们并没有怀疑康诺的能力。" "他们遇到的不是黑暗精灵!"罗狄。麦葛斯特突然发言。这个虎背熊腰、全身毛茸茸的大家伙是全村最老练的猎人。虽然罗狄最近也开始种植一些农作物,但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精力去照顾,而老是往山里钻。每次有人提出要悬赏地精的耳朵时,他都能分到许多奖金,有时甚至比所有人加起来的还多。 "别急,别急,"康诺想站起来抗议,但罗狄制止了他。"我知道你说你看到了什么,我也相信你看到了你说的那个东西。你认为那是黑暗精灵,但是,你不知道这几个字所代表的真正意义。如果真是卓尔族,你们这些小子早就死在蓝莓田里了。所以啦,我猜,不是黑暗精灵。山里还有很多别的生物可以做出这些事来。" "例如呢?"巴索雷谬对罗狄提出的质疑极为不说,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粗鲁又嘈杂的家伙。巴索雷谬希望李斯特登家的小孩能够成为有教养的人,而每次罗秋拜访过后,巴索雷谬和妻子都得费一番功夫纠正孩子们的言行,特别是连恩。 罗狄耸了耸肩,对巴索雷谬的质问毫不介意。"像地精啊,食人妖啊……说不定是个晒了太多阳光的森林精灵呢!"说完他便捧腹大笑,一点也没把事情的严重性放在心上。 "可是,我们要如何确认?"戴摩问。 "把他找出来不就得了,"罗狄建议,并指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看。"罗狄把大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推开椅子站起来。临时会议到此算是结束了。离开农庄前,罗狄特意回头,露出口中稀稀落落的牙齿,夸张地眨着眼。"喔,伙计们,"他说。 "别忘了带武器!" 尽管粗俗的猎人离开了,但他的声音仍然回荡在屋里。 "我们可以找个游侠来,"当大家无精打采地散会时一名农夫满怀希望地提议。"听说在桑达巴城就有一个,是艾拉斯卓女士的妹妹。" "还不到请游侠的时候,"村长戴摩回答。一下子,大伙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就被浇熄了。 "还不到时候?黑暗精灵都已经出现在我们村子里了!"巴索雷谬抗议。 村长耸了耸肩,"先和罗狄去看看吧,"他回答。"如果有人能在山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话,那就是他了。"接着戴摩转向农夫的长子,安抚他。"康诺,我完全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但是,在向银月女士的妹妹这种身份的人求助之前,我们必须先确认一下。" 村长和其他农夫们陆续离开了。现在,李斯特登家的厨房里只剩下巴索雷谬,他父亲马克希,以及康诺。 "那不是地精,也不是森林精灵。"康诺低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困窘。 巴索雷谬拍拍儿子的背,自始至终他都对康诺深信不疑。 在山上的洞穴里,乌古鲁和肯法那也因为黑暗精灵的出现而头痛了一整晚。 "如果是正牌的卓尔族,那么他必定是个有经验的冒险者,"肯法那对哥哥说。"非常有经验,说不定吃了他,你就能够完成蜕变了!" "然后我就可以回火焚界!"乌古鲁接弟弟的话。"你真的很希望我走。" "你自己不也这么希望吗?回到那臭气弥漫的溪谷中?"肯法那提醒他。 马古鲁呼了一声,没有回答。黑暗精灵的出现带来了许多必须思考的问题,以及恐惧。这些都是肯法那简单的脑袋所无法处理的。几乎所有异域的智慧生物,包括大宽,都听说过卓尔族,知道这个种族不是好筹的。也许一个黑暗精灵不算什么,但是乌古鲁知道,一群黑暗精灵,甚至一个黑暗精灵部队,将会是一场灾难。犬魔幼兽还没到刀抢不入的地步。人类村落一直都为大魔提供了稳定的食物来源,不用花什么力气。如果马古鲁和肯法那小心一点,未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但是,倘若有一群黑暗精灵出现,那这些人类恐怕马上就会被吓跑了。 "我们得解决这个黑暗精灵,"肯法那强调。"他可能是个斥候,不能让他回去报告。" 马古鲁冷冷地望了弟弟一眼,决定先召唤快可灵。"特法尼斯," 紫色大魔大喊。事实上,与古鲁还没喊完,小妖精就来到了他的肩膀上。 "要我去杀掉黑暗精灵吗,主人产特法尼斯问。"我知道你要我这么做," "不是!"乌古鲁察觉到小妖精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执行任务,连忙出声制止。于是,走到一半的特法尼斯又回到了大宽肩上。 "不是,"乌古鲁又重复一次,语气缓和了许多。"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个黑暗精灵。" 肯法那看见哥哥脸上的邪恶微笑,便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村民的新敌人,"红色大魔接胜。"可以帮我们背黑锅?" "所有的事都有正反二面,"巨大的紫色犬宽不怀好意地说。"即使黑暗精灵也是一样。"他转向特法尼斯。 "你要我去查黑暗精灵的底,主人,"小妖精的声音急促而兴奋。 "他是不是只有一个人?"乌古鲁门。"他是一支庞大部队的斥候,还是独自在外游荡?他想对村民做什么?" "他有机会杀那些小孩。但没下手,"特法尼斯说。"我觉得他是想交朋友。" "这些我都知道,"马古鲁突然不耐烦起来,开始大吼。"你之前已经报告过了。现在给我去多探听一点消息!至于你觉得怎么样,那不关我的事。特法尼斯,黑暗精灵是不会轻易显露出真正意图的!" 特法尼斯从马古鲁的肩膀跃下,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好吧,亲爱的特法尼斯,"紫色犬魔的语气软化了。"看看是否有办法弄到黑暗精灵的武器,如果可以的话,那……"乌古鲁注意到出口处的门帘晃了一下,只好住口不说。 "小妖精真是坐不住,"肯法那说。 "不过,小妖精是很有用的。"乌古鲁回答。肯法那也点头同意。 子安老远就看到了这群人——十名武装的农夫和他昨天在蓝莓田里遇到的年轻人。虽然一路上有说有笑,但子安看得出他们的步伐坚定,带的武器也比较好,显然不是出来玩的。最不妙的是,队伍旁有个体格壮硕、看来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他手里拿着一把闪亮的大斧,并牵了两只用粗链拴住的大黄狗。 子安很想和村民建立进一步的友好关系。在昨天的事件之后,他不断思考着要如何和人类接触。黑暗精灵已经独自流浪了许久,心里非常渴望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安歇、一个人们称之为"家"的地方。 而现在,由这群人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的愿望恐怕无法实现。如果农夫们找到他,那么麻烦就大了。子安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就算所有的人一拥而上,他也不在乎。他所担心的是,村民也许会在混乱中受伤。 子安决定进开这群人,先躲一阵,等大家的好奇心消失。对黑暗精灵而言,这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拿出小玛瑙像召唤关海法。 小玛瑙像四周出现一缕轻烟。此时,子安身旁的树丛忽然晃动了一下,伴随着微弱的嗡嗡声。黑暗精灵回头注视了树丛片刻,没发现什么异状,于是便继续进行手边的工作。眼前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他想。 关海法很快地回应了召唤。接着,黑暗精灵和黑豹悄悄走到蓝莓田,根据他的推测,年轻人应该会带领其他人来到这里。子安的计划很简单:农夫们会先要求年轻人再次叙述遭遇黑暗精灵的经过,然后在附近搜寻。一会儿后,子安故意让农夫们发现黑豹,并开始追捕它。以这群人的能力应该是捉不到关海法的,但是黑豹的出现可以混淆视听。也许有些人会开始怀疑年轻人和小孩的说辞,认为他们把毛茸茸的黑豹想像成了卓尔族,这是在过度惊慌下很容易犯的错误。 子安知道这是一种赌注,但至少关海法可以暂时引开村民的注意力,在农夫们的想法中投下一些变数。 队伍如预期地来到了蓝莓田。有些人如临大敌般紧绷着脸,但大部分的村民则轻松地聊着天,不时还传出笑声。他们找到掉落在地上的剑,年轻人接着开始说明事情发生的细节。子安静静地躲在一旁观察。他注意到拿斧头的壮汉并没有专心聆听,那家伙在人群中绕来绕去,偶尔停下来让狗咬嗅地上留下的一些痕迹。子安从来没看过狗,不过他知道某些生物拥有极灵敏的嗅觉,可以用来追踪或打猎。 "去吧,关海法,"黑暗精灵轻声说。他不愿意让狗得到更多线索。 黑豹无声地沿着小路前进,在昨天小孩们躲藏的枫树下停住。接着,关海法发出低吼,热烈讨论中的村民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一齐回头,望着声音的来源。 黑豹跃到蓝莓田里,在众目睽睽下掠过目瞪口呆的村民身边,从乱石坡往山顶窜去。大梦初醒的农夫们乱成一团,纷纷要求拿斧头的壮汉和他们一起去追黑豹。没多久,这群人便带着狂吠的狗儿们离开了。子安看到计划成功,便慢慢走进树林里。他得好好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子安不是没听到有个嗡嗡声一直跟在身旁,但他以为那不过是只昆虫,并没有特别注意。 罗狄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狗儿们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在蓝莓田里留下痕迹的并不是黑豹。在此同时,他也注意到同伴们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胖嘟嘟的村长。在这种情况下想捉到黑豹简直是天方夜谭。忽然,黑豹跃过了一个峡谷,他们得绕好大一段路才能跟上。 "快点!"罗狄对其他人大喊。"你们从这里沿着足迹继续追下去,我和我的狗走另外一边的小路,设法把黑豹赶进你们的包围圈里!" 农夫们大声答应,开始找路通过峡谷,罗狄则拉着狗回头。 这些狗都是训练良好的猎犬,急切地望着黑豹消失的方向。但狗主人可不这么想,他另有打算。罗狄已经在附近的山里混了三十多年,从来没听过有黑豹出没,更别提是亲眼看到了。此外,这只黑豹明明可以轻易甩掉跟在后面的村民,但它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常挑空旷的开阔地走,仿佛故意要引人追它。这八成是调虎离山之计,而阴谋的策划者,大概还躲在蓝莓田附近。于是,罗狄为狗戴上鼻笼强迫它们安静下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子安在一大片树荫底下倚着树干,舒服地坐了下来。他心里正思考着一个问题:要怎么做,才能让人类接受自己,又不会引起恐慌?从这些日子对人类家庭的观察中,黑暗精灵深信,只要能够说服对方自己并没有恶意,那么他一定可以在人类社会中找到归属。 一阵急促的嗡嗡声打断了子安的思绪。黑暗精灵机警地拔出双刀,但对方已经占了先机,一个黑影迅速掠过他的身边。接着,子安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喊,刀则拿捏不住被人夺去了。他低头检视伤口,不是弓箭,也不是十字弓,受伤处干净而平整,黑暗精灵陷入困惑之中。 他右侧传来尖锐的笑声,是小妖精。子安的弯刀斜斜地挂在对方肩上,几乎碰到地面。小妖精的手上还拿了一把匕首,鲜血正一滴滴地沿着匕首流到地上。 黑暗精灵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猜测对手下一步的行动。子安没听过,也没看过快可灵这种不寻常的生物,但他知道对手占了速度上的优势。然而,在黑暗精灵想出办法对付小妖精之前,另一个棘手的人物又出现了。 子安痛苦的喊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罗狄的狗低吼着审过灌木丛,向黑暗精灵直冲而来。领先的一只攻击子安的脚,另一只则跃起扑向子安的咽喉。 这次,黑暗精灵有充裕的时间反应。他挥舞仅剩的一把弯刀,准确地击中第一只狗的头颅。接着,子安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将刀平举至肩膀的高度。他的双手紧握刀柄,刀尖则对准第二只狗。狗在半空中无法改变方向,直在地朝子安的武器冲了过来。弯刀贯穿狗的前胸,但冲击力让黑暗精灵再也拿不住武器,刀嵌在狗的身体内,一起滚进了附近的灌木丛。 子安还没喘过气来,罗狄就出现了。 "你杀了我的狗!"壮硕的猎人大吼,挥舞着他的巨大战斧"嗜血",砍向黑暗精灵头部。尽管子安躲过了这一击,但对手的用斧技巧出乎意料的好。黑暗精灵听不懂猎人口中吐出的一连串脏话,但他知道,就算可以沟通,此刻的对手也不会听他解释的。 现在,子安手上没有武器,又受了伤,只好不断地闪躲。有一斧几乎砍中他,斧头的边缘划破豺狼人的斗篷,但黑暗精灵趁势将小腹一缩,让锁子甲承受了这一击。子安一面躲,一面退向树木密集生长的地方。他相信在浓密的树林中,自己敏捷的身手应该可以带来一些优势。同时,黑暗精灵也东躲西藏,尽量消耗对手的体力,希望愤怒的猎人能够冷静下来。不过事与愿违,罗狄狂乱的攻击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他一步一步进退子安,不断大吼着挥出斧头。 很快地,子安发现了自己计划的缺点。虽然对手无法在密林中快速行动,但他的斧头却能巧妙地穿过每棵树的间隙,找到子安。 巨斧带起呼呼的风声,在黑暗精灵的肩膀旁掠过。子安为了闪避这猛烈的一斧,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跃在地上。然而斧头挥击的势子并未因此而稍歇,深深地砍进了一课四寸宽的枫树中。 罗狄疯狂地想拔出嵌在树干中的斧头,一点也没发觉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危险。一瞬间,枫树断成了两截,倒下的树干不偏不倚地压倒了猎人。罗狄的脸被树枝划伤,整个身子则卡在错综复杂的枝叶之中。"该死的黑暗精灵!"罗狄一面诅咒,一面拼命地挣扎。 子安捂着手腕狼狈地离开了。他找到掉在灌木丛里的弯刀,但这一幕令黑暗精灵非常心痛。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伤害动物的。子安几乎狠不下心将刀从狗的身体里拔出来。而另一只狗尽管受了伤,却开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该死的黑暗精灵!"罗狄又骂。 第38章 游侠 子安知道卓尔族的风评并不太好。他很想帮助受困的猎人,但黑暗精灵怀疑这个人是否能够冷静下来,和自己好好地沟通。此外,狗一旦恢复了行动的能力,说不定又会开始攻击自己。迟疑片刻之后,子安环顾四周,寻找引发一切争端的小妖精,但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黑暗精灵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树林,躲入深山之中。 "我们本来可以捉到它的!"在追逐的队伍走回蓝莓田的途中,巴索雷谬低声地抱怨着。"如果罗狄按他自己的计划去做,我们就一定能远到那只黑豹!罗狄和狗到底跑哪去了?" 一阵"黑暗精灵!黑暗精灵!"的呼喊回答了巴索雷谬的问题。 村民们跑过树林中,找到了被枫树困住的猎人。 "该死的黑暗精灵!"罗狄咆哮。"居然杀了我的狗!该死的黑暗精灵!"在农夫们的努力下,猎人的双手总算可以自由活动了。他摸摸鲜血淋漓的左脸,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耳朵。"该死的黑暗精灵!" 再度脱口而出。 康诺的神情带着几分自豪。大家一直怀疑他,但现在一切都得到了证实。相对于康诺的释怀,其他比较年长的村民则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到底,黑暗精灵来这里做什么? 戴摩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当机立断下了决定。他转身面对一位善于骑马的村民,"去桑达巴城,"村长下令。"马上帮我们请个游侠来!" 几分钟之后,村民救出了罗狄,受伤的狗儿也呜呜叫地站了起来,走到主人的身边。然而,猎人的怒气却仍然无法平息。 "该死的黑暗精灵!"这句话他不知道已经骂了几次。罗狄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清,用力将嗜血砍进身旁的一棵枫树中,几乎又将树砍倒。"我一定要报仇!"猎人恨恨地说。 守门的地精慌张地向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路,因为伟大的乌古鲁正大步穿过门带往洞口走来。清新的冷冽山风吹拂在犬魔身上,让他觉得非常舒服。真是个干活的好天气,他心想。乌古鲁低头检视特法尼斯送来的武器,在犬魔巨大的手掌中,这把做工精巧的弯刀看起来仿佛是一把匕首。 乌古鲁无意识地将刀抛在地上,反正他用不到,爪子和利齿才是大魔的夺命武器。今晚,又会有新的受害者成为犬魔的食物,他将吞食猎物的生命能量,使自己变得更强。但很快地,乌古鲁的理智克服了渴求杀戮的原始欲望。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将为自己带来极大的好处,同时,黑暗精灵所带来的威胁也将一并解除。 马古鲁呻吟了一声,作为他体内欲望的最后一次抗议,接着便拾起弯刀,以极大的步距往山下缓缓走去。大魔在一个峡谷边停下了脚步。 尽管有"条纹蜒的小路沿着峭壁通向谷底,但恐怕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完。 问题是,乌古鲁的肚子饿了。 这一次,原始的欲望占了上风。犬魔开始专心感应周围魔法能量的波动。乌古鲁并不是物质界的生物,而外来生物进人物质界之后,通常都不会失去在原来界域中拥有的能力。在人类的眼中,这些能力和魔法相差无几。一段时间后,犬魔脱离了冥思的状态,双眼因兴奋变成橙色。他的视线望向悬崖下的一小块平地,距离他大约有四分之一里远。 一扇五彩变幻的魔法门凭空出现在马古鲁的面前。大魔发出如雷般的大笑声,伸手推开魔法门,而门的那一头,正是马古鲁方才凝视的那一小块平地。他只消向前陆出一步,便能跨越物质界的距离障碍。 乌古鲁继续往山下的人类村落前进。他迫不及待想完成自己的残酷计划,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当乌古鲁接近山脚时,他再度集中精神感应魔法能量。犬魔的速度逐渐慢下来,终至于完全停止。他的肌肉开始不断地痉挛,骨骼则发出喀喀的声响在体内流动。他的皮肤四分五裂,又重新组合,颜色则越变起暗,几乎成了黑色。 乌古鲁再度迈开脚步,但他的步伐已不再像大度,而是像个黑暗精灵。 在马多巴西边的农舍里,巴索雷谬和他父亲马克希、长子康诺静静地坐着。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才刚刚落下。巴索雷谬的妻子和母亲正在外面照顾牲口准备过夜,四个小孩则早早被赶到厨房隔壁的卧室睡觉了。 在平常的这个时候,李斯特登家的所有人大概都已经好服地进入了梦乡。但在整件事解决之前,他们恐怕无法回复正访的生活。黑暗精灵正在山里的某处游荡,虽然巴索雷谬还不清楚黑暗精灵是否不怀好意,卓尔精灵曾经有机会杀掉自己的孩子们,但却没有下手,这个事实显然让纯朴的农夫寝食难安。 "我们最好搬回马多巴村里,"康诺建议。"要找地方住不是难事,而且,村子里的人都很乐意帮助我们。" "帮助我们?"巴索雷谬讥讽。"他们会放下自己手边的工作,每天到村子外帮我们照顾这里的农作?你倒是说说看,哪个人愿意每天晚上骑马来这里照顾牲口?" 康诺的头气馁地低了下去。他伸手摸着腰际的配剑,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马克希拍拍孙儿的肩膀安慰他,康诺则满怀感激地望了祖父一眼。 "孩子,在决定之前,你得好好思考,"巴索雷谬察觉自己失言对儿子的影响,语气不禁和缓了许多。"你必须想到照顾农作的问题。" "至少先把小孩送到村子里,"马克希说。"黑暗精灵就在附近,我们没必要让小孩冒险。" 巴索雷谬转过身,绝望地把头埋在双手之间。他不愿意让家人们分开,家庭是他力量的来源,这也是李斯特爱家五代以来的传统。然而,尽管康诺的建议是出自一片好意,自己刚才却出言责骂了他。 "我应该考虑得更周全,爸爸,"康诺低声说。"对不起。" 巴索雷谬了解儿子内心的痛苦,那使他放弃了自己的矜持。"你没有错,"巴索雷谬回头面对其他人。"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想,我们都被黑暗精灵这件事弄得心烦意乱。你们的顾虑是对的,留在这里一点也不安全。" 在这个恐怖的时刻,巴索雷谬。李斯特登明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并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之前采取行动。忽然,从谷仓的方向传来了木头断裂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人口鼻被蒙住而发出的呼喊声。 康诺马上冲出屋外,门也来不及关。农场上一片死寂,连蟋蟀的鸣叫声也听不见。年轻人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中。一轮明月低低地挂在地平线附近,微弱的月光将每一片围湾和每一棵树的影子拖得老远。康诺屏气凝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此时,对他而言,一秒钟就好像一世纪那么长。 谷仓的门嘎一声开了,但门栓已经脱落,整个门斜斜向前倒了下来。一个黑暗精灵从谷仓里走出来。 康诺慌张地跑回屋内,砰一声关上门,靠在门上喘气。如果没有那扇门的支持,康诺恐怕是站不住了。"黑……"康诺吸了一口气,对着惊恐的父亲和祖父说。"……黑暗精灵。" 巴索雷谬和马克希迟疑了一会,他们的脑中突然被各种恐怖的景象所占据。接着,二人同时离开了座位,巴索雷谬去拿武器,马克希则跑到康诺身旁。 康诺稍微恢复了镇定,他抽出腰间的剑,猛然打开门,企图和对方对决。 化身为黑暗精灵的乌古鲁用力一跃便来到了农舍门前,正好和胡乱冲刺的康诺拉个满怀。康诺被弹回去,目瞪口呆地倒在地上。但乌古鲁并没有放过他,在其他人来得及反应之前,犬魔举起子安的弯刀,使劲往康诺的头顶劈下去,将康诺砍成了两半。 乌古鲁头也不回地走进农舍中,年老的马克希正在那儿等看。这次,犬魔施展了魔法。一阵排山倒海的绝望和恐怖感向老人袭来,马克希。李斯特登抵挡不住,蹒跚地后退,跪倒在墙边。他干瘪的嘴唇微张,无声地呐喊着,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则无助地颤抖。 巴索雷谬。李斯特登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放低草叉,大吼着冲向杀子仇人。 黑暗精灵的纤细外型并不会限制犬魔发挥他巨大的力量。就在草叉刺入胸膛的前一刻,乌古鲁单手抓住了草叉,巴索雷谬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乌古鲁一使劲,将叉柄送入纯朴农夫的腹中,结束了他的生命。 犬魔意犹未尽,用草叉举起巴索雷谬的尸体用力敲击屋顶,折断了可怜农夫的颈骨。接着,乌古鲁将草叉和尸体往地上随便一扔,慢慢走向马克希。 老人不知道是没看到敌人,还是已经被痛苦折磨得动弹不得。总之,乌古鲁走到马克希身旁,老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犬魔张大嘴,准备吃掉马克希,吸取他的生命能量。在谷仓内,乌古鲁就是这么对待巴索雷谬的妻子。但是恢复理智之后,后悔不已的犬魔马上明白这样做将会破坏自己的计划。这次,理智战胜了欲望,乌古鲁失望地大吼一声,将刀刺入马克希的胸膛,结束了他的痛苦。 马古鲁环顾四周,打量着自己残忍的杰作。他得不断提醒自己完成计划所带来的好处,才能压抑住吃掉农夫的欲望。最后,犬魔大吼一声,走向孩子们安睡的卧室。 隔天,子安在犹豫了半晌之后,决定下山深深情况。昨天被小妖精刺中的手腕仍然不时抽痛着,但伤口并没有恶化,应该可以在几天内痊愈。子安躲在李斯特登家后面的灌木丛里等待着机会,希望能再见到小男孩。尽管黑暗精灵已经孤独地流浪了一段日子,但最近几天对人类的观察让他改变了想法。子安要消除一般人,尤其是带狗那个壮汉对自己的偏见。一旦成功地跨越这道藩篱,他就能找到一个家。 从子安所在的位置无法看见谷仓损坏的门。因此在黑暗精灵的眼中,沐浴在曙光中的农庄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太阳缓缓升起,可是农夫们并没有出现,空地上只有一只公鸡和一些家畜四处走动。如果照以往的情形,李斯特登家的人应该早就开始工作了。子安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家人是否被昨天发生的事吓到,不敢继续住在这里?他们可能放弃农庄,搬到村子里去住了。这个想法让黑暗精灵觉得很难过,自己的存在总是会打扰身边其他人的正常生活。子安不禁想起,在布灵登石城中,他的出现不知道给地底侏儒带来了多少麻烦。 天已经完全亮了,但飓飓的冷风仍然沿着山坡不断吹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农庄中依旧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子安不禁着急了起来。 忽然,一阵熟悉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子安立即拔刀警戒。他本来想召唤关海法,但疲倦的黑豹才刚回星界,恐怕还没恢复体力。黑暗精灵一面搜寻敌人的踪影,一面缓缓退到两棵大树之间。这个位置限制了敌人攻击的角度,可以提供较佳的防御。 嗡嗡声过一会就消失了,小妖精并没有出现。这一整天,子安都忙着在灌木丛里设责陷阶。下次再遇到小妖精时,这些机关便可以派得上用场。 夕阳西下,把子安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黑暗精灵注意到农庄中并没有点起腊烛。 子安又开始担心了起来,他想起方才听到的嗡嗡声,这个区域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望着一片死寂的农庄,一阵莫名的恐惧开始在黑暗精灵的心里生根、发芽,慢慢地扩大,最后,终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黑夜笼罩着大地。月亮升起,缓缓地爬到东方的夜空中。 农庄里没有透出一丝亮光,也没有任何动静。 子安从藏身处走出来,越过农庄的后院,想上前探个究竟。他并不打算港进屋子里,只是要看看农夫的马和马车还在不在。如果这些东西不在了,便可以间接证明他先前关于避难的假设。 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谷仓坏掉的门。子安直觉地断定出事了,他的心里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接近农舍,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黑暗精灵谨慎地探头察看谷仓内部。马车还好好地停在原地,马厩里的马也一匹不少。 可是,在马车旁,农夫的母亲肚破场流地倒在一片干掉的血渍之中。子安走到她身旁,发现她已经断气很久了,而且,是被利刃所杀。 黑暗精灵马上联想到小妖精和自己被偷走的弯刀。在马车后面,子安找到一个支离破碎,被吃了一半的尸体,几乎已经没有办法辨识是谁。事情恐怕不单纯,有更强力、更邪恶的生物牵扯其中。 子安不顾一切地冲出谷仓,跑向农舍。他看到李斯特爱家男人们的尸体,还有,所有的小孩都僵硬地躺在自己床上。子安愣愣地望着这一切,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和罪恶感,激烈地冲击着黑暗精灵的内心。当他看到小男孩的尸体时,一声声"崔斯怪!崔斯怪!"的稚嫩呼喊便不断回荡在脑海中,无法挥去。 子安再也支持不住了。他掩住双耳,不想再听到"崔斯怪!"的呼喊。然而,这声音却仿佛永无休止之时,不断地萦绕着他,提醒着他。 黑暗精灵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他发狂似地跑出农舍。 然而,如果子安仔细搜查屋内,他会在床下找到一把弯刀,他遗失的弯刀。 "啊呀,够了,弗烈特,"高个子的女人用手格梳理她那乱成一团的浓密棕发,对身穿白袍的白须矮人说着。 "啧啧,"矮人饶过了头发,但随即发现女人的斗篷上有一块污点。 他拼命想把斗篷刷干净,但对方却不领情地玩起了捉迷藏。"喂,鹰手女士,我想你应该找个时间好好看点书,学习一下礼仪。" "我才刚从银月城骑马回来嘛,"游侠多芙。鹰手没好气地回答。同时,她对着房里另一名高大的扑克险战士加布里尔,顽皮地眨了眨眼。 "你要知道,赶路时多少都会弄脏衣服的呀。" "才怪!那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了!"矮人大声抗议。"你居然穿着这件斗篷参加昨天的宴会,"接着,不幸的弗烈特发觉自己的丝袍沾到游侠斗篷上的灰尘,不由得气极败坏地清理了起来。 "亲爱的弗烈特,"多芙说。"你可是宴会里最特别的来宾呀。"说完,她用手指沾了一些口水,随便擦了擦斗篷上的污点。 矮人涨红了脸,用闪闪发光的鞋子用力跃着地板。"来宾?"矮人气、淋淋地回答。"你应该说……" "说什么?"多芙大笑。 "我是整个北方最有成就的学者……之一!我的论文提到了种族宴会上所应该保持的礼仪……" "以及不当的礼仪……"加布里尔忍不住打岔。矮人不高兴地望着他。"至少,以矮人的标准来说。"高大的战士把话说完,无事地耸了耸肩。 弗烈特气得全身发抖,不停地踩着脚。 "喔,亲爱的弗烈特,"多芙温柔地按摩矮人的肩膀,理理他整齐而漂亮的长胡子,希望能够安抚他的情绪。 "是弗烈德!"矮人推开游侠的手,发出强烈的抗议。"弗烈德加!" 多芙和加布里尔对望了一眼,他们同时想起了矮人的姓氏,不由得大笑起来。"碎石者!弗烈德加。碎石者!" "我看,叫弗烈德加。拿鹅毛笔者还差不多咧!"加布里尔火上加油。 不过,当战士看到矮人的难看脸色之后,他觉得自己该开溜了。加布里尔一把捞起装备,向多芙眨眨眼,然后逃离了房间。 "我只是想帮忙,"矮人垂头丧气地说着。 "你有呀!"多芙安慰他。 "我是说,你就要觐见海尔姆。矮友了,"弗烈特说着,稍稍恢复了一些自尊。"你总不能随随便便地去拜谒桑达巴城的城主吧。" "你说的没错,"多芙同意。"不过,亲爱的弗烈特,现在我只有这套脏兮兮的衣服。如果穿这个去,我就没办法给桑达巴城的城主留下一个好印象了。可是,他和我姐姐是这么要好的朋友……"多芙装出烦恼的样子,向矮人撒娇。虽然屈服于游侠剑下的强敌不知儿几,但必要时,她也有能力扮演好其他的角色。 "我该怎么办?"她把头一偏,望着弗烈特。"也许,"她故意说。"你能……" 矮人的脸上发出了光芒。 "不,不行,"多芙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能麻烦你呢?" 弗烈特终于忍不住了。他跳起来,兴高采烈地拍着手。"当然可以了,鹰手女士!当然可以!" 游侠紧抿着嘴唇,努力忍住笑。好不容易,兴奋的矮人终于离开房间去张罗一切。尽管多芙经常取笑弗烈特,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位矮人朋友。弗烈特曾经在多芙姐姐治理的银月城中住了一段时间,对当地图书馆的建立有着极大的贡献。事实上,矮人是一位著名的学者,对许多善良或邪恶科族的习俗,有着相当深人的研究。他精通各种类人生物的特性,同时,也是一位不错的作曲家。多芙不禁想起,每次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骑马赶路时,都是唱着可爱矮人编写的歌来提振精神。 第39章 特法尼斯 弗烈特很快就回来了,他的手臂上挂着一件丝质礼服(当然已经摺得整整齐齐,这样,拿的时候才不会拖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些珠宝和一双漂亮的鞋子。此外,矮人紧闭的嘴里咬着至少一打的缝衣针,耳朵上则绕了一串量尺。看到这种阵仗,多芙不禁低呼。"幄,亲爱的弗烈特。"她藏起笑容全面投降,任由矮人整治。看来,她得穿着丝质礼服,踮起脚尖走进海尔姆。矮友的觐见室中,而骄傲的矮人将伴随在她身旁。 从此刻起,多芙就知道,这双漂亮的鞋子将紧紧夹住自己的脚,而丝质礼服也会使她全身发痒。然而,为了符合自己的身份,她只有乖乖穿上这些有的没的。当游侠看到弗烈特脸上充满光彩的神情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当作是在报答矮人的友谊吧,她心想。 农夫已经不眠不休地骑马赶了一整天的路,他的心里因为黑暗精灵的出现而充满恐惧。对纯朴的村民而言,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从马多巴出发时,农夫带了两匹马替换,以调节马力。现在,路才走到一半,其中一匹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农夫只好把跑不动的马留在路旁,骑上最后的,也是自己最自豪的一匹马,并压低身子继续策马赶路。幸运的话,他也许可以在回程时找回留在路上的那匹马。黑夜逐渐笼罩大地,不知过了多久,桑达巴城夜间守城的篝火终于在望,在火光的照射之下,厚实的城墙隐约可见。 "停!你是谁?"一个半小时之后,守城卫兵的队长发现有人骑马接近城门,便上前盘查。 当海尔姆的侍从领着多芙穿过华丽的长廊,走向城中的觐见室时,游侠不得不靠在弗烈特身上以保持平衡。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走过一座绳索桥,在乱军中对着冲锋的骑兵射出准确的致命箭矢,或是全副武装躲在一棵树上,但是,即使多芙使尽浑身解数,她就是没办法穿着弗烈特给的鞋子好好走路。从游侠走路的样子看来,她的脚仿佛是被硬塞在这双漂亮鞋子里的。 "还有这件礼服,"多芙低声抱怨。如果她穿着这件衣服挥剑,那么缝线肯定会裂开七八个洞。她甚至开始怀疑,说不定连猛烈的呼吸都会造成相同的后果。 弗烈特用受伤的眼神望着她。 "我不是说这件礼服不好看,"多芙结结巴巴地说着,并谨慎选择自己的用字以免刺激矮人。"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亲爱的弗烈特。" 矮人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过,说不定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游侠说的话。但是不管怎样,弗烈特知道多芙关心他,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对矮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了。 "很抱歉,女士,可以借用您一些时间吗?"一个声音自游侠后方传来。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回头。两个人影从长廊另一头快步走来——是今晚城门四轮值的守卫队长,和一位农夫。 "队长,"弗烈特对队长的无礼举动提出了抗议。"如果你想和这位女士说话,你得等大家进了觐见室。还有还有,你忘了报上自己的名字。而且,你必须得到城主的允许,这样才能……" 多芙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制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她看到对方脸上焦急的神情,以她多年的冒险经验,这两个人恐怕迫切需要自己的帮助。"有什么事吗,队长?"游侠问。为了安抚弗烈特的情绪,她又加了一句:"反正离会面还有一段时间嘛,海尔姆城主不会等很久的。" 农夫鼓起勇气走上前。"其实是我要找您,女士。"他一面说着,一面不安地翻手上的帽子。"我是马多巴的村民,那是一个在北边的小村落……" "我知道马多巴,"多芙回答。"在几次旅行中,我曾经从山上了望马多巴,那里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农夫因为游侠的话显得很高兴。 "我希望,马多巴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还没,女士,"农夫说。"不过我们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转头望向守卫队长。守卫队长点点头,鼓励他。接着农夫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看到了黑暗精灵。" 多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原本不耐烦跺着脚的弗烈特,也安静下来凝神倾听。 "有多少?"多芙问。 "我们只看到一个。如果不幸的话,这一个恐怕会是一支黑暗精灵军队的斥候。" 多芙点头同意他的见解。"是谁发现黑暗精灵的?" "一群小孩,"一听到对方的回答,弗烈特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不耐烦地跺起脚来。 "小孩?"矮人几乎要抓狂了。 农夫的信心丝毫没有动摇。"过没多久,麦葛斯特也看到了上他偷偷注意着游侠的反应。"罗狄。麦葛斯特也看到了!" "这个麦葛斯特是谁?"矮人问。 "罗狄。麦葛斯特,"多芙抢在农夫之前,用酸溜溜的语气回答。"有名的赏金猎人,不过,他也猎动物。" "黑暗精灵杀了罗狄一只狗,"农夫突然激动起来。"罗狄自己也差点挂了。他被压在一棵树下,动弹不得,耳朵还被割去一只。" 多芙并不十分了解农夫接下来所说的一切,不过,之前的描述已经足够了。马多巴附近出现了黑暗精灵,她得赶快采取行动才行。多芙毫不犹豫地脱下那双漂亮的鞋子,交给弗烈特。然后,她吩咐一位待从通知自己的冒险伙伴准备上路,又交代另一位侍从,请他向桑达巴城的城主转达自己十二万分的歉意。 "可是,鹰手女士!"弗烈特大声抗议。 "没时间开玩笑了,"多芙回答。从她兴奋的语气里,矮人知道,游侠可是一点也不惋惜失去和海尔姆见面的机会。现在,多芙的身体正不断扭动着,双手努力伸到背后,想打开礼服的扣子。 "你姐姐会不高兴的,"弗烈将用力跺着地板,大声抱怨。 "姐姐早就收山,不出来冒险了,"多芙反驳。"可是我还没呀!" "的确,"矮人不高兴地咕哝着。 "您要来吗,女士?"农夫满怀希望地问。 "当然了,"多芙回答。"只要是有正义感的游侠,都不会放着黑暗精灵不管!我和我的三个伙伴今晚就前往马多已,不过,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你恐怕起了不少路吧,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说完,多芙开始四处张望,然后吸起了嘴,仿佛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干嘛?"矮人被弄烦了。 游侠注意到弗烈特的存在,突然眼睛一亮。"我从来没遇过黑暗精灵,"她说。"而且,就我所知,我的伙伴们也都没见过。"多芙诡异的笑容让矮人不寒而栗。 "来嘛,亲爱的弗烈特,"多芙撒娇。突然,游侠转过身,抛下弗烈特、守卫队长和农夫,自己一个人光着脚丫跑向海尔姆的觐见室。 矮人被弄糊涂了,不过,游侠的转变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多芙开始和弗烈特的老板,海尔姆交谈。首先,她为自己造成的不便道歉,接着多芙向桑达巴城的城主投出要求,希望他能派人前往马多巴协助解决黑暗精灵的问题。直到此时,矮人才了解游侠的用意,但已经太迟了。 隔天凌晨,当太阳刚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时,多芙的队伍已经离开桑达巴城十几里远了。他们有一名精灵弓箭手、两位经验丰富的人类战士以及弗烈特,他正骑着一匹结实的小马跟在游侠身旁。 "呃!"天色越来越亮,矮人也开始抱怨。"你看!路上的泥巴弄脏了我的衣服!我看我们是完蛋了!我们都会死在这条鸟不生蛋的路上!" "别这样,编首歌来唱唱吧,"多芙建议。其他三个人则暗自窃笑着。"联名就叫做:五个垂头丧气的冒险者好了。" 弗烈特生气地瞪着游侠。多芙不得不提醒他。"这可是桑达巴城的城主,海尔姆。矮友亲自派你来的喔!" 就在多芙一行人启程前往马多巴的那天早上,子安也采取了行动。黑暗精灵尚未自昨晚残酷景象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甚至,他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这个梦魇了。然而,另一个新的念头正悄悄地在子安的心里滋长——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农夫全家复仇。子安并不喜欢自己这种想法,他一直试图抛弃在幽暗地域里所学到的野蛮习俗。然而,李斯特登一家人横死的景象不断亲绕在黑暗精灵的脑中,孤独的他,只有用自己的刀,还死者一个公道。 在追踪凶手的足迹前,子安做了两件事。首先,他潜回农庄的后院,拿走农夫丢在那里的坏掉犁头。虽然带着它会使行动不便,但黑暗精灵心意已决,毫不犹豫地提起沉重的犁头带在身上。 接着,子安召唤关海法。黑豹察觉到黑暗精灵心里燃烧的怒火,立即提高了警觉,蓄势待发。他们已经相处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有着良好的默契,因此,关海法可以从子安脸上的表情中知道,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他们在黎明时分出发,沿着乌古鲁故意留下的脚印前进。虽然犁头减缓了子安行进的速度,但黑暗精灵仍然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前搜索。过了不久,一阵熟悉的嗡嗡声从附近传来,子安知道,带着累赘犁头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子安沿着足迹来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高耸岩壁前。原本黑暗精灵担心自己得放弃犁头,徒手攀上这片岩壁,但很快地,他找到了一条通向崖顶的统蜒小径。小径是利用岩壁上凸出的部分连接而成,虽然有点危险,但终究还算得上是一条路。子安让关海法先走,自己则拖着犁头慢慢跟在后面。暴露在空旷的岩壁上让黑暗精灵觉得非常不自在。 然而,这一切都熄灭不了掩藏在豺狼人斗篷兜帽下,淡紫色双眼中的那股熊熊怒火。如果有什么事让子安感到挫折,他只须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力量便泉涌而出。不久之后,当黑暗精灵听到等待中的嗡嗡声白岩壁下方传来时,他笑了。 嗡嗡声自后方快速逼近。子安背靠着岩壁,拔出刀,凝神戒备。 特法尼斯从子安身旁掠过。一瞬间,小妖精在黑暗精灵的挥击中找到空隙,送出了手中的锋利匕首。得手之后,特法尼斯马上消失无踪,鲜血则自黑暗精灵的肩膀流下。 子安检机自己的肩膀,放心地点了点头,伤势并无大碍。黑暗精灵知道,自己无法应付如此快速的攻击,但他同时也了解,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自己必须承受特法尼斯的第一击。岩壁上方传来黑豹的吼声,子安立即回复备战姿势。关海法的利爪拥有足以和小妖精匹敌的速度,它可以把特法尼斯赶回自己这个方向。 再一次,子安背靠着岩壁,凝神等待小妖精的到来。就在嗡嗡声绕过小经转角迎向黑暗精灵之时,子安跳上前,拦在狭窄的通道中间。他一手持刀,另一手也没闲着,举起沉重的犁头藏在身后,想藉着它庞大的面积阻挡小妖精的去路。 特法尼斯快速地冲向子安,如黑暗精灵所预料,对方轻易地闪过自己刀上的攻击。然而,小妖精只顾着躲避刀刃,丝毫没注意到对手同时举起了犁头。 子安根本无法看清特法尼斯的行动,但是,犁头上传来的剧烈震动和沉闷的"碰!"一声,告诉他计划已经成功了。黑暗精灵的嘴角浮现满意的冷笑。他丢下犁头,一把掐住已经不醒人事的小妖精,把瘦小的特法尼斯举了起来。在此同时,关海法也来到子安的身边。特法尼斯回过神来,开始用力摇晃自己的头,试图摆脱晕眩的感觉。这个举动使小妖精的长耳也跟着左右摇晃。 "你是什么生物?"子安用地精话问,他曾经用这种语言成功地和豺狼人沟通过。出乎意料之外,黑暗精灵发现小妖精竟然听得懂。 然而,特法尼斯含混不清的尖锐声调让子安完全无法了解对方想表达什么。 子安掐住特法尼斯的脖子猛力一扭,小妖精差点窒息,马上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黑暗精灵冷冷地问。 "特法尼斯,"小妖精回答得非常不情愿。特法尼斯能够在一秒内跑百步以上,不过,那是在双脚着地的情况下。被掐在半空的小妖精偷偷地观察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于岩壁小径上比较狭窄的地方,还有,自己的匕首掉在坏掉的犁头旁。 子安的刀刃逼近特法尼斯,说话的声音变得非常尖锐。"是你杀了农夫?"一听到问题,小妖精马上轻蔑地笑了出来。黑暗精灵突然有一种杀死对方的冲动。 "不是,"特法尼斯发觉情形不太对劲,赶紧答道。 "那是谁?" "乌古鲁!"小妖精回答。接着,特法尼斯激动地指着岩壁上方,叽里呱啦吐出一串话。子安只能断断续续地辨认出"乌古鲁……等待……晚餐……"几个字。 黑暗精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的俘虏。小妖精的速度太快了,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他转头望向关海法,黑豹轻松地躺在小径上,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子安陷入沉思之中。他试着拼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了解小妖精在阴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过,特法尼斯已经受够了。他趁黑暗精灵分心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小刀,狠狠地向子安的手腕旧伤刺下去。 但特法尼斯低估了他的对手。尽管子安跟不上小妖精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刀刺进自己的手腕,但疼痛并没有让他松手。愤怒的黑暗精灵粗暴地抓紧小妖精,挥出手上的刀。可是特法尼斯轻松地闪过了这一击,并得意地大笑。 轮到小妖精反击了,他从子安的手腕里拔出小刀,再深深插进他的手臂里。迫不得已,黑暗精灵采取了最后的手段。他举起手臂,狠狠地把特法尼斯掷向岩壁,然后拉起昏迷不醒的小妖精,一把丢到悬崖下。 不久之后,子安和关海法来到一片陡峭的岩石斜坡下。他们蹲伏在灌木丛里监视着一个山洞口。虽然洞口用树枝和树叶小心地伪装过,但里面却不时传出地精的谈笑声。 洞口下方不远处有一座很深的悬崖,上方则是近乎垂直的岩壁。 断断续续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山洞口,子安相信,杀害农夫一家人的凶手一定就藏匿在这里。 黑暗精灵的内心又开始剧烈地挣扎。子安很想手刃凶手,为农夫报仇,但他也希望用文明的方法伸张正义,最好是举行一场审判。 可是,这显然不是自己所能办到的。他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人类村庄里。黑暗精灵再度想起了那个农夫、棕色头发的淘气鬼、快成年的可爱女孩,还有在蓝莓田里和自己交手的年轻人。子安试图压抑内心澎湃的情绪,但他的呼吸起来越急促。在幽暗地域流浪的那段日子里,偶尔,他会向原始的欲望让步,那是一种只问结果,不论手段的黑暗思想。现在,子安内心渴求杀戮的欲望正失控地蔓延。原本黑暗精灵一直试着平息自己的愤怒,但他想起了之前学到的教训黑暗面是他自己的一部份,也是生存的必备条件,并不完全是邪恶的。 因此,这是必要的手段。 子安知道形势不利于自己,他不清楚山洞里有多少敌人,也不了解自己将要遭遇什么样的怪物。农庄里的种种迹象显示,有比地精强大许多的生物牵涉其中。黑暗精灵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多了解一些敌人的情况后再说。 然而,农庄的残酷回忆又再度浮现脑中。子安猛然自藏身处走出来,一手执刀,另一手则拿着小妖精的匕首。他缓慢而坚定地爬上斜坡,粗暴地扯开树枝树叶做成的伪装,大步走进山洞。 关海法迟疑地望着黑暗精灵,对子安的率直行动感到不解。 飕飕的冷风不断刮过特法尼斯的脸颊,有好一阵子,小妖精以为自己正做着一个美梦。但他很快地从错觉中惊醒,发现自己正快速地坠落地面。幸亏特法尼斯离岩壁不远,他连忙伸出手脚拼命抓增坚硬的岩石,以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同时,小妖精利用争取到的短暂时间,施展浮空术。这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 就在浮力刚开始生效时,特法尼斯落地了。小妖精重重地撞击地面,不过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特法尼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站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小妖精立即想到,自己得快点通知马古鲁才行。可是,如果用浮空术飘上岩壁,就无法赶在子安之前到达山洞,如果用跑的,岩壁上的小径是唯一回去的路,势必得再遇上黑暗精灵和黑豹。几经考虑,特法尼斯决定放弃。 这种经验,他可不想再尝一次。 乌古鲁一点也没有湮灭自己足迹的意思。黑暗精灵刚好符合犬魔的需要一他打算吃掉子安。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成功地度过蜕变期,回到火焚界了。 地精守卫对黑暗精灵的到来并不惊讶,乌古鲁已经交代过这件事,井吩咐他们尽量拖延,直到大魔本人出来招待客人为止。一看到子安,地精守卫马上停止了交谈,挺起骨瘦如柴的胸膛,用长矛挡住通往觐见室的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仍然愚蠢地遵守着主人的命令。 "你不能进去……"话还没说完,只见刀光一问,两个地精守卫被切断了咽喉,倒在血泊之中,长矛则掉在地上。子安看也不看,穿过门帘。 巨大的红色大魔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觐见室正中央等候着黑暗精灵的大驾光临。他的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邪恶微笑。 子安反手掷出匕首,提刀向前疾冲。这一掷,救了黑暗精灵一命。匕首丝毫未受阻碍地穿过了大魔的身体。这显然是一个陷阱。然而,子安止不住前冲的势于,他的刀砍向大魔的幻象,刀刃所及之处则空荡荡地。 真正的肯法那躲在房间的石椅后面。红色火魔正聚精会神地施法,在觐见室里制造出自己的幻象引诱黑暗精灵。 第40章 中计 子安本能地知道自己中计了,这个幻象是为了把他引到房间的正中央。由于觐见室里几乎没有任何家具或装饰,因此,现在的黑暗精灵可说是毫无掩蔽可言。 施展浮空术的乌古鲁埋伏在半空中。紫色犬魔看到猪物步入了陷阱,立刻展开偷袭。 然而,子安的反应和肌肉均受过严格的战斗训练。一感觉上方有敌人逼近,黑暗精灵马上反射性地向前急跃,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乌古鲁的重击。紫色大魔的巨掌擦过子安扬起的白发,仅仅如此,黑暗精灵就已经感到后脑一阵疼痛。 子安在半空扭转身子,在落地的那一刹那,黑暗精灵和乌古鲁终于会面了。怒火中烧的子安丝毫没被大魔的巨大体型吓倒。甫一站定,他的身形便如箭一般窜出,在大魔目失手的错愕中回复过来前,子安进出手中弯刀,在对手的腹部和下回刺出两个窟窿。同时,为了缓和前冲的力道,黑暗精灵如陀螺般旋转,绕到了乌古鲁背后。 紫色犬魔愤怒地大吼,但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有魔法武器(例如关海法的尖牙和利爪)可以伤害火焚界的生物。子安的弯刀虽然是魔法武器,但它同时也是卓尔精灵制造的物品,见不得阳光。在地面世界生活的数月之间,刀上的魔力已经衰退了许多。 就在此时,黑豹从乌古鲁的背后展开攻击。乌古鲁被扑倒在地上,后脑挨了关海法爪子重重一击。这一下让紫色犬魔痛彻心扉。 子安想上前助阵,但背后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肯法那从石椅背后现身,朝他直冲而来。 这次,轮到子安施法了。黑暗精灵从手中抛出一个巨大的黑暗结界,横在自己和对手之间。接着,他敏捷地钻进结界中,用双手和膝盖支撑身体,趴在地上。肯法那煞车不及,冲入结界,一时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就在红色犬魔前冲的势子缓和下来之前,他绊到了黑暗精灵(这一脚几乎让子安窒息),整个人重重摔到黑暗结界的另一侧。 肯法那被摔得七第八素。他用力甩着脑袋,试着用手撑起身体。 但是来不及了,子安已经来到红色犬魔背后,他的刀无情地落在对手头上。鲜血立刻自肯法那发间涌出。昏眩的红色犬魔只能就地向前一滚,挣扎着起身面对黑暗精灵。 在房间的另一头,乌古鲁不停地翻滚扭动,试图摆脱关海法的纠缠,但黑豹的敏捷动作和光滑毛皮让紫色犬魔困扰不已。现在,乌古鲁的身上布满了爪痕,关海法的尖牙正紧咬着紫色大犬魔的脖子,而它的四只利爪则深深陷入对手的背部肌肉中。 尽管如此,乌古鲁仍然拥有其他选择。紫色犬魔的骨头开始喀喀作响,重新组合。他伤痕累累的脸逐渐拉长,鼻子突出,犬齿也慢慢地变长。紫色犬魔全身长出长毛,推开了关海法的利爪。最后,他的手变成了脚,手掌则成为脚掌。 如今,关海法所要对付的是一只巨狼,情势即将逆转。 肯法那缓缓靠近子安,再也不敢小看对手。 "你杀了他们!"子安用地精话说。他冷酷的语调让红色犬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肯法那可不采。他发觉黑暗精灵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寻常的怒气,同时,自己身上的刀伤也正隐隐作痛。红色大魔知道,直接走近子安恐怕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决定使用异界的能力。黑暗精灵只看到对手的桔色眼睛一问,便消失了踪影。那一瞬间,肯法那穿过了异界之门,出现在子安背后。 红色犬魔一消失,子安立刻本能地向旁边问躲,但肯法那的攻击却比想象中快上许多。黑暗精灵背上中掌,笔直地飞过房间,重重撞到石墙上。子安半跪着爬起来,不住地喘气。 对手的刀掉在自己脚边。现在,肯法那总算可以放心地接近黑暗精灵了。 犬魔变成的巨狼几乎有关海法的二倍大。很快地,它翻身甩开了关海法的纠缠,反过来将黑豹压在下面。关海法只能拼命挥舞前爪,挡开一次又一次逼近咽喉的攻击。想在这种情况下取得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尽管如此,黑豹仍然占有最后一项优势——机动性。关海法抓住对手攻击的空档,脱离巨狼身体下方,箭一般地冲向门帘。 乌古鲁咆哮地紧追在后,跟着冲出门帘。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微弱的夕阳余晖穿过掩盖洞口的枝叶,映照在石壁上。 巨狼才通过门帘,关海法就已经到达洞穴外了。黑豹后脚一蹬,扭腰跳上了洞口上方的陡峭斜坡。当巨狼盲目地冲出洞口时,关海法立刻一跃而下,扑到乌古鲁身上再度展开攻击。 "杀死农夫的是乌古鲁,不是我,"肯法那一面走近黑暗精灵,一面低声吼着。红色大魔把子安的弯刀踢到房间的另一头。"乌古鲁很想要你的命,替豺狼人手下报仇。不过,他没料到,最后是我拉到这个便宜!黑暗精灵,我要吃了你,吸收你的力量!" 子安尚未自撞击的伤害中恢复,他耳际嗡嗡地响着,根本听不到对方说的话。然而,死去农夫的影像再度回到脑海中,给了黑暗精灵勇气。子安坚定地抬起头,盯着走近的肯法那,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尽管居于下风,但黑暗精灵仍然没有失去斗志。 红色犬魔为对手的气势所震慑,愣了一愣。子安知道机不可失。黑暗精灵曾经和各种巨型生物交手,虽然这些生物最后都死在自己的刀下,但每次战斗中,为黑暗精灵取得先机的,却都是拳脚功夫。狂怒的子安丝毫不顾自己背上的伤,他蓄势扑向肯法那的小腿,用力捉住对手的膝盖。 肯法那毫不在意,他弯下腰,想抓住手无寸铁的黑暗精灵。子安一面闪避巨掌的攻击,一面以肯法那的膝盖为轴心,握住膝盖的手为轴,迅速地绕着对手的小腿奔跑。此时,红色犬魔仍未察觉黑暗精灵的真正用意。终于,子安旋转所带起的离心力让肯法那失去了平衡。但红色犬魔临危不乱,调整自己倒地的方向,企图顺势压住瘦小的黑暗精灵。而敏捷的子安抢先一步逃离了大魔的攻击,冲向房间的另一头。 "不!不行,"肯法那大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追赶黑暗精灵。子安一把捞起弯刀,但红色犬魔随后赶到,用粗壮的手臂勒住对手胸膛,一挺腰,把黑暗精灵整个人带高了地面。 "你死定了!"肯法那咆哮着增加手臂上的力量。子安可以感到自己的肋骨断了一根。他挣扎着想转身面对火魔,但不久便放弃了,开始全力挣脱持刀的那一手。 肋骨又断了一根,肯法那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然而,红色大魔并不想这样结束黑暗精灵的性命。他的目的是要吃掉对手,吸取对手的生命力量,让自己能早日回到火焚界。 "现在,吃了你!"肯法那大笑。 子安使尽全身剩余的力量,双手握刀,往后猛然一刺。刀刃穿过肯法那张开的大嘴,深及咽喉。 子安用力扭转刀刃。 肯法那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尽管如此,红色火魔却没有松手。子安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仿佛就要被拆散了,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握紧刀。 肯法那陡然翻过身,压在子安身上,企图压扁他的对手。剧烈的疼痛开始在黑暗精灵的全身蔓延。 "不!"子安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想起棕发男孩无助地死在农庄里的景象,疯狂地扭转刀刃。肯法那发出咯咯声,鲜血从他的喉咙大量喷出。没多久,红色犬魔就不动了,子安艰苦地赢得了这场战斗。 现在,子安只想躺着不动。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肺仿佛要炸开了一般。但黑暗精灵告诉自己事情还没结束。他吃力地从肯法那沉重的身体下爬出来,擦去身上的血清,拔出插在对手嘴里的弯刀,并捡回匕首。 子安知道自己的伤势很严重,若不赶快处理,恐怕得赔上一条命。黑暗精灵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口,让他疼得咳血。但子安一点也不在乎。因为真正的凶手乌古鲁,还活着。 关海法从巨狼背上跳下来,再度回到洞口上方的斜坡。乌古鲁转过身,跟着跳了上去。双方为了抢占制高点而展开激烈的战斗。 关海法跃过巨狼头顶,一借力,又跳到乌古鲁背上撕咬。等对手一回头,黑豹就跳到斜坡高处,取得地利。 这种打带跑战术持续了十几分钟。关海法不断地扑上前,然后逃开。终于,巨狠抓到了对手攻击的路径。它看准跃在半空中的黑豹扑上去,用巨掌将对手击落地面,双方展开一阵扭打。关海法好不容易自混乱中脱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乌古鲁步步进逼,挡住所有黑豹可能的逃脱方向。 走出山洞的子安刚好看到这一幕。巨狼开始压迫关海法后退,黑豹的后脚已经抵在悬崖边,不断地踏空又缩回。许多小石子在双方的角力中被增落悬崖。子安知道,以关海法的力量,支撑不了多久。 子安同时发觉,就算自己立刻冲上前,也救不了关海法。他掏出小玛瑙像,奋力丢到悬崖边。"关海法,快走!"黑暗精灵命令。 如果在平时,黑豹绝对不会丢下身陷险境的主人逃跑,但现在关海法明了子安心里的想法。乌古鲁再度使力,黑豹几乎就要被推落悬崖了。 就在此时,关海法突然化成了一缕清烟。乌古鲁顿失凭籍,猛地向前跌扑。紫色犬魔止不住前冲的势子,与小玛瑙像及一堆碎石一起跌落悬崖。 巨浪的骨骼再度喀喀作响,长毛逐渐缩短。变形时的乌古鲁是无法施展浮空术的,因此,紫色犬魔得赶快回复原形才行。巨狼突出的长鼻慢慢缩回,前爪也变回了手臂。 但是,乌古鲁失败了。他无法在着地前变回原形,紫色犬魔重重地撞上坚硬的地面。 子安施展浮空术,缓慢地飘下悬崖。然而,自从他来到地面世界之后,法术效应就无法持续。在离地还有二十尺高度时,浮空术失效了。黑暗精灵只得拼命用手拍打岩壁,以减缓下坠的速度。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子安看到犬魔就在不远处抽搐着。黑暗精灵用刀撑他想站起身。但终究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子安被一阵如雷的吼声惊醒。现在已经是深夜,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四周一片漆黑。身上的伤口阵阵抽痛,让黑暗精灵慢慢回想起战斗的经过。他四顾寻找马古鲁,发现变身到一半的紫色犬魔正直挺挺地躺在岩石上,显然是死了。子安不禁松了一口气。 又一阵吼声。黑暗精灵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悬崖上方。刚打猎回来的雷格巴坦看到山洞里一片混乱,正愤怒地四处咆哮着。 子安实在没有力气再应付另一场战斗。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找到小玛瑙像,把它收回小袋中。黑暗精灵并不十分担心关海法的安危,他曾经看着黑豹安然度过各种难关,比如被卷进魔法杖的爆炸,被愤怒的土元素拖进土元素界,甚至掉入恐怖的酸湖里。小玛瑙像并没有损坏,子安相信,关海法此刻应该正在星界中舒适地休息。 然而,黑暗精灵还不能休息。山丘巨人已经开始爬下悬崖了。子安望了马古鲁一眼,他发现,复仇的快感一点也无法补偿失去农夫全家的空虚和痛苦。黑暗精灵走进深山中,希望逃离山丘巨人,和一切的罪恶感。 一直到惨案发生后第二天,才有一位农夫骑着马前来拜访巴索雷谬。农舍和谷仓四周弥漫着尸体的恶臭,还没进门就可以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一小时之后,农夫协同村长和几位村民,携带武器回到了李斯特登家。他们用布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农舍中。 "到底是谁干的?"戴摩脱口而出。"真是怪物!"一位村民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断刀。 "黑暗精灵的武器?"村民问。"要不要去找罗狄来看看?" 戴摩犹豫了起来。桑达巴城的队伍随时都可能抵达这里。村长认为,让经验丰富的游侠多芙。鹰手负责这种状况,要比让莽撞冲动的猎人处理来得令人放心多了。 然而,在戴摩做出决定之前上阵狗吠明白告诉全屋子的人,罗狄来了。边遏的壮汉大步走进厨房,脸上布满可怕的伤疤和干涸的血迹。 "黑暗精灵的武器!"罗狄一下就认出那把弯刀。"和用来对付我的那把一模一样!" "游侠马上就来了,"戴摩说。可是,罗狄一个字也听不过去,他在农庄里四处搜查,粗暴地用脚翻动尸体,并弯腰检视地上的痕迹。 "看看外面的足迹,"罗狄突然说。"有两对。" "黑暗精灵不是独自一个人,"村长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该等桑达巴城的人来再采取行动。" "嘿,你根本连他们会不会来都不知道!"罗狄轻蔑地反驳。"得趁黑暗精灵留下的气味还没消散前,赶快带狗追上去才对!" 几位村民点头同意猎人的说法。然而,老成持重的村长提醒村民,对手可不是好惹的。 "罗狄,一个黑暗精灵就把你撂倒了,"戴摩说。"现在跑出了两个,也许还不只,你真的打算这样追上去?" "上次算他走运!"罗狄不以为然。他环顾四周,企图煽动村民们支持他的意见。"本来,我已经把他退到了绝境,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戴摩拉着罗狄走到屋子一角商量。其他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则不安地走来走去。 "一天,等一天就好,"村长哀求。"如果游侠来了,事情会比较容易解决。" 猎人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这是我自己的战争,他杀了我的狗,又让我当众出糗。" "我一定找机会让你报仇,"村长答应。"不过现在,忘了你的狗和自尊吧,别让这些纯朴的村民白白送死。" 罗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而戴摩的立场却异常坚定。如果附近真有一群黑暗精灵,那么,整个马多巴就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只有桑达巴城的队伍能提供可靠的防卫武力。但是,如果罗狄在游侠到达之前,就莽撞地带着村子里寥寥可数的战士往深山里搜寻黑暗精灵,剩下的村民就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了。尽管如此,戴摩心里很清楚,相信用这个理由说服罗狄是不可能的事。虽然猎人在马多巴住了好几年,但基本上,他是个流浪者,对这里没有任何感情或牵挂。 罗狄转过身,不愿意再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但是戴摩,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股勇气,他猛然抓住粗壮猎人的手臂,硬生生将罗狄扳向自己。猎人的狗开始附牙咧嘴地狂吠,然而,最叫肥胖村长害怕的,却是罗狄脸上凶恶的神情。 "你可以去找黑暗精灵,"村长很快地说。"但是,我求你,先等桑达巴城的支援来吧。"接着,村长改用对方比较能接受的方式说了下去。 "我不是个小气的人,罗狄。你以前是个了不起的赏金猎人,我相信你还宝刀未老,期待你的表现。" 罗狄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成了好奇。 "我们先等支援到达,再去追黑暗精灵,"村长宣布。他停了一会,考虑接下来的提议。戴摩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但若出得太少,大家就提不起劲,出多了又大伤荷包,他得好好拿捏才行。"我悬赏一千枚金币,捉拿黑暗精灵。" 罗狄对赏金的多寡了如指掌,他知道一千枚金币是一般行情的五倍。况且,就算没有赏金,猎人也要找黑暗精灵算帐。他努力压抑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地喊。"两千枚金币!"罗狄想把戴摩榨干,这些赏金多少可以弥补他先前所受的损失。 村长吓得退了一步。但他提醒自己,这可是全村安全的价码。 "一毛也不能少。"罗狄双手抱胸,再加了一句。 "如果你等鹰手女士来再采取行动,"村长妥协了。"就两千枚金币。" 雷格巴坦整晚都在寻找黑暗精灵的踪影。山丘巨人对于莫名其妙侵占了自己洞穴的犬魔没什么好感,但是,他非常害怕有能力杀了马古鲁和肯法那的人。雷格巴坦明白,对方受了重伤,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子安不是不知道山丘巨人正努力地追上来,但他却没有余力掩盖自己的足迹。黑暗精灵的一只脚在着地时受了伤,现在,他只能一跛一跛痛苦地拼命前进,希望甩掉山丘巨人。东方的天色逐渐发白,情势对子安越来越不利了。失去黑夜的掩护,黑暗精灵不可能逃过山丘巨人的追踪。 子安来到一处乱石地,大大小小的树从岩石缝隙钻出,形成一片稀疏的小森林。原本黑暗精灵打算穿过这片森林继续向前走他实在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但是,当他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休息时,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这棵树的树枝柔软易屈,也许可以利用。 子安回头望去,山丘巨人仍然在后方不远处紧追不舍。黑暗精灵只剩下一只手臂可以使力了,他抽出刀,砍下所能找到最长的一根树枝。然后,再找寻适当大小的石头。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山丘巨人拖着一根粗木棒来到了小森林。 子安突然从一棵树后出现,挡住了对手的去路。山丘巨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刚好就站在布置完成的陷除前。 子安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实在很怕对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来先打了再说。以黑暗精灵目前的状况,恐怕抵抗不了多久。 "别动!"趁着雷格巴坦迟疑的空档,子安用地精话大喊。同时,他施展一个简单的法术,在山丘巨人的四周制造出一些无害的蓝色亮光。 雷格巴坦不安地扭动身子。面对这名奇特而危险的对手,山丘巨人完全没了主意,停在原地不敢向前。子安好整以吸地打量着山丘巨人的脚踝。 "你跟着我做什么?"子安问。"急着到地狱里和犬魔相会吗?" 雷格巴坦伸出肥厚的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其实他根本没想过,万一真的追上了该怎么办。山丘巨人只是直觉地遵照自己的本能行事。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马古鲁和肯法那一死,自己就抢回了山洞,那些烦人的豺狼人、地精和讨厌的小妖精再也不会来打扰自己了。 雷格巴坦的心中突然浮现一种想法。 "朋友?"雷格巴坦满怀希望地问。 子安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场架是可以不用打了。尽管如此,黑暗精灵的内心仍旧存有一丝怀疑。豺狼人也曾经问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但最后子安却不得不杀了他们。更何况,山丘巨人和杀害农夫全家的犬魔显然有着某种程度的关系。 "什么样的朋友?"子安犹豫地问,希望能从山丘巨人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一起杀人的朋友呀。"雷格巴坦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子安再也按耐不住,他狂吼,发疯似地用力摇头,扬起满头白发。 腰际的弯刀带着怒气出鞘。就在那一瞬间,山丘巨人触动了陷讲。 "杀了你!"雷格已坦发觉情势不对,举起粗木棒想向前走。但是不知何时,山丘巨人的脚踝被一根柔软的树枝紧紧缠住,这步竟然跨不出去。 第41章 新的线索 子安极力压抑自己动手的冲动。不仅是由于陷讲已经发动,更因为身体状况不允许。 愤怒的山丘巨人低头察看自己的脚踝。严格说来,树枝并不算是很好的陷阱材料,形成的结也不怎么坚固,如果雷格巴坦冷静一点,弯下身去解陷阱,那么他很快就能脱身。但山丘巨人却没有这种智慧。 "杀了你!"雷格巴坦咆哮着,一面使劲用脚扯动树枝,想直接破坏陷阱。然而,在山丘巨人身后,树枝另一头所绑的岩石突然受到大力拉扯,它飞离地面,直接击中山丘巨人的背部。 雷格巴坦威胁的喊叫声突然变成痛苦的哀嚎,手上的粗木棒也掉落地面。山丘巨人一手抚着背,无力地跪了下来。 子安迟疑了起来。要趁机逃走,还是干脆杀了对方?以山丘巨人的伤势,短时间内不太可能追上来。尽管自己的安全已经获得保障,但黑暗精灵却忘不了雷格巴坦说着要一起杀人时的神情。 "如果放着你不管,有多少家庭要毁在你手上?"子安用黑暗精灵语问。 雷格巴坦听不懂,只是不断地低吼。 "多少?"子安又问。黑暗精灵抓紧刀柄,目露凶光。 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当桑达巴城的队伍(多芙。鹰手、三名战士、和矮人学者弗烈特)在稍后到达马多巴时,班森。戴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村长热心地提供丰富的食物和舒适的休息处,一些好奇的村民也围在一旁东张西望。但游侠一听到李斯特登家发生的惨剧,马上就要求村长带自己到惨案发生的地点察看。 然而,一到达村子西边的农庄,多芙的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 地上乱七八糟的足迹掩盖了重要的线索,而屋子里的东西,甚至连尸体,都被翻动过了,整个现场一片混乱。尽管如此,游侠和她经验老道的伙伴们仍旧分头展开地毯式的搜查,不放过任何可能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你们这群笨蛋!"当调查告一段落时,弗烈特开骂了。"看看你们做的好事,这简直是在帮助敌人嘛!" 村长和村民困窘地低下头。但满面怒容的罗狄却卷起袖子,想找瘦小矮人的麻烦。多芙连忙上前调停。 "你们破坏了一些线索,"多芙一面小心地走到弗烈特和粗壮猎人中间,一面向村民说明。游侠曾经听过不少关于罗狄的传言,大多数都是猎人冲动和暴躁的事迹。 "我们不是有意的,"村长试着辩解。 "我知道,"多芙回答。"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这么做的。" "任何菜乌,"弗烈特火上加油。 "闭上你的嘴!"罗狄大吼,他的狗也跟着狂吠。 "先生,请冷静一点,"多芙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计较了。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 "菜鸟?"罗狄对游侠大吼。"死在我斧下的人可是不计其数!区区一个黑暗精灵,大爷根本不放在眼里!" "确定是黑暗精灵干的吗?"多芙怀疑。 罗狄对旁边一位农夫点头示意,后者立刻拿出卧室里找到的断刀。 "黑暗精灵的武器,"罗狄粗鲁地回答。接着,他又指指自己脸上的伤疤。"我可是看得很清楚!" 多芙一看就知道,猎人脸上的伤口不是锐利的弯刀造成的,但她没有戳破对方的牛皮。 "还有黑暗精灵的脚印,"罗狄说。"这些脚印,和我们在蓝莓田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多芙指指谷仓,提出不同的意见。"打破谷仓门的人,一定有很大的力气。而且,谷仓里较年轻的那位死者,看来也不像是被黑暗精灵杀死的。" 罗秋依然坚持己见。"黑暗精灵养了宠物,一只大黑豹,很大一只!" 多芙觉得事情并不单纯。附近没有黑豹的脚印,而且谷仓里年轻死者的伤口也不像任何黑豹的杰作。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多芜知道粗鲁而傲慢的猎人不容许别人质疑他所下的结论。 "喂,你们也该看够了,让我们做点正经事,"罗狄高声说。"去追黑暗精灵吧,我的狗已经等不及啦!" 多芙向村长投去意味深沉的一眼。戴摩困窘地转过身,不敢面对游侠的目光。 "罗狄和你们一起去,"村长嗫嚅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看到游侠行事的冷静,再想想猎人的鲁莽,戴摩实在非常后悔自己答应让猎人一起去捉拿黑暗精灵。如果能让游侠全权处理就好了。可是,约定终究是约定,不能反悔。 "村子里只有罗狄和你们去,"村长解释。"他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对附近的地形也很熟,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多芙再度让步。弗烈特气得猛咬胡子。 "天色已经暗了,"游侠说。"明天天一亮我们再出发。" "黑暗精灵都已经走了那么久!"罗狄抗议。"应该立刻追上去才对。" "你认为黑暗精灵急着逃走,"多芙冷静地回答,不过,这次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我可不这么想。你怎么知道黑暗精灵或黑暗精灵部队,是不是躲在附近?你想被伏击吗,麦葛斯特?请问你想在黑夜里和黑暗精灵交手吗?"罗狄满面通红,答不出话来。 猎人双手一挥,悻悻然地转身离开。狗儿则跟在他身后。 村长想招待多芙和她同伴到自己家过夜,但游侠拒绝了,她决定留在李斯特登家。没多久,村长便带着村民离开,而罗狄则开始在附近扎营,显然是要监视多芙的行动。游侠不禁开始认真思考,麦葛斯特为何如此不计代价想找黑暗精灵,他是不是想报私仇? "你真的打算让那只野兽跟着?"当弗烈特、多芙、和加布里尔围着营火坐下时,矮人忍不住发问。精灵弓箭手和另一位战士则到附近巡逻去了。 "亲爱的弗烈特,我们是在别人的村子里呀,"多芙说。"而且,罗狄对这个区域的了解也可以提供不少助益。" "可是,那家伙那么脏,"矮人知道辩不过游侠,便咕哝着摊开睡袋,背对二人赌气睡觉去了。多芙和加布里尔相视一笑。 "好个拿鹅毛笔的,"加布里尔低声笑着。但战士发现游侠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鹰手女士?"加布里尔问。 多芙耸耸肩。"这里发生的事有点蹊跷,"她说。 "杀了谷仓里那个女人的,不是黑豹,"加布里尔也注意到了。 "杀了农夫的,恐怕也不是黑暗精灵,"多芙接口。"死者脖子上的勒痕那么深,几乎把头整个扯了下来。只有巨人才拥有如此大的力量。" "魔法?"加布里尔问。 多芙再度耸了耸肩。"我们的学者说,黑暗精灵的施法手腕比这细腻多了,"她望向弗烈特。矮人已经睡着了,发出规律的鼾声。"而且完成度也较高。弗烈特不相信是黑暗精灵打破谷仓的门,并杀死这些人。 凶手恐怕另有其人。" "脚印有两对,"加布里尔说。"而且相隔一天以上。" "深浅也不一样,"多芙说。"第二对脚印才符合黑暗精灵的体重。 第一对脚印,也就是凶手的脚印,比较深。" "会不会是黑暗精灵的手下?"加布里尔推测。"也许是从其他界域召唤来的。黑暗精灵隔天再来农庄察看结果?"这次,连加布里尔自己也疑惑地耸起了肩。 "我们会查出来的。"游侠回答。加布里尔点起烟斗,多芙则加入了矮人的行列。 "喔,主人,"特法尼斯找到死去的犬魔。不禁低呼。变身一半的马古鲁以可笑的姿态躺在悬崖下方。虽然特法尼斯并不真正在乎乌古鲁和肯法那,但犬魔兄弟的死亡意味着小妖精的生活即将有所改变。特法尼斯和乌古鲁是为了互相利用才在一起的。在遇见犬魔之前,小妖精只能靠偷取附近村落的食物维生。尽管日子还算过得去,但生活却很孤单,也缺乏刺激。 乌古鲁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紫色大魔的手下提供小妖精保护和同伴,而嗜杀且狡猾的乌古鲁,总是可以派给特法尼斯一个又一个的重要任务。 现在,乌古鲁和肯法那都死了,小妖精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黯然离开。 "还有雷格巴坦呀?"特法尼所突然想起,山丘巨人也许会是一名好同伴。小妖精很快地找到雷格已坦的足迹,山丘巨人离开这附近,跑到深山里去了。特法尼斯兴奋地拍着手,沿着足迹一溜烟地消失,开始找寻新同伴。 子安。法尔孤独地站在山顶,最后一次俯瞰马多巴的灯火。来到地面世界以后发生了那么多事,黑暗精灵发现,地面世界几乎和幽暗地域一样血腥野蛮。农夫一家人带给子安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尽的罪恶感和挥之不去的梦魇。 黑暗精灵的身体状况已经稍稍恢复。虽然全身肌肉酸痛,但手臂和腿上的伤口都不再流血,呼吸也顺畅多了,伤势应该很快就可以痊愈。 子安凝视着远方的马多巴。这里,终究无法成为自己的家。但,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子安不禁这么想。 "什么东西?"弗烈特躲在多芙的绿色斗篷后面,好奇地探头探脑。 多芙,甚至连罗狄,都采取了极为谨慎的态度,缓缓接近这个从没见过的生物。这个生物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死了。它的体型非常巨大,上半身像地精,下半身像狼,看起来非常诡异。 在确定这个奇怪的生物已经死亡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多芙弯下腰,用刀轻拍死去生物的手臂。 "我想,这个东西可能死去超过一天了,"她说。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弗烈特再度提出问题。 "杂种,"罗秋低声回答。 多芙仔细地察看死去的生物,特别是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接合处。她发现,尸体上有许多爪子的抓痕,似乎是由大型的猫科动物造成的。 "变形的法术,"加布里尔一面猜测,一面保持着高度警戒,留意四周的动静。 多芙点头同意。"没错,变形一半时被杀死的," "从没听过地精会施法的,"罗狄提出异议。 "有,"弗烈特说,一面用手抚平衬衫袖子上的皱折。"当然有了。 地精葛鲁比,外号笨蛋,他假装自己是个法师,并且……" 此时,上方传来口哨声,打断了矮人的长篇大论。精灵弓箭手,凯林迪尔,站在崖顶向众人挥舞双手。"这里,"弓箭手大喊。"有两个死地精,还有一个奇怪的死巨人," 多芙打量一下悬崖,以她的身手,要爬上去不成问题。不过,游侠的眼角脑到可怜兮兮的矮人,她叹了一口气,决定回头多绕一里,走别的路上山。"你留在这里,"多芙对加布里尔说。扑克脸的人类战士点点头,走到树林中一处视野良好,又有隐蔽性的地方守卫着。其他人则开始回头。 走到一半,多芙一群人遇到了队伍里的第三位成员,达尔达。短小精悍的人类战士正揪着胡子,蹲在地上检视一块看起来像是犁头的东西。 "那是李斯特登家的东西!"罗狄大喊。"我曾在农庄后面看过,巴索雷谬本来打算修理它的!"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多芙问。 "上面有血迹,"达尔达说着,一面把犁头洁有血迹的那面给大家看。战士已经把附近搜寻过一遍,最后又回到发现犁头的地点。"某个不幸的家伙狠狠地撞上这玩意,"达尔达低头沉思。"然后,可能掉到悬崖下了。" 多芙把脸上的头发往后拨,纤细的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之中。她想把所有的发现连结起来,整理出一个头绪。可是,线索太少了。大家都安静不语。不久,恼怒的多芜双手一摊,投降了,他们又开始向悬崖上方前进。过几个弯,一行人便到了崖顶。多芙走到悬崖边,往下寻找加布里尔的身影。扑克脸的战士看到她,马上做了个手势,表示下面一切正常。 "这里,"凯林迪尔招手,带领大家进入洞穴内。当多芙穿过门帘,走到第二个房间时,事情发生的经过便逐渐明朗了起来。 "犬魔幼兽!"弗烈特看到红色巨人的尸体,大声惊叫。 "犬魔?"罗狄一头雾水。 "没错,"弗烈特说。"这解释了悬崖下那其半地精半狼的尸体。" "变身一半时遭到袭击,"达尔达接着推测。"变身完成之前,身上原有的伤口,加上落地的冲击力要了他的命。" "犬魔?"罗狄发现没人理他,生气地大吼。猎人听不懂其他人的讨论,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另一个界域的生物,"弗烈特解释。"听说是火焚界。犬魔会把自己的幼兽送到别的界城,在那里掠食并成长。"他停下来想了一会。"掠食……" "谷仓里那个女的!"多芙说。 所有人都豁然开朗,不住地点头。只有罗狄,依然顽固地坚持自己原先的理论。"农夫是黑暗精灵杀的!"他大吼。 "农庄里找到的那把断刀,你带在身上吗?"多芙问。罗狄低头在自己皮制外衣的口袋中翻找一会,然后拿了出来。 多芙接过断刀,弯下腰检视犬魔的尸体。她发现犬魔身上的多处伤痕,特别是喉咙上的致命伤,都和断刀的刀刃符合。 "你说过,黑暗精灵有两把弯刀,"多芙拨弄着断刀问着。 "那是村长告诉你的,"罗狄纠正她。"其实,那是李斯特登家的长子说的。我遇到黑暗精灵时……"猎人一面解释,一面要回了断刀。 "……他只拿着一把弯刀。就是杀害农夫全家的那把!"罗狄故意隐瞒了自己和黑暗精灵交手时,对方腰际配着两副刀鞘的事实。 多芙摇摇头,不相信猎人的说法。"黑暗精灵杀了犬魔,"她说。 "伤口和刀刃符合。我想,黑暗精灵应该还有一把相同的弯刀。我敢打赌,如果你去看看门口那些地精的尸体,一定会发现他们喉咙上的伤痕也符合断刀的刀刃。" "也符合李斯特登全家身上的伤口,"罗狄怒声回答。 多芙觉得。自己最好就此住口,不可理喻的猎人八成不会接受别人的看法。不过,讨厌罗狄的矮人在这时开口,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法。"农夫是犬魔杀的,"佛烈将想起农庄里有两对足迹。"是变身成黑暗精灵的犬魔下的手!" 罗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多芙连忙对矮人使眼色,要地闭嘴。可是,矮人误解了多芙的意思,以为游侠对自己的推理佩服得五体投地,便越说越大声。"没错,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两对足迹了。较早较深的那对脚印就是犬……" "那么,悬崖下的那具尸体该怎么说?"达尔达明了多芙的用意,出声打断了矮人的长篇大论。"他的伤口也符合断刀的刀刃吗?" 多芙对达尔达微微点头,感谢他的帮忙,接着便开始沉思。"有一些可能符合,"她说。"不过,悬崖下的犬魔应该是黑豹杀的……"多芙望向罗狄。"……就是你之前提过,黑暗精灵养的那只宠物。" 罗狄用力踹了犬魔尸体一脚。"农夫,是黑暗精灵杀的!"他大吼。 猎人上次面对黑暗精灵时,损失了一只狗和一只耳朵,他想找藉口报仇,也不愿意失去独拿二千枚金币的机会。 这个时候,洞穴外传来凯林迪尔的呼叫声,双方毫无交集的讨论也不得不告一段落。其实,多芙和罗狄都不是很愿意就这个问题再继续争执下去。而精灵弓箭手把游侠带到洞穴内之后,就到别处搜查去了。 很显然地,他发现了新的线索。 "脚印,"凯林迪尔招呼着刚走出来的同伴,来到一小块长满苔藓的石地。"还有这个,"他指指石头上的刮痕。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战斗。 "我认为,黑暗精灵曾经来到悬崖边,"精灵说。"可能是为了寻找犬魔和黑豹。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假设。" 凯林迪尔带领其他人从洞口走到悬崖边,并沿路指出地发现的可疑痕迹。最后,多芙、达尔达、甚至连罗狄,都同意了精灵的观点。 "我们还是回悬崖下吧,"多芙建议。一那里也许会有更多线索,可以解答我们的疑问。" 罗狄抓抓脸上的伤疤,不屑地望着多芙。猎人才没什么疑问,他早就认定,黑暗精灵是唯一的凶手。多芙知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罗狄都要杀了黑暗精灵。然而游侠的使命,却是在善良与邪恶的无尽争战中保护无辜的人。 第42章 精灵 多芙无法确定凶手的真面目,整件事仍然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黑暗精灵如果要杀李斯特登家的小孩,为什么不在蓝莓田里就下手? 如果康诺没有说谎,那么,黑暗精灵为什么要把武器还给康诺?游侠几乎可以确定凶手就是犬魔,可是,黑暗精灵又为了什么出现在犬魔的巢穴? 说不定黑暗精灵和犬魔联盟,后来却起了内哄。不过,黑暗精灵是不是为了农庄里的惨案杀了犬魔?这个假设似乎比较接近事实的真相。可是,动机呢?难不成黑暗精灵原本打算掠夺马多巴,而犬魔的举动使得村民有所警惕,因此坏了黑暗精灵的好事? 这也说不通。如果黑暗精灵打算袭击马多巴,应该不会采到在动手之前,就被一群小孩看到。多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黑暗精灵是单独行动的,杀犬魔,是为了要替李斯特登一家人报仇。她耸耸肩,自己的想法太乐观了,毕竟黑暗精灵并不是以做好事出名的种族。 当游侠一行入沿着小路回到悬崖下时,留在原地的加布里尔已经对附近做了一番调查。他发现了两对通往深山的脚印,其中一对是黑暗精灵的,而比较新的那对,是属于二脚站立的巨大生物,可能是第三只犬魔留下来的。 "奇怪,黑豹跑哪去了?"弗烈特问。矮人第一次出来冒险便遇上了如此棘手的事件,显得有点招架不住。 多芙大笑着摇摇头,她不知道。尽管每项发现都揭露了一部份的答案,但同时也带来更多疑问。 子安昼伏夜出,藉着夜色掩护不停地赶路。黑暗精灵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过的那种日子。农夫不是他杀的,事实上,他还从豺狼人的手中救了他们。不过,现在再提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农夫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子安曾经渴望进入他们的生活,但一切都随着农庄惨案的发生化成泡影。 和山丘巨人交手的第二天夜晚,子安看到蜿蜒山路的尽头,也就是犬魔巢穴的方向,生起了一堆营火。黑暗精灵知道这不是巧合,他召唤关海法,要黑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关海法奋力奔跑,它黑色的身影仿佛融入夜色之中,安静而迅速地接近犬魔巢穴。 多芙和加布里尔在营火旁舒服地坐了下来,弗烈特的滑稽举动逗得他们不断发笑。现在,矮人正忙着用硬毛刷清理衣服上的污垢,不时发出喃喃的抱怨声。 罗狄远离众人,在一截断木和岩石间找到了栖身之处。狗儿安静地蜷伏在他的脚边。 "可恶,这么多灰尘,"弗烈特抱怨。"永远都没办法清干净了!我得再买一件新的。"矮人瞪了努力忍住笑的多芙一眼。"想笑就笑吧,鹰手女士,不过,衣服的钱要你出!" "帮一个矮人买漂亮衣服?真是一种浪费的行为。"加布里尔插嘴。 多芙不禁笑弯了腰。 "笑吧,"弗烈特回嘴,并更加用力地刷着衣服。那件衣服禁不住刷,破了一个大洞。"该死,"矮人大声诅咒,把刷子丢到地上。 "吵什么!"罗秋的声音破坏了欢乐的气氛。"想引来黑暗精灵吗?" 加布里尔显得很不服气。但多芙知道,猎人的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了点,却不无道理。"该休息了,加布里尔,"多芙对战士说。"待会,我们还得去接达尔达和凯林迪尔的班。而明天的工作也不轻松呢。"她对矮人顽皮地眨眨眼。"你的衣服恐怕会弄得更脏喔。" 加布里尔叼着烟斗,无奈地耸耸肩,便枕着双手躺下休息了。几乎所有的冒险者都对这种生活甘之加措——在野外扎营,满天星斗,还有山岚轻哼的音乐。 至于弗烈特就有苦头吃的。矮人在坚硬不平的石地上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不禁呻吟了起来。 加布里尔忍不住微笑。他知道,多芙大概和自己一样,正偷偷地笑着,而罗狄,则几成对弗烈特发出的噪音感到很不耐烦。对住惯了城市的矮人来说,这些声音可能算不了什么,然而,经常露宿野外的猎人恐怕无法忍受这样的噪音。 突然,黑暗中传来了口哨声,而罗狄的狗也竖起毛,呜呜地低吼起来。 多芙和加布里尔立刻起身抄起武器,离开营火笼罩的范围。同样地,罗狄也拉着狗躲入岩石后面。他们必须尽快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 弗烈特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反应慢了半拍。矮人好奇地四处张望,不停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多芙和达尔达互相用口哨声交换讯息。她和加布里尔分散开来,各自沿着营火照耀范围的边缘前进。 "那棵树,"多芙听到有人说话,连忙蹲下来。过了一会,她才在一片黑暗中认出罗狄。猎人聪明地躲在一块石头和树丛之间,一手握着武器,另一手则紧紧抓住狗的鼻笼,以免狗儿发出声音。 罗狄撇撇头,示意多芙留心远处一棵枝叶茂盛的榆树。起先,游侠什么也看不到,但慢慢地,她发现枝叶后面似乎有一双黄色的眼睛。 "黑豹,"多芙轻声说。罗狄点头同意。他们不敢移动,深怕惊动了黑豹。过了一会,加布里尔也来了,扑克险战士无声无息地找到掩蔽,双眼监视着榆树。三个人都知道,时间对己方有利。此时,达尔达和凯林迪尔应该也已经就位了。 照这种情形,关海法迟早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但矮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扎营的地点,和罗秋撞了个满怀。猎人重心不稳,本能地伸手去扶岩石,但鼻笼却放开了。狗儿如脱经野马,狂吠着向前冲。 关海法马上像箭一般地转身窜入黑暗中。然而,黑豹不够幸运,它闯入了凯林迪尔的监规范围,精灵弓箭手对关海法的举动看得是一清二楚。 凯林迪尔只听到扎营的方向传来狗吠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迟疑之间,一阵呼喊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迫使凯林迪尔做出决定。 "干掉那个凶手!"罗狄大吼。 凯林迪尔以为黑豹或是黑暗精灵袭击了营地,他持弓瞄准迅速移动的黑豹,放出一箭。附有魔法的箭失深深地没入关海法的身体内。 "不要!"多芙大喊,不悦地望着猎八。"黑豹并没有攻击我们!" 凯林迪尔从藏身处冲向黑豹中箭的所在。利用精灵天赋的夜视能力,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地上的血迹。 多芙和其他人不久便赶来了。消瘦而优雅的精灵弓箭手独立在黑暗之中,似乎酝酿着怒气。 "你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麦葛斯特,"凯林迪尔怒道。"因为你,使我误伤了无辜的生物!找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精灵弓箭手狠狠地瞪了罗狄一眼,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认真的,接着便转身开始追踪血迹。 精灵的话让罗狄火冒三丈。然而,猎人知道自己被孤立在四名老练战士和矮人中间,他只得吞下这口气。尽管如此,罗狄还是忍不住瞪了弗烈特一眼。猎人没有辩解,就其说了,其他人也不会支持。 "危险时,最好乖乖闭嘴!"罗狄低吼。"还有你,鞋子臭得要死,离我远一点," 大伙开始沿着血迹移动,弗烈特则怀疑地望着四周。"臭?"矮人大声问。他低头看看自己发亮的靴子,又看看多芙。游侠对他投以安慰的微笑。"我想,不会比某人的靴子还臭。" 在东方天空出现第一道曙光之前,关海法回到了子安身边。黑暗精灵无助地摇摇头,仿佛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掏出从小妖精那里抢来的匕首,动手挖出黑豹身上的箭矢。 关海法没有反抗,它静静地躺着,偶尔发出低微的吼声。黑豹知道子安正为自己治伤。取出箭矢之后,尽管子安希望关海法留在自己身边,但考虑到伤口恢复的问题,他还是决定把黑豹送回星界休养。 连关海法都受了伤,敌人恐怕不是等闲之辈。黑暗精灵相信,自己很快就会需要黑豹的帮助。他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望着远方。小径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明亮起来,新的敌人很快就要追来了。 当然,目前小径上还没有人影。以人类的速度,得花上几个小时才能从犬魔的巢穴走到这里。 子安知道,敌人终究会来的,他又得被迫卷入不想要的冲突之中。黑暗精灵打量四周,寻找设馅阱的好材料。陷阱将为他带来战斗的优势。 然而,子安想起上次遭遇狗和猎人的情形,他改变了主意。是误会引起了冲突。尽管子安无法解释清楚,对方又伤了关海法,但是黑暗精灵仍然不想和人类动手。 太阳渐渐升起。子安虽然休息了一晚,之前受的伤却还没痊愈。 现在,他只想找个黑暗而舒适的洞窟好好区上一觉。可是情势却不允许黑暗精灵这么做,他得想办法拉开和追兵的距离。 "你们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子安在晨光下喃喃自语。他的声音虽然坚定,却带着几分忧郁。"我们看着办吧。" 游侠一行人来到凸出的岩石边,对周遭做了一番调查。他们找到凯林迪尔的箭,就在箭掉落的地方,黑豹的足迹不见了。"黑豹和黑暗精灵会合,"多芙做出结论。"然后,就消失了。" "看起来是这样,"加布里尔疑惑地搔搔头,弯腰检视足迹消失的地方。 "地狱来的家伙,"罗狄吼着。"滚回肮脏的老家去了!" "该不会是你家吧?"这句话弗烈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这次,矮人聪明地闭上了嘴。 其他人也都和弗烈特一样,把罗狄的话当耳边风。大家都想不出黑豹究竟跑哪去了,而大家也想不到,罗狄随便乱猜的话居然最接近事实的真相。虽然受伤黑豹的足迹和血迹一并消失,使罗狄的狗马上嗅出黑暗精灵的气味。它兴奋地吠叫,用力拉扯狗链带领大家。多芙和凯林迪尔两位优秀的追踪者也不断发现黑暗精灵留下的痕迹,证明狗儿的方向是正确的。 他们沿着山腰前进,穿过浓密的树林,越过一大片裸露的岩石地,最后来到一座悬崖边。罗狄的狗盲目地在附近绕来绕去,甚至还试着爬下危险的岩壁。 "该死的黑暗精灵用了魔法,"罗狄咕哝着,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看样子,他们得花好几个小时才能越过这片陡峭的悬崖。 "天色不早了,"多芙提议。"我们先在这里扎营,明天一早再继续追吧。" 加布里尔和弗烈特都点头同意,然而,罗狄却有不同的意见。 "现在,黑暗精灵的气味还很浓烈!"猎人抗议。"至少先通过这座悬崖再睡觉吧," "那要花好几个小时……"弗烈特大声抗议。但是,多芙安抚了矮人。 "来吧,"游侠带大家往西绕,那里的岩壁比较不陡,好爬多了。 多芙并不认同罗狄的看法,但她不想处处和对方争论,毕竟,猎人是马多巴派出的唯一代表。 就在崖底,他们发现了更多疑点。罗狄牵着狗四处寻找黑暗精灵的气味,但却一无所获。多芙低头沉思了一会,脸上露出笑容。跟随游侠多年的同伴知道,这是她解开谜团的讯号。 "看来,我们被愚弄了!"加布里尔猜到多芙的结论,大笑道。 "黑暗精灵故意把我们引到悬崖边,让我们以为他用魔法通过了这里!" "你说什么?"罗狄不悦地大吼。尽管如此,猎人心里大概也猜到了七八成。 "你是说,我们得再爬回去?"弗烈特仿佛变成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多芙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当游侠的目光移到罗狄身上时,她马上又回复了严肃的表情。"明天再走吧。" 她说。 这次,猎人再也无话可说。 隔天,太阳刚升起,多芙一行人就开始攀爬岩壁。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罗狄拉着狗一路往回搜索。黑暗精灵的计谋看起来简单,问题是,队伍中有好几位经验丰富的追踪者,还有一只嗅觉灵敏的狗,黑暗精灵居然没留下破绽,漂亮地骗过所有的人。不过,当队伍回到昨天经过的浓密树林时,问题获得了解答。 多芙向凯林迪尔颔首示意。精灵弓箭手卸下装备,敏捷地爬上树,在枝叶间寻找黑暗精灵经过的痕迹。这座村林的规模不小,许多树的树枝都交错在一起,增加了工作的困难度。尽管如此,凯林迪尔仍然成功地指引罗狄的狗找到一条新的路径。黑暗精灵似乎先绕到树林边缘,接着环回山腰,往马多巴的方向前进了。 "马多巴!"弗烈特苦恼地大喊。不过,其他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不是马多巴!"原本一直愤愤不平的罗狄,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总是能够激起这位赏金猎人的争斗心。"那条小溪,"罗狄猜到黑暗精灵的意图。"这家伙想沿着小溪走,水流会帮他掩盖掉所有的痕迹。" "黑暗精灵的确有一套,"达尔达完全同意罗狄的观点。 "现在,他至少领先我们一天的路程,"加布里尔说。 弗烈特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他并不喜欢冒险生活。"别怕,"多芙安慰矮人。"我们的装备齐全,可以一直赶路。可是,黑暗精灵并没有携带足够的食物,他一定会因此而耽搁。" "时间不多了,我们只在必要时休息!"罗狄插嘴。猎人下定决心,绝不让队伍中的任何人拖慢前进的速度。"而且,我们得缩短休息的时间!" 弗烈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口粮一概配给,"多芙补充。这样做不但可以安抚罗狄,同时也是长时间追赶的必要措施。"在找到黑暗精灵之前,我们得留下足够的口粮。不能再有任何延误了。" "配给,"弗烈特咕哝着。矮人再度叹了一口气,用手摸摸肚皮。 此时,他是多么希望能回到桑达巴城里,自己那个干净而舒适的小房间! 子安打算不断往偏僻的深山走,直到对方放弃追踪为止。一路上黑暗精灵使出浑身解数混淆对方的视听。通常,他会先走到一个地方,再倒着走回去,中途若遇到合适的树,就跳上去,往另一个方向前进。此外,山里的小溪也多少掩盖了黑暗精灵的足迹。可是追踪者不但没有跟丢,还渐渐缩短了和自己的距离。他们的经验老到,又兼有训练良好的猎大帮助,恐怕很难摆脱。 子安仍然坚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逃出去的。但黑暗精灵的心里逐渐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对方为什么要如此穷追不舍,苦苦相逼?他又没做什么坏事,甚至,他还杀了犬魔,为李斯特登一家人复仇。另一方面,子安虽然下定决心要远离这里,不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但是他的内心却异常地空虚寂寞。在逃亡的路上,黑暗精灵经常不由自主地回头寻找追踪者的身影。他很好奇,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最后,子安终于抵抗不了好奇心的诱惑。在某天夜里,他决定偷偷潜到对方的营地附近,仔细看个清楚……黑暗精灵知道,这么做很可能会让自己丢掉性命。但子安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踏伏在树丛里,大钓二十码外,追踪者的营火时隐时现。 黑暗精灵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尽管如此,多芙、弗烈特、和加布里尔的谈笑声仍旧不时拨动着他的心弦。子安突然冲动地想走上前,结束这场追逐。就在那一瞬间,罗狄和他的狗出现在黑暗精灵的视线之中,让他退缩了。子安知道,他们听不进自己的解释。 对方布了二名夜哨,一个精灵和一个人类。子安大胆地溜过人类守卫的身旁,他知道,以人类的视力,无法在黑暗中发现自己。接着,黑暗精灵小心翼翼地绕过营地的另一侧,往精灵守卫的方向游去。 子安只见过精灵一次。在某次掠夺精灵村落的行动中,他充当一群黑暗精灵的斥候。那次,除了子安救的那个小女孩以来,所有村子里的精灵无一幸免,全部被杀。这段恐怖的回忆让他希望能再见到精灵,而且是活生生的精灵。 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划破夜空,割断了凯林迪尔手中长弓的弓弦。精灵弓箭手查觉情况有异,立刻转身。子安站在几步之外,淡紫色的眼眸正望着自己。 凯林迪尔的眼中闪烁红色的光芒,显示精灵正使用着天赋的夜视能力。黑暗精灵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这是幽暗地里表达善意的姿势。 "终于见面了,我的黑暗远亲,"凯林迪尔用黑暗精灵语冷冷地说着。他的语调因愤怒而变得尖锐,炯炯有神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精灵弓箭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腰间长剑,剑刃在月光下闪动着烈火般的红色光芒。 对方居然懂得黑暗精灵语,又没在第一时间出声警告其他同伴,子安感到非常讶异。不过,这也让黑暗精灵的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地面世界的精灵和黑暗精灵一样削瘦,但凯林迪尔的眼睛比较细长,一头金发也比子安的白发短上许多。 "我是子安。法尔,"子安犹豫地说着。 "管你叫什么名字!"凯林迪尔大吼。"你是个黑暗精灵,这就够了!来吧,拔出你的武器,让我们较量较量!" 子安没有拔刀,也不想拔刀。"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动手……" 黑暗精灵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两个种族之间的敌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化解的。 子安很想向对方解释,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证明他的清白。如果连一名精灵都能够认同自己的做法,那么,子安心中的罪恶感就会随之消失。同时,如果子安能够让这些和自己一样痛恨黑暗精灵的人接受他,那么,他就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然而凯林迪尔却没有放下他的剑,精灵原本和善的胜也因愤怒而扭曲。 第43章 矮人 一阵悲哀的感觉袭上子安的心头。看来,不管现在或以后,他都找不到可以接纳自己的入了。难道他得一辈子背负着世人的误解? 又或者是他看错了这些人,对人类和精灵抱了太多期望? 对这种结果,子安并不感到讶异,但他又能怎么办?黑暗精灵往后一跃,拉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随后施展魔法,在凯林迪尔的四周造出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 精灵弓箭手知道对方的伎俩。他敏捷地转身,一个箭步窜出了黑暗精灵的法术范围外。 淡紫色的眼眸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黑暗精灵!"凯林迪尔大喊。营地里的伙伴听到呼声,马上采取了行动。罗狄拉着狂吠的狗,沿着黑暗精灵的气味往深山里追踪。 凯林迪尔倚着一棵树,保持警戒,却陷入了沉思。子安可能不知道,他的言语和举动,已经在善良精灵弓箭手的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黑暗精灵居然宁愿逃走,也不愿和自己交手。 "天一亮,他就会丧失优势了,"多芙满怀希望地说。他们已经在附近搜索了好几个小时,却一无所获。游侠一行人正处在一个山谷底下,两旁都是乱石坡。最后,他们断定黑暗精灵沿着其中一片陡峭的石坡往上攀了。 精疲力竭的弗烈特在多芙身旁踉跄地走着。"优势?"矮人咕哝着。他抬头看看漫长的石坡,叹了一口气。"我看,在找到可恶的黑暗精灵之前,我们就会先累得通通摔死了!" "如果你走不动,干脆摔死算了!"罗狄咆哮。"我们绝对不会让黑暗精灵逃走!" 尽管如此,首先脱队的却不是弗烈特。一颗落石掉到队伍中间,击中了达尔达的肩膀。达尔达闷哼一声,飞到半空中,重重摔在地上。他的脸朝下,一动也不动。 多芙捉住弗烈特的手臂,两个人一起滚到一块岩石下方,逃过了一劫。随后罗狄和加布里尔也各自找到掩蔽。没多久,又有几颗岩石发出隆隆巨响,落在他们附近。 "山崩?"惊魂甫定的矮人问。 多芙急着知道达尔达的安危,没有分心回答弗烈特的问题。然而她知道,这不是山崩。 "他还活着!"加布里尔大喊。他就躲在离多芙十几尺远的一块岩石后面。又一颗岩石落下,几乎打中达尔达的头。 "可恶,"多芙说。她从岩石后偷偷地探出头,观察四周的情况。 "凯林迪尔,"她轻声地自言自语。"帮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吧。" 精灵弓箭手仿佛听到了游侠的愿望。弓弦声响起,接着是几声怒吼。多芙和加布里尔对望了一眼,露出微笑。 "石巨人!"罗秋认出了对手独特的刺耳吼声。 多芙紧靠着岩石,双手捉住背包。凯林迪尔成功地吸引了石巨人的注意力。此刻,精灵弓箭手附近,岩石如雨点般轰轰落下,而游侠则暂时安全了。多芙把握这个机会,冲到受伤的达尔达身旁,把他翻了过来。 "好痛,"达尔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非常微弱。 "别说话,"多芙一面回答,一面慌乱地在背包中翻找药水。石巨人发现游侠失去掩蔽,又开始攻击她。 "快躲回去,"加布里尔大喊。多芙把达尔达的手绕过自己脖子,撑起战士的身体。他们挣扎着想回到岩石后面。 "快点!快点!"弗烈特急得猛扯自己的胡子。 一颗石头夹杂着呼呼风声,往游侠的方向飞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多芙拉住达尔达一起卧倒,躲过了这次攻击。 弗烈特意会到自己正咬着指甲,连忙把手放下来,露出恶心的表情。"快点!"矮人再度大喊。又一颗石头飞过,几乎击中他的朋友们。 就在此时,一颗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弗烈特躲藏的岩石上。紧靠着岩石的矮人受到冲击,弹了出去,滚到游侠身后。多芙把达尔达背到岩石后面,马上转身,准备去救弗烈特。 不,弗烈特已经站起来了。矮人一边碎碎念,一边低头拍去衣服上的灰尘。他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反而一直检查着裤子上刚刚弄出的破洞。 "快回来!"多芙大吼。 "该死的笨巨人!"弗烈特破口大骂。矮人用力跺着脚,咬牙切齿地走回岩石后面。 暴风雨般的攻击丝毫没有中断,石头不停地掉落在他们身旁。凯迪尔溜出原先的掩蔽,和罗狄躲到一起。 "石巨人,"精灵说。"至少有十个。"他指指山脊的方向。 "黑暗精灵陷害我们,"罗狄愤恨难消,用力去打着地面。 凯林迪尔没有答腔,他心里并不这么想。 子安站在山顶附近,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在天亮前就通过了陡坡,埋伏在那里的石巨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子安眯眼凝视太阳,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早在看到石巨人时,他就知道追赶的人会遇上麻烦。可是,他应该事先警告他们吗? 还是,他应该改走别的路,带领对方避开石巨人的陷讲? 面对严酷的现实,子安再度陷入了迷惘。"让他们去狗咬狗吧,"他无情地说着,仿佛为了要说服自己。黑暗精灵强迫自己回想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就算表示了善意,凯林迪尔还是要和他决一死战。还有,子安也想起了关海法身上的箭伤。 "让他们自相残杀吧。"子安决定离开。他转身看了最后一眼,发现某些石巨人正逐渐往前逼进。这些巨人分成三组,其中一组不断地投掷石块攻击,剩下二组则分别由左翼和右翼包围受困的人类。 子安知道这群人命在日歹。石巨人一旦完成包围,他们就失去了掩蔽。 此刻,黑暗精灵内心的感觉非常复杂。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傍晚,和豺狼人在村子西边那间孤独的农舍分。虽然子安无法完全确定,不过,在这场战斗中,石巨人似乎是属于邪恶的一方。 子安的心软化了,棕发男孩在农舍穷无忧无虑游玩的情景,再度浮现脑海。 子安拿出小玛瑙像。"来吧,关海法,"他说。"有人需要我们帮忙。" "我们要被包围了!"罗狄看到石巨人往自己的两侧逼近,大喊。 多芙、加布里尔、和凯林迪尔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出逃走的办法。以前,和各式各样的邪恶生物交手时,冲锋陷阵的他们总是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拯救许多无辜的人。但这次,结果大概不会一样了。石巨人是全大陆最会使用石头攻击的生物,就算最强壮的人类,也承受不住石巨人的一掷。现在,达尔达负伤不能行走,队伍中不会有人愿意抛下受伤的队友,独自逃走的。 "你自己逃吧,猎人,"凯林迪尔对罗狄说。"你没欠我们什么。" 罗狄露出怀疑的样子,望着精灵弓箭手。"我从不逃跑,精灵," 他低吼。"不管遇到谁都一样!" 凯林迪尔点点头,开始检查弓和箭。 "万一被包围,我们就完了,"多芙对矮人解释。"原谅我吧,亲爱的弗烈特。我不该把你拖下水。" 弗烈特耸耸肩,从袍子底下拿出一支小银锤。多芙不禁微笑,矮人柔弱的手应该要拿着鹅毛笔,而不是杀人的武器。 子安和关海法暗中跟随绕向多芙左侧的石巨人。黑暗精灵虽然决定帮助人类,不过,眼前有四个全副武装的石巨人,能帮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没把握。子安吩咐关海法不要轻举妄动,他得等待机会打乱石巨人的阵势,让受困的人类突围。 子安断定,由于地形的关系,绕向另一侧的石巨人应该无法用石头打到人类。 "来吧,关海法,"子安拔出弯刀,轻声说着。他们跳过一堆凹凸不平的岩石,悄悄地往石巨人逼近。然而,就在快要接近对手时,黑暗精灵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抱住黑豹的脖子,拉着它回到山脊上。 山脊上的岩石虽然有些裂痕,但却很稳固。不过,山脊下方不远却有一处土壤松动的陡峭坡地,几块大石头和成千上百的小石头散布其上。子安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知道,这片坡地只要受到一点外力,很容易就崩塌了。 子安很快地向谷底瞄了一眼。包围圈即将完成,几个石巨人已经开始投掷石块,从侧翼攻击人类。时间所剩不多。子安和关海法跑到松动的陡坡上,企图造成山崩。黑暗精灵拼命推动一块又一块的巨石,让它们滚到山下。而黑豹则老实不客气地在岩石间跳来跳去,利用每一次跳跃产生的反作用力弄松整片坟地。刹那间,数以百计的大小岩石脱离了土壤,开始往谷底滚落。 弹跳的岩石撞击地面,带起松动的土壤一并往下滑落。子安知道计策就要成功,他跑到土石流中间,或推或踢,用尽所有办法增加整片坡地的滑动速度。很快地,大量泥土夹杂着岩石,以千军万马之势向谷底狂奔。 关海法抢在土石流之前冲向对手。它轻巧地跃过目瞪口呆的石巨人头顶,可怜的巨人随即被土石淹没。 站在滑动岩石上的子安发现自己有了麻烦。他没有像黑豹那样灵敏的身手,无法逃离土石流。眼看自己就要被吞没了,黑暗精灵急忙跃入半空中,施展浮空术。 情势非常险恶,子安几乎无法集中精神。来到地面世界之后,浮空术已经失效过两次。而这次,如果法术效应还是无法持续,他就死定了。 子安感觉身体逐渐沉重了起来。他无助地挥舞双手,试图聚集体内的魔法力量,但依然无法阻止身体的下落。 "只有正前方的石巨人打得到我们,"罗狄大叫。"右侧的石巨人离我们太远了,而左侧的……!" 多芙顺着罗狄的目光,望向左恻山腰上扬起的大片烟尘。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奔泻的土石流,还有土石流上方那个黑色的身影。游侠回头望向加布里尔,确定他也看到了黑暗精灵。 "我们要上了,"多芙对精灵大喊。 凯林迪尔点点头,随即弯弓搭箭,从掩蔽的岩石后探出身子,瞄准对手。 "快,"加布里尔催促。"我们就要进入右侧石巨人的攻击范围了。" 凯林迪尔松开右手,一名石巨人中箭,发出痛苦的哀嚎。 "留在这里照顾达尔达,"多芙吩咐弗烈特。然后她、加布里尔。 罗狄和狗便一起离开掩蔽,弯身冲向正前方的石巨人。他们穿梭在乱石之间,不时变换行进方向,藉此躲避敌人的攻击。同时,凯林迪尔也不断射出箭关扰乱敌人,掩护同伴前进。 陡坡上有许多巨大的岩石裂隙。这些裂隙虽然提供了良好的掩蔽,但也分开了多芙、加布里尔和罗狄。走散的三人看不到石巨人,也不知道同伴身在何处,只好凭自己的方向感找路前进。 罗狄在裂隙中奔跑,拐过一个弯,一名石巨人赫然出现于眼前。 猎人立刻放开狗链,狗儿毫不畏惧地扑向对手,奋力一跃,企图攻击二十尺高怪物的手腕。 石巨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抛下手中的巨大木棒,伸手捉住跃在半空中的狗儿。就在石巨人想使力捏碎对手的当儿,罗狄抡起巨斧,奋力砍向石巨人的大腿。石巨人吃痛放开了双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罗狄毫不放松,赶上前去,对匍伏在地的敌人展开一轮猛攻。嗜血如雨点般落在石巨人的后脑和颈部,没多久,石巨人就被打倒了。 浮空术的效力大半消失,子安只能在滑动的土石流上来回跳跃,让自己不至于被吞没。他看到一名伤痕累累的石巨人从一片混乱中出现,挣扎着想逃离这场灾难。然而,关海法发现了。它跳到对手背上,结束了石巨人的性命。 子安无暇欣赏自己成功计策的成果。不过,至少浮空术的效力尚未完全消失,他还能藉此间躲不断呼啸落下的岩石。黑暗精灵强睁着被大片烟尘惹得刺痛的双眼,拼命找寻可供脱身的地形。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处小高地。但在浮空术的影响下,子安的速度和灵巧性都打了折扣。他必须先解除浮空术,才有可能到达那里。 又一块岩石飞来,几乎打中子安。黑暗精灵可以感觉到浮空术就要失效了。情况非常紧急,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子安稳住身形,解除浮空术,让自己落到地面。 子安翻滚、跳跃,没命地奔跑。一块岩石击中了他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膝盖,他单脚脱力,半跪了下来。黑暗精灵只得就地滚出,希望无论如何都能到达那个小高地。 然而,原先前冲的势子减缓了。子安试着站起来,想完成最后一段冲刺,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黑暗精灵无力地摊在地上。 子安的身体感受到一阵冲击。我完了,他心想。黑暗精灵陷入半昏迷状态,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地到了小高地上,同时,有什么东西覆盖着他。不是沙尘,也不是岩石。 关海法趴在黑暗精灵的身上,保护着他,直到最后一块岩石通过了小高地。 多芙和加布里尔的裂隙通向同一片开阔地,二人很快又会合了。 他们发现正前方,一面十几尺高,五千尺宽的碎石堆后,传来了一阵骚动。〖八零电子书:www.wndzs.com〗 一名怒吼的石巨人双手高举着岩石,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石巨人的颈部和胸前中了好几箭,但他还是打算把石头扔到游侠身上。 然而,凯林迪尔又射出了一箭,正中石巨人的手时。石巨人不得不停止动作,低吼着放开岩石,伸手去捂伤口。原本高举的岩石掉到石巨人头上,把他打得七荤人素。弓弦声再度响起,石巨人头部再中二箭,摇晃了一会,便无力地倒在地上。 多芙和加布里尔相视一笑,他们早已领教过精灵弓箭手的厉害。 接着,二人分头绕向碎石堆两侧。 在转角处,多芙几乎撞上一名石巨人。对手显然没料到人类会主动攻击,惊慌失措地弯下腰,想拉起地上的木棒。就在此时,多芙闪电般递出手中长剑,重创了石巨人的手臂。石巨人是令人敬畏的敌人,他们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名人类,同时,全身的皮肤如岩石般坚硬,这也是他们名字的由来。尽管如此,这名石巨人一上来就遭到突袭而受伤,手上又没有武器,完全不是游侠的对手。多芙冲向石壁,藉助石壁的反作用力高高跃起,创尖指向石巨人头部。 咻咻二剑,石巨人失去了双眼。第三剑,多芙在石巨人的咽喉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盲目的石巨人陷入疯狂,开始漫无目标地攻击周遭的一切。游侠聪明地躲开,等待伤重的对手力尽而亡。 另一方面,加布里尔就没那么幸运。扑克脸战士绕到碎石堆的另一侧,发现对手和自己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虽然加布里尔全力冲刺,但石巨人依然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反应。一块岩石呼啸着向战土飞来。 加布里尔本能地举起长剑格挡,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岩石砸飞战士的武器,余势未歇,又击中战士的胸口,将他打倒在地。加布里尔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在漫长的冒险生涯里,他学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什么时候可以硬拼,而什么时候则应该撤退。加布里尔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起身往后逃跑。 石巨人抱着木棒紧迫在后。一绕过转角,凯林迪尔的箭夫就开始招呼万巨人。然而石巨人利用坚硬的手臂或拨或挡,仍然穷追不舍。 没多久,加布里尔就无路可退了。他回头想再找其他的路,但石巨人却赶了上来。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岩五裂隙里,展开了决战。不幸的加市里尔抵骂一声,拔出匕首擦身上前。 另一边的多芙摆脱了她的对手,离开了碎石堆。很快地,游侠发现加布里尔被逼到了绝境。 战士也瞥见了多芙,但他只是抱歉地耸了耸肩膀。加布里尔知道,游侠来不及救他了。 石巨人大吼着上前一步,准备解决这位可怜的对手。就在此时,岩石裂隙上方忽然银光一闪,喀的一声,石巨人的动作嘎然停止,眼珠怪异地转动了两下,排倒在加布里尔的脚边。 加布里尔抬头往上看了看,几乎笑出声来。 弗烈特的银锤体积并不大,锤头大约只有二尺宽,尽管如此,它却异常地坚硬。矮人站在裂隙顶端挥出银锤,击穿了石巨人的头骨。 多芙也赶来了,她收起剑,一脸茫然。 看到两人充满惊奇的表情,弗烈特却一点也不高兴。 "喂,我总算是个矮人吧!"弗烈特严肃地叉着手,大声宣布。然而,这个举动使得沾满脑浆的银锤碰到了矮人的衣服。弗烈特陷入恐慌,拼命用手擦拭衣服上的污迹,可是,手也沾到了脑浆。矮人几乎要发疯了。 多芙和加布里尔放声大笑。 "你得赔我一件新衣服!"矮人咒骂。"一定要!" 不远处传来几声低吼,把三人拉回现实之中。原先在右侧的四个石巨人看到同伴纷纷被山崩和人类击倒,失去斗志,飞也似地逃走了。 罗狄和狗儿就在后面追着这些石巨人。 一名石巨人逃过山崩和黑豹的攻击,活了下来,疯狂地逃向山脊。 第44章 棕熊 子安要关海法追上去,自己则找一根树枝当拐杖,勉强站了起来。黑暗精灵全身都是瘀青和灰尘,之前和犬魔恶斗的伤势还没复原,现在又加上了一堆新的。子安也想跟着关海法往山脊走,但身后却似乎有什么动静。黑暗精灵慢慢转过身,发现凯林迪尔拿着弓箭,正瞄准自己。 四周已经没什么地方可以躲了。子安可以用魔法制造出一个黑暗光球,挡住精灵的视线。不过,子安知道,凯林迪尔已经瞄准好了,这位老练的弓箭手是不会因此而失手的。黑暗精灵挺起胸膛,骄傲而严肃地面对精灵。 凯林迪尔放松了弓弦,收起箭。在危急之时,精灵弓箭手也看到了土石流上那个黑色的身影。 "达尔达没事,"多芙静静地来到凯林迪尔身后。"罗狄去追……" 精灵没有开口,甚至连头也没回。他只是轻轻地点头,示意游侠注视那个缓缓移动的黑色身影。子安又开始往山脊上走了。 "让他去吧,"多芙说。"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让一个黑暗精灵到处走动,我觉得很可怕,"凯林迪尔回答。 "我也是,"多芙说。"不过,我更怕看见罗狄找到黑暗精灵时的样子。" "我们回去马多巴,摆脱罗狄吧,"凯林迪尔建议。"然后,你们可以回桑达巴城去。我得去找一些住在附近的精灵,监视这位黑暗友人的行动才行。" "这样很好,"多芙回答,随即转身离开。凯林迪尔也跟上来,心甘情愿地放走了黑暗精灵。 精灵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他伸手到背包中拿出一瓶液体,放在空旷的地面。然后,他低头想了一会,又在腰带上抽出一样物品,丢在小瓶子旁边。最后才满意地离开。 当罗狄从无用的追逐中归来时,多芙一行人已经打点好一切,准备离开了。 "快去追黑暗精灵,"罗狄说。"他拖延了我们一点时间,不过,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追上。" "黑暗精灵不见了,"多芙回答。"我们要回马多巴。" 罗狄皱起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猎人的坏脾气似乎马上就要发作了。 "达尔达受了重伤,需要休息!"多芙失去耐心,对罗狄大吼。 "还有,凯林迪尔的箭快要用完,我们的存粮也见底了。" "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忘记李斯特登家的惨案!"罗狄反唇相讥。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多芙说。"你知道得很清楚,麦葛斯特。 黑暗精灵没有杀死农夫,反而替他们报了仇!" 罗狄咕哝着转过身。他是一名优秀的赏金猎人,调查过许多案件。虽然罗狄早就发现事情的真相,但他却不愿轻易放过报仇的机会,何况还有那笔丰厚的赏金。 多芙知道猎人的沉默代表着什么意义。"如果马多巴的村民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也不会乐意见到黑暗精灵的尸体,"她说。"而且,更不会付赏全。" 罗狄瞪了多芙一眼,他显然辩不过游侠。多芙和她的同伴们启程返回马多巴,而罗狄。麦葛斯特只得跟着。 当天下午,子安又回到石坡附近,希望找出追踪者的去向。他犹豫地望着凯林迪尔留下的瓶子,不知到底该不该拿。随后,黑暗精灵又发现瓶子旁有一把匕首,就是他从小妖精那里夺走,用来射断凯林迪尔弓弦的那把。子安知道,精灵不是要陷害自己。 子安拿起瓶子,凑近鼻子一闻。瓶里的液体很香,而黑暗精灵的喉咙正好极为干渴,便一饮而尽。刹时间,一阵冰凉的感觉传透全身,让他再度充满活力。虽然子安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但流失的力量再度回到体内,腿部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接着,一阵昏眩感袭向子安。黑暗精灵摇摇晃晃地走到附近的荫凉处,坐下来休息。 等他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望着满天星斗,子安觉得十分舒畅。就连被岩石击中的膝盖,也回复了八九成,可以支撑身体的重量。黑暗精灵大约知道是谁留给他这些物品的,也第一次体会到医疗药水的功效。尽管如此,子安的心里却产生了更多疑惑。 子安在深山里走了好几天,希望远离马多巴,同时,也远离那段悲惨的记忆。尽管如此,这并不是个正确的抉择。如果黑暗精灵的心情没那么低落,他应该可以发现凯林迪尔礼物中的善意,说不定医疗药水和匕首能就此开启二人的友谊之门。 然而内心的罪恶感仍然不时折磨着黑暗精灵,挥之不去。在黑暗精灵寻找新家的旅程中,马多巴只是个中途站,而不是终点。子安慢慢相信,这趟旅程恐怕不会有尽头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该不该再进入其他的人类村落,同样的悲剧是否又将重复上演?黑暗精灵没有考虑大魔出现的因素。如果不是犬魔,事情也许不会是这个样子。 子安正处在人生的低潮。"崔斯怪",那个刺痛内心的呼喊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着。 终于,子安穿过大片山脉,来到一个巨大的峡谷边缘。谷底弥漫着雾气,隐约可以看到奔腾的河水。黑暗精灵不知道冬天即将来临,只感到天气一天天地变冷。不过,他倒是蛮喜欢潮湿的环境。基于这个原因,子安往谷底缓缓走去,来到了河岸。 幽暗地域中也有河流,但都无法和眼前的瑞江河相比。滔滔河水冲击着岩石,激起壮观的水花,并在岩石的边缘围出白色的美丽水沫。 接着,河水发出轰轰巨响奔落三十尺高的瀑布,使周围弥漫浓重的水气。子安不禁看得着了迷。随后他又惊喜地发现,岸边有一些和河流相通的小池子,里头有许许多多的鱼。现在,连食物的问题也获得解决,这里似乎是个不错的住所。 子安做了一次深呼吸,吐出多日来胸口的郁闷之气。接着,他在池子旁跪下,伸手捉鱼。经过多次尝试,黑暗精灵终于了解空气和水中光线折射的不同。凭着优异的反射神经和学习力,子安很快知道了捉鱼的窍门。他的双手迅速伸出,牢牢抓住一条一尺长的鳍鱼。 子安把啪啪乱跳的鳟鱼放在一旁,开始捉下一条。自从离开马多巴,黑暗精灵就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但今天晚上,肥美的鱼将可任他享用,干净的水源也垂手可得。 大部分的人称此地为"半兽人亡命隘口"。名字和景观不怎么符合。不过,和人类的多次战争中,真的是有几百个半兽人在这里被杀。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半兽人躲藏在深山的洞穴中,等着和入侵者决一死战。也因此,稍微有点理智的人是不会到半兽人亡命隘口来的。 子安当然不知道这些。对他来说,凛冽的寒风鲜少吹至谷底,食物和水源不虞匮乏,又是他喜欢的潮湿环境,这里简直就像天堂一样。 就这样,子安白天倘佯在岩石间的荫凉处和大小洞穴里,晚上则到河岸边捕鱼,填饱肚子。他并不认为回复到最早昼伏夜出的日子是一种生活上的倒退。虽然在离开幽暗地域时,黑暗精灵曾经下定决心,要让自己以一般地面世界生物的作息方式生活,也花了许多时间适应阳光,但他不再坚持这种想法。夜晚的光线对子安敏感的眼睛比较不会造成伤害,而且,也可以维持弯刀上的魔法。 子安很快就了解为什么地面世界的生物喜欢在白天活动。如果天气很冷,温暖的阳光可以让他们觉得舒服些。对于选择夜晚的黑暗精灵而言,他得经常紧靠着岩石移动,以抵挡山顶吹下的刺骨寒风。冬天的气息从北方降临,而生长于幽暗地域的黑暗精灵却一无所知。 终于,在某天晚上,呼号的北风大举南下,肆无忌惮地袭击整个隘口。虽然子安躲在一个小山洞中,紧紧地抱住关海法,但体温还是不断流失,麻痹感由四肢末端逐渐蔓延至全身。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黑暗精灵知道,自己恐怕撑不到明天太阳升起了。 "关海法,我好冷,"子安牙齿打颤,低声呢喃。"好冷。" 黑暗精灵活动冻僵的肌肉,试着恢复血液循环。同时,他也强迫自己回想一些温暖的地方,希望藉此赶走绝望,忘记寒冷。刹时间,一个鲜明的记忆回到脑海,那是在魔索布莱城学院的厨房里。在温暖的幽暗地域,子安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火来取暖。在他的印象中,火是一种烹调的方法,照明的工具,以及有效的武器。现在,对黑暗精灵而言,火又多了一项重要的功能。风势越来越强,气温也越来越低。子安明了,自己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才行。 他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火种。在幽暗地域时,子安经常拿蕈类的梗来烧。可是,地面世界的蕈类太小了。尽管如此,其他的植物似乎可以利用。 "给我……一根……"子安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他甚至不知道木头或树的正式名称。关海法歪着头,不解地望着黑暗精灵。 "火,"子安恳求。他试着站起来,可是双腿都冻僵了,不听使唤。 黑豹听懂了。它低吼一声,冲向洞口外。然而,不知是谁在洞口摆了一堆树枝,关海法差点被绊倒。陷入恍惚的子安也没时间细想为何黑豹这么快就回来了,先保住性命再说。 黑暗精灵用匕首使劲击打岩石,但火却一直点不着。后来,子安发现是强风吹熄了火星,便把树枝移到风较小的地方。他的腿非常疼痛,口水也都结冰了。 终于,一丝火星落到了干树枝上。子安一面用手护住火苗,一面小心翼翼地煽着风。没多久,火就起了。 "火生起来了,"一名精灵对同伴说着。 凯林迪尔严肃地点点头,他并不确定帮助黑暗精灵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精灵弓箭手刚从马多巴起来,游侠和其他队友则启程回桑达巴城去了。凯林迪尔先去拜访住在半兽人亡命隘口的亲戚,藉由这些人的协助,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黑暗精灵。而过去几天以来,这群精灵好奇地监视着子安的一举一动。 子安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但这仍然无法消除凯林迪尔心中的怀疑,毕竟,子安是个黑暗精灵,那是一个恶名昭彰的种族。 尽管如此,当凯林迪尔望着远方那微弱的火光时,心里却感到一阵安心。黑暗精灵不至于会冻死了。精灵弓箭手相信,子安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隔天,吃过晚餐之后,子安靠在关海法光滑柔顺的毛皮上,彼此分享着体温。"还记得魔索布莱城吗?"黑暗精灵仰望夜空的点点寒星,问道:"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 关海法似乎听不懂子安的话。它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把头埋过毛茸茸的前爪中。 子安微笑,轻轻抚摸关海法的耳朵。他们是在术士学校相遇的,那时,黑豹还属于玛索吉。赫奈特,子安唯一杀死的黑暗精灵。现在,熊熊火光照映着子安,全身暖洋洋地非常舒服,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虽然在魔索布莱城里,子安必须面对许多悲惨的事,但相对地,他也学到许多有用的技能。就连玛索吉所教的东西,也比想像中要有用得多了。凝视着哗啪作响的火焰,子安想起,若不是在修习期间负责点蜡烛的工作,他也不会学会如何生火。不可否认他,这救了他一命。 但最后,当修习结束之时,子安却不得不杀死玛索吉。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得黑淡起来。 子安叹一口气,枕着双手躺了下来。现在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单纯的时光,没有危险,也不必考虑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际关系。可是,黑暗精灵的心却静不下来。自己的存在是多么地复杂而矛盾呀。 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突然飞过头顶,把子安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受到惊吓的黑暗精灵一跃而起,瞬间拔出弯刀和匕首。他凝视猫头鹰一会,发觉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竟然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关海法被子安的大动作挤到营火达,无精打采地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呵欠。 那只长着号角状鬓角的猫头鹰静静地滑行于夜空之中。它飞过河流,往另一侧的山坡爬升,最后停在一株茂盛的大树上。这棵树和旁边二棵树之间有着木头和绳索架起来的吊桥。猫头鹰用嘴整理了一下羽毛之后,便开始摇动挂在吊桥上的一个小银铃。 过几秒,它又摇了一次。 "来啦,"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别急,霍特。我是个瞎眼的人哪,让我慢慢走!"猫头鹰仿佛听得懂对方的话,但却故意又摇了一次铃。 一位满脸灰色胡须的老人出现在吊桥上。他跳过一片片桥面上的木板,走向那只大鸟。蒙特里曾经是一位声名卓着的游侠,在退休之后,他选择了这个人迹罕至的深山作为经老之处。在这里,蒙特里可以和他最喜欢的动物们朝夕相处,当然,那不包括人类、精灵、矮人、以及其他智慧生物。虽然上了年纪,但蒙特里的身于依然健朗,岁月并未在这位隐士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老游侠像鸟爪般蜷起一只手,缓缓地前进。 "别急,霍特。"蒙特里一面哺哺抱怨,一面灵巧地穿越老旧的吊桥。 任何看到这幕景象的人,都不会发觉老游侠居然双目失明。然而,认识蒙特里的人都知道,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早已练就一身不须仰赖视力的本事。藉由经验、知识和动物朋友们的帮助,蒙特里可以"看"到比一般人更多的东西。 蒙特里伸出手臂。猫头鹰跳起来,停在老游侠的皮袖上。 "你看到黑暗精灵了?"蒙特里问。 猫头鹰发出一连串长短不一的咕咕声,作为回答,蒙特里则凝神倾听。经由动物朋友们口中,特别是这只喜爱人卦的猫头鹰,老游侠对黑暗精灵几天来的行动是了若指掌。他很好奇,为什么一个黑暗精灵会独自来到这里。蒙特里本来以为子安和这个区域的半兽人大王——格勒,有所勾结,但他的想法渐渐地改变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蒙特里自言自语。猫头鹰告诉老游侠,黑暗精灵并没有和任何半兽人接触。如果强大的格勒和黑暗精灵结盟,那事情就不妙了。 尽管如此,蒙特里还是不明了为何半兽人不试着和黑暗精灵交涉。 也许,他们还未发现黑暗精灵。子安似乎不想引人注意,比如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没有生火,同时只在日落后才出来活动。老游侠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半兽人已经发现黑暗精灵,但不敢上前接触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管怎样,目前为止的事态发展还算令人满意。蒙特里开始他平日的工作,打点屋子准备迎接寒冬到来。他并不怎么担心黑暗精灵。 如果半鲁人和黑暗精灵不是同盟,大概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我要走了,"蒙特里对喋喋不休的猫头鹰说。"去捉些老鼠吧!"大鸟展翅飞向在空,盘旋一会儿后,便没入黑暗之中。 "别吃了我派去监视黑暗精灵的老鼠!"蒙特里大喊。然后他摇摇满头灰发,咯咯地笑着,转身朝吊桥尽头的梯子走去。老游侠决定,他得重新抬起长剑,去看看这个奇怪的黑暗精灵葫芦里卖什么药才行。 不过,老游侠的决定似乎不太可靠。 秋末的疾风很快地转为初冬的狂暴。满天都是灰色的云层,落下的不再是雨,而是一片片白色的雪。子安大吃一惊。虽然他曾经看过某些山顶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物体,但黑暗精灵却从未走近仔细观察。 子安觉得,那应该只是岩石的颜色。现在,他亲眼看到白色的雪一片片飘落,若掉到河里,雪片就消失了,如果掉在岩石上,雪片却会逐渐累积。 云层越来越低,雪也越下越大。放眼望去,整个隘口都是一片银白。子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召唤关海法。 "我们得搬家才行,"子安向疲倦的黑豹解释。关海法昨天才刚回星界,还没休息够。"而且,要收集足够的木柴生火取暖。" 河岸边有许多洞穴。子安选了一个够大,洞口又有岩石遮挡风雪的,准备进去一探究竟。雪地反射阳光,让黑暗精灵的眼睛很不舒服,因此他决定先在洞口附近停留一会,等待视力恢复。 洞穴内的地面凹凸不平,顶部很低,大小岩石凌乱地散布着。子安注意到里面一块大石头旁似乎有个通道。他放下手中的木柴,小心翼翼地接近。突然,黑暗精灵和黑豹都停下了脚步——里头还有别人。 子安拔出弯刀,悄悄绕到岩石旁,朝通道内张望。夜视能力再度发挥了作用,黑暗精灵看到,一个庞大的球状热源就隐伏在通道再过去的小石室中。虽然子安叫不出这种动物的名字,但几个月以来,他已经遇过好几只。尽管体积庞大,它们却有着惊人的速度,黑暗精灵常常看见它们在河边抓鱼。 不论如何,子安都不愿意和它发生冲突。黑暗精灵打算另外再找适当的洞穴居住。 不过,这只大棕熊可不这么想。它转过身立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和尖锐的爪子,发出的吼声几乎要震垮整个洞穴。 关海法知道,熊可不是好惹的。聪明的黑豹都懂得要尽量避开这些毛茸茸的大家伙。尽管如此,关海法还是鼓起勇气跳上前,挡在子安面前,希望帮他争取时间逃走。 "关海法,不要!"子安一面命令,一面抱住黑豹,把它推回自己身后。 其实,棕熊也是蒙特里的朋友。它没有趋前攻击,只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棕熊似乎对有人打扰自己的漫长冬眠感到不太高兴。 虽然子安和棕熊没有交情,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却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子安和棕熊有着某种程度的共鸣,能够从棕熊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黑暗精灵抱歉地收起弯刀,想对棕熊解释一番。 子安谨慎地走上前,和棕熊四目相对。棕熊好像有点吃惊,但它慢慢垂下爪子,脸上的神情也由愤怒变成了好奇。 子安从包包里掏出一条原本要拿来当晚餐的鱼,放到棕熊面前。 棕熊闻了闻,便一口吞下。 双方又开始僵持,然而,气氛显然和缓了许多。忽然,棕熊打个嗝,又躺下睡觉了。没多久,它便发出了规律的鼾声。 子安望着关海法,耸了耸肩。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和棕熊沟通的。然而,黑豹知道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便不再那么紧张。 第45章 半兽人 从此以后,子安就在山洞中定居下来。只要有多余的食物,他就会分给冬眠的棕熊一份。偶尔,特别是当子安捉到鱼的时候,棕熊会从冬眠中醒来,闻闻子安给他的食物,然后一口吞掉。其他大部分的时间,棕熊都无动于衷。它发出巨大的鼾声,做着关于蜂蜜、草莓和母熊的好梦。 "他和霸斯特住在一起?"当霍特告诉蒙特里,黑暗精灵和棕熊住在一起时,老游侠不禁失声大喊。若不是有树干的支撑,他早就因惊骇过度坐倒在地了。老游侠扯着自己灰白的胡子,陷入沉思。蒙特里已经认识霸斯特很久了,连他都没把握棕熊是不是肯和自己分享同一个洞穴。况且,霸斯特的脾气很暴躁,附近的半兽人都尝过它的苦头。 "我看,霸斯特一定是太累了,"蒙特里做出结论。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正逐渐酝酿中。如果是半兽人或地精闯进霸斯特的家,棕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教训他们。可是,黑暗精灵和黑豹已经在里面待超过一天,还在洞穴里升起了火,棕熊却什么也不管,安心地呼呼大题。 蒙特里本身就是游侠,也认识很多游侠朋友。他亲眼看过,也听说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地面世界的精灵、小妖精、半身人、侏儒、和受过训练的人类以外,他从不知道有别的种族具有和动物做心灵沟通的天赋。 "黑暗精灵是怎么和棕熊打交道的?"蒙特里抓抓胡子,大声地自言自语。老游侠思考着两种可能性:卓尔族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一面,或者,这个黑暗精灵是个特例。从这几天子安的特异行径看来,第二种可能比较接近正确的答案。蒙特里急于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可是,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知道,在半兽人亡命隘口,只要一积雪,便寸步难行。 老游侠只好坐在家里等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中,关海法几乎包办了所有的工作。它不断走到冰天雪地的原野中寻找食物,同时,也带回生火用的木柴。对子安来说,营火是非常重要的。 尽管如此,黑暗精灵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子安每天都得走到河岸的小池子旁,打碎厚厚的结冰,钓鱼果腹。这段路虽然不长,但连日的大雪阻塞了道路,常常让黑暗精灵身陷湿冷的积雪之中,寸步难行。 有好几次,当他挣扎着回到洞穴时,四肢都冻得失去了知觉。黑暗精灵已经学会在外出前先把营火烧旺,因为回来时,他麻木的双手根本无法拿起匕首和石头生火。 就算填饱了肚子,坐在熊熊营火旁紧挨关海法的毛皮,子安还是觉得很冷。在绝望又苦不堪言的情况下,他开始后悔,自己实在不该离开幽暗地域。到最后,他甚至怀疑自己离开魔索布莱城的决定是否正确。 "我本来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他经常自怨自艾地抱怨。"我看,我一定会孤独地冻死在这里。" 子安不知道周遭的世界为何突然变了样。地面世界会回复到他刚来时的温暖天气吗?又或者,自己是中了强大仇敌的恶毒诅咒?黑暗精灵陷入两难的局面。他该待在洞穴里,等这场漫长的暴风雪过去,还是要穿过河谷,寻找比较温暖的地方? 如果选择离开,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冻死在荒野中。不过,子安注意到某件似乎和寒冷天气相关的现象。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夜晚的时间则越来越长了。难不成,到最后太阳会完全消失,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将主宰整个大地?黑暗精灵思考着这种可能性,开始用凯林迪尔留给他的空瓶和沙计算白天和夜晚的时间。 计算的结果显示,日落的时间越来越早了。子安的心不禁凉了半截。随着冬意一天天加深,可怜的黑暗精灵也陷入绝望之中,身体越来越虚弱。然而,就在冬至过后,春天的脚步开始悄悄走近。发着抖。 骨瘦如柴的子安蟋缩在山洞一角,不敢相信自己的新发现,怀疑是沙漏出了问题。然而,再过几天,计算的结果仍然相同。黑暗精灵不得不正视沙漏带来的讯息。 白天的时间渐渐变长了。 子安又恢复了希望。早在几个月前,第一道寒风吹进谷底时,黑暗精灵就怀疑天气是否即将改变。他发现,随着天气变坏,熊留在河边捉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现在他知道原因了:熊预料到冬天就要来临,便努力觅食,储备冬眠时所需的脂肪。 由以上的种种迹象,子安相信,这种严酷的苦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尽管如此,气候却丝毫没有缓和下来的样子,寒风仍然呼呼地吹,雪也不停地下。不过,子安已经回复了原本不屈不挠的精神,咬牙苦撑。 气候终于和缓了下来。这仿佛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雪停了,河面的结冰逐渐融化,风中则夹带着一丝暖意。子安觉得全身充满了希望和力量。虽然无法解释,不过,自己似乎从悲伤和罪恶感中解放出来了。黑暗精灵的心里有一股无以名状的冲劲。他不知道自己和所有地面世界的生物一样,沾染了春天的气息。 一天早上,当子安吃完早餐,准备入睡的时候,他冬眠的室友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小石室走了出来。棕熊明显瘦了不少,但体型仍旧十分庞大。子安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心中暗自盘算着是否要召唤关海法,或者拔刀。然而,棕熊对黑暗精灵完全视而不见。它缓缓走过子安身边,在黑暗精灵拿来当餐盘的扁石上嗅了嗅,然后便走出山洞,在温暖的阳光下打一个大呵欠,舒服地伸展四肢。子安知道,棕熊漫长的冬眠结束了。同时,他也了解,形形色色的动物很快就会充斥整个山洞。现在,既然天气已经转好,自己就没必要为了抢夺洞穴打架。 在棕熊回来之前,子安就离开了。不过,当棕熊踏入山洞的那一刻,它将惊喜地发现,黑暗精灵为它留了最后一顿鲜鱼大餐。很快地,子安就在离悬崖一百多码、没什么隐蔽的小山洞里安顿了下来。 冬天来得快,去得也快。雪渐渐停止,风也带来南方温暖的气息。 没多久,子安就为自己找到了一套舒服的生活方式。不过,阳光在雪地上的反射仍然让黑暗精灵困扰不已。之前子安只花了几个月就让自己适应地面世界的阳光,他可以顺利地在白天四处游走,甚至战斗。 但现在子安几乎不敢在白天出门,因为地面未消融的积雪会把阳光反射到他脸上…… 黑暗精灵只在夜晚外出,把白天留给熊和其他动物活动。子安并不怎么担心,他相信,积雪很快就会消失,自己又可以过着冬季来临前那种惬意的日子。 一天晚上,子安吃饱睡足后,沐浴在柔和诱人的月光下凝视着河对岸的山谷。 "那里有什么东西呢?"黑暗精灵轻声地自言自语。夹带着融雪的河流显得格外湍急,不过,今晚稍早时,子安找到了过河的路。散落河中的大石块突出水面,一直延伸到对岸。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月亮刚走到夜空正中央。也许是感染了这个季节的冒险精神,子安决定到河对面看看。他跳下河岸,在石块间轻巧地移动着。对人类、半兽人、和其他大部分的生物而言,穿越这些又湿又滑的散乱岩石乃是一件非常困难而危险的事。不过,对身手敏捷的黑暗精灵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安漫不经心地在对岸的大小岩石间闲晃。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半兽人大王格勒的地盘,黑暗精灵的神态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一名半兽人哨兵在半山腰曾见了四处游荡的黑暗精灵。半兽人曾经看过子安在河边捉鱼,同时,出于对黑暗精灵的敬畏,格勒命令手下们不准接近子安。半兽人大王认为一旦冬季的寒冷风雪降临,对方就会离开隘口。不过,冬天已经过去,黑暗精灵不但没有消失,还渡过了瑞汶河。 听到这个消息时,格勒不禁紧张地拧着自己粗短的手指。然而,值得安慰的是,黑暗精灵只来了一个,而不是一大堆。这落单的家伙可能是个斥候,也有可能是背叛者。虽然无法确定,但上述两种身份都不是半兽人大王乐于见到的。如果子安是斥候,那么他便可能带来更多的黑暗精灵。如果子安是个叛逃者,他也许会想和半兽人结盟。 格勒已经统治这个地区许多年。对反复无常的半兽人而言,这可不是件寻常的事。格勒赖以生存的秘诀就是,他绝对不冒任何的风险。 这次也是一样。黑暗精灵也许会危及格勒亟欲确保的统治权,而这类事情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因此,两队半兽人在稍后溜出黑暗的洞穴,奉命暗杀黑暗精灵。 冷风不断地由山顶吹下来,同时越往上走,积雪就越厚。不过,子安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整片整片的常绿树覆盖着山坡,对光线形成良好的遮蔽。这是黑暗精灵最喜爱的环境了,整个冬季都躲在狭小山洞的子安简直迫不及待想开始探索这里。 走了约一里的路,子安赫然发现自己遭到跟踪。虽然除了眼角偶尔瞄到的黑影外,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微妙的战士本能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子安走过一片陡坡,越过茂盛的矮树林,向山脊前进。 一到达那里,他便躲在一块大圆石后面,观察周围的动静。 七个黑影缓缓地从树林间出现。其中六个是人形生物,一个类似大型犬。他们规律而谨慎地跟随子安留下的足迹。距离尚远,黑暗精灵还无法分辨对方的种族,不过,他猜想那应该是人类。子安环顾四周,寻找最佳的撤退路径和防御地点。 他丝毫没发觉自己拔出了弯刀和匕首。等子安意识过来时,对方已经非常接近自己躲藏的岩石,黑暗精灵停下动作,开始沉思。 要走近岩石前,必须先经过一片湿滑的危险坡地,他可以在这里迎击那些追踪者。 "不,"子安低语,挥去脑中一瞬间没现的想法。他也许可以痛击对方,但那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子安不想和别人起冲突,也不愿意和别人有任何接触。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罪恶感了。 他听到追踪者的谈话声,语调中带有和地精话相似的浓重喉音。 "是半兽人,"子安从对手的体型和腔调无声地做出了判断。 尽管认出了追踪者的种族,子安的态度还是没有动摇。黑暗精灵曾经在魔索布莱城看过这种恶臭的生物。他并不喜欢半兽人,但也没有理由和这些家伙开战。子安转身离开,没入黑暗的夜色中。 然而,半兽人却穷追不舍。双方的距离非常接近,使得子安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情势越来越不利了,如果半兽人对自己有敌意,那么他便等于放弃了迎战对手的最佳机会。从这些家伙的喧闹声看来,他们八成不怀什么好意。月亮早已落下,东方的天际逐渐泛起一片鱼肚白。尽管半兽人不喜欢阳光,但暴露于阳光下雪地的黑暗精灵更惨,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子安执意要避开这场战斗,他绕回山谷的方向,试图甩开对方。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不久后,他发现另一群追踪者正在原地等候着,当中除了半兽人和狼以外,还有石巨人。二队半兽人都离自己不远,一队从黑暗精灵的左方越过陡坡下山,一队则从黑暗精灵的右方越过陡坡上山。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要摆脱他们是不可能的了。子安只剩下速度上的优势,他得在太阳升起前回到对岸的山洞才行。在那里,也许还有机会拼一拼。 一只毛发倒竖的座狼发出巨吼,加速越过子安上方的乱石堆,截住了他的去路。座狼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黑暗精灵头部。子安伏低身子躲过这一台,弯刀同时出鞘,在座狼腹部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座狼重重地跌在地上,拼命用舌头舔着鲜血泉涌的伤口。 子安上前补上一击,打倒了座狼。然而,就在此时,六名半兽人挥舞着长矛和木棒冲了过来。黑暗精灵转身逃走,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放低姿势,躲过身后飞来的石块。 没时间仔细思考了,子安立刻施展法术,在身后制造出黑暗结界。 四名追得较近的半兽人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就闯入了结界之中。 剩余的两名同伴紧急停住了冲势,双手紧抓长矛,不安地四下张望。他们无法看穿黑色的魔法结界,不过,此起彼落的武器技击声和怪叫不断自结界内传出,仿佛有一整支军队正在里面作战。接着,他们又听到另一个令人畏惧的声音,黑豹的低吼。 半兽人连忙后退,不时回头察看石巨人是否已经赶上来支援他们。 没多久,两名半兽人争先恐后地冲出结界,一面害怕地尖叫着。跑在前头的半兽人脱离了危险,落在后面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关海法看准了那个不幸的家伙。半宜人被扑倒在地,黑豹则毫不留情地用利爪夺去对方的性命。不过,关海法并没有停下来欣赏自己的杰作,它冲向守候在一旁的两名半宜人之一。对方拼命挣扎,试图逃离黑豹的掌爪,但终究没有成功。剩下的半兽人一哄而散,跌跌撞撞地各自逃命。关海法则紧迫在后。 子安毫发无伤地从结界另一侧出现,弯刀和匕首站满了半兽人的鲜血。大腿像树干一样粗的壮项巨人迎面而来,但子安没有丝毫迟疑。他跳上身旁一块巨石,再从巨石上起跳,刀尖直指对手。 石巨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甚至连举起木棒或手臂自卫的时间都没有。不过这次,幸运女神并没有对子安微笑。他那把用幽暗地域魔法淬炼而成的弯刀,已经暴露在阳光下太久了。就在刀尖碰到十五尺高、岩石般坚硬的巨人皮肤时,刀身严重弯折,最后从刀柄处断成两半。 子安向后一跃。他第一次被自己信赖的武器背叛。 石巨人露出邪恶的微笑,大吼着举起木棒。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迅速地窜过黑暗精灵,来到石巨人面前。刹那间,黑豹的四只利爪深深地陷入石巨人的胸口。 关海法成功地救了子安一命,但石巨人却还没倒下。巨人用木棒不停击打黑豹,直到对方放开自己。关海法原本想利用着地的一瞬间转身,但冲击力却带动了山坡上的积雪。黑豹不由自主地往山下滑落,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却已经拉开距离,来不及回去帮助子安了。 这次,石巨人是笑不出来了,鲜血不断地由胸口和脸上的伤口涌出。在石巨人身后,另一群半兽人在座狼的带领下,逐渐逼近。 敌众我寡,子安做了任何聪明人都会做的决定,转身逃跑。 如果被关海法吓走的两名半兽人掉头回来,就可以截断子安的去路。不过,半兽人一向不是以勇敢着称的种族。两个家伙虽然已经越过了山脊,但仍然头也不回地没命奔跑着。 子安沿着小径前进,一面寻找下山的方法和关海法会合。然而,所有通往山下的路都非常难走,若贸然下山,恐怕会卡在半途,并被石巨人投掷的巨石攻击。若往山上走,在追兵如此接近的情形下,似乎也没什么用。黑暗精灵没什么选择,只得继续沿着小径奔跑,祈祷这条路不会突然中断。 此时,太阳慢慢自东方的地平线升起。陷入绝境的子安又多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子安知道,幸运女神已经不再眷顾自己了。小径在一个急弯后,到了尽头。一堆许久前掉落的岩石阻塞了道路。子安停下脚步,卸下身上的物品。时间并不是站在黑暗精灵这边,他得赶快才行。 座狼和半鲁人赶上了石巨人,只有在人多势众时,这些怪物才有勇气攻击。此刻,他们在狂暴的座狼带领一起向前追赶黑暗精灵。 座狼加速绕过急弯,冷不防地被绳索缠住,跌扑在地。座狼并不是愚笨的生物,不过,当黑暗精灵把一块巨石推下山坡时,它并不了解这项举动代表着什么意义。座狼愣了一下,直到巨石拉动绳索,将它一起带下山坡。 简单的陷阱完美地发挥了功用。然而对子安来说,棘手的问题还在后头。退路完全被堵死,小径两旁往上和往下的坡地都太徒了,无法通行。当半兽人和石巨人绕过急弯,看到座狼哀嚎着一路滚下山时,他们不禁犹豫了一会。而子安,手上拿着唯一剩下的武器,一把匕首,转身面对所有的敌人。 子安试着用地精话和对方交涉,但半兽人根本不想听。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一名半兽人就把手中的长矛朝着黑暗精灵掷去。 长矛发出破空之声,向着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的子安飞去。不过笨拙半兽人的投掷角度太大,黑暗精灵轻轻松松便闪过了长矛,反手掷出匕首反击。半兽人在阳光下的视力虽然比黑暗精灵好,但敏捷度就差多了。匕首正中喉咙,半兽人发出咯咯声倒地。离死者最近的半兽人抓住匕首柄,用力把它拔出,据为已有,丝毫没有要援救同伴的意思。 子安迅速抄起落在身旁的破烂长矛,站稳脚步,迎接冲上前来的石巨人。 一只猫头鹰突然从半空俯冲而下,对着石巨人咕咕叫。石巨人被突如其来的打扰弄得分心,等回过神来要对付黑暗精灵时,背上却不知何时中了一箭。 愤怒的石巨人转身察看。此时,子安看到了插在对手背上,兀自颤抖的黑色箭身。黑暗精灵没有分神寻找这出乎意料的援助是从何而来,他举起长矛,使尽全身力量刺入对手背后。 石巨人还来不及回头,猫头鹰便再次俯冲,咕咕叫了两声。和方才的情形相同,石巨人的胸口又中了两箭。 半兽人吃惊地四处张望,希望找出谁在帮助黑暗精灵。然而,对昼伏夜出的半兽人而言,阳光加上积雪的反射实在让他们的眼睛吃不消。 被刺穿心脏的石巨人眼神空洞地愣在原地,似乎还不了解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子安再度举起长矛攻击石巨人,然而,对方只是踉跄地退了几步。 半兽人面面相觑,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 行动诡异的猫头鹰再度朝一名半兽人俯冲,并发出叫声。这倒霉的家伙知道自己大难将至,手足无措地尖叫起来。突然,尖叫声嘎然而止,半兽人脸上中箭,无声地倒下。 剩下的半兽人开始四散奔逃。一个往山上爬,一个往回跑,其他两个则冲向子安。 黑暗精灵巧妙地舞动长矛,先以矛柄击倒一名半兽人,再利用旋转的余势压制另一名半兽人的长矛。半兽人知道自己无法从黑暗精灵的手中夺回武器,决定抛弃长矛。 往山上爬的半兽人看见猫头鹰逐渐逼近,更加没命地奔逃。一听到猫头鹰的叫声,这可怜的家伙便急急忙忙躲到一块岩石后面。不过,愚蠢的半兽人搞错了方向。如果仔细回想一下石巨人中箭的角度,就可以知道隐藏的对手是躲在靠山顶的方向。 一伏下身子,半兽人大腿就中了一箭,不禁痛得倒在地上打滚。而呻吟声和挣扎的骚动正好给了敌人最佳的目标。神秘弓箭手不再需要猫头鹰的指引,一箭正中对手胸口,结束了半兽人的性命。 子安揉身上前,用矛柄撂倒手无寸铁的半兽人,再一个转身,倒转长矛,把矛尖送入对手咽喉。先前被击倒的半兽人用力摇着头,还没从晕眩中恢复。他隐隐约约感到黑暗精灵抓住自己逍遇的熊皮上衣,然后自己双脚离地,飞到半空中,被扔下山和座狼作伴了。 耳际不断传来同伴的惨叫声,往回跑的半兽人不禁加快脚步,暗自庆幸自己选了这条路逃走。不过,当转过急弯,看到等在那里的黑豹和它的利爪时,这种想法便很快消失无踪。 精疲力竭的子安倚着一块岩石,双手紧握长矛。如果行动诡里一的猫头鹰往自己逼近,他会毫不迟疑地掷出长矛。不过对方保持着距离,停在几十步外、小径急弯附近的突出岩石上。 第46章 信赖 山坡上方传来的骚动引起了子安的注意。炫目的阳光让黑暗精灵几乎完全看不见,不过他可以隐约地分辨出,有个人影正谨慎地找着路,往自己这里走来。 猫头鹰再度起飞,在黑暗精灵的头顶盘旋,发出咕咕声。气馁的子安急忙伏低,保持警戒。那个人影趁机滑下山坡,站在一块岩石后。 猫头鹰的咕咕声没带来弓箭的攻击,出现的倒是弓箭手。 这个人很高,站得笔直,留着乱七八糟的灰发和灰色小胡子,年纪可能一大把了。然而县特别的,就是他泛白无神的双眼。如果子安没有目睹对方的射箭神技,他可能会认定这个人是瞎子。老人的四肢看来很瘦弱,不过子安并不会轻易以外表评断一个人的实力。对方的弓弦张满,手指紧扣着箭尾,蓄势待发,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使用一丝一毫的多余力量。子安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的弓箭功夫有多么厉害。 老人用一种子安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个字,然后换了一种,最后换成了子安了解的地精语。"你是谁?" "子安。法尔,"黑暗精灵平静地回答。他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至少,他可以和对方沟通。 "那算是名字吗?"老人低声轻笑,耸了耸肩。"不管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都不重要。" 猫头鹰发觉小径另一头有些动静,降低高度聒噪起来。不过,警告来得太迟了,关海法已经来到老人身后一步之遥,耳朵子贴后脑,龇牙咧嘴,随时准备攻击。 老人无视于黑豹的威胁,继续说完了他的话。"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俘虏了。"关海法低吼,子安脸上则露出了微笑。"我可不这么想。" 他回答。 "它是你的朋友?"老人似乎不为所动。 "它叫关海法,"子安解释。 "大猫?" "嗯,没错,"子安回答。 老人放下弓,缓缓松开弓弦,让箭尖朝地。他闭上双眼,头夸张地后仰,几乎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过了一会,子安发觉关海法竖起了耳朵。黑暗精灵知道,这奇怪的老人正用某种方法和关海法沟通。 "不错的猫!"老人说。关海法离开它原先的位置,毫不在意地通过老人,慢慢踱步到子安身边。猫头鹰被黑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啪啪乱飞。不过,黑豹似乎已经放弃把老人当成敌人的想法。 子安好奇地观察老人和黑豹,心中隐约觉得,这和冬季来临时,自己在洞穴里和棕熊达成协议的情形非常相似。 "很不错的猫,"老人又说了一次。 子安放松握住长矛的手,背往后靠,倚着一块岩石。 "我是蒙特里,"老人骄傲地自我介绍,仿佛觉得这个名字应该会给黑暗精灵带来一些影响。"蒙特里。迪布洛奇。" "幸会,再见。"子安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没别的事,那我要走了。" "说得没错,"蒙特里回答。"如果我们都同意的话。" "我……还是你的俘虏吗?"子安的语气带着一丝挖苦的意味。 蒙特里发自内心的笑声让愤世嫉俗的黑暗精灵露出了微笑。"我的?"老人不可置信地问。"我想,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话一说回来,今天你杀了不少格勒的手下,半兽人大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我想邀请你到我的城堡来,半兽人是不敢接近那里的。" 老人带着一种讥讽的微笑,弯腰靠近子安,仿佛要告诉黑暗精灵什么重大的秘密。"你知道,他们不敢接近我。"蒙特里指着自己的眼睛,轻声低语。"他们认为我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就因为我……" 老人试图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字眼,不过,地精语可用的词汇实在太少了,他不得不放弃。 子安回想方才战斗的经过,不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蒙特里居然双眼全盲!在敌人头顶盘旋嚎叫的猫头鹰乃是为了指引老人射箭的方向。子安瞠目结舌,低头望着死去的石巨人和半兽人。老人一箭也没失手。 "要来吗?"蒙特里问。"我想知道,一名黑暗精灵为何得和棕熊一起窝在洞穴里,度过整个冬天。"谈话时,老人必须不时停下来思考适当的用字。 蒙特里不太喜欢使用粗浅的地精话交谈。然而,对黑暗精灵而言,他却可以完全了解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甚至连"冬天"和"棕熊"这些没听过的字,他也可以猜到它们的涵义。 "格勒会派几千个手下来对付你,"蒙特里感觉到子安对自己邀请的踌躇,再度提醒他。 "我不去。"犹豫了一会之后,子安回答。虽然他心里很想去,很想跟这位非凡的老人学一些东西,然而,和自己沾上边的人似乎都不会有好下场。 关海法发出低吼,抗议子安的决定。 "我会给你带来麻烦。"子安试着向老人、黑豹还有自己解释。 "蒙特里。迪布洛奇,离我远一点,这样对你比较好。" "你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曾告你,"子安回答。"如果你带我回去,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那么你就会遭到不幸,就像村子里的农夫一样。" 当黑暗精灵提起远方的村落时,蒙特里不禁竖起了耳朵。他曾听说,马多巴有一家人被残忍地杀害了,而游侠多芙。鹰手则受邀前去帮忙。 "我不怕,"蒙特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经历过许多次战斗,子安。法尔。至少十几次恶战,还曾经拖着断腿,困在山里挨过整个冬天。我曾经只用一把匕首解决一个巨人,也和方圆五千步内的所有动物结为好友。别为我担心。"老人再度露出讥讽的微笑,似乎看穿了黑暗精灵的想法。"还是说,"蒙特里缓慢地说着。"你不是为我担心,而是为你自己?" 子安觉得有点困惑,又有点受窘。 "你是为你自己害怕,"蒙特里完全不管对方的反应,继续说下去。"自怜?这和黑暗精灵的力量并不相称。别想那么多了,跟我来吧。" 如果蒙特里可以看到子安愤怒的表情,那么他就会知道黑暗精灵的答案。不过,关海法注意到了,它重重地推了子安大腿一下。 从黑豹的反应,老人猜到了黑暗精灵的决定。"大猫要你来,"蒙特里说。"总比山洞好吧,而且,食物也保证比半生不熟的鱼好吃。" 子安低头望向关海法,黑豹则再度推了黑暗精灵一下,这次,还加上了坚持的低吼声。 子安痛苦地回想起农庄里发生的惨事,决定坚持己见。"我不去,"他坚定地回答。 "那么,我就要把你当成敌人,还有俘虏!"蒙特里大喊,同时举起了弓。"子安。法尔,这次,你的大猫不会帮助你了!"老人探身向前,面露微笑地压低声音。"你看,大猫也同意我的看法哩!" 子安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他知道,老人不会真的拿箭射自己,然而老人的古怪魅力却很快解除了黑暗精灵的重重心防。 蒙特里口中的城堡原来只是一堆在常绿树下挖出的密集树洞。老人用树枝编成保护墙,把相邻的树洞连接起来,整个建筑的周围还用岩石砌了一道矮墙。子安发现,树和树之间有许多高高低低的吊桥,吊桥人口则垂挂着一些绳梯。同时,每隔一段距离还架设了防御用的十字弓。 然而,子安并没有抱怨这座充满灰尘的木造城堡。黑暗精灵曾经在魔索布莱城住了三十年,那里虽然有备式各样令人惊叹的美丽建筑,却没有一处像蒙特里的家那么亲切。 啁啾鸟鸣迎接着老游侠的归来,松鼠和浣熊则兴奋地在树枝上跳跃。不过,当这些动物发现蒙特里身边跟着一只黑豹,它们倒是稍稍退缩了一下。 "这里有很多房间,"蒙特里说。"还有一堆毛毯和食物。"只能用地精语,让老人觉得非常别扭。他有好多事想对黑暗精灵说,也急切地想知道黑暗精灵的一切。然而,用这种负面的原始语言表达复杂的思想,实在是一件非常累赘的事,不太可能办到。地精话有几百个词汇描述杀戮和敌意,却没有半个字表达诸如同情等比较正面的情感。 同时,关于友谊的字也只有二个,一个是暂时军事同盟的意思,另一个则是对强大地横的臣服。这些都无法描述老人和孤独黑暗精灵目前的关系。 因此,蒙特里决定,当务之急就是教会子安共通语。 "用这种语言,我们无法沟通得……"由于地情话中没有"适当" 这个字,蒙特里只好随便选一个字。"……很好,"他试着对子安解释。"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想教你人类的语言。这样交谈起来比较方便。" 子安答应了,但仍然有些犹豫。从离开村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过隐士般的生活,而且,到目前为止都还算不错,至少比预期中顺利许多。尽管如此,这仍然是个非常诱人的提议,就实用的角度而言,熟悉共通语可以为他在地面世界省去许多麻烦。当黑暗精灵答应时,蒙特里简直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然而,猫头鹰霍特似乎不大高兴。有黑暗精灵,特别是黑豹在一旁走来走去,猫头鹰根本无法安心地在树上休息。 "蒙特里。迪布洛奇把黑暗精灵带回家了!"一名精灵对凯林迪尔兴奋地大喊。冬季一结束,这群精灵就全员出动搜寻子安的下落,然而,黑暗精灵却好像从半兽人亡命隘口中消失了一样。精灵们,特别是凯林迪尔,一度以为子安加入了格勒的半兽人大军。 凯林迪尔跳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识蒙特里,也知道这位传说中的老游侠和附近的动物有密切接触。精灵相信,蒙特里知道该如何对待这名不速之客。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还有,后来呢?"千头万絮,凯林迪尔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几个月来,凯林迪尔一直为黑暗精灵的事烦恼,现在,他又为了同一件事陷入混乱。 "一星期前,"另一名精灵答道。"我不知道详细的经过,不过,黑暗精灵目前和蒙特里住在一起,并没有受到拘禁。黑豹也是一样。" "蒙特里有……" 另一名精灵知道凯林迪尔想问什么,便打断了他的话。"蒙特里没有受伤,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精灵向凯林迪尔保证。"看来,他是自愿带黑暗精灵回家的。还有,蒙特里好像正在教黑暗精灵共通语。" "太令人吃惊了,"凯林迪尔只能结结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 "我们可以在蒙特里的住处附近设个岗哨,"另一名精灵提议。 "如果你担心老游侠的安全……" "不用了,"凯林迪尔回答。"黑暗精灵再度证明了他没有敌意。 自从在马多巴碰面,我就一直怀疑他的意图。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答案。回去做我们自己的事吧,别再打扰黑暗精灵和老游侠了。" 另一名精灵点头同意。然而,一个躲在帐棚内偷听的小生物却不这么想。 特法尼斯每晚都到精灵的住处偷取食物和其他物品,想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几天前,精灵们开始寻找黑暗精灵那晚,小妖精正好躲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当特法尼斯听到杀死犬魔的仇人下落时,心里不禁混杂着痛苦和好奇的情绪。 小妖精猛烈地摇着头,嗡嗡低语。"那该死小子居然回来了!"他飞也似地跑出帐棚,双脚几乎没碰到地面。失去乌古鲁撑腰不过几个月,特法尼斯就和另一个强大势力搭上了线。 几分钟内,小妖精就找到了巨大的银色座狼,卡洛克。它正在座狼平常聚集的山顶。 "黑暗精灵和游侠一起,"特法尼斯滔滔不绝。"小心那家伙!他杀了我前任主人,杀了!" 卡洛克俯视山下的广大树林,蒙特里的家就在那里。座狼非常熟悉附近的地理环境,知道那是去不得的地方。蒙特里。迪布洛奇是所有动物的朋友,然而座狼并不是一般动物,也不是老游侠的朋友。 特法尼斯也望向蒙特里的住处,担心自己得再度和狡猾的黑暗精灵交手。一想到上次的悲惨经验,小妖精就头疼不已。被犁头打伤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呢。 随着冬天离去,春天到来,子安和蒙特里间的友谊也逐渐萌生。这地区通用的共通语和地精语并没有很大的差异,大部分只是发音上的不同。因此,子安的进展很快,甚至已经开始学习读和写了。除此之外,蒙特里也是一位好老师。在三个星期后,老游侠便完全使用共通语和黑暗精灵交谈。只要子安无意中用了地精语,蒙特里就会不耐烦地蹙眉。 对子安而言,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日子轻松惬意,也有人可以一同分享喜悦。蒙特里收藏着许多书籍,黑暗精灵很快便沉迷于阅读各式各样的冒险故事、巨龙传说、和史诗战争。子安之前的疑惑与不安一扫而空,对蒙特里的信赖也日渐加深。常绿树林里的这些树洞的确称得上是一座城堡,而老游侠是一位最好的主人。 在几周的时间里,子安也从蒙特里那里学到了许多知识,这对他未来的生活有很大的帮助。老游侠证实了黑暗精灵对季节和气候转换的猜测,甚至还教导子安如何藉由观察动物、天空和风来预测天气。 对这些事,出乎蒙特里意料之外,子安也学得很快。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老游侠恐怕是不会相信的。这名不寻常的黑暗精灵和精灵几乎没什么两样,或许,还有成为游侠的天份。 "你是如何和棕熊沟通的?"某日,蒙特里问道。从老游侠听到黑暗精灵和霸斯特共处一个山洞的那天起,这个疑惑就一直存在。 子安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连发生什么事都弄不太清楚。"就和我们初次会面时,你和关海法沟通的情况差不多吧。"子安踌躇许久后,终于回答。 蒙特里露出神秘的微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游侠恐怕比黑暗精灵清楚。"游侠之心,"当蒙特里转身离开时,轻轻地说着。虽然子安敏锐的耳朵听见了这几个字,但他还是无法了解。 日于一天天过去,子安也越学越多。现在,蒙特里正专心致志地教导子安关于生活周遭的一切,特别是动物和植物。老游侠告诉黑暗精灵如何采集食物,以及如何由动物的行为判断它们的情绪。而子安的考验很快地来到。当黑暗精灵沿着一大丛浆果树散步时,他发现一个小洞穴,并遭遇了一只愤怒的獾。 天空中的霍特立刻发出一连串咕咕声警告蒙特里,而老游侠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赶去帮助他的黑暗精灵朋友。獾大概是邻近山区里最棘手的动物了。它们比半兽人还难搞,比霸斯特易怒,而且不管对手的体型多大,只要看不顺眼,照样卯上。然而蒙特里突然停下了脚步,专心聆听霍特的现场报导。 子安迅速地伸手拔出匕首。然而,后退的獾一面亮出尖牙利爪,一面发出嘶嘶的叫声,仿佛正激动地喃喃抱怨。 子安缓缓后退,甚至把匕首收了起来。突然间,黑暗精灵开始从獾的角度来思考这场冲突,他慢慢了解,对方是被吓到了。不知为何,他甚至知道即将临盆的母獾想在一旁的小洞穴里抚养小獾。 母獾似乎被对手的从容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不过,准妈妈也不太想打这场架。在子安小心翼翼地将树枝拨回原位届盖洞口之后,母獾便完全平静下来。它唤嗅空气,记住黑暗精灵的味道,便回洞里去了。 子安转过身,发觉蒙特里就在背后,微笑地鼓掌。"就算正牌的游侠也很难搞定一只被激怒的獾,"老游侠说。 "那獾怀孕了,"子安回答。"她比我还不想打架。" "你是怎么知道的?"蒙特里一点也不怀疑子安的判断。 黑暗精灵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他回头看看浆果树,又无助地望着老游侠。 蒙特里大笑着回去工作。他已经信奉森林女神梅莉凯许多年,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子安仍然一头露水。 "你知道,獾可以把你撕成碎片,"当子安赶上来时,蒙特里夸张地说道。 "她怀孕了,"黑暗精灵提醒他。"而且,我的体型比她大。" 蒙特里发出嘲弄的笑声。"体型比她大?"老游侠说。"相信我,子安。你会宁愿和霸斯特交手,也不愿惹上一只母獾!" 子安耸了耸肩膀,作为回答。他无法和经验丰富的老游侠辩驳。 "你真的相信那把烂匕首可以抵挡她的攻击?"蒙特里试着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 子安低头看着从小妖精那抢来的匕首,再度哑口无言。匕首的品质的确不怎么样。"这恐怕是我唯一剩下的武器了,"黑暗精灵不禁也笑了起来。 "关于这件事,我们会有办法的,"说完,老游侠便安静了下来。 冷静而自信的蒙特里知道,荒野中充满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 老游侠开始毫无保留地信赖黑暗精灵。 第47章 武器库 日落后不久,蒙特里便叫唤子安,领着他来到村林北面的一株大树旁。树下有个极大的树洞,用灌木还有与树干同色的毯子仔细掩盖着。当蒙特里拨开这些伪装,子安便了解了其中奥妙。 "武器库?"黑暗精灵吃惊地问。 "你惯用弯刀,"蒙特里还记得子安对付石巨人时弄断的武器。 "我也有一把不错的。"老游侠爬到树洞里摸索一阵,找出了一把弯刀。蒙特里出来后,子安也爬进洞内欣赏一番。老游侠收藏了许多各式武器,从装饰用的匕首到巨斧、轻重十字弓都有。所有的武器都被慎重地保养擦拭。树洞尽头有个沿着树干延伸向上的空间,展示着各种长矛。其中包括一把金属柄的三叉戟,戟身足足有十尺长,除了一般的长戟尖外,两侧还有较小的倒钩。 "你另一只手习惯拿盾,还是短剑?"当羡慕不已的子安喃喃地从树洞中出来后,蒙特里问道。"除了有猫头鹰标记的盾、剑、和头盔外,你可以随便拿。那三样是我自己要用的。" 子安迟疑了一会,想像这位双眼全盲的老游侠穿上这些装备近战时,会是什么样子。"一把剑,"黑暗精灵终于开口。"如果你有另一把弯刀,那更好。" 蒙特里好奇地望着子安。"一次用两把刀,"老游侠特别加强了语气。"你可别自己弄得手忙脚乱。" "对黑暗精灵来说,那没什么特别的。"子安回答。 蒙特里耸耸肩,没说什么便钻回树洞内。"这把恐怕比较适合挂在墙上,"当老游侠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把装饰过度的弯刀。"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用吧。不然,就选一把剑。那边有很多。" 子安接过弯刀,掂了掂重量。第二把弯刀有点轻,似乎很容易折断的样子。不过子安还是决定用它。比起笨重的直刃剑,弯刀还是比较称手。 "我会小心地保存这些武器,"子安保证。黑暗精灵知道,老游侠给了自己一份非常珍贵的礼物。"而且,只在必要时才使用。"子安也知道,这才是蒙特里真正想听见的话。 "那就祈祷永远都不必用上它们吧,子安。法尔。"蒙特里回答。"我见识过和平,也见识过战争。我可以告诉你,还是和平比较好!来吧,朋友。我还有好多事想教你呢。" 子安再次检视弯刀,然后把它们收入腰带的刀鞘中,回头赶上蒙特里。 不知不觉中,夏季即将来临。这对师生兴致高昂,期待下一季充实美妙的日子到来。 然而,损失了十名半兽人手下、二匹座狼、和一名宝贵石巨人盟友的半兽人大王,正愤怒地睁大充血的双眼,搜寻黑暗精灵的踪迹。 如果获特里和子安知道这件事,他们的笑容也许就不会如此灿烂。 格勒已经开始思考黑暗精灵回到幽暗地域,或是被邻近的精灵、老游侠捉走的可能性。只要黑暗精灵还在这个区域,格勒就一定要找到他。半兽人大王不愿冒丝毫的危险,而黑暗精灵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威胁。 "好吧,我想我等得够久了!"某日下午蒙特里严肃地说道。接着他又对黑暗精灵猛摇头。 "等?"子安揉揉睡眼惺松的双眼问着。 "你究竟是个战士,还是法师?"蒙特继续说着。"或者两者皆是? 那种多天赋型的?地表的精灵们就有这种能力。" 子安的表情因困惑而扭曲。"我才不是法师!"他笑着说。 "你要保密是吧?"蒙特里质问着,但他脸上的微笑却缓和了这些粗鲁的问题。他在子安的卧室洞外伸伸懒腰,并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这样不行。我收留了你,如果你是法师的话,我一定得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黑暗精灵不知所措地问着。"你何时……" "霍特告诉我的!"蒙特里不加思索立刻答道。子安真的被搞糊涂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场战斗,"蒙特里解释着,"你让自己和一些半兽人的周围区域暗下来。别再否认了,法师。霍特已经告诉我了!" "那不是法师的法术,"子安无力地辩驳着,"而且我也不是法师。" "不是法术?"蒙特里问。"那是一种物品了?呐,让我看看。" "也不是物品,"子安答道,"是天赋。所有的黑暗精灵,包括位阶最低的都可以制造出黑暗结界。那并不会很难。" 蒙特里对这个解答思索了一会儿。在子安进入他的生命之前,他并没有与黑暗精灵接触过。"那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天赋'吗?" "妖火,"子安回答。"那是一条……" "我知道,"蒙特里对他说。"树林中的牧师们常常使用这种法术。 所有的黑暗精灵都做得到吗?" "我不知道,"子安照实回答。"还有,我可以……应该说我曾经可以飘浮在空中。这就只有黑暗精灵的贵族才做得到。不过恐怕我即将失去这种能力了。在我来到地面之后这个能力就一直减弱,就像我的魔斗篷、靴子跟这对由黑暗精灵打造的弯刀一样。" "来试试看,"蒙特里说。 子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集中精神。他感觉到自己开始变轻,接着双脚便离开了地面。但就在升起的同时,他的重量又立刻回到身上,使他降落到地面。他只升起了不到三寸的高度。 "了不起,"蒙特里低声说着。 子安只能笑着甩甩自己的一头白发。"现在我可以回去睡了吗?"他转身看着铺盖卷。 蒙特里有个想法。他必须要更进一步了解子安的天赋,不论这是否跟法术有关。游侠想到了一个计划,不过这必须在日落之前实行。 "等等,"他叫住子安。"你可以等回落以后再休息。我现在需要你,还有你的'能力'。你可以立刻召唤出黑暗结界吗?还是需要时间来准备法术?" "只要几秒钟,"子安回答。 "那么快去拿武器跟装备,"蒙特里说,"然后跟我来。要快!我可不想失去白天的优势。" 子安耸耸肩去更衣,然后便跟着游侠走到山谷北边的尽头,这里是树林中较为荒凉的地方。 蒙特里弯下腰,将子安拉到身边,并指出一个长满野草的土堆,在那旁边有个小洞。 "这里面住着野猪,"老游侠解释着。"我不希望伤害它,但我恐怕无法靠近跟他们沟通。野猪是最难以预料的动物。"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子安怀疑蒙特里是否要在这边等野猪自己出现。 "快上吧,"游侠说。 子安回过头,一睑狐疑地看着他,心想蒙特里居然希望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去面对这位不速之客。 "去啊,"游侠说。"麻烦你……就在那个洞口正前方施展你的黑暗结界。" 这下子安懂了。听到他那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蒙特里赶紧抿着嘴唇,以免自己笑出来。过了一会儿,土堆前的区域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中。蒙特里示意要子安留在原处等待,由卝蜗卝牛卝电子卝书卝整卝理接着自己便向前走去。 子安提高警觉观察、倾听着。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声,接着便是蒙特里痛苦的喊叫。子安赶紧起身向前冲去,还差点被他那位俯卧在地上的朋友给绊倒。 老游侠不断嘶吼扭动着身体,并没有回应黑暗精灵低声的呼唤。 到处都听不到野猪的声音,子安蹲低身子,想看看蒙特里出了什么事,蒙特里却突然跳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胸膛。 "蒙特里,"子安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老游侠受了重伤。他俯身向前想面对游侠说话,却被蒙特里的盾牌打中头侧,很快地又站直了身子。 "我是子安啦!"黑暗精灵一边揉着头上的淤青,一边大叫着。他听到蒙特里在他面前跳了起来,接着则是游侠的剑出鞘的声音。 "那当然了!"蒙特里笑着。 "野猪呢?" "野猪?"蒙特里反问。"这里没有野猪,你这个笨精灵。这边从来就没有野猪。现在我是你的对手了,来较量一下吧!" 现在子安完全了解了。蒙特里利用他制造黑暗结界,只是为了使他失去视力上的优势。蒙特里要以平等的条件向他挑战。"尽管来吧!"子安似乎十分乐意与游侠比试。在魔索布莱城的时候,子安最喜欢与札克纳梵互相以比赛锻炼技巧了! "顾好你的小命吧!"蒙特里大声笑着回答他。游侠的剑从侧面划过,子安则用弯刀把它挡开。 接着子安往前朝中央发动两次快速的突刺,大部分的对手都会被这招击倒,但蒙特里早已就定位接下这招,他的盾牌发出两声响亮的撞击声。游侠确定了子安的位置,便立刻把盾牌向前撞去。 子安要往旁边闪避,却又被迫退回。蒙特里的剑再次从侧面挥砍下来,被子安挡住了。此时老人再次把盾牌向前擦去,子安死命想将之推开,脚步却渐渐向后滑。 狡猾的老游侠见状便将盾牌用力推高,挡开子安的一把刀,并使他失去平衡,剑则正往子安的腹部挥去。 子安似乎感觉到这一台。他尽可能地弯腰向后缩,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划过的锐利剑锋。 于是子安开始采取攻势,接连使出许多巧妙狡猾的招式来结束这场比试,但蒙特里却接下了他每一招,使子安所付出的努力只换得弯刀敲击盾牌时的铿锵声。游侠压身向前,子安只能痛苦地抵挡着。 子安并不是没有盲眼战斗的经验,但是蒙特里无时无刻都在盲眼的状态下生活着,却与一般视力正常的人没有两样。 很快子安便发现自己在黑暗结界内没有胜算。他正想将游侠调离法术区域时,情况突然改变,黑暗术失效了。子安心想该是游戏结束的时候了,他退后了几步,感觉到脚底有逐渐隆起的树根。 蒙特里好奇地估量了一下他的对手,也注意到了他战斗态度的转变,接着便压低身子全力俯冲过去。 子安自作聪明地想纵身翻滚过游侠,用脚飞踢游侠的背部,等他匆忙转身,失去方向感时再从另一侧发动攻击。 然而子安并没有达到他要的成果。当子安跳到一半的时候,蒙特里的盾牌正面直击他的脸部,子安大叫一声,重重地跌到地上。 正当子安想甩掉脑中的晕眩感时,才察觉到蒙特里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他背上,剑则架在自己的肩头。 "怎么……"子安问道。 此时蒙特里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来得尖锐。"你低估我了,黑暗精灵。你觉得我又瞎又弱。以后别再这样想!" 在这一瞬间,子安确实觉得蒙特里已经愤怒到像是真的要杀了他。他知道自己这种轻视的态度伤害到老游侠了,但他也发现,这个充满自信与能力的蒙特里。迪布洛奇,在他年老的肩上却背负着所有的重担。这是从他遇见游侠以来第一次想到,当这个人失去视觉时是多么的痛苦。子安心想,除此之外,蒙特里还失去了什么? "太显而易见了,"在短暂的沉默后,蒙特里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又趋于和缓。"你想从高处攻击我。" "除非你能感觉到黑暗术消失,否则那并不明显。"子安答道,心想究竟蒙特里的盲眼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绝不会在黑暗中使用交叉下压,因为我看不见。但是一个睛眼的人怎么能知道法术已经消失了呢," "你自己告诉我的!"蒙特里反驳道,依旧没有要从子安背上下来的意思。"你的态度!你的脚突然快速移动,在绝对的黑暗中那样的脚步太快了。还有你叹气的声音!代表你松了一口气的叹气声,因为你知道自己无法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赢我。" 蒙特里从子安的背上起来,但黑暗精灵却依旧趴着,思索着刚才的教训。他了解到自己对于这位同伴实在所知甚少,有许多蒙特里看重的事,他却视为理所当然。 "起来吧,"蒙特里说。"今晚的第一课就此结束了。这是很宝贵的经验,不过我们还有很多事得做呢。" "你之前说过我可以去睡觉,"子安提醒他。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更厉害些。"蒙特里朝趴在地上的黑暗精灵微笑着。 当天晚上子安忙于吸收许多蒙特里所灌输的知识,在那时以及之后的许多天,老游侠便开始收集有关这位黑暗精灵的资讯。他们的课程着重于眼前的事物,蒙特里教导子安关于世界的事,以及如何在此求生存。有意无意间,子安总会避开谈论自己的过去。像这样故意提起过去的事,观察对方受到刺激的程度,而非提出明确的问题与答案,几乎已经成为两人之间的一种游戏了。蒙特里说了许多他冒险时的奇闻轶事,比如与地精们的战役、以及那些严肃游侠们彼此拿来开的玩笑。不过子安对过去的事还是有所防备,但他说了关于魔索布莱城、据诈的学院以及家族间野蛮的斗争等等……这些都远超出了蒙特里的想象。 虽然黑暗精灵的故事已经十分精彩,蒙特里知道子安还是有所保留,他的肩上依旧扛着重担。最初游侠并不想逼迫子安说出来。 他耐着性子,对于子安在游侠技能上突飞猛进,又能与他以相同的原则看待世界感到十分满足。 某天晚上,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子安与蒙特里躺在木椅上休息,椅子是游侠在一棵大常绿树高处的粗枝上所搭盖而成。下弦月的光晕在快速流动的云层间忽隐忽视,美景令黑暗精灵心醉神驰。 此时关海法正舒服地趴在老游侠腿上,当然,蒙特里无法看到月亮,但他也同样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他轻抚关海法颈部的厚暖毛皮,一边聆听着微风带来的许多声音,虽然子安的听力胜过蒙特里,但其中有许多生物的声音黑暗精灵却未曾注意到,每当蒙特里听到田鼠不满某只猫头鹰(可能是霍特)打扰其用餐所发出的愤怒败吱声,要将猫头鹰赶回洞里时,便不时轻笑着。 看着游侠与关海法如此轻松自在,并接纳对方,子安却感到友谊与罪恶感带给他的一阵刺痛。"或许我根本不该来这里。"他轻声说着,回头凝视着月亮。 "为什么?"蒙特里低声问道。"你不喜欢我煮的莱吗?"当子安一脸阴郁地回头时,这句话卸下了他的防备。 "我是说,来到地表,"子安试着从忧郁中挤出一丝笑容。"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生存通常就是这样,"蒙特里回答。"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自私。我曾经被迫持剑刺入某人的心脏。残酷的世界会苛责你的良心,但它最好只成为过往云烟,而不是把这种感情带到战斗里。" "我真希望能忘记那一切。"子安像是对着月亮自言自语,而非对着蒙特里说话。 子安的话震摄了蒙特里。当游侠越是熟悉子安,也越能感受到他肩上无形的重担。这个黑暗精灵在精灵中虽然还很年轻,却已深通世故,战斗的技能也远胜于职业战士。不可否认的,子安所遗传到的黑暗天赋可以在地表世界里庇护着他。根据蒙特里的推测,子安应该可以不理会那些偏见,靠着他优秀的天赋过着长久平安的生活。 蒙特里心想,那么究竟是什么,成为了这个精灵肩头的重担?子安痛苦的表情总比笑容多,也太过苛责自己了。 "那么你所悔恨的都是真的吗产蒙特里问道。"其实大部分都不是。大部分自己所承受的重担都是一种错觉。我们……至少对我们这些诚实的个体而言,总是严己律己、宽以待人。我猜想这是一种过程,或是一种祝福,就看你怎么看待了。"他对子安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把它当成一种祝福吧,朋友,来自内心的呼唤会迫使你朝高标准努力。" "可真是令人沮丧的祝福。"子安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停下来思考:这样的奋斗会带给你什么好处,"蒙特里不加思索地说道,他早猜到子安会这么回答。"志向愈小的人成就也愈小。这是毫无疑问的。我认为伸出手摘星星会比因为知道自己办不到,就沮丧地坐在原处来得好。"他对子安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至少那个试着去摘的人也算伸了个懒腰,可能看到不错的景色,说不到还能摘到苹果哩!" "也可能被某个躲在暗处的杀手看到,放出低空箭射中。"子安不悦地说着。 听到子安不断涌出的悲观想法,蒙特里无奈地偏着头。看到这个善良黑暗精灵内心伤痕累累,也令他感到十分痛苦。"或许他会被射中,"蒙特里的语气转为严厉,"只有对好好过活的人而言,死亡才会显得重要!就让箭低飞去射中那个给缩在地上的家伙吧!他的死根本还不算是场悲剧。" 第48章 赏金猎人 子安无法反驳这个理论,也无法接受蒙特里给他的安慰。在过去的几周里,蒙特里的即席哲学与对【文、】世界的看法,不但【人、】务实,又不失年轻人【书、】的丰沛情感,自从子安过去【屋、】在札克纳梵训练场的那些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过。言语可以抚慰心灵,但却无法抹灭子安过去的那段回忆,死去的札克纳梵、喀拉卡与农夫们遥远的声音依旧回荡在耳边。一句心中的"崔斯怪",便使蒙特里所有善意的建议、所花的时日都付诸流水。 "我受够这些愚蠢的玩笑了,"蒙特里似乎有些慌乱地继续说道。 "我把你当朋友,子安。法尔,而我希望你也能同等看待我。如果我不能更了解压在你肩上的重担,又要怎么当一个为你分忧解劳的朋友呢?但如果我不算是你的朋友,那我又何必与你同享这样美好的夜晚?告诉我,子安,否则就请离开我家!" 子安几乎不敢相信,一向温和而有耐心的蒙特里,居然会将他逼到这种境地。黑暗精灵最初的反应便是退缩,面对老游侠的无礼、对他的私事穷追不会,子安筑起一道愤怒的城墙。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子安渐渐从惊吓的情绪中平复,细细思索蒙特里的话,他才找到了可以解释这种无礼的真相:他与蒙特里已经成为朋友,而且大多是靠着游侠的努力才达成的。 蒙特里想要分享子安的过去,如此他才能更了解,并安慰他的新朋友。 "你知道魔索布莱城吗?那是我与我族人们的出生地。"子安柔声问着。即使只是提到这个名字,也令他痛苦万分。"你知道我族人们的行径、以及蜘蛛神后的谕令吗?" 蒙特里回答的声音转为阴沉。"拜托,告诉我所有的事吧。" 子安点点头,放松身体倚着一棵树,虽然蒙特里看不见,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动作。他盯着月亮,目光却望向更遥远的地方。他的心灵穿过之前的冒险旅程,往下到魔索布莱城的路上,回到学院,回到法尔家族。他在那儿暂停了一下思绪,徘徊在复杂的黑暗精灵家族生活,以及与和克纳梵一起在训练场的那段纯真日子。 蒙特里耐心地观察着,猜想子安正在找地方起头。他从过去子安所提到的内容得知,他曾渡过了充满冒险、动乱的时代,由于子安还不能很熟练地使用共通语,蒙特里也知道,要仔细地回溯这一切,对子安来说并不容易。另外,要黑暗精灵放下已经明显背负着的重担、罪恶感与悲伤,蒙特里怀疑他是否正为此犹豫不决。 "我在一个家族史上的重要日子里出生。"子安开始说道。"那天,法尔家族除掉了迪佛家族。" "除掉?" "大屠杀,"子安解释道。蒙特里的盲眼没有任何反应,但也正如子安所预料,露出了明显的反感表情。子安希望他的朋友能了解黑暗精灵社会的恐怖程度,所以继续毫不保留地说着,"而且在那天,我的哥哥子星举创刺穿我另一个哥哥——诺梵的心脏。" 蒙特里觉得背脊发凉,打了个冷颤,摇摇头。他体认到其实他才刚刚开始要了解子安所背负的重担。 "这就是黑暗精灵的风格。"子安平静地说着,事实上,他正试着表现出一般黑暗精灵面对谋杀时的态度。魔索布莱城的阶级结构分明。不论是个人或家族,要想爬到更高的阶级,只要杀掉那些在你上面的人就可以了。 子安声音中的一丝颤抖出卖了他。蒙特里清楚地知道,子安过去不能接受这种邪恶的行径,而且将来也不会接受。 子安继续说着他的故事,自从他在幽暗地域的四十多年以来,这是说得最完整也最详细的一次。他说出过去受到姐姐维尔娜严苛的教育,他必须不断地清扫家族神堂,并学习他在黑暗精灵社会中的天赋力量与地位。子安花了不少时间对蒙特里解释黑暗精灵的特殊社会结构。社会是由严格的阶级制度构成,黑暗精灵"律法"相当伪善,这座城市由残酷的外表掩饰其内彻底的混乱。他们之间的野蛮斗争使失败的贵族无一生还,即使是小孩子也一样。子安提到黑暗精灵的"正义",若胜利者的家族未能彻底消灭另一个家族,则会使整个家族遭受恐怖的报复行动,此时蒙特里露出了更加厌恶的表情。 当子安提到札克纳梵,他的父亲兼最好的朋友时,故事才显得比较不那么残酷。不过,子安对父亲的愉快回忆仅是一段短暂的缓冲,也是揭开札克纳梵死亡的序曲而已。"我母亲杀了我父亲,"子安朗郁地说着,显示出他深沉的痛苦,"为了我犯下的罪,将他献祭给罗丝,之后为了惩罚我背叛家族与蜘蛛神后,又活化他的尸体来追杀我。" 子安花了不少时间才能继续说下去,但当他再次开口时,却能十分真诚地说出一切,包括揭露他在幽暗地域荒野里的失败事迹。"我深恐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我与原则,成为一种本能的、野蛮的怪物。"子安沮丧地说着。但接着他逐渐低落的情绪又高昂了起来,当他回忆起与贝尔瓦,最受尊崇的地底侏儒洞穴守卫,以及喀拉卡,被变形成恐爪怪的岩精,与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让子安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同样地,这个微笑也无法维持很久,因为子安的故事接着便说到,喀拉卡被玛烈丝主母派出的不死生物所杀。又一个朋友因子安而死。接着子安提到他跑出幽暗地域时,晨曦从东边的山头探出。此时子安在用字遣词上更加小心,并不准备说出关于那场农家的悲剧,因为他害怕蒙特里会因此论断他、责怪他,毁掉他们之间的新关系。在理智上,子安提醒自己并没有杀了那些农夫,也为他们死复仇了,但罪恶感实在不是一种理智的情感,而且子安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在这个区域里蒙特里拥有许多动物斥候,老成睿智的他知道子安还隐瞒了一些事情。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黑暗精灵有提到一个被毁掉的农家,另外蒙特里也有听说在马多巴的一处村庄里,有一家人被屠杀的事情。蒙特里不相信那是黑暗精灵干的,不过他怀疑子安可能牵涉其中。不过他并没有逼子安说出来。子安的故事已经比蒙特里所预期的要更诚实、更完整了,而且游侠相信,待黑暗精灵觉得合适的时候,会自己说出来,填补这处明显的空洞。 "这是个好故事,"最后蒙特里这么说着。"在你过去的几十年里,经历过的事情比一般精灵在三百年内的还要多。但是创伤并不多,而且以后会复原的。" 子安并不确定,他用哀伤表情望着游侠。当他起身往床铺走去时,蒙特里也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当蒙特里在霍特脚上绑上厚厚的纸条时,子安还在睡。霍特不太喜欢蒙特里给他的指示,这段旅程要花一周以上的时间,更何况现在可是难能可贵的快乐猎鼠、繁殖季节。虽然它不断发出抱怨似的咕咕声,这只猫头鹰还是无法不服从于他。 霍特张开翅膀,抓好起风的时机,便毫不费力地翱翔攀升,越过覆着白雪的山脉,飞往马多巴,如果有必要的话再飞到桑达巴。蒙特里借由他的动物关系得知:某个颇富盛名的游侠,银月女士的妹妹还在这个区域里。派出霍特便是为了要找到她。 "难道这真的没完没了吗?"小妖精看着那个魁梧的男人沿小径走去,不断嗡嗡地念着。"先是恶心的黑暗精灵,现在又来个大老粗!难道我永远都没办法摆脱这些惹事生非的家伙吗?"特法尼斯捶打着自己的头,双脚不断地踱着地,他的速度快到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小洞。 路上那只巨大、满身伤痕的黄狗咆哮着露出它的牙齿,特法尼斯这才发现他可能抱怨得太大声了,便咻地在空中飞过一个半圆,在旅行者的后方远处起过小径,躲到另一倒去。黄狗依旧望着后方,斜着头,疑惑地低吠着。 在之后的许多天里,子安与蒙特里都没有提到关于子安所说的故事。子安被再次唤醒的痛苦回忆所笼罩,而蒙特里则技巧地给他所需的空间。他们规律地从事日常工作,两人离得更远,比起先前也少了些热忱,但他们俩都发现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逐渐地消失。 后来他们渐渐能在一起做事,这给了子安希望,那就是他找到了一个与贝尔瓦、甚至札克那梵同等的真挚朋友。但是在某天早上,黑暗精灵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吵醒,当下子安以为,他与蒙特里的关系会就此触礁。 他悄悄地走向寝室的木门,靠在上面偷听着。 "黑暗精灵!蒙奇,"罗狄。麦葛斯特拿出一只断掉的弯刀给游侠看。魁梧的猎人穿着许多层兽皮,使他看起来更为巨大,他骑着一匹强壮的马站在围绕小树林的石墙外。"你看过他吗?" "看?!"蒙特里用讽刺的语气问道,并且夸张地眨了眨他那对已经呈现白、浊的眼珠。罗狄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吼着。"你看得比我们这些人都还要清楚,不要装傻了!"罗狄的狗身上还带着被子安击中的伤痕,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正兴奋地四处嗅闻,朝走入小树林的道路前后跳着。 子安蹲低身子作准备,他一手握着弯刀,表情恐惧而困惑。他无心作战,甚至连那只狗都不想再打了。 "管好你的狗!"蒙特里愤愤说道。 麦葛斯特很明显地十分好奇。"你看过黑暗精灵吧,蒙奇?"他又问了一次,这次带着怀疑的语调。 "或许有吧,"蒙特里回答。他回头发出一声高频率,几乎听不见的哨音。罗秋的狗听到游侠代表怒意声音以后,立刻将尾巴夹到两腿间,溜回他主人的马旁。 "我在里面养了一窝小狐狸,"游侠愤愤地说着谎。"如果你的狗胆敢动它们……"蒙特里让这句充满威胁的话悬在那儿,而罗狄也明显地感受到了。他把颈圈套到黄狗的脖子上,将它紧紧拉在身边。 "有个黑暗精灵,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在初雪之前经过这里,"蒙特里继续说着。"要抓到他你恐怕得费一番功夫喔,赏金猎人。"他笑道。"据我所知,他跟格勒起了点冲突,然后又走了,我想是回去他那黑暗的老家吧。你要跟着那个黑暗精灵到幽暗地域去吗?当然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声望会大大提升,不过你恐怕得付出宝贵的性命!" 听到这番话让子安松了一口气,蒙特里为了他说谎!看得出来蒙特里并不怎么尊重麦葛斯特,这点也令子安感到欣慰。接着罗狄以一个颇具说服力的故事来反击,他尽可能地歪曲、捏造那场在马多巴的悲剧,这对子安与蒙特里的友谊而言,是场严苛的考验。 "黑暗精灵杀了李斯特登一家人!"罗狄对着游侠吼道,使他脸上的得意微笑在一眨眼间消失无踪。"他们被屠杀,那只豹还吃掉他们其中一个人。游侠,你认识巴索雷谬。李斯特登吧。你居然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提及谋杀他的人,真是可耻!" "黑暗精灵杀了他们?"蒙特里严肃地问道。 罗狄再次拿出那把断掉的弯刀。"被砍死的,"他吼着。"他的人头悬赏两千金币,如果你可以提供我更多资讯,我就分你五百。" "我不需要你的钱,"蒙特里很快地回答。 "难道你不希望逮到这个凶手?"罗狄吼了回去。"难道你不为李斯特登一族难过,为这些善良人们的死哀悼吗?" 接着蒙特里的沉默使子安以为游侠会把他交出去。到那时不论蒙特里怎么决定,子安都不想逃跑。他可以驳斥赏金猎人的怒意,却无法反对蒙特里。如果游侠指控他的话,子安就必须面对并接受审判。 "真可怜,"蒙特里喃喃自语。"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一家人。麦葛斯特,你一定要抓到黑暗精灵。那将会是你所得过的最高奖赏。" "要从那里开始呢?"罗狄平静地问道,很明显地认为游侠已经加入他这方。子安也这么认为,尤其是当蒙特里转身望向小树林的时候。 "你知道莫雷米洞穴吧?"蒙特里问道。 罗狄明显地露出疑惑的表情。莫雷米洞穴位于蛮野牛砂漠的边缘,并以住在那里的蓝龙家族为名。"离这里有一百五十多哩远,"麦葛斯特呻吟着。"还得通过陡峭的耐色山脉。" "初冬时黑暗精灵便跑去那儿,或是那附近的地区了。"蒙特里说着谎。 "黑暗精灵跑去找龙?"罗狄讶异地问着。 "应该说他跑去那区的某个洞穴里,"蒙特里回答。"莫雷米的龙族们应该见过他,你可以去问看看。" "我不擅长与龙族交涉,"罗狄阴郁地说道。"即使去那边都太冒险了,这……这代价实在太大!" "看来罗狄。麦葛斯特必须放弃他的猎物,"蒙特里说道。"毕竟对象是黑暗精灵这种角色,你已经努力尝试过了。" 罗狄勒紧他坐骑的缰绳,将马儿掉头。"不要小看我,蒙奇!"他背对着游侠吼道。"即使要我搜遍耐色山上所有的洞穴,我也绝不让这家伙逃跑。" "为了两千金币这么做好像不太值得,"蒙特里好心提醒他。 "黑暗精灵杀了我的狗、夺走我的耳朵,还给了我这个疤痕!"罗秋回过头,指着自己破碎的脸。赏金猎人很快便发现这个动作实在有些荒谬(当然瞎了眼的游侠没办法看见他),便又立刻转过身去,策马奔离小树林。 面对罗狄的背影,蒙特里厌烦地挥挥手,接着便回头去找黑暗精灵。子安在小树林的边缘遇见蒙特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谢他。 "我从来就不喜欢那家伙,"蒙特里解释道。 "李斯特登一家人是被谋杀的,"子安笨拙地承认了。 蒙特里点点头。 "你知道?" "在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游侠回答。"说实话,当初我也在想是不是你干的。" "我没有,"子安说。 蒙特里又点点头。 现在子安必须详细说明他到地表之后几个月内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回忆起那群豺狼人的战役,所有的痛苦都涌了回来,当他提到李斯特登一家人,以及他发现的恐怖事实时,焦点则集中在'崔斯怪'这个字上。蒙特里知道那种敏捷的小妖精是快可灵,但却无法解释与子安在洞穴中作战的巨大地精以及狼型生物。 "你杀了豺狼人是正确的,"待子安讲完以后,蒙特里这么说。 "你可以释放这个行为所带来的罪恶感,让它随风而逝吧。" "我怎么知道?"子安老实回答。"我受的教育来自魔索布莱城,而我甚至还无法明辨真伪。" "这是场令人困惑的旅程,"蒙特里说道,他用真挚的微笑化解了此时紧绷的气氛。"跟我来,让我告诉你关于种族的事,还有为什么当你的弯刀落到豺狼人身上时,便是为正义而战。" 身为一名游侠!蒙特里必须为永无止尽的善恶征战奉献一生。善良的种族以人类、精灵、矮人、保儒以及半身人为代表,邪恶的种族则为地精类与巨人族,他们存在的目的便是毁灭一切、滥杀无辜。 "半兽人是我的宿敌,"蒙特里解释着,"所以我现在以监视……借用猫头鹰之眼监视格勒,还有他那些具死人的同族为己任。" 接着子安对事物有了正确的看法。由于这证明了子安的直觉,使他心里感到十分快慰,也能稍稍从罪恶感里释放自己。 "那么赏金猎人那类的人呢?"子安问道。"他们似乎并不怎么符合你对种族的叙述。" "每个种族里都有好有坏,"蒙特里解释着。"我说的只是一般原则,不过对地精而言,这个原则是无庸置疑的!" "我要怎么分辨呢?"子安追问。 "你只需观察孩子们,"蒙特里回答。接着他解释在善良种族与邪恶种族的孩子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差别。子安心不在焉地听着这段话,因为他已不需要说明了。这似乎总是取决于小孩子。当子安看着李斯特登家的小孩玩耍,对于与豺狼人作战的事便会觉得好过些。 思绪再回到魔索布莱城,一切恍如昨日,又仿佛相隔千年,子安的父亲也提出了相同的信念。"难道所有黑暗精灵的孩子都邪恶吗产札克那梵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在他烦扰的一生中,敌对家族被推到火里的黑暗精灵贵族、小孩子的垂死尖叫声,一直京绕在他脑海里。 蒙特里讲完后,便是一段漫长而寂静的时间。两个人都在慢慢回想这一天所带来的启示。出乎意料地,黑暗精灵转身面对他,露出大大的微笑并改变这个严肃的话题,蒙特里便知道子安已经好多了。 "蒙奇?"子安问道,他回想起麦葛斯特在石墙外的时候,是这么称呼蒙特里的。 "蒙特里。迪布洛奇。"老游侠咯咯笑着,对子安滑稽地眨了眨眼。 "我的朋友叫我蒙奇。还有像麦葛斯特这种说不出比'呸'、'熊'、'杀!'更长单字的人,也这么叫我。" "蒙奇,"子安低声念着,以嘲笑蒙特里为乐。 "子安,你没别的事可做吗?"老游侠愤愤说道。 子安点点头,并放声大笑。现在"崔斯怪"听起来也没那么刺耳了。 "莫雷米洞穴,"罗狄发着牢骚。"去他的莫雷米洞穴!"刹那间,一只小妖精已经坐在罗狄的马身上,盯着目瞪口呆的赏金猎人看。特法尼斯听见他们在蒙奇小树林的对话,当游侠把赏金猎人赶走时,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如果罗狄抓到子安,那他们就都不会来阻挠自己,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注意到特法尼斯。 "你该不会笨到去相信那个老头吧?"特法尼斯无礼地说着。 "够了!"罗狄大吼,笨拙地想一把攫住小妖精,特法尼斯轻松地向下跳、向后飞,跳过那只受到惊吓的狗,然后爬到罗狄的背上坐好。 "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赏金猎人咆哮着。"不要动!" "我是你的朋友,"特法尼斯尽可能地放慢速度说着。 罗狄回头,怀疑地打量着他。 "如果你要抓黑暗精灵,那可走错方向了,"小妖精得意洋洋地说着。 过了一会儿,罗狄蹲伏在位于蒙奇小树林南方的一座峭壁上,看到游侠与他那位黑皮肤的客人正在工作。 "祝你狩猎愉快!"语毕,特法尼斯便离开他回到卡洛克身边,这只巨狼闻起来还比这个人好得多。 罗狄的眼光固定在远处的这一景,几乎没注意到快可灵已经走了。 "你会为这个谎言付出代价的,游侠。"他低声呢喃着。当他想到要如何召集同伴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微笑。这可能得花点功夫。 不过跟格勒打交道一向都是这样。 第49章 弃民 两天后蒙特里的使者带回了多芙。鹰手的信息。霍特试着要详述那位游侠的口信,但这只容易激动的猫头鹰完全不适合用来传达这么长而复杂的故事。困扰的蒙特里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将信交给子安,请他将内容迅速且大声地念出来。由于子安对文字还不太熟悉,在弄清楚这是什么之前,他以为在皱纸上只是几条横线而且。在这张字条里,多芙详述了在马多巴所发生的事,以及在那之后的追捕行动。多芙的版本趋近于实情,她支持子安,并认为犬魔幼兽才是凶手。 看到这里子安感到如释重负,当内容写到多芙十分高兴,且感激老游侠收留这个"应受表扬的黑暗精灵"时,他几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终究你还是得到应得的奖赏了,我的朋友。"蒙特里说。 课程进行得相当顺利。老游侠减轻了黑暗精灵情感上巨大的负担,而子安对自然环境的适应力,则是蒙特里到目前为止看过最为优秀的一个。虽然老游侠并不确定,但他仍感觉到似乎还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子安。 "人类的听觉都是这么敏锐的吗?"子安突然问道,他们正从深沟中拖出一个巨大的树干。"还是因为你瞎了,才拥有这种能力以弥补缺陷?" 如此唐突的问题令蒙特里为之一愣,但他立刻发觉到,黑暗精灵由于无法理解他的能力,感到焦虑且挫折。 "或是,你利用自己的失明作为一种欺骗的手段,进而占了优势?" 子安通问着。 "是又怎么样?"蒙特里答道。 "那么这就算是优点了,蒙特里。迪布洛奇,"子安说,"这会帮助你对抗敌人……或是朋友。"子安突然发觉自己言词刻薄,因为骄傲才让他说出了这些话。 "在战斗中你很少被人打败过,"蒙特里这才发觉到,子安的挫折感是来自之前的比试,要是他之前有过接触黑暗精灵的经验,其实子安的表情已经将此事表露无遗。 "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蒙特里继续说着。"我并没有真的打败你。" "我被你打倒在地上。" "你是被自己给打败了,"蒙特里试着解释。"我确实是瞎了,但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无用。你低估我了,而我也知道你会这么想,虽然我很难相信你居然会如此盲目。" 子安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由于拖曳的树干忽然变重,蒙特里也停了下来。老游侠笑着摇摇头。他掏出匕首,在空中旋转并接住,大喊:"桦树!",同时将匕首投出,不偏不倚地射中一株在常绿树丛中相当少见的桦树干。 "这种事瞎眼的人能做得到吗?"蒙特里以夸张的口气反问着。 "那么你能看得见了。"子安说。 "当然不能!"蒙特里以严厉的语气反驳:"我的眼睛已经整整五年无法看见东西,但我并不是瞎子,子安,尤其是在这个我称作家的地方!" "但是你仍然把我当成一个失明的人,"老游侠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在我们的比试中,当你施展黑暗结界时,你认为自己占了优势。难道在我所有的行动中,我是指有意义的行动,包括与半兽人或是与你的战斗,只是单纯的预备,然后做出反应吗?如果我像子安。法尔所想的如此残废不堪,又如何能在这群山之中生存呢?" "我并没有……"子安试着想说些什么,但他困窘地沉默了下来。 子安知道蒙特里说的对,自从他与老游侠第一次见面之后,他的确,至少在无意之中认为他有缺陷。子安觉得自己并没有不尊重他的朋友,确实,他相当尊敬蒙特里,但却认为由于他在行动上较为受限,并不需要特别提防他。 "你是这么想的,"蒙特里纠正他,"但是我原谅你这么做,以你的情况而言,已经比之前我所认识的人,甚至比那些跟我历经了无数冒险的伙伴,更为平等地对待我了。坐下吧,"他对子安说:"现在我该向你说说我的故事了。毕竟你也已经告诉我你的。" "该从那里说起呢?"蒙特里播着下巴思考着。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相当久远,就像是完全无关的另一个人生。但他仍留着一个与过去相连的事物:他是依女神梅莉凯之名受训成为游侠。由蒙特里所训练的子安也应该要了解她。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将生命奉献给了森林、给了自然界的秩序," 蒙特里说道。"就像在教你的时候一样,我先学习如何在野外生存,很快便决定要守护这些美好的事物,生命循环的韵律是如此广阔美好、难以参透。这也是我喜欢跟半兽人之类的生物战斗的原因。就像我曾经告诉过你的,他们是自然、动植物、人类或任何善良种族的敌人。他们全都令人厌恶!打倒他们的时候,我可没有半点罪恶感!" 接着蒙特里花了数小时叙述他过去的冒险史,包括单独的远征之旅,以及担任军队斥候的故事。他告诉子安他的老师,迪莅蒙,是个相当善于使弓的游侠,可说是百发百中。"她丧生于一场战斗中,"蒙特里解释着。"为了帮助农舍抵抗一群人侵的巨人骑兵。别为迫莅蒙难过,至少在那场战役中,没有半个农夫受伤,也没有半个侥幸逃走的巨人胆敢再次侵犯那个地方!" 在提到他最近的遭遇时,蒙特里的声音明显地低沉了许多。他说了关于边境守卫——他最后一次加入的冒险团体,以及他们如何与一只正在劫掠村庄的红龙战斗的故事。红龙最后死了,但也带走了三个边境守卫的性命,而蒙特里则在那场战役中烧伤了脸。 "牧师们将我治疗得相当妥当,"蒙特里忧郁地说着,"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他顿了顿,这是子安与老游侠认识以来,第一次看见他满是痛苦的表情。"但他们对我的眼睛无能为力。受伤的程度已经超过他们的能力范围。" "所以你来这里等死上子安以谴责的语气说道,虽然他并无意如此。 蒙特里并未反驳这种说法。"我承受过龙焰的伤痛、半兽人的长矛、邪恶人们的愤怒,以及那些为了自己利益不惜破坏大地的贪婪情感,"游侠说,"但没有什么比怜悯我伤我更深。即使是那些与我一同作战的边境守卫们也可怜我,你也是。" "我没有……"子安试着打断地的话。 '称绝对有,"蒙特里反驳道。"在我们的比试中,你觉得自己略胜一筹。这也就是你会输的原因!每一个游侠的力量都来自智慧,子安。游侠了解他自己、他的敌人以及朋友。你把我当成残障,否则你绝不会采取跃过我这种鲁莽的战法。但我了解你,并预知了这项动作。" 他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你的头现在还会疼吗?" "会啊。"子安承认并探揉伤处,"不过我倒是厘清了一些想法。" "回到你原来的问题,"蒙特罗说着,满意于他所表达的,"我的听力并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其他的知觉也一样。我只是比其他人更为专注于聆听,而它们也相当称职地引导着我,就像之前告诉过你的。真的,当初我来到此地时,并不了解它们的能力,你也猜中了我这么做的原因。失去了视觉,我认为自己已经与死人无异,而我想死在这里,在这个我早年旅程中相当熟悉而深爱的峡谷。" "或许是由于森林女神梅莉凯,或更可能是由于身边有格勒这种敌人的关系,我在孤独与残废中发现了自己的使命,但这并不足以使我改变对人生的态度。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残废的,但这个使命为我的人生带来了生机,接着又引导我再次了解到自己的极限。现在我已经老了、倦了、瞎了。若我如同当初所打算一样,在五年前死去,那么我的人生便不算完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多远,惟有厄运,超过蒙特里。迪布洛奇所能想象的厄运中,才能如此的了解自己与我的女神。" 蒙特里考虑到子安的感受,先停了下来。在提到女神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摩擦声,而他认为那是代表不安的动作。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个动作的含意,蒙特里将手伸到他的上衣里,取出一个类似独角兽头部的垂饰。 "很漂亮吧?"他率直地问着。 子安不知该怎么说。它的雕刻与设计已臻完美,但这个垂饰所代表的涵意却让他感到不太舒服。在魔索布莱城时,子安曾经目睹所谓依循神旨的愚行,而且他非常讨厌这种行为。 "你所信仰的神扯是谁呢,卓尔精灵?"蒙特里问道。在他们两人过去几周的相处中,并没有讨论过宗教的问题。 "我没有神扯,"子安坚决地说道。"也不想要信仰任何神扯。" 这次换蒙特里暂停了下来。 子安起身走了几步。 一我的族人们信仰罗丝,"他说。"即使她不是族人们邪恶的源头,也必定使之得以延续。就像半兽人的格努须,人类的其他神扯一样。 信仰神扯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只相信自己的心灵。" 蒙特里的低声窃笑使子安的宣言和缓许多。"你信仰神祉,子安。法尔。"他说。 "我的神址就是我的心灵。"子安断然说,并转身背对他。 "我也是。" "你刚刚说你的神扯叫做梅莉凯。"子安大声抗议。 "你还没为你的神祉找到名字,"蒙特里吼回去。"而那并不代表你没有神扯。你的神祉即是你的心灵,那么心灵又告诉了你什么?" "我不知道,"在思考过这个麻烦的问题后,子安承认了。 "那就想啊!"蒙特里大喊。"你的直觉曾告诉你豺狼人,或是马多巴农夫的事情吗?罗丝不是你的神祉,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究竟哪名神扯或女神,能与子安。法尔的心灵相契合呢?" 蒙特里几乎可以听到子安不停耸肩的声音。"你不知道?"老游侠问道。"但我知道。" "你想太多了。"子安回答,他仍未被说服。 "我看太多了。"蒙特里笑着说。"你与关海法心灵相通吗?" "那当然。"子安照实回答。 "关海法信仰梅莉凯。" "你又知道了?"子安辩驳着,开始感到有些混乱。蒙特里怎么论断他都没关系,但子安认为,这样子给关海法贴标签无异是一种攻击。对子安而言,关海法是高于神祉或其他信仰的存在。 "我怎么知道?"蒙特里反问道。"当然是那只豹告诉我的!关海法的实体是豹,是梅莉凯的创造物!" "关海法不需要你的标签。"子安愤怒地反驳他,并迅速地坐到游侠身边。 "他当然不需要,"蒙特里同意。"但那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你不了解,子安。法尔,你成长于神明的旨意中。" "而你的神扯才是真神?"子安以讽刺的口气回嘴。 "她们都是其神,而且恐怕还是同一个呢。"蒙特里答道。子安这时必须同意蒙特里之前所说的:他不了解。 "你认为神扯是有形的。"蒙特里试着解释。"你认为她们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控制我们的有形物体。也因此在你固执的自主意识中拒绝了她们。我认为神存于心中,不论一个人是否给了他名字。子安,你这一生中都信奉着梅莉凯。只是从没有把名字放在心里而已。" 子安的想法此时从无神论转为好奇。 "当你第一次走出幽暗地域时有什么感觉?"蒙特里问道。"当你第一次见到太阳、星辰或是绿意盎然的森林时,你的心灵告诉了你什么?" 子安遥想过去,他曾与黑暗精灵大军一同从幽暗地域出发,攻击一个精灵部落。那是个痛苦的回忆,但在其中他找到些许的慰借,那就是当微风轻抚脸颊、新芽吐芳时所带给他的快乐感受。 "还有你是怎么跟霸斯特沟通的?"蒙特里继续说着。"要跟那只熊分享同个洞穴可不简单!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拥有一颗游侠之心,而游侠之心,便是海莉凯之心。" 如此刻板的结论又引起了子安的疑虑。"那么你的女神有什么目的?"他问道,此时的语调又变得愤怒而尖酸。他又想站起来,但蒙特里用手压着他的腿令他坐好。 "目的?"游侠笑了。"我可不是什么传播福音、推广道德准则的传教土!我不是才告诉你,神扯是存在心中的吗?你跟我同样明了梅莉凯的法则。你一生都遵循着它们。我只是提供一你一个名字,如此而已,将一种理想的行为人格化,能在你背离自身真理的道路时,还能有所依循。"此时蒙特里拍起了树干!子安也跟着帮忙。 子安花了许多时间思考这段话。当晚他没有随后在洞穴中沉思。 "我想更加了解关于你的……我们的女神。"隔天晚上当蒙特里正在准备晚餐时,子安承认了神扯。 "我很乐意与你谈。"蒙特里答道。 数百双泛黄、满布血丝的眼睛正盯着一个魁梧的男人通过营地,他紧紧地将黄狗牵在身旁。罗狄并不喜欢来这儿,因为这里是半兽人王格勒的要塞,但是,这次他不想再让那个黑暗精灵逃跑。罗狄在过去几年中,跟格勒打过几次交道,半宜人王在深山中有众多的眼线,虽然代价高昂,却是狩猎赏金时不可多得的好伙伴。 几个巨大的半兽人故意挡住罗狄的去路,粗鲁地推挤地、激怒地的狗。虽然自己也很想痛按这些臭气熏天的半鲁人,罗狄却很明智地安抚着他的宠物。每次他来,他们都会玩这种把戏:撞他、对他吐口水,或是任何可以挑起战斗的行为。当半鲁人的数目超过对手一百倍时,他们总是会变得很勇敢。 这队人马昂首阔步地走在麦葛斯特后面,当他走近最后五十码、爬上布满石砾的坡道到达格勒洞穴入口前,他们更是紧紧地跟着。这时两只大型的半兽人挥舞着长矛,从八日跳出来拦截入侵者。 "做什么你来?"他们其中一个以母语问道。另一个则是伸出手来,像是要讨酬劳。 "不付钱这次,"罗狄答道,巧妙地模仿着他们的语气。"这次格勒付!" 半兽人两相对望,露出怀疑的表情,接着便咆哮着对罗狄采取攻击的姿势。此时,有个更大只的半兽人从洞穴里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格勒怒吼着冲出来,将他的守卫甩开,并大步走向罗秋。将他潮湿流诞的口鼻贴近罗秋的鼻子,两者相隔不到一寸的距离。"格勒付?"他不屑地喷着气,恶臭几乎要让罗秋晕过去。 罗狄暗自窃喜,现在有群受到刺激的半兽太平民在身边。在这儿他绝不能露出一丁点儿软弱的样子;半兽人就像恶大,会先攻击任何不敢挺身与之对抗的家伙。 "我有情报,格勒大王,"赏金猎人坚定地说道。"是格勒会想知道的情报。" "说,"格勒命令道。 "钱?"罗秋问道,不过他觉得他快把运气用完了。 "说!"格勒怒吼着。"如果你的话有用,格勒让你活。" 罗狄为他默哀,用这把对付格勒总是有效。当这个具死人的首领身边有数百个武装战士时,你很难跟他谈什么交易。但罗狄依然保持着那大无畏的态度。他可不是为了钱来的(虽然他确实希望能拿点好处),是为了报仇。现在子安与蒙奇在一起,因此罗秋不会对他公然挑衅。在这群山之中,周遭都是蒙奇的动物伙伴,使他变得相当难以对付,况且即使罗狄能设法干掉他,然后再对付黑暗精灵,但是许多蒙奇的盟友,像多芙。鹰爪这种老手也会为此采取报复行动。 "伟大的半兽人王啊!有个黑暗精灵在您的领地。"罗狄宣告,但他们并不如预期的惊讶。 "弃民,"格勒说。 "您知道?"罗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 "黑暗精灵杀格勒战士,"半宜人首领严肃地说道。这时在场的半兽人开始跺脚、吐沫,咒骂着黑暗精灵。 "那黑暗精灵为什么活着?"罗狄鲁莽地问出这句话。货金猪人味着眼,猜想格勒并不知道那个黑暗精灵的位置。或许他还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我斥候找不到他!"格勒吼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但半兽人王所表现出的任何挫折表情,都不过是他巧妙的演技罢了。即使他的斥候找不到,格勒也知道子安在哪儿。 "我找到他!"罗狄喊道,所有的半宜人都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吼大叫。格勒举起手命令他们安静下来。半兽人工知道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扫视过聚集的群众,并找到部族的精神领袖师。正如格勒所记,这位身着红袍的半鲁人正专注地观察并聆听着。 根据巫师的建议,格勒在这几年来必须避免与蒙特里发生冲突。 巫师认为一个残废的人却表现得如此正常,必然是魔法所造成的,然而由于这位宗教领袖的警告,蒙特里所到之处,半兽人都显得畏畏缩编。 但与黑暗精灵结盟,如果格勒猜得没错的话,是为了帮助他在高山上的战斗,蒙特里便是多此一举了。那个叛逃的黑暗槽灵跟他都侵犯了格勒的领域。假设这个黑暗精灵确实是个弃民,没有别的黑暗精灵在这区,半鲁人王只要想办法找个理由驱使手下,便可对小树林展开攻击。 那个叫罗狄的,或许可以提供理由。 "说!"格勒对着罗狄咆哮,以免他又开始要求酬劳。 "黑暗精灵跟瞎游侠一起,"罗狄答道,如果他期望这句话能引起一阵咒骂、跺脚以及吐沫的话,他肯定会很失望。当他提到老游侠的时候,群众随即被阴郁的气氛所笼罩,所有的半兽人反复望着巫师与格勒,希望他们能给予指引。 这该是罗狄捏造阴谋故事的时候了,有人告诉过格勒此人有这种倾向。 "你们一定要去抓他仍!"罗狄大喊。"他们就在不远……" 格勒举起手,使议论纷纷的群众与罗狄都安静下来。 "是瞎游侠杀了巨人?"半兽人王狡诈地问着罗狄。"而且帮助黑暗精灵杀我战士?" 罗狄当然不知道格勒在讲什么。但他很快就明白半兽人王的企图。 "是他!"他大声宣告。"现在那个黑暗精灵跟游侠准备要对付你们!在他们来打你们之前,你们一定要去把他们打烂捶扁!游侠会带他的动物,还有精灵,很多很多精灵,还有矮人,都来打格勒," 提到蒙特里的朋友时,尤其是精灵跟矮人,因为格勒的子民痛恨他们甚于世上的一切事物,每个半兽人脸上都露出愤怒的表情,还有不少人开始紧张得四处观望,似乎在担心游侠的军队已经包围了营地。 格勒坚定地望着巫师。 第50章 侦察半兽人 "看守者。将祝福这场战役,"巫师回答了这个沉默的问题。"就在新月之时!"格勒颔首示意,身着红袍的半兽人便转身招集一队人马到他身边,打算开始准备。 格勒将手伸到袋子里抓出一把银币给罗秋。事实上罗狄并没有提供任何大王不知道的情报,但这个赏金猎人的证词确实帮助他解除族人的一些疑虑,这对于刺激迷信的巫师挺身对抗瞎游侠有莫大助益。 罗狄毫无怨言地收下这笔少得可怜的赏金,他心想:只要达到目的就够了,接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是留下,"格勒突然在他背后说道。这时数个半兽人守卫站出来,待在赏金猎人的身边。罗狄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格勒。 "客人,"半兽人王平静地解释着。"参加战斗。" 罗狄没什么选择。 格勒挥手支开守卫,独自回到洞穴中。半兽人守卫只是互相耸耸肩,微笑着,他们可不想进去面对大王的客人,尤其是那只巨大的银狼。 格勒回到里面的房间,转身面对他另一个客人。"你是说对,"格勒对那个小妖精说道。 "我很会收集情报。"特法尼斯笑着,并小声地说道:而且还会安排理想的状况! 特法尼斯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他不但告知罗狄,子安正在蒙特里的洞穴里,还安排了格勒大王与罗秋见面,让他们两个都获利。特法尼斯知道格勒不喜欢瞎游侠,再加上子安这个借口,使得格勒终于能说服他的巫师祝福此次战役。 "卡洛克要加入吗?"格勒问,他怀疑地看着那只巨大且反复无常的银狼。 "当然了,"特法尼斯立刻接口,"看着敌人被毁灭也是我们的兴趣!" 卡洛克完全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他起身漫步到洞穴外。人口处的守卫并不试图去挡住他。 "卡洛克要召集座狼群,"特法尼斯解释着。"组成一股庞大的力量对抗瞎游侠。他从很久以前就是卡洛克的敌人了。" 格勒点点头,心想着下周的事。如果他能同时摆脱游侠跟黑暗精灵,比起自从游侠来到这里的这几年,他的山谷会变得更安全。游侠很少跟半兽人发生正面冲突,但格勒知道,这是因为游侠的动物间谍们总是会先去警告通过的商队,格勒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他的战士成功突袭商队是什么时候了,但这是半兽人比较喜欢的方式。不过只要除掉了游侠,那么…… 夏天,交易的旺季即将来临,半兽人希望如此便能过个好年。 现在格勒只缺巫师确认"看守者":半兽人之神——独眼格努须,会保佑这次的攻击行动。 时间距离新月,半兽人的神圣之夜,只剩下两个多礼拜。巫师相信在此时他可以得知神明的旨意。期盼与不耐的情绪充满了格勒,他抱怨日子过得太慢,但他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格勒并不如其他人所想的虔诚,大可不顾巫师的决定就出兵,但若非必要,狡猾的半兽人王绝不会公然与部族的精神领袖作对。 新月之夜就快到了,格勒告诉自己。到那时,他就可以摆脱瞎眼游侠,以及那个神秘的黑暗精灵。 "你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隔天早上,子安见到蒙特里站在绳桥上的时候这么对他说。霍特坐在他头顶的树枝上。 陷入沉思的蒙特里并未立刻回答。子安想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耸耸肩转身离开,尊重游侠的隐私权,并从口袋中掏出他的小玛瑙像。 "关海法跟我要去打猎,"子安回头解释道,"得赶在太阳升起之前。然后我会回来休息,再叫它陪你。" 游侠依然没听到黑暗精灵说的话,但是当他注意到子安将玛瑙雕像放到绳桥上时,他才听进去,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等等,"蒙特里接过雕像时说。"让那只黑豹继续休息吧。" 子安不明白他的意思。"关海法已经超过一天没出现了。" "比起打猎,不久以后我们会需要关海法做更重要的事。"蒙特里解释着。"让它继续休息吧。" "发生什么事了,"子安严肃地问道。"霍特看到什么了?" "昨晚是新月,"蒙特里说。子安点点头,他最近刚学会了月亮的周期变化。 "半兽人的神圣之夜,"蒙特里继续说道。"他们的营地距离这里有好几码远,但昨晚我却听到他们的吼叫声。" 子安同意地点点头。"我有听到他们歌唱的旋律,我还以为那只是寂静夜晚里的风声罢了。" "那是半兽人的嚎叫,"蒙特里语气十分肯定。"每个月他们都会聚集起来,在迷蒙的状态下咕哝、舞蹈着,他们不需要药物就能进入这种状态。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新奇,但这次似乎太大声了。通常在这里听不到。我猜是恰巧……或是说不巧,顺着风给吹送过来的吧。" "你事先就知道这些歌里有鬼罗?"子安作了这样的推论。 "霍特也听见了,"蒙特里解释。"这家伙总是会帮我注意。"他看了一下那只猎头鹰。"他飞去察看了一下。" 子安也抬头望着这只优秀的飞禽,它正骄傲地坐着,似乎听得懂蒙特里对他的恭维。先不管蒙特里所忧心的事,子安很想知道究竟蒙特里与霍特能互相理解到什么程度,而这只猎头鹰又能理解多少周遭的事呢,"半兽人已经组成了一个军队。"蒙特里搔着他的胡子说道。"看来格勒已经从漫长的冬季中苏醒过来,准备报仇了。" "你怎么知道?"子安问道。"霍特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不,当然不能!"蒙特里答道,子安的想法令他感到好笑。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特只告诉我,有群座狼来了。"蒙特里解释着。"半兽人银座狼不是什么好朋友,但当麻烦来临时,他们确实会互相合作。昨晚半兽人的庆祝活动相当热闹,再加上座狼的出现,这事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了。" "这附近有村庄吗?"子安问。 "最近的便是马多巴了。"蒙特里回答。"我怀疑半兽人会跑那么远,但现在雪已经融得差不多,商队也开始要通过这儿,他们大多是从桑达巴到爱德堡,或是由其周边的道路过来。大概是有商队要从桑达巴来,因为我不相信格勒会如此大胆,或是说如此愚蠢到去攻击一队有矮人重装保护的爱德堡商队。" "半兽人王有多少战士?" "如果格勒肯花时间用心召集的话,他能集会上千个战士。"蒙特里说。"但那要花上数周的时间,而格勒可是出了名的没耐性。更何况如果他有意等着召集更多的军人,便不会这么快就把座狼召来。跟座狼在一起的半兽人喜欢开溜,而跟一大群半兽人合伙的座狼则会变得又懒又肥,你懂我意思吧。" 子安耸耸肩,表示他明白了。 "我猜格勒大致有一百个战士。"蒙特里继续说着。"根据霍特的计算,大概还有一队担任斥候的座狼,跟一两个巨人。" "以这样的武力攻击一个商队绰绰有余。"子安这么说,但在他与游侠的心中都怀疑有其他的可能。两个月他们首次见面时,便造成格勒的人员牺牲。 "他们大概要花一、两天准备。"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蒙特里说道。 "今晚霍特会更仔细地观察他们,我也会召集其他的密探过来。" "让我去侦察半兽人。"子安说。他见到蒙特里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虑的神情,却又随即隐藏了起来。"我曾经多次被指派为魔索布莱城大军的斥候,"他说道。"我有把握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别担心。" "那可是在幽暗地域,"蒙特里提醒他。 "两处在晚上有什么不同吗?"子安顽皮地回答蒙特里,并笑着对他眨了眨眼。"我们会得到答案的。" 子安与游侠道晚安后,便休息去了。蒙特里听着他友人离去的脚步声,在如此茂密的树丛中,居然没发出半点儿声响,他由衷地发出赞叹,心想这是个好计划。 游侠的这天过得缓慢而平静。他尽可能地让自己埋首于思考小树林的防御计划。除了会经有队来贼闯进来之外,蒙特里从没守卫过此处,但他还是花了数个小时筹划、测试各种不同的战略,他认为格勒总有一天会厌烦于游侠所带给他的困扰,并鼓起勇气攻击。 如果这天真的来临,蒙特里自信他已经准备万全。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事可做,毕竟不知道格勒的意图,防御计划便无法完成,游侠发现等待是如此的漫长。最后,霍特告知游侠,黑暗精灵已经醒来了。 "那我该出发了,"子安在找到游侠后立刻这么说,此时太阳正逐渐沉向西方。"让我们看看这些不友善的邻居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小心点,子安。"蒙特里说道,语调中真诚的关怀之意令黑暗精灵动容。"虽然格勒是个半兽人,但他相当狡猾。他可能已经猜到我们之中有人会去监视他。" 子安拔出他已经生疏的弯刀舞弄着,熟悉一下动作。接着便将之收到腰间,并伸手进口袋里,小玛瑙像的存在令他倍感安心。最后他拍拍游侠的背,这位斥候使出发了。 "霍特会跟着你。"蒙特里在他身后大喊。"还有其他你没见过的朋友,如果遇到自己不能处理的事,记得要求救!" 半兽人的营地并不难找,因为那儿的巨大营火正照耀着整片夜空。 子安看到了他们的阵容,有一个巨人围着火堆跳舞,他也听到了阵阵的咆啸与吠叫声,蒙特里称呼这种巨狼为座狼。整个营地位于山谷中的一处空地,周围有巨大的枫树与石墙。在寂静的夜里,子安可以清楚地听见半兽人的声音,所以他决定不要靠得太近。他挑了棵大树站在下面,开始施展他天赋的浮空术,以到达高处。 法术彻底失败了。子安并不太讲异,于是他将弯刀收人腰间,并开始往上爬。树干枝繁叶茂,向上延伸有二十尺。此时子安已经到了最高的分校点,正准备爬向一条长而峋蜒的枝干时,却听见了吸气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观察。 在他的对面,树干另一分校的隐蔽处,有个半兽人卫兵正舒服地斜倚在那儿,他将两手放在头后面枕着,一脸无聊的表情。显然这个人并没有听见黑暗精灵安静的移动声,他们现在的距离不到两尺。 子安紧握着弯刀,却发现这个息笨的生物太舒服了,以致于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状况。这使得他改变心意,决定不去理会那个半兽人。 相反的,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空地所发生的事。 半兽人的语言在结构与音调上类似地精语,但子安对地精语同样是没有研究,所以只能听得懂一些零碎的字汇。半兽人似乎是个相当坦率的种族。下面摆着的两个人偶,一个做成黑暗精灵的样子,另一个则是留着胡子的瘦长人类,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们的目的。在群众之中有个体型最大的半兽人,可能是格勒大王,正对着这些假人咒骂。 吐口水。接下来半兽人士兵与座狼便轮流撕咬假人,疯狂的围观者欢欣鼓舞,而当石巨人将黑暗精灵人偶踩扁时,群众的情绪更是沸腾到了极点。 宴会持续进行了数个小时,子安恐怕他们会一直弄到黎明。此时格勒与其他几个大型的半兽人离开群众,在沙地上画着四,似乎正在拟定战略。子安不可能靠近到能弄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黎明的阳光逼近,他也不想再留在树上。 在爬下来之前,他考虑了一下关于对面那个半兽人卫兵的事情,他现在正熟睡着。子安知道,这些毕兽人要攻击蒙特里的家园,或许他现在就该开始第一次的突袭? 子安的良心背叛了他。他爬下大枫树,溜出营地,让那个半兽人继续在他的树洞里舒服地打吨。 蒙特里坐在绍桥上等子安回来,霍特则站在他的肩膀上。"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当黑暗精灵回来的时候,老游侠随即说道。"格勒似乎怀恨在心,可能是由于在断崖那儿的事。"蒙特里指向西方,他与子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有为这种特殊情况准备的避难处吗?"子安问。"我相信半兽人今晚就会来,约有上百个精壮的士兵与有力的盟友。" "逃跑?"蒙特里大喊。他抓住手边的一条绳子,整个人翻下来站在黑暗精灵面前,霍特紧抓着他的上衣,也一起下来了。"为了半兽人逃跑?我应该告诉过你,半兽人是我最痛恨的种族,世界上没有比剖开他们肚子更棒的事啦!" "需要我再次提醒您他们的数量吗?"子安微笑着,心中却满是忧虑。 "你该去提醒格勒!"蒙特里大笑,"这个老半兽人要不是痴呆,就是皮变硬了,居然会在如此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攻过来!" 子安听到如此不合逻辑的话,惟一的反应便是发出阵阵的笑声。 "但是呢,"蒙特里很快地继续说道,"我敢用一篮新鲜时鱼,加上三匹好马跟你打赌,这个老格勒绝不敢来单挑。他会躲在树后面,紧张他捏着手观战,等我们把他的人马打得清不成军时,他肯定第一个开溜! 他从没打过真正的仗,尤其是在他当了王以后。我猜是因为他过得太舒服,也拥有太多了。好吧,让我们来挫挫他的锐气!" 这次子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如此荒谬的言论,他无法克制地笑个不停。但必需承认的是,蒙特里在无意中已经给了他许多激励与安慰。 "你去休息一下,"蒙特里边播着他的胡子边说道,接着便转身回去策划地的布局。"我要开始准备工作了,我保证会让你讶异,过几个小时我再叫醒你。" 卓尔精灵回到黑暗的洞穴,爬进毯子里休息。他最后听到几句游侠的哺前自语,这些话让他明了了一切。"是的,霍特,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蒙特里兴奋地说着,子安也毫不怀疑他所说的。 对凯林迪尔与他的精灵族人来说,这是个平静的春天。他们是一支游牧民族,在整个区域内游走,不论是树林或洞穴,他们在任何可以寻得地方栖身。他们热爱宽阔的世界、热爱在星空下起舞、随着山中的奔流歌唱,并在茂密的树丛或山边猎取公鹿或野熊。 凯林迪尔感到恐惧,在这个无忧无虑的民族里,这是相当少见的情绪。当晚,在他表哥,以及更多踏入营帐的精灵们,脸上都出现代愁的表情。 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 "半兽人开始活动了。"精灵解释着。 "格勒发现商队了吗?"凯林迪尔问道。 他的表哥摇摇头,表情显得相当困惑。"现在对商人来说太早了。格勒有别的目标。" "是小树林。"几个精灵同时说出这句话。这时所有人都转而面向凯林迪尔,明显地认为黑暗精灵的事应该由他负责。 "我不相信那个黑暗精灵限格勒是一伙的。"凯林迪尔回答了他们难以启齿的问题。"蒙特里有许多斥侯,如果是,他早就发现了。但若那个黑暗精灵是游侠的朋友,那他也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小树林距离这儿有好几码远,"另一个精灵提醒大家。"如果我们想更进一步知道半兽人王在搞什么克,并且及时赶到帮助老游侠的话,那我们就必须立刻出发。" 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流浪的精灵们整理了必须的装备,大部分是他们制作精良的弓与箭。数分钟后他们便出发了,他们迅速地通过树林与山路,没有发出任何比呼吸更大的声响。 子安下午醒来时,看到了令人讶异的景象。他爬出洞穴到外面伸了伸懒腰,日光被灰色的云朵遮盖,但对黑暗精灵而言还是很亮。他见到游侠正在高高地爬在一棵大松树的顶端。当蒙特里像只野狼般嚎叫,并从树上纵身跃下时,他由好奇转为恐惧。 蒙特里用绳子将自己绑在松树的枝干上,当他跳下来时,冲力便将树折弯,游侠轻巧地降落,松树则几乎要被折成两截。就在着地的瞬间,他将双脚靠拢,把绳套绑在一些粗大的树根上。 当这一幕呈现在子安面前,他发现已经有好几棵松树被折成这个样子,全都面向西方,并有绳子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要接近蒙特里时,他经过了一张网、几条绊足绳,还有一条看来非常可怕的绳索,连接着几十把双刃的刀子。当陷阱被触发时,树会向后弹去,同时牵连着的这条绳子则会伤害到其他站在周围的生物。 "子安?"蒙特里听见了他轻柔的脚步声。"现在开始注意你的脚下,我可不想把这些树重绑一次,虽然我觉得这其实满好玩的。" "你的准备工作似乎进行得相当不错。"子安站到游侠的身边。 "我期盼这一天很久了。"蒙特里答道。"我已经在心里把这场战斗演练过数百次,也知道它将会如何进行。"地蹲下身子,在地上画了一个长型的椭圆,大致表示了松树林的范围。"你看,"他一面解释,一面详绘出树林周围的地标,其精确的程度让子安再次怀疑者游侠究竟是不是真的瞎了。 小树林由数十株松树所组成,南北长约五十尺,宽度则不到其长度的一半。地形缓缓由南向北倾斜,相差大约半棵树高。北方的土地则是凹凸不平,石砾遍布,偶尔有小块的草地与陡坡,并有境蜒的小溪流过。 "他们的主力将会从西边进攻,"蒙特里指向右墙后方,经过一片草地到位于岩石与峭壁面之间的茂密矮树丛。"这是他们推一能一起进攻的道路。" 第51章 陷讲 子安迅速扫现了一下周围地区,并同意于游侠的说法。小树林的东边地势崎岖不平,想从这边进攻的军队必须呈一列纵队进入草原,由于此处位于两座高耸的石砾山间,进入这里会使他们成为蒙特里的箭靶子。小树林的南方坡度较陡,对于半兽人投矛兵与弓箭手有利,但最靠近小树林的地方是一座峡谷,要从那边爬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不需要担心南边,"像是心灵相通似的,在子安想到的同时,蒙特里便突然说出这句话。"要是他们从北边过来,就必须爬坡上来抓我们。我太了解格勒啦,他必定会利用这种地势,率领大军由西边进攻,以彻底击溃我们。" "所以你弄了那些树,"子安感到相当佩服。"还有那些装了刀子的绳索。" "很狡滑吧,"蒙特里夸奖自己。"但别忘了,我可是花了五年来策划这一切。来吧。那些树只是个开始。在我完成陷阱的同时,还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你。" 蒙特里领着子安到另一个用毯子盖住的隐蔽洞穴。里面挂着许多奇怪的铁制品,看起来像是有铁链连接着的动物颚骨。 "这些是陷阱,"蒙特里解释着。"兽皮猎人把他们放在山上,真是可怕的东西。我找到,应该说是霍特很擅长于发现这些东西,并且把它们拿走。我真希望能看到一周后,有人搔着头来找这些东西时的表情!" "这些是罗狄。麦葛斯特放的。"蒙特里取下这些装置,将它们安置到地上,小心翼翼地用脚将两片颚骨拉开放平。"这应该可以拖慢一只半兽人的速度,"蒙特里拿起一根树枝,敲击机关附近不久便打中它的活塞。 铁制的颚骨啪的一声合了起来,闭合的力量将树技迅速折断,而在蒙特里手中的部份也被折弯了。"我收集了二十几个这种东西,"蒙特里严肃地说着,听到铁颚骨发出邪恶的声响时,他感到相当悲伤。"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这种邪恶的东西,但要是拿来对付格勒与他的族人,这样的陷队或许能让他们少造成一些破坏。" 子安立刻起身,把陷讲带到西边的枫树林装置、埋藏好,并将固定用的铁链插到几尺远的地方。他也把一些陷讲放到岩石壁里头,心想,若第一只半鲁人吃了苦头,后面的人必定会跟着慢下来。 此时蒙特里已经完成了树林的装置,他大概绑了十几棵树。如今蒙特里站在一个南北向的绳桥上,沿着西边的绳索绑上一排十字弓。 绑好以后,蒙特里或子安只要沿着绳索走,踩到哪里就可以发射弓箭。 子安原本想过去帮忙,但他想到另一个计谋。他跑回武器储藏室拿出一把又重又长的三叉戟。他找了个坚固的树根,准备作为支架,并在它后面挖一个小洞。他将这把金属制的武器横放在树根下,在距离一尺不到的地方,三叉戟的柄则凸出洞外,最后,将整个装置用草与树叶掩盖好。 就在他完成的时候,便听见游侠叫他的声音。 "这是最好玩的部份,"蒙特里脸上闪过顽皮的笑容。他带子安去看一块劈开的木头,里面是中空的,表面磨得相当平滑,所有的缝隙也都填补了起来。"当水位涨高水流平缓的时候,这可是艘好船。"蒙特里解释道。"也很适合拿来装爱德堡白兰地。"他笑着补充了这句。 搞不清楚状况的子安好奇地看着他。蒙特里在数周前曾经给他看过一桶饮料,这是由于游侠警告桑德堡的商队格勒要突袭他们后,人家所送的谢礼。但黑暗精灵不明白究竟把酒倒到空树千里头会有什么用。 "爱德堡白兰地是一种烈酒,"蒙特里解释着。"它燃烧起来非常亮,只比最好的火油差一点而已。" 这样子安就懂了。子安与蒙特里一起把圆木搬出来,放到东边推一通道的尽头。他们倒了一些白兰地在里头,并用树叶与草掩盖着。 当他们回到绳桥上时,子安发现蒙特里已经把这头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一把十字弓正朝着东方,他的箭头上绑着一块浸满油的破布,打火石与铁片也在一旁待命。 "你得调整一下方向,"蒙特里解释着。"没有霍特的话,我实在没把握,即使那只鸟在,有时候我的瞄准技巧还是不如从前。" 白昼的光芒已近乎完全消失,子安敏锐的夜视能力使他能立刻就找到那块劈开的圆木,蒙特里沿着绳桥将装备装置完毕,虽然他明白其目的,但还需要做一点校正。于是子安便将武器销定标的物的位置。 所有主要的防御设施都已就定位,子安与蒙特里正忙着完成他们的战略。霍特或其他的猫头鹰会不时飞进来通报最新消息。一只鸟飞入,带来众所期盼的消息:格勒大王与他的部下出发了。 "你可以召唤关海法出来了,"蒙特里说道。"他们今晚就会到。" "愚蠢的家伙,"子安说。"夜晚对我们有利。你已经瞎了,光线对你来说根本没用,而我当然是们好黑暗的地方。" 那只猫头鹰又叫了一声。 "主力会从西边过来,"蒙特里低声对子安说道。"正如我所说的,有二十几个半兽人与一个巨人!霍特正在监视从队伍里分出来的另一个小队。" 当他报到巨人的时候,子安感到背脊一阵冰凉,但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与计划,要与之对抗。一我想对付那个巨人。"他说道。 蒙特里好奇地转身面向他。"看战斗的情况来决定吧,"游侠说着。一巨人只有一个,你或我总有人得解决他。" "我想对付那个巨人。"子安重复了一遍他所说的话,语气更为坚定。虽然蒙特里无法见到黑暗精灵嘴唇紧闭的神情,或是在他淡紫色眼眸中的熊熊怒火,却可以听懂他言词里所含的决心。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他微笑着说,心想这句奇怪的话必定能引起子安的注意。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蒙特里又说了一遍。"直译过来就是白痴大头呆的意思。石巨人恨死这句话了,每次听到都会立刻冲过来。"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子安默念着。这句话一定得背起来。 子安发现自从霍特来通报消息之后,蒙特里就看来相当忧虑的样子。 "格勒的大军分队了?"他问道。 蒙特里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只有一小部分的半兽人骑着座狼,聚集在西边。" 子安望向石墙后方放置白兰地木槽的小径。"我们可以阻挡它们。" 然而游侠还是一副大势已去的表情。"另一队座狼,约有二十来只,正从南边过来。"子安并不了解蒙特里的恐惧。"由卡洛克所带领。我从没想到它会跟格勒在一起。" "是巨人吗?"子安问道。 "不,是冬狼,"蒙特里回答他。当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关海法随即压低了耳朵,愤怒地低吼着。 "它知道,"当子安讶异地看着关海法时,蒙特里说道。"冬狼是自然界的祸害,也是所有遵循自然法则生物的大敌,因此也是关海法的敌人。" 黑豹再次怒吼着。 "它的体型很大,"蒙特里继续说着,"也远比一般的狼聪明。我曾经有与卡洛克交手的经验。光是它就会让我们花上许多功夫!其他的座狼会围着它,而当我们忙着与半兽人作战时,它早就达到目的了!" 关海法第三度低吼,并用它的大爪子耙着地面。 "关海法会去对付卡洛克。"子安说。 蒙特里走过来抓住黑豹的耳朵!用他那双已经失明的眼睛凝视着关海法。"小心各狼喷吐的气流,"游侠说道、"那可是冰柱,会冻到你骨矛里去,我曾看过一个巨人被这样的攻击打倒!"游侠转身面向子安,也知道他必定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在我们将格勒与他的部下们赶走之前,关海法必须牵制任卡络克,"游侠说着,"然后我们再回头一起对付它。"他放开紧抓着黑豹的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它的颈背。 关海法发出第四次的低吼,像一枝黑色的箭,瞄准毁灭的红心迅速飞去。 格勒的军队正如先前所预料的,从西边进军,他们一路欢呼、吼叫着,尽情蹂躏所到之处的树林。大军分成两队通过茂密的丛林。 "瞄准南边的队伍!"蒙特里对子安说道,他正站在绑有十字弓的绳桥上。"北边有我们的伙伴!" 像是为了回应游侠的话似的,北边的队伍此时突然传来半兽人的叫声,听起来不像是战斗时的呐喊,反而像是恐惧的尖叫。尖叫声中还伴随着阵阵的低吼。子安明白了,大熊霸斯特应蒙特里的召唤而来,若由声音判断,他似乎还带了一群朋友来助阵。 子安不用想也知道这队人马的命运。他架起最近的一把十字弓,放出的箭正中南边队伍里的一个半兽人。黑暗精灵顺着绳桥路下,敏捷地沿途发射弓箭。蒙特里则站在下面,朝着石墙外射箭。 在蜂拥而至的半兽人中,子安也不确定他究竟射中多少。但一阵箭雨之下,确实让他们减缓了进攻的速度,也打乱了其阵型。有些半兽人倒下,虽然他们人数众多,有些却掉头跑回树林中。还有一些则跑去加入另一队继续前进。 蒙特里在射出最后一箭之后,便跑回他设下陷饼的中央隐蔽处,此处有三面树林所形成的屏障。他~手握着弓,在检查完箭之后,便用另一只手去碰触绳子。 子安注意到游侠移动到低于他对侧二十尺处的地方,便心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掏出蒙特里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将法术施展在上面。 箭雨确实对平原上的半兽人造成一阵混乱,但显然陷讲对他们更为有效。半兽人一个接着一个踏入陷讲,之后便从队伍中传来惨叫声。其他的半兽人见到同伴受苦受难,便会放慢速度,甚至全部停在原处。 这场骚乱在平原中蔓延着,子安暂停下来,仔细考虑最后一箭要射到哪里。他注意到一个体型巨大、装备精良的半兽人,正躲在距北边队伍最近的树干后面观察。子安知道他就是格勒,但他的目光立刻被一个站在半兽人王身旁的人影所吸引。"该死尸黑暗精灵认出这个人是麦葛斯特,暗自低声骂道。他感到相当不安,但还是架起十字弓射向敌阵。子安实在很想一箭射穿罗狄,就此解决他俩的私人恩怨。但罗狄并不是半兽人,子安发现,自己对于杀死人类这样的念头感到相当不舒服。 "格勒比较重要,"为了分散心中的苦痛,黑暗精灵如此告诉自己。在找到其他的理由之前,他迅速地瞄准目标射出箭。箭身飞得快又远,正中离格勒脑袋不到一寸的树干上。罗狄敏捷地抓住半兽人王,并将他拉回到更远的掩蔽处。顶替他俩位置的是石巨人,他手里握着石块,咆啸而至。 石块击落子安身旁的树枝,树干与绳桥因此摇晃不已。第二波的攻击接踵而来,这次则是直接打中支撑的梁柱,绳桥的前半部也因此掉了下去。 子安有看见石头砸过来,但对于在这样远的距离下能投掷得如此准确,他感到相当讶异而恐惧。绳桥的前半部在他脚下断裂,子安纵身跃起,抓住树丛里的枝干。当他跳下来时,则面临了另一个问题。浪骑兵正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从东边攻来。 子安看了看国木陷院,又看了看十字弓。支撑它的部分并没有被石块打坏,但黑暗精灵无法想象他要如何通过这摇摇欲坠的绳桥。 大军的领队现在正站在子安的后方,往石墙的方向推进。幸运的是,由于第一个越过石墙的半鲁人落到可怕的铁领馅饼里,因此他的伙伴并没有立刻跟上来。 关海法在断垣残壁中往北边跃进。黑豹听见小树林传来代表战斗的第一声吼叫,但他更专注于聆听那逐渐逼近的狼群所发出的嚎叫声。黑豹跳上一块突出的岩石,等待着。 卡络克,银色的巨狼正带领着队伍。他的目标是远处的小树林,当黑豹倏地跃到他面前,凶猛地以爪耙地时,着实令冬狼吓了一跳。 大块的银色毛皮四散在空中,卡洛克惨叫着翻向侧面。关海法像个在水中滚动圆木的筏木工,用脚掌踢滚、挥抓着冬狼。但卡洛克可是只身经百战的老狼。当这怪物液成四脚前天时,一道冰冻的气流便直直喷向黑豹。 关海法问到一边,同时躲掉了冻气与数失座狼的突袭。但直击黑豹正面的冻气,还是冻僵了关海法的下颚。这场追逐战持续着,黑豹在狠群中跳跃翻滚,座粮们与愤怒的卡洛克都紧追着黑豹不放。 子安与蒙特里的时间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子安知道他必须防守后侧翼。子安踢掉靴子,同时拿起打火石,将铁片含在嘴里,跳上一根装置着大型十字弓的树枝。 不久之后他便已就定位,一手握着弓,用力地敲击打火石。火花很快地熄灭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敲击,火花才总算点燃了那块绑在筑前端、被油所浸湿的破布。 但现在黑暗精灵可没那么幸运了。不论他怎么摇晃、扭动身体,都没法让脚构到扳机。 当然,蒙特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大致的情况。他听见从小树林后方传来座粮接近的声音,也知道前方的敌人已经将石墙破坏掉了。他再次射出一箭,穿过被折弯的浓密树荫,同时并以猫头鹰的声音鸣叫三次。 一大群猫头鹰回应这项呼唤,从松树上俯冲而下,压制住站在石墙附近的半兽人。就像陷阱一样,这些猫头鹰所能造成的伤害有限,但这场混乱可为防守一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此时防守小树林的一方,推一明显占上风的,便是与北边队伍对抗的大熊霸斯特,以及他的三个兄弟。他们已经撂倒十几个半兽人,另外还有二十几个人落荒而逃。 有个正想从熊群里逃跑的半兽人,在绕过树的时候差点儿一头撞上霸斯特。半兽人很聪明地将他的矛向前刺去,但他的力量却不足以用这把钝器刺穿霸斯特坚硬的熊皮。 霸斯特猛一挥臂,便将半兽人的头打飞过树林。 另一只大能将手臂环抱在胸前,缓慢地踱步而来。只见有双半兽人的脚在大熊紧拥的双臂下猛力跟着,其他的部分则深陷到大熊的浓密毛皮里头,看不见了。 霸斯特注意到一个敌人,比半兽人小,动作也更敏捷。大熊怒吼着朝他攻击,但这个小家伙早在他靠近之前便逃之夭夭。 特法尼斯根本无意参与这场战斗。他是为了不要被格勒看到,才加入北边的小队,而且他原本就计划好要躲在树里头,等战斗结束后再跑出来。看来树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了,小妖精份溜出来,准备跑去加入南边的队伍。 就在往另一座树林的途中,小妖精的计划又失败了。当他通过陷阱的时候,铁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因上,差点就把他夹在里头,但那可怕的锐齿还是抓到了他的脚。随之而起的震动打乱了他的呼吸,小妖精觉得头晕目眩,接着便一头栽在草地上。 子安知道点了火的箭是相当显眼的目标,所以当巨人将石块砸过来时,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石块击中了子安所站立的树枝,碎裂声响起,整个树干随即向下倒去。 当子安向下掉时,便用脚钧住十字弓,并在准头编掉之前立刻扣动扳机。他顽固地将自己保持在同一个位置上观察情况。 燃烧的箭划过黑夜,越过东边的石墙,俯冲过草地,沿途激起一些火花,最后则击中装满白兰地凹槽的外侧面。 有半数的狼骑兵已经通过这个陷阱,但在后面的三个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经过时,火舌正从圆木里窜出。当骑兵们一脚踩进陷阱,白兰地与木材便猛烈地爆出火焰。座狼与半首人在草地里四处乱窜,又引发了一些着火的小区域。 前方的队员由于这场突发的火灾迅速掉头。有个半兽人被重重地甩下来,刚好掉在他自己的火把上,另外两个则勉强稳住。此外,座狼们痛恨火焰,看着他们的三个同伴着了火在地上打滚,也确实减弱了他们对这场战斗的信心。 关海法来到一处平坦的小空地,附近有棵枫树。黑豹敏捷的动作会令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目瞪口呆,甚至会怀疑树分应该有靠着技干,关海法才能如此迅速地跳上去。 座狼群很快地追赶上来,四处踱步嗅闻着,他们确定那只豹正在树上,却无法在黑暗的树枝中区分出它的身形。 黑豹很快便现身,它再次重重地跃到冬狼背上,紧咬住卡洛克的耳朵。 关海法用爪子猛挥向敌人,冬狼则剧烈地摆动身体吠叫着。卡洛克想转过身来,此时关海法听见尖锐的吸气声,与上次在喷吐冻气时发出的一样。 关海法用力扭转颈部,迫使卡洛克张大的嘴巴朝向侧面。可怕的冻气还是喷了出来,当场打中三只准备扑上前攻击的座狼。 这时关海法猛然将头扭向另一边,便听见卡洛克的颈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冬狼沉重地落到地上,而关海法仍然踩在上面。 离关海法最近的三只座狼,由于被卡洛克的冻气击中,已经不构成威胁。其中一只倒躺着,努力地想吸气进入他那被冻结的肺部,另一只则缩成一团,已经瞎掉了,最后一只则是僵立着,前脚已被冻得完全不听使唤。 然而剩下的这群座狼,约有二十来只,开始将黑豹紧紧包围。关海法四处观望,想找出口逃脱,但座狼却完全不采取攻势,以免露出空隙。 他们合作无间,渐渐缩小包围住的区域。 带头的半兽人在错综复杂的弯树枝间兜着圈子,试着走出此地。 有些人已经前进了一些,但整个陷讲是相互连接的,数十条引线中只要触发其中一条,所有的松树都会向上甩出。 有个半兽人发现了蒙特里设下的网子——以相当辛苦的方式。他绊到一条绳子,整个人面朝下摔进网子里,然后被吊到半空中,另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同伴也被网住了。他们绝对料想不到,自己跟那些被留在下面的人比起来,是多么幸运,尤其是那个不小心辟中连着刀刃绳子的半兽人。当树枝弹起时,这个恐怖的陷阱也同时启动,刀子挖出这家伙的内脏、割下他的头,抛到遥远的空中。 即使没有中第二个陷阱的半兽人,也不见得比较幸运。他们被树枝缠住、刺人的松针扎满全身,有些人因此抓着痒到处乱窜,搞得其他人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更惨的是,蒙特里借由半兽人在树林中所发出的摩擦声,作为瞄准的指标。一箭接着一箭,大多都命中目标。有个半兽人举起矛准备投出,却立刻在头上、胸部各中一箭。另一个人立刻掉头就跑,疯狂地喊着"魔法!" 至于那些越过石墙的,有个半兽人尖叫着!似乎是飞了起来,他的脚悬空踢着,背部插满大量的箭跑回来。这时他的伙伴才弄清楚状况。 第52章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 子安依然蹲在那摇摇欲坠的栖木上,忙得没时间赞叹蒙特里的计划居然执行得如此有效率。在西边的巨人开始行动了,另一方面,两个仅存的狼骑兵已经稳定下来,他们高举着火把,准备进攻。 座狼吠叫着逐渐逼近。关海法几乎可以闻到它们恶臭的气息,要突破这紧密的包围是不可能的,而它也无法迅速地撂倒所有敌人然后逃跑。 关海法找到另一条出路。后腿猛力蹬下卡洛克还在抽搐的尸体,整只黑豹便像箭般地弹到空中!离地面有二十尺以上。关海法用前脚的利爪抓住枫树最低的枝干,挂着,然后把自己拉上去。接着黑豹便消失在树丛间,留下那些座狼在原地咆哮怒吼。 关海法很快便又现身,从侧边跳到地上,狼群立刻追上去。过去数周以来,黑豹就已经相当熟悉此处的地理环境,而现在关海法清楚地知道该把这些座狼带去哪里。 它们沿着山脊飞奔,左侧是一片空虚的黑暗。关海法认出此处的石砾与稀疏的树木,但看不见溪谷的对岸,只能全凭记忆。刹那间,关海法敏捷地纵身飞跃到夜色之中,越过了相当长的距离,轻巧地落在对岸,并加速奔向小树林。如果狼群想追上关海法,就必须跳得相当远,或是绕过一段很长的距离,这对大部分的座狼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它们咆哮着以爪耙地,一步步靠近边缘。有只座狼压低身子,试着要跳过去,这时却有只箭从侧面射中它,阻止了它的行动。 座拒并非居笨的生物,它们立刻来取防卫的姿态。但由凯林迪尔与他同伴们所射出的话如雨般落下,多得超出它们的想象。数十只箭快速地射过来,座狼前仆后继地倒下。仅有少数进过一劫,它们四散奔逃,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子安再次使用魔法来阻挡那些拿着火把的狼骑兵。妖火是一种无害的火焰,子安使其随着火把的木制把柄向下延烧,直到半兽人的手上。妖火并不会燃烧,甚至没有温度,但是当半兽人眼见自己的手被火焰吞噬,便立刻失去了理智。 他们其中一个人把火把丢得老远,这突然的举动使他从坐骑上跌落下来,掉到草丛里,座狼回头看着他,愤怒地咆哮着。 另一个半兽人便只是松开手,却将火把落在他坐骑的头上。焰舌在座狼浓密的毛皮上剧烈燃烧,刺痛了它的眼睛跟耳朵,使它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它将头着地翻滚着,并撞上那个饱受惊吓的半兽人。 半兽人步履瞒册地走着,他头晕脑胀,满身淤青。他将两手摊开表示歉意。但被烧的座狼可不接受,它扑了过去,以那有力的下颚迎面咬向半兽人。 子安并没有看见这些情况。他只希望这个策略能成功,因为在他释出法术的同时,也放开了踏在十字弓上的立足点。他随着断裂的树枝整个人掉了下去。 两个半兽人终于找到了目标,黑暗精灵一着地,他们便冲上前去,但是当子安放开树枝的同时,也抽出了弯刀。半兽人失去理智地攻过来,而子安将他们的武器打飞,并且砍倒了敌人。黑暗精灵为了走到他预先准备的地点,费劲地通过了许多零星的敌人。当他感觉到金属三叉戟正躺在脚下时,脸上浮现了狡猾的微笑。他想起了那个在马多巴滥杀无辜的巨人,现在,对于能解决掉另一个这种邪恶的生物,他心中感到十分快慰。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子安大喊,他的一只脚踩住支点,另一只脚则放在这把隐藏武器的尾端。 当蒙特里听见黑暗精灵的声音时,脸上露出了微笑。由于这位有力的伙伴就在附近,使他觉得更有信心。他再次弯弓射出数箭,却感觉到半兽人想用迂回的方式,利用茂密的树林作为掩护接近他。游侠静静地等待,引诱他们上钩。就在他们正要靠近之前,蒙特里丢下弓,拔剑砍断身旁一条打上结的绳索。断裂的绳子向上飞去,结则刚好卡在最低的枝干上。这时蒙特里的后便精准地落到他手中,其上附有子安所施予的黑暗术。 黑暗不会对失明的游侠造成什么影响,但对那些靠近蒙特里的半宜人而言,则是陷入了相当危险的处境。他们互相推挤,四处乱挥着武器,有人甚至砍倒了自己的伙伴,蒙特里这时便悄悄溜开这场乱斗,去继续进行他的计划。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五个半兽人中就有四个已经死亡或是濒死,剩下的那个则逃跑了。 游侠兴致勃勃地带着他的黑暗结界追上前去,仔细聆听半兽人所发出的声音。远处再次传来吼叫声,蒙特里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子安喊道一个半兽人对他掷出长矛,却被子安档开。现在这个远方的半兽人已经手无寸铁了,但子安并不打算追上去,而是继续留在原位。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子安再次大喊。"来啊!你这个大笨头!"此时巨人正朝蒙特里那儿的石墙前进,他听到这些话以后顿了一下,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黑暗精灵。 子安抓住机会对着他大喊。"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 巨人怒吼着将石墙踢破一个大洞,以排山倒海之势大步朝子安走来。 "马咕啦——卜克——乌克洛克!"子安抓准时机,将脚转向适当的角度。 巨人猛冲向子安,愤怒地将手中的石块与木棒朝他扔去,站在一旁的半首人则是吓得四处逃窜。巨人连珠炮似地痛骂子安,黑暗精灵很庆幸自己听不懂_巨人是黑暗精灵的三倍高、重量更是好几倍,他充满压迫感地逼近,确信自己可以就地解决这个黑暗精灵。 巨人全心全意地朝子安冲过来,两人相距仅剩两大步,这时子安将全身的重量放到后脚上,三叉戟的尾端便落到洞里,尖端则如上弹起。 当三叉戟激进巨人的身体时,子安便向后跳去。这把武器的尖端倒钧过巨人的腹部,朝上穿过他的横隔膜刺入心脏与肺脏。金属杆的尾端深埋进土里一尺多,阻力大到几乎要让它断掉。 三叉戟停住了,巨人也僵在那儿。棍棒与石块从手里落下,他试着要握住金属杆,却在还没碰到之前就听了气。巨人的眼球突出,透露出错愕、恐惧而惊讶的眼神,他的嘴张得大大的,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却无法尖叫。 子安也差点就惊讶地大叫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真是不可思议,"他望向蒙特里所在的位置,因为他刚刚险些就叫出赞美女神梅莉凯的话。子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佩服于他那残而不废的伙伴所拥有的惊人洞察力。 这样的念头使他无愧于心,子安跃上金属杆,挥舞双刀割断巨人的喉咙,踩上他的肩膀与头,一面欢呼着,跳向那些围观的半兽人。 半兽人目睹巨人的惨状,早就丧失了斗志,当这个全身黝黑的卓尔族怪物凶暴地冲过来,他们便乱了阵脚。子安冲向两个离他最近的半兽人,迅速地砍倒他们,然后继续前进。 在黑暗精灵的左侧二十尺处,有个黑暗的球体从树上掉了下来,在他前面有数十个吓坏了的半兽人。他们知道这藏在黑暗里的人将会带来死亡。 带着火把的狼骑兵目前仅剩下两个半兽人跟三只座狼,他们再次集结起来,偷偷潜入小树林的东边。他们相信如果能绕到敌人的后方,那么这场仗或许还有希望可以赢。 离北边最远的半兽人根本没看到一团迅速奔过的黑影。关海法向下扑去,将他撂倒在地,这一击之下,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紧接在后的是只座狼,它的反应比半兽人快。座狼迅速地转身面向关海法,并露出牙齿,上下颚有力地开合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关海法停在它的身旁咆哮着。一对巨爪轮番猛挥向敌人。座狼的速度比不上黑豹,无法在爪子甩过来之前躲掉,便被打得左右摇摆。 在五个巴掌之后座狼倒下了。他的一只眼睛再也无法打开,被扯裂一半的舌头则是无力地垂挂在嘴外,上下颚也无法对合。另一个目标的出现救了这只座粮一命,趁着机会它顺着来路逃跑,关海法没有追上前去,因为又有猎物靠近了。 子安与蒙特里将大部份的入侵者赶出了石墙外。"魔法,"逃跑的半兽人都如此绝望地喊着。霍特与他的伙伴使他们更加狂乱,大鸟迅速地飞扑向半兽人,爪子与呼一阵乱啄后,便盘旋往上飞去。还有个半兽人在逃跑时中了陷阱。他的怒吼与哀嚎更加深了同伴的恐惧。 "不会吧!"罗狄。麦葛斯特不可置信地大叫着。"两个人就打垮了你们的军队!" 格勒瞪着眼前的壮汉。 "我们可以把他们召集回来,"罗狄说道。"如果他们看到你,便会回去参与战斗。"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格勒与罗狄加入的话,剩下的五十几个半兽人战士便会再次集结起来。而且子安与蒙特里的陷阱大多已被触发,现在进攻,他们可就难看了!但半兽人王发现北边出了问题,对此事他已下了决定,他不理会罗狄的抗议,为了对付一个老人跟黑暗精灵,不值得他花这么多力气。 在北边的半兽人知道危机即将来临,因为霸斯特一路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熊群发现在他们的疯狂突击中,实在很难于一群半兽人里选好目标攻击。所以他们只好沿途掴打,把半兽人赶到矮树丛后方的河岸,位置就在他们的洞穴分。现在是春季,空气中弥漫着活力与欢欣,爱嬉戏的熊群爱死掌击半兽人的游戏了! 一大群随波逐流的尸体正双过昏厥的小妖精身旁。当特法尼斯醒来时,却发现身处于尸横遍野的地方,自己是谁一的生还者。西边传来低吼与尖叫声,逃跑的士兵与战斗的呐喊依然飘荡在游侠的小树林间。特法尼斯知道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虽然他实在没做什么事。剧痛从小妖精的腿部传来,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痛楚。 看着自己被撕裂的腿,若想逃离这个陷阱,就必须做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砍掉脚踝以下的部份。这个想法令他惊恐万分。但这件事并不难完成,毕竟脚掌仅剩一小块皮肤与腿部相连,特法尼斯深恐黑暗精灵会趁机逮到他,心一横使动手了。 小妖精忍住尖叫,用撕碎的上衣包扎伤口,一跛一跛地走出树丛。 半兽人安静地游行,暗自庆幸有黑豹与座狠打斗时所发出的声音作为掩护。他见到伙伴被熊群追赶的样子,心中要干掉老人与黑暗精灵念头早已烟消云散。现在这个半兽人只想逃离这里,但低矮的松枝错综复杂,想离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来到一处开阔的林中空地,踏上干燥树叶时发出巨大的回音,吓得他僵在原地。半兽人紧张地左顾右盼,然后猛跳向前方,以为敌人会从后面袭来。但什么都没发生,除了远处还有豹的低吼与狼的哀嚎外,万籁俱寂。半兽人放松心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望向林中的小径。 半兽人突然停了下来,他直觉地回头往上看去。一个黑暗的身影正蹲踞在他头顶的树枝上,银色的闪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下。 弯刀的弧度使得刀刃在进入半兽人的下颚后,顺势滑入喉咙。 半兽人僵在那儿,他张开双臂抽搐着想要尖叫,咽喉却已被切开。弯刀迅速地飞出,半兽人向后倒下死去。 就在不远的地方,另一个半兽人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才把自己从悬吊着的网子里弄出来,并救出他的伙伴。这两个人暴跳如雷,在好好打一仗之前并不急着逃跑,于是便安静地潜入树林里。 "在黑暗里上当他们通过灌木丛时,发现有一团很明显的不透明球体时说道。"在深处。" 两个半兽人同时举起矛掷出,同时野蛮地呼喊着。长矛消失在黑暗结界的正中心,其中一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另一枝则似乎击中了某样较为柔软的东西。 半兽人胜利的欢呼被两声低沉的弦者所打断。其中一个人蹒跚地向前驶舱了几步,在他倒地之前便死去。但另一个则依然站在原位,他向下看着自己,有只箭头突出于他的胸膛。最后,他看见蒙特里神色自若地大步走过,捡起掉在地上的盾牌,而后又消失在黑暗中。 子安从远处目睹了这一幕,他摇摇头,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结束了,"精灵斥候这么说道。其他的精灵追上他,到了位于蒙奇小树林南边的巨石间。 "那可不一定。"凯林迪尔好奇地望向西方,空气里回荡着熊的怒吼声与半兽人的尖叫。凯林迪尔怀疑有人在背后策动格勒的这场攻击行动,而且可能与黑暗精灵有关,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游侠与黑暗精灵打赢了这场仅,"斥候解释着。 "同意,"凯林迪尔说道,"所以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回去营地里去吧。" "那你会回来吗?"其中一个精灵问道,虽然他早已猜到了凯林迪尔的答案。 "如果有缘的话。"凯林迪尔回答。"但现在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其他人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凯林迪尔原本就很少回到他们的领地,更没有久留过。他是个冒险者,道路即为其归宿。凯林迪尔立刻就动身出发,想赶上逃跑的半兽人队伍,并紧跟在队伍的南边一起移动。 "你们居然给两个人打得溃不成军!"罗秋不满地抱怨着。他与格勒这时正停下来喘口气。"两个人耶!" 格勒将沉重的棍棒挥过来作为回答。罗狄挡掉一部份的攻击,但其重量却使他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猎人怒吼着,将嗜血从腰间抽出。数十个格勒的手下出现在他身边,立刻就了解了整个状况。 "你害惨了我们!"格勒猛然扑向罗狄。并对其他的半首人大喊:"杀了他!" 罗狄的狗缠住最靠近他的半兽人,罗狄见机不可失,便赶紧逃跑。他转身以全速奔入黑夜之中,用尽各种办法要甩掉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队伍。 他的努力很快便看到了成果,事实上半兽人今晚也已经不想再打仗了,罗狄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头顶上传来一阵树叶摩擦的声音,他立即回头,却正好被挥砍而来的剑迎面打中。挥剑的力道再加上罗狄本身的冲力,使猎人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凯林迪尔望着地上痛苦扭动着的人这么说道。 八天过去了,特法尼斯的脚伤却依然疼痛。小妖精尽其所能地跛行着,但是当他奔跑时,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偏向一边,他常常会撞上矮树,倒霉的话,则会撞上一株直挺挺的树干。 "你不要再对我吼啦,笨狗!"特法尼斯用力打了身旁的黄狗,自从上次的战役后他们就在一起了。他们彼此都不喜欢对方。特法尼斯常觉得很悲哀,卡洛克跟这只土狗怎么会是同类呢? 但是卡洛克死了,小妖精找到了冬狼被四分五裂的尸体。又死了一个伙伴,小妖精现在是孤单一人了。"只剩下你,笨狗。"他悲伤地说道。 黄狗露出牙齿低吼着。 特法尼斯真想割断它的喉咙,用刀子划遍这满身癞痢的畜生。但他眼见太阳将要落下,这家伙此时便有用处了。 第53章 老鹰 "该是我上场的时候啦!"小妖精得意地说道。在黄狗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特法尼斯便冲了出去,他紧抓着绑在狗颈部的绳子,迅速地绕着附近的树干跑三圈。狗虽然跟在他后面,但特法尼斯很有技巧地让狗离他有一段距离,直到绳子收紧,狗就被拉了回去。"我很快就回来,笨畜生!" 特法尼斯在山间小径上加速前进,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远处马多巴的火光闪耀,但吸引小妖精的却不同于前者,那是营火。几分钟后他来到一处小小的营地,暗自庆幸那个精灵现在正好不在。 他发现罗狄。麦葛斯特坐在一株大树下,双手被反绑在后面,身上也缠绕着绳子。猎人看起来很悲惨,跟那只狗一样,但是特法尼斯没什么选择。乌古鲁与肯法那都死了,然后是卡洛克,至于格勒在历经了小树丛的灾难之后,便悬赏猎取特法尼斯的项上人头。 现在只剩下罗狄,并不是很好的选择,但特法尼斯再也不想靠自己生存下去了。他迅速而无声地跑到树干后,在猎人的耳边轻声低语着。 "你明天会去马多巴。" 罗狄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吓得僵在那儿。 "你明天会去马多巴。"特法尼斯重说一遍,尽其所能地慢慢讲。 "滚开!"罗狄对着他大吼,觉得小妖精在戏弄他。 "你应该对我好些,喔,你最好这么做!"特法尼斯吼回去。"那个精灵准备把你关起来,你自己明白,因为你跟瞎游侠作对!'" "给我闭嘴!"麦葛斯特怒吼着,音量比他预期的还要大。 "你在干嘛?"不远处传来凯林迪尔的声音。 "看你做的好事,蠢蛋!"特法尼斯低声说着。 "我叫你滚开!"罗狄答道。 "可以附,然后你会到哪儿去呢?牢里?"特法尼斯狡猾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罗狄这才弄懂他的意思。"帮我松绑。"他命令道。 "我已经解开了!"特法尼斯回答,罗狄发现他说的是真的。他准备起身,但是当凯林迪尔走近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要动,"特法尼斯这么建议。"我来引开他的注意,"就在说话的同时,特法尼斯便起身,罗狄只听见一些无法辨识的杂音。见到全副武装的精灵,罗狄无机可趁,便依然把手放在身后。 "这是我们最后一晚露宿,"凯林迪尔丢下他猎到的兔子,准备拿来作晚餐。他走到罗狄面前蹲下身子。"一到马多巴,我就会通知鹰手女士,"他说道。"蒙特里。迪布洛奇是她的朋友,相信她对于小树林所发生的事会很有兴趣。" "你懂什么?"罗狄对他吐回水。"那个游侠也是我的朋友!" "如果你是半兽人王格勒的盟友,就绝不会是小树林游侠的朋友,"凯林迪尔反驳他的话。 罗狄一时找不出话辩驳,但特法尼斯帮他提供了一个。嗡嗡的噪音从精灵耳后传来,凯林迪尔立刻将手放在剑上转过身去。 "你是什么东西?"他讶异地询问小精灵。 凯林迪尔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因为这时罗狄突然从后方冲过来,将他打倒在地。虽然凯林迪尔是个老练的战士,光比蛮力的话却不如罗狄。麦葛斯特。罗狄用他那巨大而肮脏的双手扣住精灵细长的颈子。 "你的狗在我这儿,"在罗狄干完这肮脏事以后,特法尼斯这么说道。"绑在树上。" "你是谁?"罗狄问道,他试着隐藏心中的喜悦,一方面是由于重获自由,另一方面则是得知他的狗还活着。"而你又要我如何?" "你看得出来,我是个小个子,"特法尼斯解释着。"我喜欢跟大个子做朋友。" 罗狄考虑了一下他的条件。"好,就如你所愿。"他笑着回答。罗狄从精灵的行李中找回了他的爱斧嗜血,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来吧,让我们回到山里去,我得去对付一个黑暗精灵。" 小精灵细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他在罗狄发现之前便隐藏了他的情绪。特法尼斯不想再走近任何靠近游侠小树林的地方。除了半兽人王正悬赏猎捕他之外,只要精灵们见到罗狄,却没看到凯林迪尔的话,必然会起疑心。更重要的是,只要一想到黑暗精灵,便会勾起他头部与脚上的痛楚。 "不要去!"特法尼斯突然说出这句话。罗狄并不习惯有人不服从他的决定,恶狠狠地瞪着小妖精。 "没必要,"特法尼斯撒了谎。"黑暗精灵已经死了,被座狼杀掉。" 罗狄似乎并不相信。 "我曾带你去看过黑暗精灵,"特法尼斯提醒他。 罗狄看起来真的很失望,但他已不再怀疑小妖精了。罗狄知道,要不是有特法尼斯在的话,他永远都找不到黑暗精灵在哪儿。那么他现在一定会躲在几百哩远的莫雷米洞穴里,把所有的钱花在有关龙族的谎言上。 "瞎游侠呢?"罗狄问道。 "他活着,但是放过他吧,"特法尼斯答道。"许多有力的伙伴加入他了。"他望向凯林迪尔的尸体。"精灵,很多很多的精灵。" 罗狄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与蒙奇并没有什么宿怨,也不想跟所有凯林迪尔的族人作对。 他们埋掉凯林迪尔的尸体以及所有他们拿不走的装备,并找回罗狄的狗,不久之后便趁着夜晚,往辽阔的西方前进。 回到蒙奇的小树林后,他们平和且丰饶地渡过了夏季,蒙特里虽然乐观其成,却没想到子安在游侠的学习上,居然能如此突飞猛进。子安学会了整个区域里每种乔木、灌木以及动物的名称,最重要的是,他习得了学习的方法,那便是观察所有梅莉凯所赐予的线索。当遇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动物,子安发现只要借由观察它的动作与行为,便能很快地了解其目的、态度与情绪。 "去触摸他的毛皮,"在天色灰暗、狂风大作的一个早晨里,蒙特里低声对他说道。老游侠指向原野的远处,树下有个摆动着的白色鹿尾。即使有微弱的光线,子安依然不能清楚地见到那头鹿,但就像蒙特里之前说的,他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子安沿着枫树边缘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游行。他选择从北边顺风处靠近鹿,但是要这么做就必须从东边绕过去。在距离鹿还有二十几码远的地方他便发现自己犯了错误。鹿突然抬起头,嗅闻着,摆动它白色的尾巴。 子安等了很久,鹿才继续吃草。这只易受惊吓的动物已经有了警戒,就在子安小心地踏出步伐时,鹿便立刻弹跳离开了。 但是从南边接近的蒙特里则不然,他靠得很近,还拍了一下鹿的屁股,它才快速地跑开。 子安讶异地眨了眨眼。"风向对我有利啊!"他对沾沾自喜的游侠抗议道。 蒙特里摇摇头。"那只有在超过二十码以外才适用,当你要靠近鹿北面时,"他解释道,"从西边会比从东边好很多。" "但是你不能从西边靠近鹿的北面间,"子安说道。 "我不一定要这么做,"蒙特里回答。"那后面有座峭壁,"他指向南方。"它会将风转一个角度,使它回旋过来。" "我不知道。" "你一定得知道,"蒙特里柔声说道。"这就是技巧所在。你必须像只鸟一样从上方观察整个区域以后,再决定行动的顺序。" "我可不会飞,"子安挖苦道。 "我也不会飞。"游侠大喊。"你往上看。" 子安眯着眼望向晦暗的天空,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悠游地展翅翱翔。 "是老鹰,"黑暗精灵说道。 "它乘着风从南边飞来,"蒙特里解释着,"并在峭壁的气流改变处斜向西滑行。惜由观察它的飞行路径,你便可得知此处可能有地形上的变化。" "那是不可能的,"子安无力地说。 "是吗?"蒙特里别过头望向远处偷笑着。当然,黑暗精灵说的没错,没有人可以借由观察老鹰的飞行路线,就得知整个区域的鸟瞰图。蒙特里之所以知道风向改变,是因为当子安从枫树那儿出发的时候,他就派共只狡猾的猫头鹰去偷偷侦查过了,不过这没必要跟子安说。老游侠决定撤个小谎,让黑暗精灵思考一下。让他重新复习并深思所学过的东西,也是相当重要的过程。 "是霍特告诉你的,"半个小时后在他们回到小树林的路上,子安这么说道。"霍特告诉你风向跟老鹰的事情。" "你好像很确定喔。" "没错,"子安坚定地说着。"我终于想起来,老鹰并不会鸣叫。 你看不见那只鸟,而且,不管你怎么说,我相信你也听不见它鼓动翅膀的声音!" 蒙特里的笑声使黑暗精灵的脸上浮现了自信的笑容。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老游侠说。 "我没能靠近那只鹿,"子安提醒他。 "那并不是测试,"蒙特里回答。"你可以应用知识反驳我的话,表示你对所学必定很有信心。不过你现在可再多学些。让我教你一些技巧,可用于接近易受惊吓的小鹿。" 他们在回到小树林的一路上不停地聊着,直到深夜。子安热切地倾听,像是要吸收进所有世上的神秘事物。 归途 第1章 紫色的眼睛 一周后在另一片原野上,子安将手放到一只母鹿的臀上,另一手则摸到了她那斑点毛皮的小鹿,两只鹿都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跳走,但蒙特里远在一百码外都可以"看见"子安的笑容。 夏天即将结束,子安的课程离完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蒙特里已不再花许多时间指导他。子安已经学得足以让他出外自我学习,倾听、观察树木与动物,便能听到宁静的声音,见到隐含的指示。由于子安正专心致力于学习,以致于他几乎没注意到蒙特里的巨大改变。游侠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在寒冷的早晨里,他几乎无法挺直背,手也常发麻。蒙特里漠视这些现象,但很少人能不自悲自怜。 哀叹于即将面临的事。 他已经活得够久,也够丰盛了。他完成了许多事,也远比一般人体验了更有活力的人生。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某个晚上他们一起用晚餐的时候,他突然这样问道,这时子安正在炖蔬菜汤。 这个问题重重地打击了子安。他对今后没有任何的打算,为什么要打算?现在的生活如此快活自在,对一个走投无路的黑暗精灵叛徒来说,夫复何求?子安真的很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将小饼丢给关海法以转移话题。黑豹正舒服地躲在子安的铺盖卷里,全身都包着毯子!子安心想,若想把关海法弄出来,恐怕得把他送回星界才有可能。 蒙特里并不死心。"你今后有什么计划,子安。法尔?"老游侠再次坚决地说道。"你今后要去哪儿?要靠什么维生?" "你要把我赶走吗?"子安问。 "当然不会。" "那么我要跟你在一起,"子安平静地回答。 "我是说在那以后,"蒙特里开始有些激动。 "在什么以后?"子安觉得蒙特里似乎在瞒着他什么。 蒙特里的笑声消除了他的疑虑。"我是个老人,"游侠解释着。 "而你是个年轻的精灵。我年岁比你大,但即使我是个婴儿,你的人生依旧比我长很多。当蒙特里。迪布洛奇不复存在时,子安。法尔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呢?" 子安转过身去。"我没有……"他开始犹豫不决。"我要留在这里。" "不行,"蒙特里坚定地说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也但愿如此。这种生活不适合你。" "但是适合你啊,"子安反驳着,语气比他预期的还要强硬。 "那是只待五年的情况,"蒙特里平静地、不带攻击地说道。"在历经了许多冒险与刺激之后的五年。" "我过去的人生并不算平和,"子安提醒他。 '狠你还是个孩子啊,"蒙特里说,"五年不等于五百年,而你的人生还有五百年要过。现在就答应我,在我走了以后,你会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旅途。我的好友,外面的世界如此宽阔,充满痛苦却也洋溢喜乐,前者使你成长,后者则让你的旅途不至于无法忍受。 "现在就答应我,"蒙特里说道,"当蒙奇不复存在时,子安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 子安试着要辩驳,他想告诉游侠自己是多么确定小树林就是"归宿"。这时他的心情七上八下,他忆起在马多巴的事、农人们的死、在这之前他所历经的旅程以及总是如影随形的邪恶力量。与之抗衡的是在他心中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他还能遇见几个蒙奇?能有多少朋友?如果小树林里只剩下他与关海法,那又是多么的空虚寂寞? 蒙特里了解黑暗精灵的困惑,并接受他的沉默。"至少答应我,在我走了以后,你会重新考虑我所说过的话。" 他相信子安,所以也不需要看见他好友的坚定颔首。 今年的初雪落得早,轻柔的棉絮破云而出,与满月玩着捉迷藏。 子安与关海法在外出时发现了季节的变化,倘佯于这无止尽的循环之中。子安兴高采烈地回到小树丛,在进入洞穴前顺道抖落松枝上的积雪。 营火微弱地燃烧着,霍特蹲距在低矮的树枝上,风似乎也噤住了它的声音。子安望向关海法,希望他能给予解释,但黑豹只是安静地坐在营火旁,阴郁地一动也不动。 恐惧是一种奇特的情绪,太多暧昧不明的迹象所带来的困惑,转化为恐惧。 "蒙奇?"子安轻声唤着,慢慢走近者游侠的洞穴。他将毯子拉到面前,遮住营火余烬所发出的光线,让他的视力进入红外线的范围。 他在那儿愣了好久,看着最后一丝温度从游侠的身体里消失。但即使蒙奇身体已冷,他的笑容却依旧温暖。 子安接连好几天都在强忍泪水,但当他想到蒙特里最后的微笑,老人在人生终点所享有的安宁,他便提醒自己,眼泪是为了自己而流,并非为了蒙奇。 子安在与小树林相邻的石堆处火化游侠,并安静地度过这个冬天,他每日做着例行的工作并思考着。霍特越来越少来这里,在某次离开时,霍特将目光投向子安,黑暗精灵知道它再也不会回小树林了。 当春天来临时,子安才了解霍特的心情。过去几十年来,他一直在找寻自己的归宿,而在蒙特里这儿找到了。但随着游侠陨逝,小树林已经不如从前那样适合居住。这儿是蒙特里的家,不是子安的。 "我会遵守约定,"某天早晨子安这样喃喃自语着。蒙特里要求子安在他走了以后,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现在他必须实践这个诺言。他在小树林里过得相当自在,也依旧喜欢这里,但此处已不再是他的家了。他知道,他的家在外面,那个蒙特里曾告诉他的"充满痛苦却也洋溢喜乐"的广阔世界。 子安收拾行李,带着必要的装备以及游侠最喜欢看的书,他将弯刀系在腰间,将长弓扛上肩膀,绕着小树林走最后一趟。绳桥、武器库、白兰地酒桶、水槽、他与巨人作战时所站的树根、以及蒙奇站过的隐匿瀑布。他召来关海法,黑豹到达之后便明白了。 他们头也不回地沿着小径下山,走向悲喜交织的辽阔世界。 位于西桥镇的丰收旅店是相当受到旅客们青睐的地方,旅人们大多沿着大路来往于北边的两大城市,深水城与米拉巴。丰收旅店除了有舒适的床铺、合理的价位之外,其内的达瑞酒吧、餐馆亦为著名的情报站,不论是在哪一天,这里总是充斥着许多来自各地,像是路斯坎或桑达已的冒险者。这里的炉火明亮且温暖,各式饮料也不虞匾乏,而从这里流出的传奇轶事,将会一传十、十传百地散播到整个大陆上。 罗狄一面拉低他那破旧的斗蓬,盖住满是疤痕的脸,一面剥着手中的羊肉与小面包。老黄狗趴在他身旁的地上低着,罗狄则心不在焉地不时丢些碎肉给它。 赏金猎人狼春虎咽着食物,很少从盘子里抬起头来,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不时从帽檐向外扫视,对外界投以怀疑的眼神。他知道今晚会有些恶棍聚集到达瑞酒吧,由于他们的信誉不佳,他不相信这些人,正如同这些人也不会信任他一样,如果他们够聪明的话。 一个高大的男人在经过罗狄桌旁时认出他的狗,想对这位赏金猎人打个招呼。然而这个人却沉默地离开了,因为他发现可悲的麦葛斯特根本不值得他浪费力气去招呼。没有人知道前几年在马多巴附近的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罗狄从那儿回来时,身心都严重受创。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罗狄甚至少与人交谈,却常常独自喃喃自语。 在罗狄咀嚼一阵后,便将吃剩的大骨头丢给黄狗,然后将他那油腻的双手抹在斗篷上,这个动作意外地把斗篷向后拂去,露出了他刻意遮掩的伤疤。罗狄迅速地将外衣拉回,并四处观望着是否有人注意到他。 曾有些人对罗狄的伤疤投以好奇的眼光,却因此丢了性命。 不过这次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大部分的人要不就忙着吃东西,要不就聚集在吧台,大声争论着。 "没这回事!"男人吼着。 "我说的是亲眼看到的!"另一个人吼回去,"而且是真的!" "你眼花啦,"前面的人又吼回去,这时有另一个人加入了,"就等你亲眼看到,恐怕还认不出来呢!"几个人又围了过来,互相挑衅推挤着。 "安静下来,"一个男人穿过群众走出来,直直指向罗狄。并不认识这个人的罗狄,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他的爱斧——嗜血上头。 "问问麦葛斯特吧!"男人大喊。"罗狄。麦葛斯特,他比谁都清楚黑暗精灵的事。" 群众议论纷纷,他们就像一个不定形的物体般,逐渐向罗狄这儿靠拢。罗狄把手从嗜血上移开,交握在他面前的桌上。 "你是麦葛斯特,对吧?"男人语带敬意地对罗狄问道。 "大概是吧,"罗狄平静地回答,享受着受人注目的感觉。自从李斯特登一家人遇害以来,从来没有一群人对他说的话如此感兴趣。 "唉,"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懂个屁!" 罗狄愤怒的目光使站在前排的人不禁退后了几步,而他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反应。他喜欢被人重视、受人尊敬的感觉。 "卓尔精灵杀了我的狗,"他愤恨地说道。罗狄把手伸向下,硬拉起那只黄色猎犬的头,展示其上的疤痕。"然后打伤了这只的头,那该死的黑暗精灵……"他缓缓说道,一面掀起他遮住脸的帽子,"给了我这些伤疤。"平常罗狄会遮掩着这些丑陋的疤痕。但此时群众的惊叹与低语,令这个卑劣的赏金猎人感到无比的满足。他转过身去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并慢慢回味着群众的反应。 "黑皮肤,白头发对吧?"一个矮胖的啤酒胜男人问着,就是他说了关于黑暗精灵的事,而在吧台引起这场争论。 "吉他是黑暗精灵就必定有这些特征。"罗秋不屑地说着。矮胖的男人看来有些得意的样子。 "我先前就是这么讲的,"他对罗狄说。"他们居然说我是看到一个肮脏的精灵,或是半兽人,但我很清楚那绝对是个卓尔精灵!" "若你见过黑暗精灵,"罗狄狞笑着缓缓说道,故意加重每个字的语气,以显示其重要性。"那么你就是会知道他是,而且你绝不会忘记! 让那些胆敢怀疑你所说的话的人自己去找个黑暗精灵来看,待他回来后必定会与你道歉!" "嗯,我确实见过一个黑暗精灵,"男人说着。"那时我在葛伦瓦北方的潜行森林里扎营,我认为那晚相当平静,所以便将营火烧旺些,来抵御寒风。接着,一个陌生人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面前!" 由于有被黑暗精灵所伤的人证实了这个故事,现在每个人都更为全神贯注地听着。 "无声无息,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啤酒肚男人继续说着。"他的斗篷拉得相当低,这实在很可疑,所以我问他:你来做什么?" "帮我和同伴们找个地方扎营过夜。"他平静地回答我的话,听起来很合理,但他那拉低的斗蓬让我感到不太舒服。" "那么掀开你的斗篷吧,我可不跟这着脸的人打交道。'我这样回答他,他考虑了一会儿我的话,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男人夸张地模仿着黑暗精灵的动作,四处观望着以确定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里。 "真是太可怕啦!"男人突然大喊,每个人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他们在几分钟以前才听过同样的故事。"他的手像煤炭一样黑,又像精灵那样瘦长。这时我突然明白,但我不知道为何能如此确定,眼前的家伙必定是个黑暗精灵!一个卓尔精灵,那些敢质疑我所说的人,自己去亲眼确认吧!" 当啤酒肚男人怒视着先前怀疑他的人时,罗狄赞同地向他点点头。 "看来我最近听了太多关于黑暗精灵的事啦,"赏金猎人喃喃自语着。 "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呢,"另一个男人叫嚣着。"在我们与你交谈,呕,我是说,耳闻您那场战役之后,这是第一次。六年内就出现了两个黑暗精灵。" "所以我说嘛,"罗狄狞笑着,"我跟黑暗精灵实在很有缘……"罗狄的话被群众爆出的笑声给打断,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美好的时光,那时候每个人都会注意听他说话。 惟一没有笑的便是那个啤酒肚男人。回想起自己与黑暗精灵会面的场景,似乎令他相当震撼。"直到现在,"他在这片骚动中大声说着,"我觉得那对紫色的眼睛还从斗篷下瞪着我呢!" 罗狄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紫色的眼睛?"他几乎要停止呼吸。 第2章 潜行森林 罗狄通过许多拥有夜视能力的生物,这是一种能在黑暗中见到温度的能力,幽暗地域下居民多拥有此特长,但是他知道,通常这种生物的眼睛看来会是小小的红点。当罗狄陷在枫树下的陷讲时,那对紫色的眸子由上望着他的景象,依旧记忆犹新。他知道,这样奇特颜色的眼珠,即使在黑暗精灵里也是相当稀有的。,靠近罗狄的人止住笑声,认为他的表现是在质疑矮胖男人所说的话。 "是紫色的没错,"啤酒肚男人坚持着,虽然他那颤抖的声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周围的群众不知道该不该奖,正等着罗狄同意或反驳他的话。 "那个卓尔精灵拿什么武器?"罗狄严肃地问道,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男人想了一会儿。"有孤度的剑。"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弯刀?" "对,弯刀。"另一个人回答。 "他有告诉你的他的名字吗!'罗狄问着,正当矮胖的男人犹豫思考着时,罗狄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拉近桌边。"他有告诉你的他的名字吗?" 赏金猎人重复一次刚才的话,并贴近男人的脸。 "没……呃,嗯……崔……" "子安?" 男人无奈地耸耸肩,罗狄便将他丢到地上。"他在哪儿?"赏金猎人吼道。"什么时候的事?" "潜行森林,"啤酒肚男人发抖着重复一遍之前所说的话。"三个礼拜以前的事。那个黑暗精灵要限哀泣修道会的人一起前往米拉巴,我猜是这样。" 当他提到这个狂热的宗教组织时,有许多人发出嘘声。哀泣修道会是一群衣衫槛楼的行乞苦行僧,他们相信,或是说他们宣称世界上的痛苦是有限的。若自己承受越多的痛苦,世上的苦难便会少些。大部分的人都轻蔑这个组织。他们的成员有些很虔诚,但有些人则只想讨些好处,并保证会替施予者承受许多可怕的痛苦。 "他们是黑暗精灵的同伴,"啤酒肚男人继续说道。"他们总是会去米拉巴,因为冬天要来了,他们要去那儿受冻。" "那要走很远呢,"有个人说。 "比你想的还远,"另一个人说道。"哀泣修道会总是走地道过去。" "大约三百哩,"最初注意到罗狄的那个人加入了讨论,试着想使焦虑不安的赏金猎人冷静下来。但罗秋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他拖着黄狗,重重地甩上门,像阵风似地离开达瑞酒吧,只留下一群惊愕的人在那儿议论纷纷。 "是子安夺走了罗狄的狗,还有他的耳朵。"矮胖男人继续说他的故事,吸引了群众的注意力。其实他之前根本不知道黑暗精灵的名字,只是依着罗狄的反应做出推论罢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围向他,引颈企盼着罗狄。麦葛斯特与紫眼卓尔精灵的故事。就像其他达瑞酒吧的常客一样,这个人即使没有足够的事实根据,也绝不会影响他缔造故事。 他将手插在腰上继续说着,他在事件中未知的部分,随意搀入任何他觉得合理的桥段。 这晚,许多人对此事拍案叫绝,在达瑞酒吧外头,赞叹声回响着整条街道。但罗狄与他的黄狗已经验车奔驰在大路上,所以没能听到这些。 "嘿,你在干嘛?"从罗狄座位底下的一个袋子里,传出不耐的抱怨声。特法尼斯爬了出来。"为什么我们要走?" 罗狄转过身来猛朝他一拍,但特法尼斯即使在睡眼惺松的情况下,依然能躲过这种方式的攻击。 "你骗了我,你这狗头人养的!"罗狄怒吼着。"你说那个黑暗精灵已经死了。但他没死!他正在往米拉巴的路上,而我要逮住他!" "米拉巴?"特法尼斯大叫。"太远太远啦!"今年春天,小妖精与罗狄才刚经过米拉巴。特法尼斯觉得那里真是个超级烂地方,那儿充斥着扑克险的矮人与眼神锐利的人类,而且气候对他来说又太冷了。"我们得去南方过冬。去温暖的南方," 罗狄狠狠瞪了小妖精一眼,特法尼斯便安静了下来。"我可以原谅你,"他大声说道,并又语带威胁地加了一句,"前提是我们要找到那个黑暗精灵。"语毕他转过身去,特法尼斯则是满腹委屈地爬回袋子里,心想罗狄是否值得让他这么牺牲。 罗狄彻夜驾车飞奔,他压低身子,好让马儿能路得更快。"整整六年了!"他如此反复咕哝着。 子安靠向火堆,烈焰正在一个装有矿石的旧桶子里熊熊燃烧着。 这已经是黑暗精灵在抽表的第七个冬天,但他还是很不习惯这种寒冷的气候。子安以及族人在温暖的幽暗地域下过了数十、甚至数千年的岁月。虽然离冬天还有几个月,但从世界之脊吹下的冷风已表示了冬天的脚步。子安只用一条破旧的毯子围着外衣、锁子甲与身上的武器。,黑暗精灵看到他的伙伴们为了一瓶刚讨到的酒争吵不已,其内容大多是谁该喝下一口,或是刚刚谁喝了比较多等等,这使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子安独自坐在木桶旁,虽然哀泣修道会的人不会刻意回避,但还是很少接近他。子安也接受这样的情况,他知道这些狂热的僧侣们会接纳他,乃是因为实际上的需要,而非真的喜欢自己。虽然这群人里有些人很享受近被各式各样的怪物袭击,认为这才是受苦的绝佳时机,但比较实际一点人都宁可有个武功高强、装备齐全的黑暗精灵来保护他们。 这样的关系子安虽不满意,但还可以接受。当年他离开蒙奇的小树林时,心中满怀希望,现在却渐渐屈服于现实。一次又一次!当子安接近村庄时,人们刻薄的言语、咒骂以及武力威胁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他挡在外头。子安对这些冷嘲热讽并不予理会。身为游侠,就必须坚强心智,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命运!而他现在已是个名符其实的游侠了。 但最近一次当他被拒绝时,子安的信心开始动摇。他被逐出路斯坎,一个剑湾附近的城市,但并不是被守卫逐出,事实上他根本还没靠近那儿。子安心中的恐惧使他远离人群,这比任何武力威胁还要令他害北。在城外的路上,子安遇到了一群哀泣修道会的人,这些流浪的信众暂时接纳了他,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办法赶走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人深陷于痛苦的情绪中,无暇顾及任何种族上的差异。其中甚至有两个人爬到子安脚边,乞求他解放心中的"惧卓尔症",并使他们受苦。 经过了春夏,他们之间的关系稍有进展,在僧侣们乞讨、受苦的时候,子安会沉默地守护着他们。大致上来说,黑暗精灵讨厌这样的关系,对烙守原则的他来说,甚至是种欺骗的行为,但他实在没什么选择。 子安盯着跃动的火焰,反复思考自己的命运。关海法依然会应他的召唤前来,弯刀与长弓也使他在很多次的战斗中无往不利。每天他都告诉自己,虽然他跟着那些无能的信徒,但却依旧信奉着梅莉凯,以及他的心。他并不尊崇那些信徒,也不把他们当朋友看待。看看那五个家伙,喝得醉甜酸,还淌着口水,子安绝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 "揍我!砍我啊!"一个僧侣突然大叫着冲向木桶,撞上了子安。 子安抓着他使他平静下来,但并没有维持很久。 "晃开我!里这个学恶的灰暗精灵!"满脸胡渣的肮脏僧侣对着子安吐沫,他瘦骨鳞晌的身子摇晃着,跌倒在一个不平整的小土堆上。 子安转过身去,摇摇头,无意识地将手放到口袋中触摸小玛瑙像,谁有这样做才能使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他活了下来,打一场永无止尽的、寂寞的仗,但他一点都不满足。他或许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但这绝不是家。 "就像少了蒙特里的小树林。"黑暗精灵沉思着。"不是家。" "你说什么?"一个肥胖的僧侣,马汀斯问道,他走过来唤回那些喝醉的同伴们。"朋友,请你原谅杰金兄弟。我想他是喝多了。" 子安无奈地笑着说他不介意,但接下来的话却引起了马汀斯的注意。马汀斯是僧侣中的领导者,也是较有理性的一个(但并不是最诚实的)。 "我会与你们一同到米拉巴。"子安解释着,"然后我要离开。" "离开?"马汀斯关切地问着。 "这里并不属于我,"子安解释着。 "里该去十镇!"杰金脱口而出。 "如果有人冒犯了你……"马汀斯不理会喝醉的杰金,对子安说道。 "不是的,"子安再次微笑地说着。"马汀斯兄弟,我这一生还有许多事要做。请您不要生气,但我真的得离开。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马汀斯思考了一下他的话。"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说,"但能请你至少护送我们通过通往米拉巴的隧道吗?""十镇!"杰金坚持。"那就是嗽苦之地!灰暗精灵,里也会许欢辣里的!流浪者之地!所有的流浪者,都会在辣里找到归树!" "那里有些家伙会攻击毫无防备的僧侣们,"马汀斯打断他的话,用力摇着杰金。 杰金的话令子安为之一愣。但杰金已经倒了下去,黑暗精灵只好问马汀斯。"这不就是你们选择走隧道的原因吗?"子安问着胖僧侣。通常隧道是保留给采矿车使用,让车子从世界之脊滑下,但僧侣们总是走这条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要绕一大囵,选择最远的一条路进入城里。"成为被袭击的目标,然后受苦?"子安继续说道。 "毕竟冬天还有好几个月才到,现在地上的路面相当好走,也方便多了。"子安并不喜欢通往米拉巴的隧道。因为这儿的道路狭窄,若是碰到其他流浪者,过近的距离会使他很难隐藏身份。过去两次子安通过那儿的时候,都被人搭讪。 "其他人坚持我们该走隧道,虽然那样会使我们绕远路,"马汀斯答道,他突然改变语气。"但我们好以自己的方式受苦,所以希望你能护送我们到米拉巴。"子安很想痛骂这个虚伪的僧侣。马汀斯认为一餐没吃就是非常严重的苦难,而且很注重外貌,因为大部份的人比较愿意把钱捐给穿着长袍的僧侣,而不是全身发臭的家伙。 子安点点头,看着马打斯把杰金拖走。"然后我就走,"他低声说着。他可以不断地告诉自己,借由保护这些看来很无能的僧侣,也是遵循着梅莉凯与他的心,但这群人的作为总让这些话变得毫无说服力。 "灰暗精灵!灰暗精灵!"杰金兄弟淌着口水大叫,这时马汀斯把他拖回僧侣们聚集的地方。 特法尼斯看着这六个人,五个僧侣以及子安,他们正缓缓地朝位于米拉巴西方的隧道前进。罗狄派小妖精出来侦查这个区域,交代他若是找到黑暗精灵,便要使他转向,朝罗狄那儿去。"让嗜血来好好对付他,"罗狄如此咆啸着,手里握着那把可怕的斧头。 特法尼斯可不那么认为。小妖精会见过乌古鲁被黑暗精灵杀掉,而它很可能比罗狄。麦葛斯特来得强壮许多,还有卡洛克,另一个强大的主人,则是被卓尔精灵的黑豹给分尸。要是实现罗狄的愿望,让他与黑暗精灵一较高下,特法尼斯可能很快就又得找另一个主人了。 "这次不会了,黑暗精灵。"小妖精呢喃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这次让你掉入我的陷阱!"由于去年冬天的积雪掩盖了西边的道路,特法尼斯与罗狄曾经走过隧道,那时小妖精发现隧道里的许多秘密,他这次的计划也是其中之一。 他远远地绕过队伍,避免惊动眼尖的黑暗精灵,并先他们一步进入洞穴。过了几分钟,小妖精在距离出口约一哩的地方,撬开了一个精密的锁,对于技巧高超的小妖精来说,这简直太简单了。这个锁的位置正在吊门的控制拉杆上。 马汀斯兄弟带头进入隧道中,有个僧侣在他身旁,另外三个人则是围着子安。这是子安为了避免有人正好路过看到他而作的要求。他披着了斗蓬,曲着背。尽量在人群中压低身子。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旅行者,只是不停地在这条由火炬照耀的单调道路上前进。当他们来到一处岔路时,马汀斯突然停下了脚步。通往右侧的吊门,已被升了起来。阶梯通向下,铁门敞开着,但下面是一片漆黑,不像主要的通道有火炬照耀。 "这就怪了,"马订斯说。 "真是太大意了,"有一个僧侣纠正他。"希望没有其他不知道路的旅行者走过这儿,他们可能会走错路!" "或许我们该把门关上,"另一个僧侣提出建议。 "不行,"马汀斯很快地否决他。"可能已经有人下去了,或许是商人,要是关了门他们恐怕会不太高兴," "不!"杰金兄弟突然大叫,并跑到队伍前面。"这是神谕!神的指示,我们被选中了,兄弟们,我们要到费斯德斯那儿去,他就是终极的苦难啊!" 杰金转身要跑入通道里,却被马订斯与另一个僧侣扑倒在地。他们已经相当习惯于杰金的突发状况了。 "费斯德斯!"杰金狂乱地大吼,一头蓬乱的黑发盖住了他的脸。 "我来啦!" "那是什么?"子安似乎在资料里读过这名字,但还是不懂僧侣在说些什么,便只好发问。"什么是费斯德斯?" "赫发斯特斯,"马汀斯纠正他。 第3章 珠宝 子安的确知道这个名字。他从蒙奇小树林带出的书里,有一本便是记载关于龙的知识,书中记载着在米拉巴北方的山里,居住着一条资深的红龙,名叫赫发斯特斯。 "当然了,这并不是那条龙的真名。"马汀斯一面与杰金缠斗着,一面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原本叫什么,其实也没有人知道吧。"这时杰金突然转过身,将另一个僧侣推开,并重重地踏上马汀斯的凉鞋。 "赫发斯特斯是一条老红龙,从很久以前就住在米拉巴西边的洞穴里,即使是矮人,也不记得他是何时来到此处的。"另一个僧侣,赫斯可兄弟解释着,他在马汀斯之后加入修道会。"城里的人之所以会容忍他,是因为这条龙又懒又笨,不过我绝不会在他面前这么说。 我认为大部分的城市如果不想打仗的话,都会选择容忍红龙的存在吧!但是赫发斯特斯并不热衷于出外掠夺,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他大多受雇做些熔金属的差事,不过索取的酬劳可相当高!" "但还是有人付得起,"马汀斯补充他的话,他又制住了杰金。 "尤其是到了岁末的时候,有人要赶到南方做最后一趟交易。世界上没有比红龙的喷吐更能溶解金属的东西了,"笑声很快地便消失了,杰金一拳挥向马汀斯,将他打倒在地。 杰金迅速地逃脱,不过只有一下下。在任何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子安甩开斗篷,冲向逃跑的僧侣,正好在厚重的铁门内达到他。子安巧妙地一扫腿,便使杰金向后倒去,吓得他目瞪口呆。 "快离开这儿吧!"黑暗精灵瞪着哑口无言的僧侣。"我已经受够了杰金的闹剧,或许我该让他直接跑下去见红龙!" 另外两个僧侣走过来搀起杰金,便准备向外走去。 "救命啊!"遥远的黑暗通道底下传来一声呼喊。 子安立刻抽出弯刀。僧侣们则赶紧跑到他身后,探头探脑地往暗处望去。 "你有看到什么吗?"马汀斯问道,他知道黑暗精灵的夜视能力比他们好得多。 "没,但是通道在不远处有个转折,"子安回答。 "救命啊!"呼救声再度响起。此时特法尼斯正站在队伍后方主通道的转折处,努力地憋着笑。所有的小妖精都擅使腹语术,特法尼斯发觉要完成这场骗局,最大的困难点仅在于他必须哀嚎得慢些,才能使人类听懂。 子安谨慎地踏出一步,其他的僧侣们则紧跟在后,即使是杰金也因为那悲凄的呼喊声多少清醒了些。子安比了个手势,要他们退回去,因为此时他发现这很有可能是个馅阱。 但特法尼斯的动作很快。铁门在一声巨响中猛然关闭,子安仅仅差了两步的距离,却没能将带头的僧侣推出去,此时小妖精已将门锁上了。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听见吊门关闭的回声。 几分钟后,特法尼斯在晨光中离开洞穴,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特法尼斯提醒自己,等会儿罗狄问起的时候,要装出一脸困惑的样子说:到处都找不着黑暗精灵那伙人呢! 僧侣们不断地大吼大叫,直到子安提醒他们,这些叫声很可能会把住在洞穴另一头的家伙给吵起来,他们才肯住嘴。"即使有人恰巧经过这里,隔着这个门,他也听不见你们的声音。"子安说道,一面借着马汀斯所点燃的烛光仔细检查铁门。这道门由铁、石头以及皮革所组成,材料完美地密合在一起,想必是出自矮人的手工。子安试着用弯刀的刀柄敲门,却只会发出沉重的响声,音量不小于僧侣们的尖叫声。 "我们被困住了!"马汀斯哀叹着。"我们没办法出去,而存粮又所剩无几。" "这又是神谕呐!"杰金突然大吼起来,就在他正拔腿跑向龙穴时,两个僧侣很快地撂倒他,坐在他身上。 "或许杰金兄弟的想法不无道理。"在一阵沉默后子安说道。 马汀斯怀疑地看着黑暗精灵。"你该不会是想让杰金兄弟跑去找赫发斯特斯,好少个人消耗粮食吧?"他问道。 子安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有要牺牲任何人的意思,"他看着杰金在两个僧侣的屁股下挣扎着。"虽然他非常想这么做!但我们似乎只有一条出路。" 马汀斯随着子安的视线望向黑暗的通道。"如果不想牺牲的话,那你可能看错边了,"胖僧侣满脸不悦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想从红龙那儿出去吧!" "看着办吧,"黑暗精灵只回了一句。他用亮着的腊烛再点燃一根,朝着洞穴探处前进了几步。子安的理智与情绪交战着,一想到能面对赫发斯特斯,他的心中便充满兴奋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花太多功夫,便下了决定。子安想起蒙特里曾经与龙作战,而且被那只红龙弄瞎了眼。除了战斗所遗留的旧伤之外,老游侠所述说的回忆并不怎么可怕。这时子安才了解,瞎游侠曾经告诉他,单单活着与丰盛生命有很大的差别。子安将近五百年的生命,该有怎样的价值? 为了僧侣们好,子安确实希望有人来把这两扇门打开。但当他从背包里拿出那本书,其上记载着关于龙的知识,他的手指却忍不住兴奋地颤抖着。 黑暗精灵敏锐的视力并不需要太多光线,要解读其中的文字也没什么问题。如他所预料的,书上确实记载着在米拉巴的西边,住着一只资深的红龙。书里也证实了赫发斯特斯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取自某个铁匠之神的名字。 这段文献的取材并不广泛,大部份都是由前去雇请红龙熔金属的商人所述,以及关于说错话,或在佣金上过度讨价还价的商人(也可能红龙只是肚子饿了,或心情不好)一去不回的故事。对子安来说,最重要的部份便是这篇记录证实了僧侣们说的,这只红龙懒,而且有点笨。注释中提及赫发斯特斯与其他龙一样,个性十分高傲,而且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对可疑的事物缺乏洞察力,可能与品种有关,在年长的红龙尤其严重。'"赫斯可兄弟正试着撬开锁,"马汀斯说着,走近子安。"你的手指比较灵活,要不要来试试?" "赫斯可跟我都没办法打开那个锁,"子安心不在焉地说着,他的目光从没离开书本。 "至少赫斯可在试了,"马汀斯骂道,"而不是自己蹲在那边浪费蜡烛,读着没用的书!" "如果我们任何人想活着离开这里,这本书便不算没用。"子安依旧设抬起头,书本引起了胖僧侣的注意。 "上面写些什么?"马汀斯问道,压低身子靠近子安的肩膀,即使他根本不识字。 "骄傲,"子安答道。 "骄傲。骄傲跟这有什么关……" "龙族的骄傲,"子安解释着。"这点可能相当重要。所有的龙族都自视甚高,而且邪恶的龙比善良的更有这种倾向。" "长着比剑还利的爪子,还有可以熔化金属的喷吐,他们当然引以为傲,"马汀斯抱怨着。 "或许吧,"子安同意他的话,"但骄傲毫无疑问的是个弱点,就算是龙也一样。有许多英雄都是利用这个弱点来消灭龙。" "所以现在你打算杀了那家伙,"马汀斯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如果有必要的话,"子安依旧心不在焉地回着话。马汀斯无奈地走开了,即使其他人投以询问的眼光,他也只是摇摇头不回答。 子安偷笑着继续读书。他的计划此时已逐渐成型。他反复将这篇记载读过数遍,背下每个字句。 在耗掉三支蜡烛以后,子安依然在读书,而僧侣们则逐渐感到不耐,肚子也饿了。他们便催促马订斯去找子安,胖僧侣站过来,将腰带拉上肚子上面。 "还在看骄傲吗?"他语带讽刺地问着。 "那边已经念完了,"子安答道。他将书本举到马汀斯面前,上面画着一只黑龙,蟋伏在一座浓密的沼泽中,在龙周围有数颗倒下的树木。"我正在读关于这条龙的事,这对我们有帮助。" "赫发斯特斯是条红龙,"马河斯不属地说着,"不是黑龙。""这是另一条龙,"子安解释着。"邱尔特的摩根迪维纳珊德,或许可以让他跟赫发斯特斯谈谈。" 马汀斯兄弟完全被搞迷糊了。"红龙眼黑龙不合,"他显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即使是笨蛋都知道。" "而我不会听笨蛋说的话,"子安回答,僧侣再次摇着头转身离开。 "还有一些事你没听过,但是赫发斯特斯可能知道,"子安低声说着,没有半个人听到他在说什么。"摩根迪维纳珊德有对紫色的眼睛!"子安阁上书,相信他已经从中得到足够的知识,足以实行计划。如果子安看过年长红龙那样令人恐惧的壮丽威严,恐怕他现在就笑不出来了。但也就是无知,加上蒙特里的回忆在这位年轻的黑暗精灵心中酝酿出勇气,而且子安也不想陷于饥饿与未知的恐惧中,因此他无所顾忌。不过,他现在还不想前进。 必须等他练完龙说话的腔调才行。 在子安的冒险生涯中,曾去过许多宏伟华丽的地方,如魔索布莱城的豪宅、灵吸怪的洞穴,甚至酸液之湖,却没有一个能与龙穴相比。黄金与珠宝组成的小山起伏于广阔的房间内,就像一艘巨艇驶过海面时所激起的阵阵波浪。各式武器与盔甲散落一地,发出耀眼的光芒,还有许多精致美丽的餐杯、高脚杯等等,这里的宝物多到可以填满一百个富有国王的仓库。 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子安差点都忘了要呼吸。然而震撼他的并非财富,因为他原本就不太在乎物质生活,而是这些奇妙的财物都提示了子安,有数百条不同的冒险方向。看着龙穴,他觉得与哀泣修道会一同旅行的生活,或是找个宁静祥和的家待下来,都显得微不足道。他再次回想起蒙特里说过关于龙、以及所有其他冒险的故事。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它们。 子安想要一个家,也希望被接纳,但当他看着这些战利品时,却突然了解到,他渴望能在吟游诗人的书中占有一席之地。他希望能在充满危险与刺激的道路上游走,甚至写下自己的传奇。 这个房间广大且不平坦,在转角处坡度逐渐降低。此处笼罩着一种灰暗的、金红色的朦胧光氲,感觉有些温暖。当子安与他的伙伴们静下心来思考,究竟温度的来源为何时,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便涌上心头。 子安转过身,对正待命着的僧侣们眨眨眼,并指向他的左下方,那儿是惟一的出口。"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无声地说着。 马汀斯犹豫地点点头,思考着是否该信任这个黑暗精灵。对这个讲求实际的僧侣来说,过去几个月来子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伙伴,但现在所面临的可是龙呢。 子安再次扫视过整个房间,不过这次他看的是宝藏后方的东西。他在两堆黄金后面看到了他的目标,他美丽的程度不下于任何金银珠宝。在宝物堆中躺着一条巨大、布满鳞片的尾巴,上面闪烁着金碧辉煌的火红色彩。这条尾巴正规律地前后摆动着,逐渐将黄金扫到靠近他身体的地方。 子安曾经看过龙的图片。以前在学院里,有个法师还以幻影术制造出不同种类的龙,来供学生观察。但在此时,黑暗精灵第一次看到龙,发现之前的经验根本没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龙更令人难忘的生物,而在所有的龙族里,红龙恐怕又是最显眼的一种。 子安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目光从尾巴上移开,偷偷潜入房里。 通道的出口位在墙边高处,但有条明显的小径通往地面。子安为此研究了好一会儿,并记下每一步路的位置。接着他抓起两把沙子放进口袋,并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把黑暗结界施到上面。子安摸着黑,谨慎无声地向下走去,那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在摆动时所发出摩擦声,则是他唯一的指引。当他踏到第一堆宝石的时候差点被绊倒,这时摆动着的尾巴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场冒险。"子安暗暗提醒自己,然后继续向前走,并全神贯注地回想周遭状况。他心想此时红龙或许已经着穿了他的黑暗伪装,正盘踞高处望着他。他反射性地向后退,预期会有一道龙焰喷吐过来,当场吞噬他,把他烧成木炭。但子安强迫自己继续前进,当他爬过第一堆珠宝的时候,却听到了熟睡中的龙正发出平稳、如雷鸣般的呼吸声,这令他感到很高兴。 第4章 红龙 子安继续往第二堆珠宝前进,并试着使用浮空术。他并不期待能够成功,这法术总是在他越是需要的时候,就越容易失败。但是任何的小技俩,都可以为他这场诡计加分。在他爬到一半的时候,子安开始狂奔,地上的金银珠宝随着他的脚步四散纷飞。他听见龙醒了过来,却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并抽出他的长弓。 他爬到山脊上跳了下去,共同时施展浮空术。他在空中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很快法术便失效了。在子安掉下去时,他弯起弓,将施有黑暗术的箭射到房间的另一头。 他无法想象这个巨兽的动作居然如此敏捷,它的目光锁定在子安身上,像是要将他看穿一样。这种眼神威迫着他跪地求饶,对赫发斯特斯这种神般的存在招出所有计谋,承认所有的罪行。红龙微微转动他那如巨蛇般的颈子,但现线依旧紧盯着子安,就像大熊霸斯特的拥抱,毫不放松。 子安的脑海中回响着盲眼游侠所说的,关于他的战斗与英雄事迹的故事,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坚定无比。子安几乎要听不见这声音,但它却持续不断地提醒他,现在其他五个人的命运正操在他手中,如果他失败了,僧侣们就会死。 这部份的计划对子安来说并不困难,因为他十分相信自己所说。"赫发斯特斯?"他用一般人的语言大喊着。"真的是您吗?我终于找到了!喔!伟大的赫发斯特斯!您本人看起来比传说中更有威严呢!" 红龙将头缩回了数十尺,在他睿智的眼里显露出困惑。"你认识我?"赫发斯特斯发出如雷般的声音,他吐出的炙热气息将子安的白发全部向后吹去。 "每个人都认识您啊,伟大的赫发斯特斯!"子安大声说道,他跪着向前移动几步,不敢站起来。"我日日夜夜夜都在找您,如今我终于找到了,我知道您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红龙露出怀疑的眼神,可怕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一个卓尔精灵为何要找赫发斯特斯?我乃考克白的毁灭者、也是上千个城堡的终结者、我还杀死了笨蛋银龙安格蓝德、还曾经……"这持续了数分钟之久,子安忍耐着他恶臭的气息,对于红龙所列出的可怕功绩,还得装出一副听得非常人迷的表情。在赫发斯特斯念完以后,子安发现他必须暂停一下,重新回想他原本要问的问题。 他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当然这次是骗人的。"黑暗精灵?"他问道,好像完全不了解的样子。他抬头看着红龙,重复一遍这句话,表情更加疑惑。"黑暗精灵?" 红龙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它的眼光犹如两道堵灯,扫过宝藏堆成的小山,并在房间的中央处发现了子安的黑暗结界,在这里多看了一会儿。"我说的是你!"赫发斯特斯突然吼道,吼叫的力量令子安向后踉跄了几步。"黑暗精灵!" "卓尔精灵?"子安说道,他稍微恢复了意识,鼓起勇气站起来。"不,我不是黑暗精灵。"他检视了自己一遍,同意地点点头。 "我常会忘记,现在自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赫发斯特斯发出一长声低沉、不耐的怒吼,子安知道自己最好动作快些。 "我不是黑暗精灵,"他说道,"但要是连赫发斯特斯也帮不了我的话,就真的会变成那样了,"子安只能祈祷他能引起红龙的好奇心。"我相信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伟大的赫发斯特斯,我是,应该说我希望能变回,邱尔特的摩根迪维纳珊德,一只投没无名的老黑龙。" "摩根迪维……?"赫发斯特斯覆颂着,逐渐降低他的音量。当然赫发斯特斯听过这只黑龙,龙族们大多知道在世上其他同胞的名字。 而正如子安所愿,赫发斯特斯也知道摩根迪维纳珊德有对紫色的眼睛。 子安为了自圆其说,便联想到那只被区法师变成恐爪怪的不幸岩精:喀拉卡。"我被一个廉法师击败,"子安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有一个冒险队伍闯进我的洞穴里。一群小偷!不过我干掉了他们其中一个人,是个圣骑士!" 赫发斯特斯似乎很喜欢听这个部份,而这段是子安刚刚才想出来的,他暗自庆幸着。 "在我的酸液喷吐下,从他盔甲所发出的滋滋声真是好听!" "你太浪费了,"赫发斯特斯突然插话进来。"圣骑上很好吃呢!" 想到那样的场景,子安也只能用微笑来遮掩他不自在的表情。 不知道黑暗精灵尝起来如何?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毕竟他现在离红龙的嘴巴很近。"我愿意花些珠宝做为代价,把他们全都杀光!尤其是那个可恶的魔法师!就是他对我做了这种可怕的事!"子安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变形术?"赫发斯特斯问道,子安注意到红龙的语气里带着同情。 子安严肃地点点头。"这种邪恶的法术,夺走了我的外型、翅膀还有喷吐。虽然现在我仍拥有摩根迪维纳珊德的心灵……但是……"赫发斯特斯张大双眼顿了顿,子安充满痛苦与困惑的主情使他获得了红龙的支持。 "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蜘蛛,"子安喃喃低语着。"我把他们当宠物养着,亲吻他们……子安回头看着露出一脸恶心表情的红龙。 红龙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肩膀,整个房间的珠宝饰品也都随着这场震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通道里的僧侣们没看到这个过程,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所以知道黑暗精灵的计划。这也是第一次他们看到杰金讶异得哑口无言,而马汀斯则不时轻声念出一些字句,重复着龙与子安的对话。 "这家伙可真是好运!"胖僧侣窃笑着,却又立刻用手捂住嘴巴,深怕他说得太大声了。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赫发斯特斯怒吼着。这股力量迫使子安向后退了几步才能保持平衡。 "求求你!伟大的赫发斯特斯!"子安恳求着。"我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会经旅行到黑暗精灵的城市魔索布莱城,但他们告诉我这个法术相当强大,他们没有办法解决。所以我才来找你,伟大而强壮的赫发斯特斯,传说中您的变化术以臻完美。看在我们是同族的份上……" "你的同族?"如雷贯耳的怒吼冲向子安,这次真的让他跌倒了。"黑龙?" "不,不,我是说同样是龙族,"子安很快地作了解释,撤回先前冒犯的话,他向后跳了一步,心想大概得逃跑了。赫发斯特斯不停地怒吼着,子安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东西分散其注意力,他在红龙的身后看到一个短形的壁仑,其周围的墙壁与壁仑内部皆被烧得焦黑。 子安心想这就是红龙用来熔矿石,赚取暴利的地方。一想到有许多不幸的商人或冒险者,可能就死在这两面焦黑的墙间,子安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是什么能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呢?"子安敬畏地喊着。赫发斯特斯并没有回过头去看,依旧以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他。但是过了一会儿,红龙才明白黑暗精灵所注意到的东西,便停止了怒吼。 "您真是得天独厚啊,伟大的赫发斯特斯,您的力量真叫人目眩神迷!自开天辟地以来,没有一道火焰能将岩石烙成这样……" "够了!"赫发斯特斯咆哮着。"你们这些饱学之上居然会不知道红龙的喷吐?" "当然,火焰是红龙的特长,"子安答道,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壁笼上,"但还是有强弱的分别,一般的龙烙怎么可能有如此的威力!" "想见识一下吗?"红龙喷着烟,不怀好意地答道。 "想!"子安喊着,但又立刻改口,"不想!"语毕子安使蜷缩到一旁。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垂危,但还是得赌赌看。 "我当然很想亲眼见识您的喷吐,但我也惧怕它炙热的威力啊!" "那么就好好看着吧!邱尔特的摩根迪维纳珊德!"赫发斯特斯吼着。"看看你的长辈表演!"红龙尖锐的吸气将子安向前拉了两步,他的白发四散飞扬刺痛了眼睛,身上的外套也差点被吹走。身后成堆的金币也随之倾地而下。 红龙转过他那巨蛇般的颈子,将头正对着壁龛。 随之而起的火焰似乎要将房间内的空气燃烧殆尽,热气与光线让子安觉得自己的肺脏在燃烧,眼睛也被熏得睁不开。但是当龙焰以排山倒海之姿吞噬了整个壁龛时,他依然继续观察着。子安注意到赫发斯特斯在喷火的时候,眼睛会紧紧地闭上。 这场大火结束后,赫发斯特斯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子安依旧望着那个壁龛,上面被熔化的岩石正从天花板上摘下来,他不需特意装出敬畏的样子,因为这确实令人相当震撼。 "天啊!"子安用沙哑的音调低声说道。他回头看到红龙一睑沾沾自喜的表情。"天啊,"他又说了一遍。"过去我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现在邱尔特的摩根迪维纳珊德必须谦卑地认输。" "你确实该认输!"赫发斯特斯吼着。"现在你该了解了,摩根迪维纳珊德,没有一只黑龙能比得上红龙!如果有只红龙到了你家门前,你最好记住这点,那将会救你一命!" "你说的对,"子安立刻便同意了他的话。"但现在我连家都没有了。"子安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鄙夷地皱了皱眉头。"除非我搬到黑暗精灵的城市去住!" "那是你运气太差,不关我的事。"赫发斯特斯说道。"但我很同情你。虽然对于你这种打扰我睡眠的人,这种待遇实在太优越了,但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子安知道,这是最重要的一刻了。他大可接受赫发斯特斯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想尽快离开这儿。但他的原则与蒙奇的回忆却都阻止他一走了之。那些还在隧道里的伙伴怎么办?他提醒自己。 还有他留名于吟游诗人故事里的愿望呢? "那就杀了我吧。"他对红龙这么说道,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能说得出来。"我曾经拥有身为龙族的荣耀,无法以一名黑暗精灵的身份活下去。" "这真是所有龙族的悲哀啊!"子安哭喊着。"我们的数量一直在减少,而人类却像害虫般不停地增加。我也为龙族的财宝感到悲哀,居然要让魔法师跟圣骑士给偷走!"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赫发斯特斯震了一下。 "我也为摩根迪维纳珊德感到悲哀,"子安继续夸张地说着,"居然被一个魔法师打倒,即使是龙族里最强大的赫发斯特斯,也赢不了他!" "赢不了?"赫发斯特斯怒吼着,整个房间都因为他的声音震动了起来。 "不然是为什么?"子安吼回去,虽然他的声音眼红龙的音量比起来是小得可怜。"难道是因为赫发斯特斯不愿意帮助他那逐渐减少的同胞吗?不,我不相信,谁都不会相信的!"子安指向头顶的天花板,尽他所能地努力劝说着。不用说他也知道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人们会这么说,赫发斯特斯不敢解除这个魔法师的法术,因为这位伟大的红龙不敢与这么强大的魔法对抗,否则会暴露出他的弱点,这么一来,便会引起魔法师带着队伍到北边来,再来掠夺龙族的财产!" "啊!"子安讶异地大喊。"赫发斯特斯这种不战而降的举动,难道不会引起魔法师,还有他那些小分朋友觊觎他的财产吗?世上又有哪条龙的财富能比得上米拉巴的首富,红龙赫发斯特斯呢?" 红龙感到很困惑。赫发斯特斯相当满意于目前的生活,他收受商人给的高额酬劳,安稳地睡在不断增加的财宝上。他可不喜欢有什么冒险者到他家里来到处搜刮!而子安也正期望他能这么想。 "明天!"红龙说道。"今天我得冥想法术,明天摩根迪维纳珊德就可以变回黑龙了!然后他就得离开这儿,如果他再敢说什么嚣张的话,我就烧烂他的尾巴!现在我得去休息记法术。你这个有黑暗精灵外貌的龙,给我待在这里不要动。不管你在哪儿,我都闻得到,也听得到。我可不像那些小偷所希望的,会睡得很熟!" 子安毫不质疑他所说的话,当然了,事情如他所愿地进行着,他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他没办法等到隔天再继续与红龙的对话,他的朋友们也不行。子安心想,要是红龙真的试着解除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法术,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还有,如果赫发斯特斯真的把他变成一只黑龙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子安便陷入了恐慌。 "对了,黑龙的喷吐还是有胜过红龙的地方。"当赫发斯特斯正要转身离开时,子安突然这么说道。 红龙以快得吓人的速度回到他面前,一脸愤怒的表情。 "你想试我喷吐的威力吗?"赫发斯特斯咆哮着。"让我看看你还能吹嘘到什么程度?" "不,不是的,"子安答道。"我无意冒犯您,伟大的赫发斯特斯。您炫丽的龙焰确实令在下折服,但黑龙的喷吐亦不可小腼!它的品质可能更胜于红龙的火焰!" "怎么说?" "是酸液,喔,神奇的赫发斯特斯!千座城池的毁灭者啊!"子安答道。"酸液会紧紧附上骑士的盔甲、渗透过去,持续地折磨敌人。" "就像熔化的金属那样吗?"赫发斯特斯讽刺地说道。"被红龙龙焰所熔化的金属?" "恐怕比那还久。"子安同意他的话,看着地板说道。"红龙一鼓作气的喷吐确实能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黑龙的喷吐比较持久,敌人比较害怕这点。" "一鼓作气?"赫发斯特斯吼道。"你能持续喷吐多久?可怜的小黑龙?我肯定能比你更久!" "但是……"子安指着壁龛说道。这次红龙吸气的力量让子安向前跑了好几步,差点双脚悬空飞起来。当赫发斯特斯甩过头,对准壁龛时,黑暗精灵依然没忘记要大喊出暗号:"地狱之火!"。 "是暗号!"马汀斯在一片骚动中说道。"快逃命啊!跑啊!" "不要啊!"吓坏了的赫斯可兄弟大喊着,而除了杰金之外的其他人,也都不愿意行动。 "嗅!真是太痛苦啦!"这个一头乱发的疯狂僧侣恸哭着,就要走出隧道。 "如果想活下去,我们就得走!"马汀斯提醒他们,并揪住杰金的头发以免他走错方向。 他们在隧道的出口争执了一会儿,这时其他的僧侣们发现,他们惟一的希望可能即将消失,于是就冲出隧道,整队人马便沿着墙上的小径滚下斜坡。当他们再次站稳时,却不知该爬回通道,或是溜往出口。他们拼命地挣扎却无法爬上斜坡,尤其马汀斯更是办不到,因为他还必须抓住杰金,所以只得往出口走。于是僧侣们便一路跌跌撞撞地溜过房间。 但即使心中十分恐惧,每一个僧侣,包括杰金在内,还是沿路搜刮了一些财物到自己口袋里。 从来没有龙能够发出如此威猛的龙焰!赫发斯特斯闭着眼持续喷吐着,将壁笼中的石头全部熔掉了。火焰所引起的热风充斥室内,子安几乎要中暑晕过去,但红龙却丝毫不放松,他决定这次要让这个烦人的访客永远心悦诚服于他。 这时红龙偷瞄了一下外面,想看看自己表演的效果如何。龙族们对他们的藏宝室都了若指掌,赫发斯特斯马上就发现了房里有五个人影,正从大厅迅速地溜往出口。 红龙的喷吐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怒吼着,"小偷!"他如雷般的声音震碎了一些石头。 子安知道游戏结束了。 红龙那张巨大、满布利齿的血盆大口猛咬向黑暗精灵。子安退到旁边跳了起来,他已无退路。他抓住龙角,落到红龙的头上。子安试着要爬到顶端,但暴跳如雷的红龙却想把他甩下来,他使尽吃奶的力气紧抓着不放。子安想拔出弯刀,却摸到了口袋,他便将里头的尘土掏出来。黑暗精灵毫不犹豫地将尘上撒向红龙那对邪恶的眼睛。 赫发斯特斯陷入了疯狂,他用着头死命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但子安依旧顽强地紧抓着不放,狡猾的红龙很快便想到一个简单的方法。 当红龙的头急速向上攀升时,子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若与赫发斯特斯故蜒的颈子相比,这里的天花板并不算高。虽然要从高处落下,但摔下去似乎这是个比较好的结局。就在红龙将头撞过石头的前一刻,子安从上面跳了下来。 子安站稳了身子,但撞击却完全没有减缓赫发斯特斯吸气的速度。这恐怕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黑暗精灵的好运救了他一命。有个大石块从熔化的天花板那儿掉了下来,砸到红龙的头。赫发斯特斯的喷吐顿时变成一响无害的喷气,这时子安便以全速奔出宝物堆,躲到后面去。 赫发斯特斯愤怒地咆哮着,释放出剩下的所有火焰,他连想都不想,就将火焰喷向宝物堆。金币被熔成一大块,巨大的宝石也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碎裂。虽然这堆珠宝有二十尺厚,且堆叠得相当密实,子安依然觉得背部像是要着火了。他跳开那堆珠宝,并丢下冒着烟的斗篷,熔化的黄金随即将它吞噬。 红龙怒吼着,子安两手握着弯刀跳出来。黑暗精灵使尽全力勇敢地、笨拙地向前挥刀。但在他去出两下之后便停住了,弯刀发出响声,使他的手隐隐作痛,他大概击中了一面石墙! 赫发斯特斯高举着头,看着他无意中所造成的损失。"我的金子,"红龙哭喊着。他随即向下望去,两道像塔灯般的目光紧盯着子安走过的地方。"我的金子,"赫发斯特斯苦恼地念着。 子安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一溜烟地跑掉了。 "我闻得到你,小偷!"红龙在离子安不远的宝物堆里咕哝着,但是他的嘀咕声也像雷鸣一样大。 此时一只黑豹突然跳上宝物堆,摆出攻击的姿态吼叫着,然后跳开。子安站在底下仔细听着上面的情况,计算着所需的步数,并静待游发斯特斯冲出去。 "我要把你咬成碎片,变形怪!"红龙大声咆哮着,用他那无底洞似的嘴巴朝关海法吹去。 但即使是龙的牙齿,对于关海法所变成的薄雾并没有杀伤力。 当子安冲出去时,原本想顺手拿些宝物,但盛怒中的红龙吼叫声却使他打消了念头。因为这个房间很大,所以当赫发斯特斯发现子安的时候,他还没完全离开这儿。红龙又气又恢,只能怒吼着瞪着子安的背影。 子安从书中得知赫发斯特斯会说地精语,他希望红龙被他蒙在鼓里。子安故意用地精语大喊,"等这只笨龙跟着我出来以后,你们就赶快进来拿走其他宝藏," 赫发斯特斯突然停止追赶,盯着通往矿坑的下方隧道。红龙此时陷入了困境,他想去咬烂那个骗人的黑暗精灵,又怕被人偷偷洗劫一空。赫发斯特斯在隧道里踱着方步,并用头撞击墙壁,过一会儿再重新思考整件事。 红龙知道,小偷们现在都逃出去了。如果想逮住他们的话,就得到外面去。在这个时节实在不该出门,因为现在正是赚大钱的时候。 最后,赫发斯特斯解决了这个两难困境,他发誓要吃光下一队来找他的商人。这个决定让他恢复了自尊,但等他睡着以后,这个想法就很快就又被遗忘了。红龙回到他的洞穴里,重新把金币谁好,并认他不小心熔掉那堆珠宝里头,尽可能地抢救一些回来。 "你救了我们!"赫斯可兄弟喊着。当黑暗精灵赶上来,在位于龙穴入口的西边山谷里追上僧侣们的时候,除了杰金,所有的人都扑向子安,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子安将口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金饰与珠宝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五对眼睛都热切地看着它们。其中比较特殊的是一个两寸大的红宝石,它的价值肯定超出他们的想象。 "给你们,"子安解释着。"全都给你们。我不需要宝物。" 僧侣们愧疚地面面相觑,在他们之中,没有人愿意将自己口袋里的战利品拿出来。"或许你该为自己留一些。"马汀斯说。"如果你还打算要独自一人闯天下的话。" "我是这么打算,"子安坚定地说。 "你不能留在这里,"马汀斯说。"那你要去哪呢?" 子安确实还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哀泣修道会绝非他的归宿。子安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他已经试过的许多死路。这时,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有个想法。 "你说过的,"子安提醒杰金。"在我们进隧道之前你提到一个叫做十镇的地方。" 杰金好奇地望着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十镇,"子安说,一流浪者之地,所有的流浪者都可以在那儿找到归宿。" "十镇?"马汀斯犹豫了一下。"你最好重新考虑此事,朋友。冰风谷并不是个友善的地方,个镇还有一些强壮的杀手。" "那里终年都吹着风,"从杰全黑暗而深邃的眼眸里,透露出怀念的神情,"风里充满扎人的沙砾、冰冷刺骨。我要跟你一起去!" "还有怪物!"另一个僧侣补充道,重重地拍了一下杰金的后脑勺。 "那里有苔原雪猿、白熊,还有凶狠的野蛮人!除非赫发斯特斯在后面追赶我,不然说什么我都不要去十镇!" "说不走红龙真的会追过来,"赫斯可紧张地向后张望着不远处的龙穴。"这附近有几处农家。或许我们可以先在那里待一晚,明天再去隧道。" "我不去了,"子安又说了一次。"你们说十镇是个不友善的地方,但难道米拉巴会友善地接纳我吗?" "今晚我们会去农家,"马河斯沉思了一会儿。"在那边我们可以帮你买匹马,还有你需要的装备。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你离开,但对一个黑暗精灵来说……"他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杰金。"……十镇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许多人都在那里找到属于他的地方。对于无家可归的人来说,那里确实是他们的家。" 子安听出僧侣话中的真诚心意,也很感激马汀斯对他的关怀。 "我该怎么走呢?"他问道。 "沿着山走,"马汀斯回答。"永远走在山的左边。等你走出山区以后,就会进入冰风谷。这片平地位在世界之脊的北边,上面只有一座山峰。城镇就位在山谷里,祝你在那儿一切顺利!" 语毕,僧侣们便准备离开。子安双手交叠在脑后靠着山壁。他知道,现在他该与僧侣们道别了,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觉得内疚且孤独。龙穴里的宝藏毫无疑问地会改变这些伙伴们的一生,让他们得到栖身之处以及生活必需品。但财富却无法改变子安所面临的隔阂。 十镇,杰金口中的流浪者之家、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处,给了子安一线希望。他被命运打击了多少次?他满怀希望地去过许多地方,却被人以武力相向,逼迫着离开。这次会有所不同的,子安告诉自己,若是连流浪者之地都容不下他,那他还能去哪儿呢? 子安一直想从无法逃避的悲伤、罪恶与偏见中逃离,而对这个身陷囹圄的黑暗精灵而言,希望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情绪。 在僧侣们离开至农村的当晚,子安在一处小矮树丛下扎营。隔天早上他们牵了一匹好马回来,但队伍里却明显地少了一个人。 "杰金呢?"子安担心地问着。 "我们把他绑在谷仓里,"马汀斯答道。"昨晚他想逃跑,回去……" "赫发斯特斯那儿。"子安接着说。 "如果他今天还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干脆让他去算了,"赫斯可一脸厌烦地说道。 "这是你的马,"马汀斯说道。"经过这晚,你依然没改变心意的话……" "还有新的外衣,"马汀斯交给子安一件制作精良、以毛皮滚边的斗篷。子安知道这些僧侣本来绝不会这么慷慨,这使他几乎要改变心意留下来。但他无法漠视自己其他的需求,在这个队伍里并无法满足他。 为了展示他的决心,黑暗精灵笔直地走向那匹马,准备骑上去。子安以前有看过马,但从来没这么靠近过。这种动物的精壮令他相当讶异,肌肉起伏在它粗壮的脖子上,体型也高大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花了点时间凝视这匹马的眼睛,尽可能地与它沟通。接着,马便弯下身子,以方便黑暗精灵爬上马鞍,这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子安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对马很有一套,"马汀斯说。"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你是个骑师呢!" 子安只是点点头,当马开始小跑步时,他必须努力地把自己维持在马鞍上。子安花了不少时间才学会控制这种动物,但在他试着掉头之前,却已经往东绕了一大圈。在绕行的过程中,子安努力地保持良好的形象,然而这些僧侣们也没骑过马,只能在一旁点头微笑着。 几个小时以后,子安才终于绕到西边,沿着世界之脊的南侧离去。 第5章 十镇 "是哀泣修道会的僧侣们,"罗狄。麦葛斯特低声说着。他正从一座岩壁上俯瞰着他们,现在是周末,僧侣们正准备走回米拉巴的隧道去。 "什么?"特法尼斯大叫着,急忙从袋子里钻出来。这是第一次小妖精因为速度太快而吃亏。他未经考虑便脱口说出:"不可能呀!那红龙……" 罗狄愤怒的目光像块乌云般落到特法尼斯身上。 "我是说……我猜……"特法尼斯急忙辩解,但他想到罗狄也知道隧道里的秘密,以及小妖精对开锁方面的能力,所以也该猜中他轻率的计划了。 "你想自己杀了黑暗精灵,"罗狄平静地说着。 "饶命啊主人,"特法尼斯回答。"我不是故意……我很担心你。黑暗精灵是个魔鬼,真的!我让他们进入红龙的隧道!我以为你舍……" "算了!"罗狄吼道。"做了就做了,别提了!现在给我回袋子里去。 如果黑暗精灵还没死,我们还有可能弥补你犯下的错误。" 特法尼斯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迅速地溜进去。罗狄捡起袋子,把狗叫到他身边。 "我要跟那些僧侣们谈谈,"赏金猎人喃喃自语着,"但首先……"罗狄将袋子猛力甩出,重重地砸在石壁上。""主人!"袋中传来小妖精模糊的哭喊声。 "你这……"罗狄在座怒之中,毫不留情地把袋子击向坚硬的石头。 在头几次重击时,特法尼斯还能动,并试着用他的小匕首将袋子划开。 但很快地袋子便被暗色的液体所浸湿,小妖精也不再挣扎了。 "你这怪胎,"罗狄嘀咕着,将染血的袋子丢掉。"来吧,狗狗。如果黑暗精灵还活着,那些僧侣一定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哀泣修道会是一群献身于苦难的人,在他们之中有些成员,比方说杰金,也确实吃过许多苦。但他们却没想到落到凶暴的罗狄。麦葛斯特手里,居然会受到如此残酷的待遇。一个小时后,罗狄也驾着车,沿着世界之脊的南缘朝西方驶去。 寒冷的东风在他耳里反复唱颂着。自从子安离开世界之脊的西缘,向北、再向东进入这片以风为名的贫瘠之地——冰风谷以后!他无时不刻都在听着这首歌曲。他欣然接受冷风的哀鸣与寒气,对子安而言,吹拂的冷风犹如自由的气息。 另一个象征自由的,便是在子安离开世界之脊后映入眼帘的海洋。在往路斯坎的旅途中,子安曾去过海岸,现在他想停下来,走几哩路再去一次海边。但寒风提醒了他冬天的脚步逼近,他也知道若等到初雪落下,他往山谷的旅程将会变得十分艰辛。 在子安进入山谷的第一天,便看到了凯恩巨锥,这是一座在群山冲靠近北方冻原的高山。他焦急地向前走着,将山峰视为他归宿之地的指标。每当他看到这座山的时候,心中便充满了不确定的希望。 当他经由交易路线往西南方走向十镇时,遇到了一些队伍、马车以及骑着马的人。此时太阳已沉至西方,发出朦胧的光晕,子安穿着他昂贵的斗蓬,将帽缘拉得低低的,遮住他黝黑的皮肤。当与其他旅行者擦肩而过时,他也只是简短地点头示意。 这里有三座湖围绕着凯思巨锥,这座由平地高耸入无数千尺的高山,即使在夏季,顶峰依旧戴着白雪。十镇之中只有主要的城市——布林。山德并未治着湖建造。布林。山德建在高于平地的一座小山丘上,她的旗帜傲慢地在寒风中摇曳着。子安所走的交易路线直通往这个城市,此处为主要的市集所在地。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由此,子安知道在这座城几哩外的地方,还有几个小村落。他考虑了一下行程,心想自己是否应该先到比较小、比较偏僻的镇上,而非直接到首都去。 "不!"黑暗精灵以坚定的口吻说道,并把手放到口袋里握住小玛瑙像。子安策马爬上山坡,朝着这座城市的高耸大门奔去。 "商人吗?"有两个守卫无聊地站在城门前,其中一个对子安问道。"你快错过今年的贸易季了。" "我不是商人,"子安柔声回答,当要面对这个状况时,他的心情反而轻松不少。他努力移动着自己颤抖的手,慢慢伸向帽缘。 "那你是从哪儿来的?"另一个守卫问道。子安将手放了下来,这个唐突的问题使他勇气大减。 "米拉巴,"他老实回答,接着,就在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在守卫门出另一个使他分心的问题之前,他将手伸向斗蓬掀开相缘。 守卫们的四只眼睛睁得老大,立刻把手放到腰间的刻上。 一不要!"子安突然回话。"请你们不要这样。"他的语气与姿态都显露出疲惫的样子,守卫们却无法理解这点。子安已经没有力气做无谓的战斗了。若是与地精或残暴的巨人对抗,黑暗精灵可以轻易地拔刀相向,但要是因为误会而起的争执,他总是无法拿刀面对这种人。 "我打从米拉巴来,"子安继续说道,他的语气渐趋缓和,"要到十镇定居。"他张开双臂,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守卫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们确信子安是个黑暗精灵,但他们从没见过这个种族的人,对黑暗精灵的认知也仅止于一些床边故事,像是述说在过去的一场大战里,精灵族被一分为二的故事。 "你在这里等着,"守卫对他的伙伴低声说道,对方显然对这个命令不太满意。"我去通知发言人凯西欧斯。"他用力扳开铁门,但仅开一个足够让他溜进去的小维。被留下来的守卫目不转睛地盯着子安,手也从未放开剑柄过。 "如果你杀了我,就会被上百支弓箭射穿。"守卫宣告着,他试着要表现出有信心的样子,但他的声音却无法办到。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子安无辜地问着,他展开双臂表示自己毫无威胁。这次的会面到目前为止进行得还算可以。他曾接近过其他村庄,但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不是吓得立刻逃跑,便是拔刀相向。 不久之后,守卫领着一个人过来。这个人个子不高,体型瘦削,仪容整齐,他那双锐利的蓝眼正好奇地仔细打量四周,不放过任何细节。 他的衣服质料很好,而且从两个守卫毕恭毕敬的态度看来,子安立刻就明白他的地位很高。 他仔细看了子安好一会儿,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是凯西欧斯,布林。山德的代言人,也是十镇议会的主席代言人。" 子安微微颔首示意。"我是子安。法尔,来自米拉巴及其他更远的地方,现在来到十镇。" "为什么要来?"凯西欧斯尖锐地问道,试着要解除来者的心防。 子安耸耸肩。"这需要理由吗?" "如果来者是个黑暗精灵,就需要。" 子安的微笑使发言人解下心防,使站在他身旁戒备着的守卫哑口无言。"除了我想来之外,我无法提供其他理由。"子安继续说道。 "凯西欧斯发言人,我走过了千山万水,感到很疲惫需要休息。而人家告诉我,十镇是流浪者之地,毫无疑问的,一个身处地表的黑暗精灵当然是个流浪者。" 这话听起来很合理,善于察言观色的发言人也听出了子安语中的真心诚意。凯西欧斯用手托着下巴,考虑了好一会儿。他并不怕黑暗精灵,也不怀疑他的话,但他不希望有个黑暗精灵进来,使得城里骚动不安。 "你不该来布林。山德,"凯西欧斯无礼地说道,听到如此不公平的话,子安不禁皱起眉头。凯西欧斯毫不迟疑地指向北方。"到独林镇去,就在都尔登湖北边的森林里,"接着他又望向南方。"或是到红水湖南边的蜜酒镇,或道根之洞。你到那些小镇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也比较不会惹上麻烦。" "如果他们也拒绝让我进去呢?"子安问道。"接着我该去哪儿?伟大的发言人?到外头受风吹雨打,然后曝尸荒野吗?" "你不明白。" "我明白,"子安打断他。"我已经受够了这些把戏。谁会欢迎一个黑暗精灵呢?即使他们也曾被其他人排斥,除了安详过日子之外别无所求严子安语气坚定,毫不自怨自艾,凯西欧斯再次明了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凯西欧斯确实同情他的境遇。他自己也曾经是个弃民,被逼到世界的尽头,冰风谷来寻找他的家园。冰风谷是弃民们的最后希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地方了。这时凯西欧斯心里出现另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决这个令他良心不安的难题。 "你在地表生活多久了?"凯西欧斯兴致勃勃地问道。 子安沉思了一会儿,搞不懂究竟发言人的目的是什么。"七年了,"他答道。 "都在北方吗?" "是的。" "而你从未找到归宿,也从没有村落肯收留你,"凯西欧斯说道。 "而你却能在严酷的冬季,以及众多敌人环伺下生存。你很擅于使用腰间的弯刀吧?" "我是个游侠,"子安照实回答。 "对黑暗精灵来说真是个少见的职业,"凯西欧斯说道。 "我是个游侠,"子安重复了一遍地的话,语气更为强硬。"专精于自然,以及使用我的武器。"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凯西欧斯思考着。他顿了顿然后说,"有个地方可供你居住,位置很隐密。"发言人领着子安望向北方凯恩巨锥石砾峥嵘的斜坡。 "在矮人部落的后面,"凯西欧斯解释着,"然后走过那片冻原就到了。若有人能帮忙看守北边的山坡,对十镇也有好处。麻烦常常都是从那边过来的。" "我来找一个家,"子安打断他的话。"你却给我一个石堆里的洞穴,还得免费为你工作。"但事实上,由于游侠的性格使然,这个工作相当吸引子安。 "还需要我提醒你,你的情况跟别人不同吗?"凯西欧斯答道。"我不会让一个四处游荡的黑暗精灵进入布林。山德!" "难道一般人也得证明他的清白吗?" "一般人并不像你们那么声名狼藉,"凯西欧斯毫不避讳地直言。 "如果我这么慷慨地欢迎你,单凭你所说的话就敞开大门,你就能在这里找到归宿吗?我们心理都很清楚,黑暗精灵。不论你到哪里,都会引起骚动,不论你做什么、目的为何,都会被迫与人兵戎相向。" "每个镇都一样,"凯西欧斯继续说道,心想这些话必定已经撼动了这个无家可归的黑暗精灵。"我提供你一个位在十镇边境,堆满石砾的洞穴,在那里你的名声取决于你的表现,而不是肤色。这样的提议还算差吗?" "我需要一些装备,"子安接受了凯西欧斯的建言。"还有我的马该怎么办?我想山上的陡坡并不适合这家伙。" "那就把马卖了吧,"凯西欧斯说。"我的守卫会帮你争取到合理的价格,然后为你添购必需品。" 子安考虑了一下这个提案,便将组绳交给了凯西欧斯。 接着发言人便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实在很聪明。这么一来不但防止了眼前的危机,还说服子安帮他看守边境,那里有布鲁诺。战锤跟他那群扑克脸的矮人族,必定能好好看着黑暗精灵,不会让他惹出任何麻烦。 罗狄。麦葛斯特正驾着马车,驶进一个位于山腰西缘的村落。这位赏金猎人知道,很快就要下雪了,而他也不想在往山谷走去的半路上遇到大雪。他要留在这里与农夫同住,直到冬天结束。若要离开山谷,就一定会经过这里,要是子安真如那些僧侣所说的跑来这里,他就没别处可逃了。 子安当晚便离开了城门,他喜欢在黑暗中上路,但天气十分寒冷。他接着往山里走去,沿着东边由岩石构成的山谷!这里也是矮人宣称为家园的地方。子安小心翼翼地绕过满脸胡子的守卫,过去在他刚离开蒙奇的小树林,经过爱德堡的时候有通过矮人一次,但那并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会面。在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之前,矮人守卫便将他驱逐出境,并在山里搜索地好几天。 虽然子安在通过山谷时十分谨慎,却无法忽视眼前这座堆高的岩石小山,其上有一排石阶往上攀升。要到达山上可能还有几哩,得赶几个小时的夜路,而他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但子安依然踏上石阶继续前进,一步接着一步,他的速度随着在脚下闪耀着的万家灯火而加快。 子安爬上的地方并不算高,大概只有五十尺左右,但由于平坦的冻原与江澈的夜色,使他能清楚地看见五个城市,其中有两个位在湖的东岸,两个则位在最大潮的西岸,至于布林。山德则是位在偏南一点的小山丘上。 子安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久,这样的景象让他心生许多期望与幻想。他来十镇还不到一天,却已经被深深地迷住了,因为他知道在山脚下有上千人将会听见他的事迹,而且很可能会接纳他。 这时,一串连珠炮似的抱怨声打断了子安的思绪。他放低身段采取防卫的姿势,躲到一块岩石后面。这串抱怨清楚地显示了这位来者的身份。他有着宽阔的肩膀,身高大约比子安矮一尺,但体重却明显地超过他。即使这个人没有停下来,一头撞向岩石来调整他的头盔,子安也知道这必定是个矮人。 "该死天杀的!"矮人嘀咕着,又"调整"了一下他的头盔。 子安确实感到相当好奇,但他也知道,这个喋喋不休的矮人,大概不会欢迎在夜里不清自来的黑暗精灵。在矮人再次调整头盔之前,子安便沿着来路无声无息地溜掉了。他经过矮人身边,距离相当近,但他却安静得如同乌云飘过一般。 "咦?"矮人口齿不清地说道,他转过身来,经过这次的调整,他显然对这个头盔满意多了。"谁在那里?你想干嘛?"他开始四处跳来跳去,眼神机各地环颀周遭。 第6章 小女孩 黑暗中却只有岩石,与风声回荡着。 这季的初雪懒洋洋地洒落冰风谷,雪花以优雅的舞姿翩然落下,与这里常见的大风雪形成明显的对比。小女孩凯蒂布莉儿站在洞穴口,着迷地望着外面的风景,她湛蓝的眼眸里映着覆盖大地的霭霭白雪,使她的眼神更加纯真无形。 "这场雪来得晚,但也会晚些走吧!"布鲁诺。战锤是个红胡子的矮人,他走到养女凯蒂布莉儿的身后抱怨着。"真是个讨人厌的季节,把到处都弄得跟要给白龙住的一样!" "老爸!"凯蒂布莉儿不悦地答道。"你就别抱怨了!这样不是很漂亮吗,何况还没有大风吹着,这场雪又不会碍到你!" "嗤!人类就是这样,"矮人以轻蔑的口吻念着,依然站在小女孩的身后。凯蒂布莉儿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不过她不需要回头也知道,虽然矮人不停地抱怨着,却以温柔的神情看顾着她。根据她分析的结果,布鲁诺是由百分之九十的恫吓与百分之十的抱怨所组成。 凯蒂布莉儿突然转身面向矮人,及肩的红色卷发也因此散到脸上。 "我可以出去玩吗?"她微笑着,满怀希望地问道。"拜托嘛,老爸。" 布鲁诺尽可能地作出严厉的表情。"出去!"他吼着。"只有笨蛋才会把冬天的冰风谷当作玩耍的地方!用点大脑啊,小丫头!你会被冻成冰块的!" 凯蒂布莉儿的笑容消失了,但她可不这么轻易认输。"矮人才会这么讲!"她回嘴,把布鲁诺吓了一跳。"你本来就喜欢待在洞穴里,越少出去你就越高兴。但是对我来说冬天还很长呢,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去透透气了,好不好嘛,老爸?" 面对女儿的微笑,布鲁诺实在无法露出可怕的表情,但他真的不希望她出去。"可能有些怪物在外头徘徊,"他解释着,并努力表现出权威的仪态。"前几天晚上我爬山的时候发现的,不过我没看到。可能是只白狮子,或是白熊。也可能是……"布鲁诺不停地讲着,然而凯蒂布莉儿失望的表情,却远胜过布鲁诺对这些未知事物的恐惧。 凯蒂布莉儿对于这个区域的危险并非一无所知。她与布鲁诺、以及其它矮人在这里住了超过七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父母被一群地精所杀,虽然她是个人类,但布鲁诺却收养了她,并将她视如已出。 "你可真固执啊,小丫头。"布鲁诺面对凯蒂布莉儿的坚持与一脸失望的表情说道。"出去玩吧!但是不可以跑太远!你这个野丫头,答应我,要在能看到我们洞穴的地方玩,剑跟号角要带着。" 凯蒂布莉儿冲上前去,在布鲁诺脸上用力亲了一下,这个沉默寡言的矮人擦着脸,当小女孩消失在隧道的尽头时,还不停地抱怨着。布鲁诺身为一族之长,是族人们心目中的硬汉。但每当凯蒂布莉儿给布鲁诺一个感激的吻时,他却发现自己真是拿她没办法。 "人类喔!"矮人抱怨着,踱步走向通往矿坑的隧道,布鲁诺想去敲几片铁矿下来,以找回他顽强的性格。 对一个活泼的小女孩来说,当她站在凯思巨锥的山坡上遥望着村庄,距离布鲁诺的家门已有三哩远时,立刻就找到了可以不遵守规定的借口。布鲁诺告诉凯蒂布莉儿要在洞穴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但由于此处位置较高,确实可以从这边看到洞穴,至少,可以看到洞穴附近的地方。 凯蒂布莉儿从一座颠颠的斜坡滑下,很快她就了解到不听从老爸警告的后果。她来到了斜坡的底部,这真是个痛快的滑行,她轻快地搓着被冻僵的双手,身后却传来一阵充满敌意的低吼。 "白狮子,"凯蒂布莉儿低声说道,想起了布鲁诺说的事。当她抬起头,却发现老爸说的有点离谱。那儿确实有只大猫,正站在一座小岩石堆上看着她,但是是黑的,不是白的,而且是豹,不是狮子。 凯蒂布莉儿勇敢地拔出她的小刀。"不要过来!"她语气坚定,尽可能不露出恐惧的样子。因为她知道恐惧会引诱野生动物发动攻击。 关海法垂下耳朵,压低身子,接着发出一阵巨大的吼声,响彻整个山区。 关海法嘶吼时的魄力与锐利的尖牙令凯蒂布莉儿不知所措。她四处找寻可以逃跑的出口,却发现不论她逃去哪儿,都跑不出这只黑豹跳跃的范围。 "关海法!"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凯蒂布莉儿回头看到她后面有个身型瘦削、围着斗篷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往她这儿走来。"关海法!"这个陌生人又说了一遍。"快走开。" 黑豹发出低沉的吼声作为回答,然后便跳开了。它从覆盖着白雪的岩石跳到一座小峭壁上,就像在平坦的草原上奔跑那么轻松自在。 虽然凯蒂布莉儿依然很害怕,但她却由衷地以欣赏的眼光看着黑豹。她一直都很喜欢动物,也时常研究关于他们的事,但关海法矫健的身段与体型却是她前所未见的。待她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那个瘦削的人正站在身后。她转过身,手里依然握着刀子。 当她抬起头看到黑暗精灵的时候,不禁讶异地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小刀也掉到地上。 而当子安看到她的时候,也不禁目瞪口呆。他想来确认一下小女孩是否安然无恙,但当地看到凯蒂布莉儿的时候,回忆却如洪水般涌入思绪,淹没了他原本所想的事。 最初子安注意到,她与那个住在农家的棕发小男孩约莫是同样年纪,然而在马多巴的痛苦回忆却接着浮现眼前。当子安看着凯蒂布莉儿的眼睛,他的思绪又回到更遥远的过去,那个与黑暗的族人们一同出征的日子。当时子安从族人残酷的刀下救回一个精灵女孩,凯蒂布莉儿的眼睛与她一样,都闪耀着欢乐与纯真的光芒。回忆笼罩着子安,将他送回那片染血的精灵森林,在那儿的空地上,他的兄弟与部下们正残暴地屠杀一处精灵聚落。在那种狂乱的气氛中,子安几乎要杀了那个精灵小孩,几乎要走上与族人们相同的黑暗道路。 子安试着振作起来,恢复冷静,他告诉自己这是另一个种族的另一个小孩。他想打声招呼,但小女孩早就跑掉了。 现在子安住在高山北面的山洞里,在他回家的路上,那句该死的"崔斯怪"依旧回荡在黑暗精灵的脑海中。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冬季开始了无情的攻击。冷冽的东风从雷格冰河吹下,将大雪堆高,路面也变得无法通行。 凯蒂布莉儿绝望地看着大雪纷飞,心想下次要到凯恩巨锥的话,可能是好几个礼拜以后的事了。她没有告诉布鲁诺,或其他矮人关于黑暗精灵的事,一方面是怕被惩罚,另一方面是怕他们会把那个黑暗精灵赶走。望着逐渐堆高的雪花,凯蒂布莉儿真希望自己当时能勇敢些,留在原处跟那个奇怪的精灵说说话。怒吼的风声更加深了小女孩的悔意,她心想那可能是惟一的机会呢。 "我得去一趟布林。山德,"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布鲁诺这么说道。 冰风谷的冬天通常会持续七个月之久,如今却在一月出现罕见的融雪。 布鲁诺怀疑地看着他的女儿。"你今天打算一个人出去吗?" "可以吗?"凯蒂布莉儿问道。"洞穴快把我闷死了,而且今天的风又不会太冷。" "我叫一两个矮人陪你去。"布鲁诺说道。 然而凯蒂布莉儿却想趁此机会去拜访那个黑暗精灵,便赶紧反驳这个意见,"他们都在忙着修理门啦!"她的口气比预期的还要夸张。 "不要为了我去麻烦他们嘛!" 布鲁诺眯起了眼睛。"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顽固。" "跟老爸学的嘛!"凯蒂布莉儿眨着眼睛,缓和了这场争执。 "那自己小心点,"布鲁诺又开始说教了,"还要在……" "在看得到我们洞穴的范围内活动!"凯蒂布莉儿接了他的话。市鲁诺转身离开洞穴,无奈地抱怨着,咒骂自己那天为什么要收养一个人类当女儿。对这些没完没了的怨言,凯蒂布莉儿只觉得很好笑。 这次依旧是关海法先遇到红发女孩。凯蒂布莉儿直接往山里走去,当她走在位于最西边的小径上时,便发现黑豹正站在她头顶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俯瞰着她。 "关海法,"女孩想起了那个黑暗精灵所叫的名字。黑豹低吼着,从岩石上一跃而下,逐渐走近她。 "关海法?"凯蒂布莉儿不太确定地再说了一遍,黑豹这时离她只剩几步的距离。当关海法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竖起了耳朵,肌肉也明显地放松许多。 凯蒂布莉儿谨慎地一步步靠近他。"黑暗精灵在哪里呢,关海法?" 她小声地问着。"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后方传来质问的声音。 凯蒂布莉儿愣在那儿,想起这个温柔、优美音调的主人,她慢慢转过身面向黑暗精灵。他站在离她不到三步的地方,紫色的眼睛正盯着她。凯蒂布莉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子安又再度陷到回忆里,不发一言地观察等待着。 "你是个黑暗精灵吗?"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凯蒂布莉儿首先发难。但当她说出这些话,便立刻发觉这是个很蠢的问题。 "我是,"子安回答。"为什么这样问呢?" 对于这个问题,凯蒂布莉儿只是耸耸肩说,"大家都说黑暗精灵很邪恶,可是你看起来不会啊。" "那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是太冒险了吗?"子安提醒她。"但是你不要怕,"他看到女孩脸上突然出现一阵不自在的表情,赶紧补上一句。"因为我并不邪恶,也不会伤害你的。"经过了好几个月孤单的穴居生活,子安并不希望这场邂逅很快结束。 凯蒂布莉儿点点头,相信他说的话。"我叫凯蒂布莉儿,"她说道。 "我爸爸是布鲁诺,战锤一族的国王。" 子安好奇地斜着头看她。 "是矮人,"凯蒂布莉儿指向后面的村庄解释。等她一说完,便立刻明白了子安的疑惑。"他不是我亲生父亲,"她说,"布鲁诺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便收养了我,因为我的亲爸妈已经……" 她没有再说下去,子安也从她难过的表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子安。法尔,"黑暗精灵赶紧接着说道。"你好啊,凯蒂布莉儿,布鲁诺的女儿。能有个人陪我说话真好。在这么多日子以来,只有关海法会来陪着我,他在那里,但我这个朋友的话实在不多!" 凯蒂布莉儿开心地笑了。她四处张望着要找黑豹,关海法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路上。一它真是漂亮,"凯蒂布莉儿说。 子安毫不怀疑她诚恳的赞美,以及看着关海法的崇拜眼神。"关海法,过来这边,"子安说道,黑豹伸了伸懒腰,慢慢地朝他走来。关海法走到凯蒂布莉儿的身旁,子安点头允许了她沉默的请求。一开始的时候她有些迟疑,接着便下定决心,凯蒂布莉儿抚摸着关海法柔亮的毛皮,感受到这只动物的力与美。关海法并不介意于她的抚摸,当凯蒂布莉儿停下来的时候、它甚至还靠向她,催促她继续。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子安问道。 凯蒂布莉儿点点头。"我老爸说要在看得到洞穴的视线内活动。" 她笑着说,"我想在这边是可以看得很清楚吧!" 子安回头望向村庄,石墙距离这里有好几哩远。"你爸爸会不高兴喔。这个地方不太平静。我在山上才待了两个月,却已经跟一种不知名的白毛怪物打过两回。" "那是苔原雪猿,"凯蒂布莉儿答道。"你一定是跑去北边了。苔原雪猿不会到山上来。" "你确定吗?"子安半开玩笑地问道。 "我从来没看过啊,"凯蒂布莉儿回答,"但是我才不怕它们哩。我可以一个人跑来找你,而且也找到了喔。" "对啊,"子安说,"找到然后呢?" 凯蒂布莉儿耸耸肩,继续跑去摸关海法光滑的毛皮。 "来吧,"子安说道,"让我们找个更舒服的地方聊天。雪地反射的光要刺痛我的眼睛了。" "你以前都待在暗暗的隧道里吗?"凯蒂布莉儿好奇地问着,她很想听关于十镇以外的故事,毕竟她只知道这里而已。 子安与小女孩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子安告诉小女孩关于魔索布莱城的故事,凯蒂布莉儿则回报地关于冰风谷、以及她与矮人们一起生活的事情。子安对布鲁诺与他的族人们特别感兴趣,毕竟矮人是离他最近,也最令他恐惧的邻居。 "布鲁诺说话很难听,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很好的!"凯蒂布莉儿对黑暗精灵说。"他人真的很好,其他的矮人也一样。" 子安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能与小女孩建立良好的关系,一方面是终于有了个朋友,另一方面是与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作伴,更使他心情愉快。凯蒂布莉儿的活力与对生命的热爱在他面前展露无疑。有她在身旁,子安心中不愉快的回忆被一扫而空,他只觉得当初救那个精灵小孩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凯蒂布莉儿单调的声音,与她不经意将头发拨到后面的动作解除了子安的罪恶感,就像巨人举起石块那么容易。 他们的故事可以持续说过一天一夜,甚至说好几个礼拜,但是子安注意到太阳逐渐落到西方的地平线上,他知道这该是让小女孩回家的时候了。 "我送你回去,"子安说。 "不行啦,"凯蒂布莉地答道。"你最好不要过来。布鲁诺不会懂的,这样你会给我带来一整山的麻烦!这条路我比你还熟喔,子安。杜至登,你得很努力才追得上我!" 听到这样的吹嘘,子安不禁哈哈大笑,也差点相信了她的话。他立刻请女孩动身,沿着高山最南边的岩石走去,他们互道再会,并且约定要在下次融雪的时候,或是即将来临的春天再出来见面。 女孩步履轻盈地跑进矮人的村落,但当她那硬脾气父亲瞪着她的时候,确实让她愉快的心情稍减了些。布鲁诺今早有公事要与布林。山德的凯西欧斯洽谈。对于有个黑暗精灵住在他家附近,矮人并不感到害怕,但他心想他那好奇的女儿(实在是个好奇过度的孩子)会觉得这件事很棒。 "你最好离山里远一点,"布鲁诺一看到凯蒂布莉儿便脱口说道,她立刻一脸失望的表情。 "但是老爸……"她试着要抗议。 "答应我,小丫头!"矮人命令道。"没经过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再踏上山一步!凯西欧斯告诉我,那里有个黑暗精灵。答应我!" 凯蒂布莉儿无奈地点点头,便与布鲁诺一同走回矮人的村落,她知道要使老爸改变心意很难,但她也知道,布鲁诺一如子安所想的,会对他有偏见。 一个月后融雪了,凯蒂布莉儿信守了她的诺言。她从未踏上凯思巨锥半步,却从村庄分的小径绕过去,她呼唤着子安与关海法。子安与黑豹也因为天气转好,正出外找寻小女孩的踪迹,便很快地来到她身边。这次在村庄里他们不但互相说着故事,也一同享用凯蒂市莉儿所准备的野餐。 当天傍晚,凯蒂市莉儿回到矮人洞穴的时候,布鲁诺起了疑心,问她是否信守承诺。矮人一直都很信任她的女儿,但是当凯蒂布莉儿回答说,她并没有去凯恩巨锥的时候,他的疑虑却依然没有消失。 第7章 桑达巴 布鲁诺整个早上几乎都在凯恩巨锥的坡道上漫步。春天的脚步将近,雪也都融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些顽固的小地方不好走。他一手握着斧头,另一手握着盾牌,上面刻有代表战锤一族的冒泡啤酒杯。布鲁诺吃力地走着,每到一处滑溜的地方,或是被石头挡住路,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而且大多是在骂黑暗精灵。 他绕着山峰的最西北边走,冷风将他的大鼻子吹得通红,令他觉得呼吸困难。"该休息一下了,"矮人喃喃自语,在石壁上找了一处可以挡风的小凹穴躲进去。 然而布鲁诺并不是推一发现这个舒适地方的人。正当他要将手伸向石墙上宽达十尺的空隙,却突然传来一阵皮翼鼓动的声音,一个看似昆虫的巨大头部拍了起来,面对着布鲁诺。矮人吃了一惊,机警地向后退去。他认出这是只冰蠕虫,并且不想与这种生物直接起冲突。然而冰蠕虫却从小凹室里追了出来,它那达四十尺,蛇般的身体就像一条冰蓝色的缎带,从里头滑出。多角型、闪着白光的虫眼则紧盯着矮人。 它短而强韧的翅膀抬高身体的前半段,后面则有数十对脚负责推进它境蜒的体干。 这个激动的生物背部开始发亮,由深棕转为亮红色,布鲁诺随即感到一阵热气袭来。 "这样至少就不会那么冷啦!"布鲁诺轻笑着,明白自己没办法逃过这只怪兽。他停止后退并威胁地挥着斧头。 冰蠕虫直接从正面袭来,它那张足以吞下矮人的血盆大口,饥渴地向下咬去。 布鲁诺跳到一旁,屈身以盾挡住那张正准备咬下他大腿的巨嘴,手里的斧头直直努向怪物两角之间的地方。 怪物凶猛地拍击着翅膀,再次拍起头。冰蠕虫毫发未损,迅速地摆好攻击姿势,但布鲁诺却发现了它的要害。他用握着盾牌的手接过笨重的斧头,并抽出一把匕首,整个人向前冲往怪物的第一对脚之间。 怪物急忙弯下它巨大的头颅,但布鲁诺却已滑到它最脆弱的腹部下面。"你明白我的企图了?"布鲁诺咒骂着,并将匕首向上刺入它布满鳞片的背脊。 大虫狂乱地摆动躯体,但布鲁诺不但体质强韧,而且装备齐全,这样的攻击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然而此时大虫开始转身,试图以它灼热的背部压上矮人。 "休想!你这不龙不鸟又不虫的家伙!"布鲁诺吼着,爬向远离热源的地方。他来到怪物的侧面,使劲全力抬起它,冰蠕虫一个不稳便被翻了过去。 当它炙热的背部着地时,地上的积雪便立刻被蒸发,发出嘶嘶的声音。布鲁诺在一堆不断摆动的虫脚之间挣扎着前进,靠近大虫脆弱的腹部。矮人重重劈下他那满是凹痕的斧头,确出一道相当深的创口。 冰蠕虫卷了起来,来回摆动着他的身体,将布宜诺甩到旁边。矮人立刻站起来,但可惜在那之前,大虫已经滚向他了。正当布鲁诺要跳开的时候,怪物灼热的背部碰到了他的大腿,矮人一跤一破地爬了出来,抱住他冒着烟的皮制护胫。 他们再度对峙,两方都重新评估了对方的实力。 怪物张大了嘴迅速咬下,布鲁诺的斧头正好打中它的牙齿,将它弹到一边去。然而布鲁诺却因为这一击使受伤的腿弯曲变形,瘸着腿的他看来是无法逃开了。大虫用角勾起矮人,将他抛得远远地。 布鲁诺正好被甩到一片满布石砾的地方,他站了起来,试图要去担一块大石头以调整头盔,并赶走晕眩的感觉。 冰蠕虫拖着一条血迹,丝毫不放松。它张大了嘴巴发出嘶嘶声,布鲁诺抓准这个时机,把一颗石头丢到它喉咙里。 关海法通知子安西北边的山脉出事了。黑暗精灵从未见过冰蠕虫,但当他从高处看到这场战斗时,便明白矮人可能有麻烦了。子安很后悔把弓留在洞穴里,但也只好拔出弯刀,随着黑豹尽快沿着滑溜的山路走下。 "来啊!"矮人顽固地对冰蠕虫吼道,这只怪物也毫不客气地冲了过来。布鲁诺打起精神,试图要在成为大虫的食物之前,发动最后攻击。 怪物巨大的头颅俯冲向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吼声,便停了下来,转过头去。 "蠢蛋!"矮人高兴地叫着,并将手里的斧头朝怪物的下颔挥去,把它从两颗门牙间剖开。冰蠕虫痛苦地尖叫,它狂乱地舞动皮翼,试着要摆脱这个可怕矮人的攻击。 布鲁诺接二连三地重击怪物,每次都在它头上划出巨大的伤口,接着怪物的头便垂了下来。 "你以为你能咬到我?嗯?"矮人大叫着。他放开盾牌,在冰蠕虫把头抬起来之前握住它的角。怪物的头被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布鲁诺臂上结实的肌肉也猛烈抽动着,将斧头猛力劈进冰蠕虫的头颅里。 怪物抽搐摆动了一会儿,便静止不动了,然而背上却依旧残留着高温。 关海法再次发出吼声,夺走了使矮人眼中胜利的傲气。布鲁诺现在身受重伤,疲惫不堪,他抬起头看到子安与黑豹正快速地朝这里前进,那个黑暗精灵手里还握着弯刀。 "来吧!"布鲁诺误会了他们前来的原因,朝他们大吼。矮人用斧头敲击他沉重的盾牌。"来尝尝我斧头的厉害!" 子安突然停了下来,并且叫关海法也这么做。但黑豹却压低了耳朵,继续跺着步前进。 "关海法!走开!"子安命令着。 黑豹恼怒地低吼一声,接着便桃开了。 布鲁诺满意地望着黑豹离开,他愤怒的眼光落到正站在虫体另一端的子安身上。 "你想单挑是吧?"矮人吐了一口口水。"黑暗精灵,你有种跟我打吗?还是你只敢对小女孩出手?" 听到矮人的话里暗指凯蒂布莉儿,子安的眼里闪过一抹怒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布鲁诺轻松地挥着斧头。"来啊,"他的语气尖酸刻薄。"你有种跟矮人玩玩吗?" 子安很想尖叫到让全世界都听到。他真想跳过死虫,过去痛摸那个矮人一顿,用武力来回应矮人的冷嘲热讽,但他不能这么做。子安无法忽视梅莉凯,也不想背叛蒙奇。他再次压抑着怒气,坚忍地承受这些污辱,相信自己,以及他的女神会明白他心中存在的真理。 弯刀被收进鞘里,子安转身离开,关海法则跟在他身旁。 布鲁诺狐疑地目送他们离开。最初他认为黑暗精灵是个懦夫,但当战斗的力奋感逐渐冷却下来,布鲁诺才开始思考黑暗精灵的动机为何。他是来坐收渔翁之利吗?布鲁诺这么想着,难道说,他是来帮助布鲁诺的吗? "啐,"矮人喃喃道,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黑暗精灵怎么会做这种事!" 对瘸着腿的矮人来说,回家的路显得相当漫长,也因此给了他许多时间回想西北山峰所发生的事。当他终于回到矿坑的时候,太阳早已下山,凯蒂布莉儿与几个矮人正集结在门口、准备出去找他。 "你受伤了,"一个矮人说道。凯蒂布莉儿脑中立刻浮现子安与她老爸打斗的场景。 "冰蠕虫,"矮人解释着。"被我解决了,但也因此受了点烧伤。" 另一个矮人点点头,十分景仰他们领导者的武勇,毕竟极地虫可不是好对付的。此时凯蒂布莉儿放松地叹了一口气。 "我遇到那个黑暗精灵了!"布鲁诺对那声叹息起了疑心,对着她吼道。矮人对与黑暗精灵的会面依旧感到十分疑惑,也很惊疑究竟凯蒂布莉儿是怎么牵扯进这些事里。他心想,难道凯蒂布莉儿真的跟那个黑暗精灵见过面吗? "我看到他了!真的!"布鲁诺转而继续对其他矮人说。"黑暗精灵带着一只大黑猫,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猫!当我打倒大虫的时候,他便冲着我过来。" "子安才不会这样!"凯蒂布莉儿连忙打断她老爸的故事,阻止他继续吹嘘下去。 "子安?"布鲁诺问道,小女孩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连忙转过身去。 布鲁诺决定现在先不追究。 "他真的过来了!"矮入继续说着。"他两手都握着武器,朝我这儿冲过来!我三两下便把他跟那只黑猫给赶走!" "我们可以把他赶走,"另一个矮人提出建议。"把他赶出这座山!" 其他矮人同意地点着头,在下面七嘴八舌地交谈着,但是布鲁诺依旧不明白黑暗精灵的动机为何,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他有山里的居住权,"布鲁诺告诉他们……凯西欧斯给他的,我可不想得罪布林。山德。只要黑暗精灵乖乖待在山里,离我们远点,便不用去理他!" "但是,"布鲁诺盯着凯蒂布莉儿继续说道,"你再也不准到那里去,更不准去跟那个人说话!" "但是……"凯蒂布莉儿小声地说着。 "不准!"布鲁诺吼道。"你要守信用,小丫头!否则我发誓会砍下那个黑暗精灵的头!" 凯蒂布莉儿噤住了声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答应我!"布鲁诺命令着。 "我答应你,"小女孩嗫嚅地说着,接着便一溜烟地跑回洞穴里去了。 "布林。山德的发言人凯西欧斯派我来找你,"那个鲁莽的男人解释着。"他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那个黑暗精灵了。" 布鲁诺扫视了一遍在他会客大厅中的其他矮人们,没有半个人对这个卤莽的访客有好感。布鲁诺把手放到他满是胡须的嘴上打了个哈欠,他决定不去理会这些思恩怨怨。其实他大可以把这个没礼貌的家伙,还有他的臭狗赶出大厅,但是坐在父亲身旁的凯蒂布莉儿却一付坐立难安的样子。 罗狄看到了她奇怪的举动。"凯西欧斯说你一定见过那个黑暗精灵,他差点就说中了。" "如果我们之中有人看过他,"市鲁诺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们也绝不会说的,如果你想知道黑暗精灵在做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没惹过什么麻烦。" 凯蒂布莉儿好奇地望着她父亲,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没惹麻烦?"罗狄喃喃自语着,脸上闪过一抹狡猾的神色。"那是不可能的。"猎人夸张地缓缓掀开斗篷,露出他的疤痕。"在你出其不意地被攻击之前,他确实不会惹麻烦!" "那是黑暗精灵弄的吗?"布鲁诺问道,他并不觉得恐慌或讶异。 "很花俏的疤痕,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他杀了我的狗!"罗狄怒吼着。 "不要死盯着我嘛!"布鲁话语带观关的讽刺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是另一只狗,"罗狄咬牙切齿地说着,了解到他面对的是一群顽固的矮人。"你不想管我的事,这是当然的了。但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或是奖金才追杀这个人。你听说过马多巴发生的事吗?" 市鲁诺耸耸肩。 "在桑达巴北方,"罗狄解释着。"是个祥和的小村庄。那里住的全是农夫。有个姓李斯特登的家庭住在村庄的边缘,就像所有的善良家族一样,他们是三代同堂。我告诉你,巴索雷谬是个好人,他的爸爸、四个男孩还有活泼的女孩——如同您的女儿——他们凭着希望与对世界的热爱,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第8章 罗狄 布鲁诺很好奇这个粗鲁的男人接下来想说什么,看着凯蒂布莉儿坐立难安的样子,他猜想女儿大概也知道这件事。 "一个善良的家庭,"罗狄沉思着,装出缅怀过往的神情。"九个人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猎人的表情此时突然变得无情,怒视着布鲁诺。 "九个人也死在同一栋房子里,"他大声说。"全被那个黑暗精灵砍死,还有一个被他邪恶的黑豹给吃了!" 凯蒂布莉儿试着要说些什么,但她的话却转为一阵模糊不清的哀泣声。布鲁诺乐于见到她迷惑的样子,因为要是她说得太清楚,这个猎人便能从她的话里知道更多布鲁诺不想告诉他的事。矮人伸手搂住女儿的肩膀,平静地回答罗狄。"你说了一个可怕的故事,吓到我女儿了,我可不喜欢这样!" "我恳求您的宽恕,矮人王,"罗狄鞠躬说着,"但是您一定得知道,危险已经迫在眉睫。黑暗精灵是个很坏的家伙,他那邪恶的大猫也一样,我可不想见到马多巴的悲剧重演。" "在我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布鲁诺向他保证。"记住,我们可不是单纯的农夫。黑暗精灵不会打扰我们,而你却已经干扰到我们了。" 罗狄并不讶异布鲁诺不愿意帮他,但他确信这个矮人,甚至那个小女孩一定知道更多关于子安的事,而他们并没有说出来。"就算你不帮我,也求求你看在巴索雷谬。李斯特登的份上,善良的矮人。至少告诉我该到哪儿去找这个黑皮肤的恶魔,若你不知道,也请派四王兵帮助我找出他的下落。" "我们矮人在融雪的时候有很多事要忙,"布鲁诺解释着。"没有闲功夫去追别人的仇敌,"对于罗狄为何要紧咬着黑暗精灵不放,布鲁诺一点也不想知道,但猎人所说的故事使他更加确信,黑暗精灵是个应该要避开的人物,更不可以让他女儿靠近。布鲁诺其实大可帮助罗狄,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想把这两人一起赶出村庄的念头,胜过任何道德良知上的考量,但他不想看到凯蒂布莉儿难过的样子。 罗狄藏不住他的怒意,试着要求其他的帮助。"布鲁诺大王,如果是您的话,会到哪儿去找呢?凯西欧斯告诉我,没有人比您更了解这座山了。我该上哪儿找呢?" 看到这个讨厌鬼痛苦的表情,布鲁诺觉得很愉快。"山谷里,"他故作神秘地说。"广大的山脉,有好多好多洞穴唷。"他摇头晃脑地说了半天。 罗狄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是在帮那个杀人狂精灵吗?"他吼道。 "你自称为国王,但却……" 布鲁诺从他石刻的王座上跳了起来,罗狄谨慎地后退一步,将手放到嗜血的握柄上。 "我听到两个弃民的话直相矛盾,"布鲁诺低声说道。"我看你们是一丘之貉!" "李斯特登家的人可不这么想!"罗秋大喊,他的黄狗感觉到主人的怒意,立即采取攻击的姿态,露出一口尖牙。 布鲁诺好奇地打量着这只黄色的动物。现在快到晚餐的时间了,争吵更让他感到饥肠辘辘!他心想一只黄狗够不够让他吃饱? "你还能给我什么帮助?"罗狄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我可以给你一脚,"布鲁诺吼了回去。几个全副武装的矮人急忙上前围住这个暴躁的男人,以免他做出什么傻事。"我可以提供你食物,"布鲁诺继续说着,"但是你实在太臭了,不能跟我同桌,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去洗澡的人!" 罗狄猛拉着手中的狗链冲了出去,发出阵阵沉重的踱步声,甩上每一道经过的门。布鲁诺点了点头,派出四个士兵跟随猎人,以免他在离开的时候惹出什么事端。对于国王应付这个人的方式,在大厅里的矮人们都感到相当有趣,正放声大笑着。 布鲁诺注意到凯蒂布莉儿并没有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而他认为自己知道原因在哪儿。是罗狄的故事,不管那是真是假,都已经在小女孩的心里产生疑惑。 "你听到了吧,"布鲁诺凶巴巴地对她说,试着要结束他俩之间的争吵。 "那个黑暗精灵是被追杀的凶手。你最好不要忘记我的警告,小丫头!" 凯蒂布莉儿神色黯然地紧咬着嘴唇。子安并没有告诉她太多关于他在地表的生活,但她无法胡信,那个她所认识的黑暗精灵居然会是个杀人凶手。然而凯蒂市莉儿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子安是个黑暗精灵,在她过去的经验中,这样的事实使足以让人相信麦葛斯特的说词了。 "你听见了没?"布鲁诺吼着。 "你得安排他们见面,"凯蒂布莉儿突然开口。"让黑暗精灵、凯西欧斯跟那个丑陋的罗狄。麦葛斯特见面。你一定要……" "这不关我的事!"布鲁诺的吼声打断了她的话。见到爸爸突然发起脾气,泪珠从凯蒂布莉儿温柔的眼里滑落。她觉得世界好像颠倒了过来。子安有危险了,而过去的真相也发发可危。除此之外,更让凯蒂布莉儿心痛的是,那个地在过去一直深受着、崇拜着的爸爸,现在却像聋子一样,无法听见正义的声音。 在这个可怕的时刻,凯蒂布莉儿只能以一个十一岁女孩的方式来反抗父亲,她转身跑离了布鲁诺。 当凯蒂布莉儿沿着凯思巨锥的下坡道跑下,违背她的誓言时,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说,除了警告子安之外她实在不能提供什么帮助。凯蒂布莉儿依旧无法抗拒自己想来这里的念头。≮蜗牛电子书www.wndzs.com≯ 她无法整理脑中一团乱的问题,但当她站在黑暗精灵面前时,才突然了解到自己跑到这里的原因。虽然她希望子安平安无事,但她不是为了他才来的,而是为了自己心理的平静。 "你没说过马多巴的李斯特登一家人的事!"她冰冷的话语夺走了黑暗精灵脸上的微笑。子安脸上的阴霾清楚地显示出他的痛苦。 小女孩以为子安这种悲伤的神情是默认了那场悲剧,她立即转身跑开。子安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靠近自己。如果他让这个全心信赖、接纳他的女孩相信了那个谎言,那他才真是该遭天谴。 "我没有杀任何人,"子安在凯蒂布莉儿的啜泣中柔声说着。"除了那些杀了李斯特登一家人的怪物之外。我发誓!"子安对她详细地解释整件事,包括与多芙。鹰手的队伍战斗的事。 "所以我才来这里,"他说,"希望能摆脱过去的阴影,但我发誓!我从没能忘记这些事情!" "你说的跟他完全不一样,"凯蒂布莉儿答道。"我是指麦葛斯特。" "麦葛斯特?"话一出口,子安便噤住了声音。子安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个粗鲁的男人,他以为罗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今天来的,"凯蒂布莉儿解释着,"一个带个黄狗的大个子,他在追捕你。" 这句话让子安震撼不已。他心想,难道自己永远无法摆脱过去吗?如果不能的话,他又怎么能让人接纳他呢? "麦葛斯特说你杀了他们,"凯蒂布莉儿继续说道。 "那就看你相信谁的说法了,"子安说,"我们都没有证据。"接着两人沉默了许久。 "我才不相信那个又丑又粗鲁的家伙。"凯蒂布莉儿不屑地说着,自从遇到麦葛斯特以后,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子安被她稳固的友谊深深感动,但他无法忘却一直在周围盘旋不去的烦恼。他可能得与罗狄作战,而且由于子安的外表,赏金猎人可以很容易地煽动其他人,他还必须与那些人为敌。子安也可以逃离这里,再次以道路为家。 "你要怎么办?"凯蒂布莉儿感觉到他的忧伤。 "别担心,"为了使她安心,子安上前给了凯蒂布莉儿一个拥抱,这是他用来道别的方式。"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罗!" "他会找到你,"凯蒂布莉此忧虑地说着。 "不会的,"子安平静地说着。"至少不会那么快。我有关海法陪着我,在考虑好该怎么做之前,我们会想办法避开他。你快走吧!天色渐渐黑了,要是你爸爸知道你来这里,他会不太高兴。" 想到要再次面对布鲁诺,凯蒂布莉儿这才有了离开的动机。她向子安道别并转过身去,却又立刻回头扑向黑暗精灵,紧紧抱住他。凯蒂布莉儿下山回家的路上,脚步显得轻松许多。虽然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替子安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当她知道她的朋友并不如那人所说的是个杀人怪物的时候,她的心情就轻松许多了,而子安的麻烦此时便显得不太重要。 对子安。法尔来说,今晚的夜色显得相当明郁。他以为麦葛斯特的问题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却依旧威胁着他,而且,除了凯蒂布莉儿,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他挺身而出。 再次,如果他想解决问题,就必须独自面对。除了关海法与弯刀之外,他没有其他的盟友,至于与麦葛斯特的战斗,不论是输是赢,对他都毫无吸引力可言。 "这里不是家,"子安站在寒风里低语。他拿出小玛瑙像,召唤出他的黑豹伙伴。"我们走吧,老友。"他对黑豹如此说。"在敌人追来之前,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关海法警戒地负责守卫,子安开始收拾行李,旅途劳顿的黑暗精灵就此清空了他的家。 凯蒂布莉儿听见狗吠叫的声音,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那个高大的男人却已从岩石后面冲了出来,粗鲁地将她一把抓住。"我就知道!"麦葛斯特当着小女孩的面大吼,恶臭的气息直喷向她的脸。 凯蒂布莉儿用力的跟他小腿。"放开我!"他大叫着,声音里不带一丝恐惧,让罗狄觉得很惊讶。在她踢下一脚之前,他便使劲地摇晃着她。 "你一定有什么理由才会到山里来,"罗狄平静地说着,丝毫不肯松手。"你跑来见黑暗精灵,我知道你是那家伙的朋友,从你眼里就看得出来!" "你什么都不懂!"凯蒂布莉儿往他脸上吐口水。"你说谎。" "关于李斯特登一家的事,黑暗精灵告诉你他的说法了?嗯?"罗狄轻易地猜出小女孩的意思。凯蒂布莉儿发现自己因为愤怒所犯下的错误,让这个卑鄙的人察觉了她的想法。 "黑暗精灵?"凯蒂布莉地坚定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狄的笑声令她觉得十分挫折。"你刚刚就是跟黑暗精灵在一起,你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你得带我去找他。" 凯蒂布莉儿轻蔑地哼了一声,却又被粗鲁地摇来晃去。 罗狄那张丑脸上突然出现温柔的表情,然而凯蒂布莉儿觉得他之前的表情还比较好看。"你真是个活泼的小女孩,不是吗?"罗狄发出低沉的声音,并抓住凯蒂布莉儿另一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充满活力,嗯?不要怀疑,你终究会带我去找那个黑暗精灵。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做些其他的事,让你知道不该忤逆像罗狄。麦葛斯特这种人。"他抚摸着凯蒂布莉儿的脸庞,动作十分怪异,并带有明显的恐吓意味,凯蒂布莉儿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第9章 欢迎回家(大结局) 这时凯蒂布莉儿鼓足了勇气,挺身面对罗狄。虽然她只是个小女孩,却是被扑克睑的战锤一族矮人养大的,他们是一群骄傲且强壮的矮人。布鲁诺是个战士,他的女儿也一样。凯蒂布莉儿用膝盖撞向罗狄的胯下,趁他松开手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脸。她再次用膝盖撞向罗狄的胯下,这次造成的伤害虽然较小!但罗狄防卫性的后退使她差一点就可以抽身逃走。 罗狄突然狠狠抓住她的手腕,但他们拉扯了一会儿。接着凯蒂布莉儿便感觉到有另一只手以同样的力量拉住她,在她还没弄清楚状况之前,她已被拉出了罗狄的掌握,一个黝黑的身影正站在身旁。 "你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命运了,"罗狄愉快地对着子安叫嚣着。 "快跑,"子安对凯蒂布莉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吓坏了的凯蒂布莉儿发着抖,没有发出异议。 罗狄用他那扭曲的手握住嗜血。赏金猎人曾与黑暗精灵交手过,他不认为自己能跟上这家伙灵敏的脚步。他点了点头,放开他的狗。 黄狗跑到一半,正准备跃身扑向子安的时候,关海法却将它仆倒在地,一起翻滚到远处去。黄狗站了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每当关海法向它怒吼时,便会退后几步。 "我受够了,"子安突然严肃地说。"你追了我这么多年,跑了这么多地方。我为你的毅力感到敬佩,但是我告诉你,你把气出错地方了。我没有杀李斯特登一家人。我甚至根本没与他们拔刀相向!" "去他的李斯特登!"罗狄吼了回去。"你以为我是为了他们吗?" "我的人头可领不到赏金,"子安说道。 "去他的赏金!"罗狄呐喊着。"你夺走了我的狗,黑暗精灵。还有我的耳朵!"他用肮脏的手指指着自己满是疤痕的脸庞。 子安想要辩解,想提醒罗狄是他先发动攻击的,而且是他自己用斧头砍倒了树,才会毁了他的脸。但子安知道罗狄的动机,也知道言语无法使他平静下来。子安伤了罗狄的自尊,然而对罗狄这种人来说,这比任何肉体上的伤害还要严重。 "我不想打架,"子安坚定地说道。"带着你的狗离开,答应我你不会再对我穷追不舍。" 罗狄轻蔑的笑声令子安背脊发凉。"黑暗精灵,我会一直追赶你,直到世界尽头!"罗狄,怒吼着。"我会无时不刻地找你。再深的洞穴、再辽阔的海洋都不能让你躲开我!我一定会达到你,黑暗精灵。我会打倒你,如果你逃跑,以后我还是会找到!" 罗狄咧齿而笑,露出一口黄板牙,谨慎地大步走向子安。"我会打倒你,黑暗精灵。"赏金猎人再次低声说着。他突然冲向前方,挥出手中的嗜血。子安向后跳了一步。 下次挥击的结果也会与之前相同,但是相反的,罗狄并没有前进,而是用技巧地以反手攻击,掠过了子安的下巴。 一瞬间罗狄似乎占了上风,狂暴地四面挥舞斧头。"不要跑!"罗狄吼道,子安灵巧地以侧身、跳跃或屈身的方式避开他每一台。子安知道,木挡开这些可怕的攻击是根危险的,但他希望借此耗掉罗狄的体力,那么他就可以找到更为和平的解决之道。 就他的体格而言,盛怒之下的罗狄动作相当敏捷,但子安的速度远胜过他,黑暗精灵也确信这样的游戏自己还可以持续很久。 嗜血从侧面猛然劈向子安的胸膛。这是个假动作,罗狄希望子安蹲下闪避,这样他就可以给黑暗精灵迎面一脚。 子安看穿了他的意图。他并没有蹲下,而是翻过锐利的斧头,轻盈地落到离罗狄更近的位置。此时子安才真的出手,用两把弯刀的刀柄直击罗狄的脸。赏金猎人向后踉跄了几步,感觉有道温热的血液从鼻子里流出。 "你走吧,"子安诚恳地说道。"带着你的狗回马多巴,或是任何你称作家的地方。" 如果子安觉得罗狄会因为更多的屈辱而投降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罗狄愤怒地咆哮着,笔直冲向前去,他伸出双手想一把指死黑暗精灵。 子安用刀柄击向罗狄压低的头部,自己则往前翻到罗狄身后。 赏金猎人重重地跃到地上,但又很快将手伸向膝盖,在子安转身的同时,拔出一把匕首射向他。 就在最后的一瞬间,子安看到一道银色的闪光掠过,便将刀放低抵挡这个武器。匕首按区而至,罗狄趁着黑暗精灵因此分神的时候,但侵朝他前进。 "我已经着穿你的把戏了,黑暗精灵,"罗狄露出一抹狡诈的笑容。 他迅速地向前两步,来到子安面前,再次挥下嗜血。 子安屈身侧滚到几尺远的地方再站起来。罗狄的信心丝毫未动摇,让子安开始有些慌乱。他已经击中赏金猎人两次,如此的伤害足以让大多数人倒下,他心想究竟这个强壮的男人还能承受多少次攻击。 这个念头使他开始考虑要用刀柄以外的东西来对付他。 嗜血再次由旁边挥下。这次子安却毫不躲避。他顺着弧形的斧锋闪避,以弯刀格挡斧头,使罗狄露出可供另一把弯刀攻击的空隙。三下迅速的突刺使罗狄闭上了眼睛,但赏会猎人依旧诡谲地笑着,并继续上前攻击,他一把抓住子安,将之撂倒在地上。 子安扭打挣扎着,了解到他的良心使他居于劣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的力量无法胜过罗狄,而行动受限的结果,也使他在速度上的优势化为乌有。罗秋站在他的上方,举起手臂重重地劈下嗜血。 黄狗的吠叫是罗狄听到的惟一警告,但并未来得及使他避开那只冲过来黑豹。关海法把罗狄从子安身上推开,并将他重重地扑倒在地。此时,壮汉还知道在黑豹继续下一个动作之前攻击他,于是关海法的后侧面被划出了一道创口。 固执的黄狗冲上前来,但此时关海法已经站好姿势,围住罗狄,一步步逼退他。 当罗狄回头看子安所在的方向时,迎面而来的是一阵猛烈而迅速的弯刀挥舞,他无法避开,也无法格挡。子安看到黑豹被攻击的情形,淡紫色的眼睛里闪着怒火,再也没有妥协的余地。刀柄直击罗狄的脸,接着是另一把的刀身拍击。罗狄同时被踢中腹部、胸部与鼠蹊,这三个动作看来却似乎是同时完成的。罗狄完全不受影响,以一声咆哮接受了所有的攻击,但盛怒之中的黑暗精灵仍继续攻击。一把弯刀再度卡在斧头的下方,此时罗狄使准备要冲上前去,想将子安再次打倒在地。 然而,子安的第二把武器比罗狄先出手,划过他的前臂部。赏金猎人向后跳了一步,紧抓住自己流血的手臂,嗜血则掉落到地上。 子安并没有慢下来。罗狄无法挡住他的突袭,接踵而至的拳打脚踢更使他头晕目眩。接着子安便跳到空中,双脚并拢直踢向罗狄的下颔,使他重重地跌到地上。罗狄依然挣扎着要起来,但此时赏金猎人却感觉到有两柄弯刀的刀锋正架他喉咙的两侧…… "我说过要你离开这里,"子安冷酷地说着,丝毫不愿把弯刀移开,让罗狄充分感受金属冰冷的触感。 "杀了我,"罗狄发觉了他敌人的弱点,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有种的话!" 子安显得有些犹豫,但他深锁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离开这里,"他尽可能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并以这样的冷静逃避接下来他必须面对的事情。 罗狄嘲笑着他。"杀了我啊,你这黑皮肤的恶魔!"虽然地跪在地上,却依旧一面吼着朝子安逼近。"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逮到你! 你不用怀疑,黑暗精灵,我会追赶你直到世界的尽头,甚或比那更远的地方," 子安脸色惨白地望向关海法,寻求援助。 "杀了我!"罗狄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他攫住子安的手腕往前拉。血迹沿着罗狄的脖子两侧流下。"就像你杀了我的狗一样," 子安惊恐地试着将手抽回,但罗狄却紧抓着不放。 "你没胆子动手?"赏金猎人咆哮着。"那让我帮你啊!"他猛力地拉过子安的手腕,使刀锋切得更深,如果这个疯狂的男人还有痛觉的话,从他那顽强的冷笑中也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迹象。 一波波混乱的情绪涌向子安。他想就此杀了罗狄,大部分是因为被激怒,而不是为了复仇,然而他明白自己不可以这么做。到目前为止,就子安所知,罗狄所犯的过错只有未经允许地追捕他而已,这个理由并不充分。由于他所珍视的价值观,他必须尊重人类的生命,即使对象是像罗狄。麦葛斯特这么卑劣的家伙。 "杀了我!"罗狄一而再、再而三地吼着,使黑暗精灵逐渐厌烦,这让他感到一种下流的快感。 "不!"子安当着罗狄的面大叫,使赏金猎人安静下来。他怒不可遏地颤抖着,在罗狄还没继续他疯狂的吼叫之前。子安以将膝盖踢向罗狄的下巴,抽回被其紧紧抓住的手,然后顺手以刀柄敲向赏金猪人的太阳穴。 罗狄的眼睛翻白了一下,但没有昏过去,还顽强地甩着头想赶走晕眩感。子安又再重击了好几次,才终于使他倒下。黑暗精灵对于自己的行动,以及赏金猎人的死缠烂打感到又惊又惧。 当怒意消散,子安颤抖着俯瞰着壮汉,淡紫色眼眸里满是泪水。 "把那只狗赶得远远的!"他对关海法大喊。接着子安惊恐地丢下沾血的弯刀,跪下来检查罗狄是否还活着。 罗狄醒来时发现他的黄狗站在身边。夜晚即将来临,风力也逐渐增强了。他觉得头与手臂很痛,但又很快地驱赶走这些痛楚,一心只想继续他的猎捕行动,他深信子安再也没办法杀了自己。他的狗很快便找到了通往南边的路,他们便朝那儿出发。当罗狄走到一处石砾峰嵘的地方,却发现那儿有个红胡子的矮人与一个小女孩正在那里等着他时,也稍微失去了些勇气。 "你不该碰我女儿的,麦葛斯特,"布鲁诺平静地说着。"你真的不该这么做。" "她跟那个黑暗精灵是一伙的!"罗狄辩解着。"她跑去通知那个杀人魔我要来了!" "子安才不是凶手!"凯蒂布莉儿吼了回去。"他根本没有杀那些农夫!他说你故意跟别人这么说,好让别人帮你抓他!"此时凯蒂布莉儿赫然发现,自己刚刚的话无疑是向父亲承认她曾经见过那个黑暗精灵。先前凯蒂布莉儿只有告诉布鲁诺关于麦葛斯特对她的粗暴的行径而已。 "你跑去找他,"布鲁诺说,明显地受到了伤害。"你欺骗我,跑去找那个黑暗精灵!我告诉过你不要去的。你说你不会……" 布鲁诺伤心的样子令凯蒂布莉儿感到十分心痛,但她依旧坚持自己相信的事。布鲁诺教导她要诚实,但这也包括对自己的信念诚实。 "你告诉过我要公平地对待别人,"凯蒂布莉儿说。"你还说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必须以内在来判断。我看到子安真实的内在,真的,他绝对不是凶手,至于他——" 她责难地指着麦葛斯特,"他是个骗子!我宁可牺牲生命,也决不会让这家伙抓到子安!" 布鲁诺想了一会儿她的话,便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她。他女儿欺骗的行为依旧令他心痛,但是对于她能挺身维护自己的信念,却感到相当骄傲。事实上布鲁诺跑出矿坑并不是为了要找凯蒂布莉儿(他以为她正赌气躲在矿坑里),而是为了要找黑暗精灵。他一再地回想与极地虫的那场战役,就愈相信当时子安是要来帮忙,而不是来攻击他。但是由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他还有些疑问。 "子安将我从那个家伙手里救出来,"凯蒂布莉儿继续说着。"他救了我。" "她被黑暗精灵蛊惑了,"罗狄注意到布鲁诺逐渐升高的怒意赶紧说道,他可不想与这个危险的矮人作战。"告诉你,他可是个杀人狂,如果死人能说话,巴索雷谬。李斯特登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哈!"布鲁诺哼了一声。"你太不了解我女儿了,否则你绝不会说她会是个骗子。而且我先前就告诉过你,麦葛斯特,我不喜欢让她被吓到!我觉得你该滚出我的山谷。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就该走了。" 罗狄与他的拘一起低吼着,狗跳到猎人与矮人之间,龇牙裂嘴地对布鲁诺。布鲁诺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对着黄狗吼回去,以挑衅它前进。 黄狗扑向布鲁诺的脚踝,却被他迅速地一脚踢中嘴巴,整个踩到地上。"把你的臭狗也一起带走!" 布鲁诺大吼!一面欣赏这只狗多肉的腰部,他禁不住再次想到,这只粗暴的动物应该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我爱去哪就去哪,矮人!"罗狄回嘴。"我会去抓黑暗精灵,如果他在你的山谷里,我就会去那儿!" 布鲁诺注意到这个男人语气中的挫折感,接着又注意到罗狄脸上的瘀伤与手臂上的伤口。"你让黑暗精灵给跑了,"矮人说道,他呵呵的笑声确实刺痛了罗狄。 "他跑不了多久,"罗狄说。"到那时候,将不会有矮人跑来阻挠我!" "你自己先回矿坑去,"布鲁诺对凯蒂市莉儿说道。"告诉其他人我会晚点回去吃晚饭。"布鲁诺卸下肩上的斧头。 "好好修理他,"凯蒂布莉儿喃喃说着,对老爸的英勇非常有信心。 她在布鲁诺的头盔上亲了一下,便快乐地跑走了。老爸相信她了,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问题的。 过了一会儿,罗狄。麦葛斯特与他那三只脚的黄狗便离开了山谷。 罗狄发现了子安的弱点,以为自己可以凭着这点胜过黑暗精灵,但在布鲁诺。战锤身上,却完全看不到同样的性格。当布鲁诺打倒罗狄的时候(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罗狄完全不需要考虑是否要吼着叫矮人杀了自己,因为布鲁诺会很高兴这么做的。 他来到南峰的山顶,俯瞰十镇最后一眼。此时子安看到一辆马车驶离山谷,这似乎是那个赏金猎人的车子。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实在很难相信罗狄居然会改变心意。子安看着他的行李,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城镇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子安看着它们,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山顶他来过很多次,相当着迷于此处的景致,心想这里是他的归宿。同样的景色现在看起来是多么地不同!麦葛斯特的出现提醒了自己仍旧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崔斯怪,"他喃喃自语,这真是个该死的字眼。就在此时,子安觉得自己一定无法找到家园,也不相信全世界,不论是地表或幽暗地域,有地方可以容下一个内心不像外表一般邪恶的的黑暗精灵。在子安饱经风霜的心里,仅有的一线希望已完全消逝无踪。 "这个地方叫做……布鲁诺岩。"子安背后传来一阵粗哑的声音。 他跳了起来,想要立刻逃跑,但是这个红胡子的矮人已经靠近得让他没办法开溜。关海法冲到黑暗精灵身边,露出一口利齿。 "叫你的宠物走开,精灵,"布鲁诺说道。"如果猫跟狗一样难吃的话,我可不想再尝试了。" "这里呢,是我的地方,"矮人继续说着。"我叫布鲁诺,而这里叫做布鲁诺岩!" "我没有看到标示私有的告示,"子安愤愤地说着,他的耐心已经被长途旅程耗尽,而且这个旅程似乎还会持续下去。 "现在我听到你的声明了,所以我会离开的。放心吧,矮人,我不会再回来了。" 布鲁诺举起一只手阻止黑暗精灵再说下去,也挡着不让他离开。 "这不过是一堆石头,"他说,这已经是布鲁诺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道歉方式。"我给它取了名字,但它就真的变成我的了吗?它还是一堆该死的石头啊!" 听到矮人这番突如其来的声明,子安好奇地偏着头。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只看外表的,黑暗精灵!"布鲁诺大声地说着。 "没半个!你试着要依循自己知道的事,但是你知道吗?接着你又会发现你所知道的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知道!你想说狗很好吃,看起来是很好吃没错,但现在我的肚子真的好痛!" 当他说到狗的时候,子安脑海里立刻闪过关于罗狄。麦葛斯特离开的事情。"你把他送走了,"子安指向山谷下的小路说道。"你把麦葛斯特赶离我要经过的地方。" 布鲁诺几乎没听到他说什么,但是不管怎样,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好心肠。"绝对不要相信人类,"他坦然说道。"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而且当你知道的时候,常常都已经太晚了,来不及补救! 但是我一直都觉得其他种族就很简单。不管怎样,精灵就是会有精灵的样子,侏儒也是。半兽人就是很彻底的又笨又丑,没一个例外。但毕竟我所知不多。"布鲁诺拍拍斧头,子安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觉得黑暗精灵也都一样,"布鲁诺继续说。"从来没碰到过嘛,而且也不想通到。不过,有谁会想遇到呢?黑暗精灵很坏,大家都这么说。"矮人望向西方,坐落在都尔登湖上的塔马兰镇灯火通明,他摇摇头,并踢开一颗石头。"然后我听说有个黑暗精灵在我的山谷附近徘徊,你觉得身为一个国王我该怎么办?接着我女儿又跑去找他!"这时布鲁诺眼中闪过一抹怒火,但当他看着子安的时候,却又一脸腼腆地缓和下来。"她当着我的面说谎,以前她不会这样,如果她够聪明的话,以后也不敢了!" "那不是她的错,"子安想说下去,但市鲁诺却挥着手,示意他不用再提这件事了。 "虽然我知道我过去知道的,"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布鲁诺继续说着。"但世界一定不断地变动着。待在自己的洞穴里总是比较容易。" 他回头面向子安,看着闪耀在他淡紫色眼眸里的微弱光芒。"布鲁诺岩?"矮人耸耸肩。"黑暗精灵,把名字加在一堆石头上有什么意义?虽然我过去知道,也确定狗很好吃。"布鲁诺搓揉着他的肚皮皱了皱眉头。一就叫它一堆石头吧,然后我就不比你更有资格拥有它了!叫它子安岩,你就可以把我赶离这里!" "我不会这么做的,"子安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随心所欲!" "随你爱怎么叫它!"布鲁诺突然沮丧地大喊。"你也可以把狗叫做牛,反正它的味道不会因此而改变!"布鲁诺高举双手,狼狈地转身朝山下踱步走去,并沿路嘀咕着。 "你得帮我看着我女儿,"子安听到在布鲁诺的嘀咕中,突然提高音量说的话,"如果她跟半兽人一样笨,还要再跑到满是雪猿、大虫的山里来的话,我一定会……"随着布鲁诺的身影逐渐远离,接下来的话也听不见了。 子安无法理解这番天花乱坠的对话,但他并不需要完全条理布鲁带所说的。他把手放在关海法身上,希望黑豹也与他一起分享这个美丽的景致。子安知道自己将会在这座山峰,布鲁诺岩上,渡过许许多多个夜晚,看着万家灯火闪烁,因为,综合所有矮人所说的话,子安得到一段清晰的字句,一段他期待多年的话语——欢迎回家。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